内宅,外管事,采买上,是多年没挑新人了。”

顿了顿,谢泽看着李苒。

“从今天起,只怕我就要忙起来了,过了年,能不能在家里住过正月,都在两可之间,挑人只能你自己来挑,行不行?”

“我觉得我行。”

李苒不客气道。

谢泽又笑起来,片刻,上身前倾,仔细看着李苒问道:“我今天一天都没能陪你吃饭,明天、后天,只怕都是这样,过了年,要是点了我总督粮草,这一战打多久,只怕我就多久不在家里。

不能一直陪着你,你?”

“你要是天天陪着我,我天天陪着你,咱们家这么多活,谁干哪?”

李苒想着她刚刚罗列了一长串,还没列完的那些事,叹气道。

谢泽呆了足有四五息,唉了一声,一脸说不出的表情,抬手揽在李苒肩上,再叹了口气。

“从我记事起,邵夫人的晚饭,就一定得有谢尚书陪着,他要是不在家,她就不吃饭。”

谢泽声音很低。

“有一回,我记得很清楚,谢尚书去采买军械,半夜才回。

邵夫人就等到半夜,我和阿润一直陪着,没吃晚饭,也不许去睡觉。”

谢泽的话顿住,目无焦距的看着窗外,好一会儿才恍过神,看着关切的看着他的李苒,苦笑道:“都过去了。”

李苒抬手按在谢泽胸前。

“嗯,邵夫人说,你和谢尚书一样,都是重情之人,你跟谢尚书不一样,我跟她更不一样。

我们两个,像……”

李苒想着怎么说。

“象伙伴?是叫伙伴吧?你和我,是一生的伙伴,人生如战场,我们两个,背对背,你面前有你的刀枪,我面前也有我的刀枪。

因为背后有你,我只要顾着眼前就行了。

这些就足够了。

我不用你天天陪我吃饭,我自己会吃饭。”

谢泽看着李苒,片刻,伸出手,用力抱了抱她。

☆、第129章 打一场

第二天一大早,谢泽就出城了。

李苒送走谢泽,坐着喝了一杯茶,将今天一天要做的事,在心里理了一遍,放下杯子,带着青茄和蔓菁,叫上王翠和沈麦,一起往安家兄弟练功的地方过去。

安家兄弟练功的地方,也是谢泽和石南等人练功之处。

原本在谢泽那间小院旁边,现在挪到离正院不远,一间极宽敞的轩堂,外面对着虎侍从前居住的院子,如今只留了一面墙,房子拆除,平整出来,浆米汁浇地,阔大坚硬,极适合跑马。

李苒进了院子,没再往里走。

天气晴朗,安家兄弟几个,和一群随侍,正在院子里拳脚相加,刀来枪往。

站在院子门口,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李苒刚刚站定,周娥从外面几步进来,站到李苒旁边,胳膊抱在胸前,看着院子里的热闹。

“你要练功吗?”李苒看了眼周娥,问了句。

她还真没见她练过功。

“练,不练哪行。”

周娥只看着练功的安家兄弟。

“我是战将,跟王爷不一样。王爷闲的时候,也练功。”

“安家人呢?”

李苒问了句。

“也看人,最后一位安大帅,听说文质彬彬,象个书生,功夫上就不怎么行,长于战略,可惜了。”

周娥叹了口气。

当年的大梁,糜烂一片,安大帅再好的谋略,也是在麻袋底子上绣花。

“王爷出门了,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李苒又看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眼周娥道:“王爷说,让你带着他们,跟殿前军,还有京畿大营的将士,认识认识,交给你了?”

“行!”

周娥眉飞色舞。搓了搓手指。

“王爷这意思我懂。这事儿容易,就是,我得先跟他们切磋切磋,得知道个底儿,才好安排。”

周娥从李苒看向王翠。

李苒也看向王翠,王翠往场中的安家兄弟努了努嘴,“想切磋,你自己去叫阵。”

周娥见李苒点了头,一边大步往场子中间走,一边扬声笑道:“让我来领教领教!”

众人停下来,老大安孝沉将手里的长枪扔给老二安孝稳,往前几步,冲周娥拱了拱手,再远远冲李苒拱手致意。

其它人也跟着和周娥见礼,冲李苒致意。

轩堂里,走出来四五个一身短打的年老妇人。

李苒跟着周娥往前,轩堂里出来的年老妇人看到李苒和王翠等人,从场地边上绕过来。

场上诸人已经收拾好场地,退到四周,准备看热闹。

年纪最小的安孝锐看着周娥,跃跃欲试,“大哥,我来吧。”

“周将军是身经百战的英雄战将,还是我来。”

老大安孝沉往前几步,冲周娥拱手,“咱们怎么比划?”

“枪吧,我最喜欢用枪。”周娥冲拿在安孝稳手里的那杆枪,努了努嘴。

几个年老妇人已经走到李苒旁边,老二安孝稳将长枪递给大哥,也和老三安孝明几个,退到李苒旁边。

李苒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比划,很是好奇,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周娥和安孝沉,连几位老妇人的见礼都没看到。

安孝沉将自己的长枪扔给周娥,从随从手里又接过一把枪,和周娥面对面,都往后退。

两人退到比手里长枪略远一点的距离,站住,各自托起长枪,看着彼此。

周娥神情严肃,眼里心里只有对面的安孝沉,安孝沉神情凝重,紧盯着周娥,片刻,往旁边斜出一步。

李苒瞪着互相盯着对方的两人。

小半刻钟的功夫,俩人就是你往这边一步,她往那边一步,来来回回挪了几步而已。

“开始了?”

李苒忍不住,看着王翠问了一句。

“嗯。”王翠瞥了眼李苒,“刀枪不比拳脚,一招击中就够了。”

王翠话音没落,安孝沉一枪击出,包着棉头的长枪捅在周娥脖子上,周娥往侧闪身已经来不及了,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李苒呆了一瞬,呃了一声。

还真是一枪解决,这跟她从前用狙没什么分别么。

“承让。”安孝沉上前几步,想去扶周娥。

“我可没让你!”

周娥已经一骨碌爬了起来,先拎起枪,再拍了拍衣服。

“我不是你对手,你们兄弟几个,你最强?那换一个吧。”

周娥认输认的干脆之极,接着要求换人。

“我来我来!”最小的安孝锐急忙举着手,扬声叫道。

“他最差?”周娥指着安孝锐,问安孝沉。

“不是,若论临阵对战,老四最差。”

安孝沉想到了周娥这一问是什么意思,一边说一边笑。

老四安孝智一脸苦相的摊着手,老三安孝明一边笑,一边接过把长枪,塞到安孝智手里,“你尽力就行,又不是非让你赢,周将军很厉害。”

安孝智拎着枪往前,安孝沉迎着他,一边笑,一边在他肩上拍了拍。

周娥握着枪,对着老四安孝智的神情,和刚才对着老大安孝沉,并没有什么分别。

李苒凝神看着两人的神情,以及步幅极小的挪动。

这一次,周娥先动了,一枪刺出,安孝智动作极快,这一枪由胸口,刺到了胳膊,可安孝智手里的长枪,也从侧面打在了周娥大腿上。

“四哥是用长刀的。”安孝锐先扬声叫了句。

“就你话多!”老二安孝稳一巴掌拍在老五安孝锐后背。

“那算平手。”周娥拍了拍大腿,愉快叫道。

能有一个平手的,她很满意了。

“周将军年纪大了。”李苒笑道。

周娥已经年过五十,和二十来岁的年青小伙比,力气和反应上,差得太多。

“年青的时候更不行,没有经验,死的更快。

这么切磋,又不是上阵厮杀,拼的不是体力耐力。

安家就是安家!”

周娥将枪扔给跑上前接枪的随从,接过李苒的话笑道。

“周将军太客气了。”老大安孝沉忙拱手欠身笑道。

周娥这份磊落干脆,他佩服得很。

“要不,我带他们去打打擂?”

周娥走过来,先和李苒笑道。

“北瓦子里那个?”一说到打擂,李苒立刻想到北瓦子。

“不是,北瓦子那个,是从军里挑出来之后,上台的多数是中等偏上的,封丘门大营里,还有个擂台,都是军中兄弟,打起来比北瓦子狠多了。”

周娥解释道。

李苒看向安孝沉。

“王妃说,让我带你们跟军中兄弟认识认识,军中兄弟么,最好先打服了,再喝场酒,就是兄弟了。”

周娥顺着李苒的目光,看向老大安孝沉解释道。

老五安孝锐听的笑出了声。

“是王爷的吩咐。”李苒纠正了一句。

“听周将军安排。”安孝沉也笑起来,先冲李苒拱了拱手,又冲周娥笑道。

“那一会儿就去?”

周娥神情愉快极了。

“行!我们兄弟收拾收拾,咱们就走。”

安孝沉爽快答应。

“我也得收拾收拾。”

周娥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开眼笑。

李苒见他们都说定了,冲安孝沉几个曲了曲膝,告辞往外。

周娥落后几步,拉了拉王翠,“你有银子没有?”

王翠一个怔神,“有点儿,你要用?”

“我不用,你要有银子,有多少就带多少,封丘门大营打擂,当场压彩头,那边有钱的多,咱去赢点银子。”

周娥搓着手,两眼放光。

上回押谢将军不成亲,她赔惨了,这次一定得狠押多挣,把银子赢回来!

王翠瞪着两眼放光的周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好象疫情越来越引人注目了。

大家能不出门就别出门了,今天下午加更,明天开始多更,大家在家刷刷剧吧。

疫情不要刷太多关注太多,否则不利于放松心情。

所谓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

少出门,作息规律休息好,在家也要运动锻炼,比如原地踏步走。

勤洗手,多用消毒液擦这儿那儿。

然后,愉快的宅。

一场重感冒而已,很快就过去啦!

☆、第130章 家务不易

李苒到回事厅时,已经不早了。

这是她嫁过来之后,头一次到这回事厅打理家务。

回事厅院子里,人到的非常齐全。

内外管事中间,绝大多数是谢家旧人,还有几个,是在谢将军府时,就在府里当了十来年差使的三位老管事。

三个人站在一起,对着人数众多,气势昂扬的谢家管事们,显得格外寒瑟。

李苒多看了两眼三位老管事,径直进了回事厅,先叫进了那三位老管事。

三个人进来,跪头见礼。

“起来吧。”李苒微微欠身,抬手示意。“说说你们手里的差使。”

“是。”

站在最左边,头发几乎全白的瘦小老头往前半步。

“小的张旺,将军府的时候,总管花草树木,也算是个统总的。

这统总,不是王爷点下来,是他们俩推小的统个总。

从前,这府里没什么事儿,王爷身边,都是南爷统总打理,虎将军那里也是南爷统总。

南爷也常吩咐事儿下来,都是虎将军的事儿,哪儿要种什么花草什么的。

王爷的事儿,从来没吩咐下来过。”

张旺说完,垂头退回,紧挨着他的瘦高老头上前,垂手答话:“小的孙才,从前专管这府里洒扫擦洗,只除了王爷和虎将军的住处。

王爷的住处,小的们不能靠近,虎将军那边儿,都是虎侍们侍候,小的打扫的,都是府里的空院子空屋子。”

孙才退后,最后一个微胖老头上前。

“小的姚安,管大厨房。

大厨房里,就是张旺,孙才,还有小的大厨房这些人吃饭。

王爷有小厨房,虎将军的饭菜,是虎侍们打理。”

李苒看着姚安退回去,重新站成一排的三个人,想叹气又忍住了。

谢泽说他从来没理会过这座府邸,这话,可真是实实在在,半点水份都没有。

这座府还是谢将军府的时候,府里的情形,石南当面和她说过,简单三两句。

她当时觉得石南说的不够清楚,现在看,石南那三两句,已经是事无巨细,完完全全说清楚了。

“三位先到外面等一等。”李苒客气道。

她还不是很习惯作为一个王妃,该怎么跟这些下属说话,他们好象不能算员工……

不过,她是出了名的古怪,以及不近人情,不管怎么说话,想来大约大家都会觉得平常。

张旺三人垂手退出。

李苒看向桑嬷嬷,“先请黄嬷嬷进来吧。”

桑嬷嬷恭敬应了,退出去叫黄嬷嬷。

黄嬷嬷是谢夫人推荐来的总管事嬷嬷。曾经跟在沈老夫人身边,在总管事嬷嬷这个位置上,坐了二十四五年。

黄嬷嬷跟着桑嬷嬷进来,曲膝见礼。

黄嬷嬷六十来岁年纪,看起来十分温柔随和,可站在那里,却让人有一种岿然不动的感觉。

“府里你看过一遍了?”

李苒看着黄嬷嬷,直接问道。

“是,王祭酒接手王妃和王爷的亲事后,第四天,我跟着王家二爷,就过来看过半天,后来又过来看过两趟。”

黄嬷嬷问一答十。

“嗯,花草和洒扫上,怎么样?”

“花草上照料的极好,看起来,管花草的张旺,是个极爱花草的。

洒扫上略差,不过,十几年没人监督之下,能大致还算干净,已经很不错了。”

“嗯,府里花草,还交给张旺,排办局也要用花草是吧?”

李苒看了眼桑嬷嬷。

四司六局这些,如何分工讲究,都是桑嬷嬷讲给她听的。

“是。”黄嬷嬷应声干脆。

“排办局花草上的人,也归给张旺。

洒扫上,你的意思呢?”

洒扫上的讲究,李苒明白一些,可她不确定是不是还有她不知道的关窍,或者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关窍,这府里各处,雕梁画栋,看起来就不好打扫。

“让孙才试试?”黄嬷嬷看着李苒建议道。

“好。”李苒点头,接着道:

“四司六局,人事重叠,排办局合到帐设司,香药局合到茶酒司,果子局、蜜饯局和菜蔬局合到厨司,油烛局合到台盘司。

四司主事,就照你提议四个人,具体细务,你和四司主事商量。”

黄嬷嬷垂手应是。

“回事处交给桑嬷嬷,正院由紫茄统总,王爷书房,由石南他们打理。

府里的规矩,把你想到的写下来,先拿给我看。

用人上头,宁少勿多,要精干,这府里不养闲人,有要荣养的,另行安排。

我的吩咐暂时就这些。

你说吧。”

黄嬷嬷先应了声是,抬头看了眼李苒,垂手道:“有两件事,现在就得定下来。

一是今年这个年,怎么过。

今年之前,这府里从来没办过年,王爷年年都是在宫里过年的。”

李苒慢慢吸了口气。

过年这事儿,昨天谢泽和她说过,是件麻烦事儿。

过年,一年中最隆重最讲究的一个节,也是要团圆的节,谢泽有父有母,有祖父祖母,有家有族有祠堂。

这个年,他们要是关着门,就在这座王府里自己过,那等过了年,开衙上朝,指定得有一堆的人弹劾他俩不孝。

可要到城外庄子里……

“沈老夫人和你说过什么吗?”

李苒沉默片刻,看着黄嬷嬷问道。

“老夫人从来没提过过年的事儿。”黄嬷嬷明显有几分小意。

“就照在这府里过年预备吧。”

李苒决断得很快。

这一步她不想退,过年的事儿妥协了,开了这个头,必定会有下一步,一步接一步,退到最后……

谢尚书和邵夫人,可都年青着呢,身强体健。

“是。”黄嬷嬷应的很快。“第二件事,就是年酒,年后,咱们府上要不要请年酒,要是请,这日子,得赶紧定下来。”

“嗯?”李苒一个怔神。

这离过年都还有将近一个月呢,年后请年酒的日子,就得赶紧定下来了?那要请的人家呢?也要定下来?

“各家请年酒的日子,都是有成例的,比如每年初二日,是河间郡王府上的年酒,王家的年酒,就要定在初三日。”

桑嬷嬷瞄着李苒的神情,忙解释道。

李苒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各家分开请,免得大家分身无术,去哪家不去哪儿的得罪人。

“这日子,有什么讲究吗?”李苒问道。

“咱们府上要请,河间郡王府,只怕要往后延一日了。”

桑嬷嬷委婉答道。

“那就初二日。”李苒这回明白得极快。

这跟她从前经历过的论职排位,一个道理。

哪家位置高,哪家先请。

从前臣子们中间,以河间郡王府为尊,现在有了他们这座荣安王府,这初二日,自然就是荣安王府请年酒的日子,河间郡王府,就得顺延到初三日。

她对这种默认排位印象深刻。

她曾经因为无知,坐到了上峰的上峰的上峰的位置上,连累她的上峰被他的上峰一顿臭骂。

“是,年酒要请哪些人家,我和黄嬷嬷先议一议,列了单子给王妃参详?”

桑嬷嬷建议道。

李苒点头。

她有点儿想叹气了,这请哪家不请哪家,肯定也是件十分头痛的事儿。

外面还有一大群周娥荐过来的老兵。

李苒忍住叹气,看着黄嬷嬷,接着吩咐道:“外面那些老兵,烦你和桑嬷嬷先过一遍,你们觉得哪些可留,哪些不可留,列了单子给我,人都先别让他们走,我要看一遍。”

黄嬷嬷和桑嬷嬷垂手应是。

让她们先挑,却要连挑中带没挑中的,一起再看过,这明摆着是不信任她们。

不过,这份不信任,黄嬷嬷早就有了准备,王妃的信任,以及未来王爷的信任,是要她们凭着自己,一点一点来争取的。

至于桑嬷嬷,比黄嬷嬷更淡定。

这是王妃的谨慎,不全是信任和不信任的事儿,这个,她已经看了小半年了。

这位王妃,是个极难糊弄的。

这样很好,自己不能糊弄,那别人也难糊弄,大家凭本事,倒是公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