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的话顿了顿,“照嫁过去头一个月的需用安排,之后,看情况再说。”

“是。”三个人齐声应了。

桑嬷嬷抬头看向李苒,小心道:“听二奶奶说,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二十七?”

见李苒点头,桑嬷嬷接着道:“姑娘嫁过去,几天后就进了腊月,进了腊月,就要开始办年。

过了年,只怕又要待客戏酒什么的,这一两个月,是一年里头最忙碌、最需用人手的时候。

这一块儿的人手上,是不是也要预备一二?”

李苒沉默片刻,摇头道:“先不用。”

“是。”桑嬷嬷欠身脆应。

谢夫人走后一个来时辰,桑嬷嬷就带着两个五十岁左右,看起来极是干脆利落的妇人进来。

两人一进来,就跪倒在李苒面前,一丝不苟的磕拜下去。

李苒仔细看着两人。

这两个人和周娥一样,带着一身的行伍之气,只是周娥身上多了一份散漫,而眼前的两人,严谨锐利,显得更精锐一些。

两人磕拜起来,左边略高一点的先上前半步道:“婢子姓王,王翠,今年五十三。”

“婢子沈麦,今年五十一。”另外一个,跟着上前半步介绍自己。

“你们两个都在军中历练过?”

李苒再次打量两人。

“是,婢子和沈麦从前跟随安大帅,征战过十来年。”王翠欠身答话。

李苒虽然有几分预感,还是怔了一瞬,端直上身,低低喔了一声,片刻,冲两人微微欠身道:“以后不必自称婢,你们不是婢女,你我之间,你我即可。”

“是。”王翠和沈麦抬手按在胸前,欠身应是。

☆、第117章 举世皆俗人

第二天,桑嬷嬷三人就各自递了份所需用的人手给李苒。

李苒翻看着三张单子,连桑嬷嬷在内,三个人的字都写的相当不错,至少比她强多了。

单子上,每一个人怎么用,写的详细无比。

李苒看的极其仔细,不是审核,而是学习。

细细看过后,李苒打发桑嬷嬷往王家走了一趟,当面和谢夫人说了要人的事。

隔了一天,几辆大车拉了二三十人,从角门进了长安侯府,住到紧邻着翠微居的一间小院里。

之前点到翠微居侍候的长安侯府的几个丫头,也都留在了翠微居。

这是桑嬷嬷的意思。

这些人,当时点过来时,就没能挑到好的,个个都入不了桑嬷嬷以及紫茄青茄的眼。

可虽说都不中用,全数清退出去,也显得过于不尽人情,不如等嫁进荣安王府之后,打发到合适的地方,反正,那座王府,几乎空着,到处需用人手。

新来的二三十人,看起来和桑嬷嬷,以及紫茄、青茄三人都十分熟悉,归整的极快。

不过一两天的功夫,翠微居里,在人手上,就整饬一新。

李苒身边,添到了四个大丫头,由紫茄统总,衣服钗环,帐册文书,各归一人。

除此,还有八个二等,十几个三等。

桑嬷嬷那里,则搭齐了对外往来应酬,和对内理事的大致架子,只等着以后慢慢补齐人手。

整个九月,李苒处处都是在学习,看各种她想到想不到的东西,做类似是西番莲花样好,还是松梅竹更佳,等等等等的选择决断。

进了十月,初九日是李苒的生日。

关于这个生日,李苒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她从来没过生日的意识。

从前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现在,她知道了,可总也想不起来。

生日当天,一大早,她刚在床上坐起来,就先接受了当值的大丫头香芹和两个小丫头的祝寿,洗漱好出来,又受了紫茄带领的所有大小丫头的磕头祝寿。

接着是桑嬷嬷带着所有的管事婆子,排成排儿磕头。

这隆重的阵势,让李苒生出无数的仓皇和不知所措,以及满腔的尴尬和愧疚。

她何德何能,一个生日,能受到这样的祝贺,以及这么多人的磕头。

好在,李苒的不知所措,并没真让她乱了阵脚。

犹豫了片刻,李苒把紫茄和桑嬷嬷叫过来,悄悄问了句:大家这么给她磕头贺生日,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比如请大家吃顿饭?

桑嬷嬷立刻提供了十来种方案,紫茄一边听一边点头,这些都是曾经有过的旧例。

李苒仔细听了,选了放赏钱,以及,每人一碗寿面。

给赏钱这事她非常能理解,类似于庆贺公司成立多少周年,这庆贺,是一定要落实到每个人发多少钱,或是发了什么东西上,才算是真的庆贺。

至于这一碗寿面,居然是莫大的脸面,以及代表着幸运,增福添财保平安的那种,让她好笑之余,又有无数感慨。

李苒刚刚确定了怎么回馈丫头婆子们这一份磕头贺寿,外头通传,二奶奶曹氏来了。

李苒忙迎出去。

曹二奶奶看到李苒,离得还有七八步,就喜笑颜开的先恭贺起来。

“我给姑娘贺寿来了。”

“不敢当。”李苒急忙还礼,她是真不敢当。

一个生日而已。

“我没备贺礼,也就是昨天吩咐了厨房,给姑娘用心做碗寿面。

我当初在娘家当姑娘时,太婆常常教导我们,说年青人生辰,一碗寿面就够了。

如今咱们府上,也是不兴贺生辰的。

姑娘又是个性子清淡的,我就没敢自做主张。”

曹二奶奶连说带笑的解释。

李苒松了口气,“这样最好。”

曹二奶奶站在垂花门下,和李苒说笑了几句,就告辞回去了。

她如今忙的一个人恨不能分成两半用,过来贺了寿,就要赶紧去忙她的正事去了。

李苒刚回到上房,周娥掀帘进来,先冲她拱了拱手,“今天你生日,恭喜恭喜。”

李苒看着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恭喜是什么意思?恭喜她生而为人?

“要不要出去避一避?”

周娥抬了抬下巴问道,见李苒被她这一句话说的一脸怔忡,干笑几声。

“你现在可不是从前了,从前你哪天过生日没人理会,现在,只怕再过一会儿,各家打发上门来给你磕头贺寿的,就要上门了……”

“走。”没等周娥说完,李苒站起来就往外走。

周娥一边笑一边跟在后面。

“咱们从后角门走。让吴嫂子给你做碗寿面,再弄几个菜,让桃浓拿银子。”

周娥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说。

李苒刚进了吴嫂子那间小院,就先受了吴嫂子和女儿喜姐儿的扑通跪倒,以及一串儿的头。

接着是桃浓,还好没跪,只左一个福右一个福,一连福了七八福,吉利话儿涌泉一般,听的李苒干脆不理她了。

李苒刚吃了早饭,吴嫂子这一碗寿面,放在只小小的细瓷碗里,面极细,就一根,虽然很长,也就一口。

四个人八只眼,看着李苒吃了这一口寿面,都一幅舒了口气的模样。

喜姐儿接过碗,吴嫂子忙着搬来了茶桌等等,桃浓挽起袖子,开始焙茶沏茶。

“我年青时候最烦喝茶,怎么就想不明白,这苦了吧唧的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这几年,喝来喝去,竟然觉得茶最好喝。

这人吧,真是说不准。”

周娥眯着眼抿完一杯茶,一通感慨。

“这茶沏得好。”

李苒细细品了,赞了一句。

“做她这一行的,沏茶温酒都得学好,唉。”

周娥不知道想到什么,长叹了口气,一口气没叹完,看着李苒问道:“翠微居添了不少人。”

李苒看着她,失笑。

翠微居添人这事儿,她还能不知道?问这么一句,她想干什么?

“你过生日,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要不,把吴嫂子送给你吧。”

周娥指着端着几碟子茶点过来的吴嫂子。

李苒差点呛着,“出什么事了?”

“她早就打着这个主意了。”桃浓瞥了眼周娥,说不上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喜姐儿的亲事,黄了。”

周娥等吴嫂子摆好茶点,往厨房去了,才接着道。

“为什么黄了?因为吴嫂子做了奴儿?”李苒皱眉问道。

“也算也不算。”

桃浓辗着茶,看了眼周娥,接话道:

“我和吴嫂子说了,这会儿黄了,是好事儿,那一家子,明显没打好主意。

从前他们看中喜姐儿,必定是打着白老头年纪大了,过几年白老头死了,就能借着喜姐儿,把吴嫂子弄到他们家,替他们家当牛做马的赚钱。

那家男人是个混衙门口的,大约还打着把白家脚店弄过去的主意。

现如今,吴嫂子成了周将军的人,给他们几百个胆儿,他们也不敢惹周将军,这门亲事……嘿!”

桃浓一声干笑,撇了撇嘴。

“黄了是好事,再找别家就是了。”李苒听明白了,看了眼厨房道。

“话是这么说,她们俩跟着我,我瞧着喜姐儿不好议亲。”

周娥也瞥了眼厨房。

“我这儿什么好处都没有,跟了我吧,吴嫂子这头就没什么便宜能占,这事儿……”

“这样不是正好?”

李苒打断了周娥的话,不客气道:

“看着主人家权势好处结亲的,能是好门?冲着吴嫂子能赚钱结亲的,也不是好亲吧?这两样好处都没有,肯结亲的人家,才是能看一看的好人家。”

“话是这么说……我的意思是说,我这把年纪了,又没家没院的,她们俩跟着我,能跟几年?等我百年之后……”

周娥舌头打着结,转而另找借口。

“等你百年之后再说。”

李苒斜着周娥,简直无语。

桃浓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周娥,“我跟你说,周将军这里一堆的人,要推给你呢。”

“哪有一堆?就是十几个老兵,从前做过硬探的,都不是一般人,你们王府门房上,正用得着。”

周娥被桃浓说穿,倒干脆了。

“你那王府空的什么也没有,这人要是都从谢家要过来,那你那王府不就成了谢府了?最好从别的地方也收些人进去。

我跟你说,带兵也是这样,忌讳连帮结派,一个百人队全是老乡本家,到最后,这一队指定失控,你得混着来,一个队里,至少三派,好管好用。”

“你别听她的,我跟你说。”

桃浓点着周娥,郑重警告李苒。

“这京城,不光京城,连京城外头,不知道多少人正伸长脖子,支着耳朵听着你的动静,要是知道你招人收人,那可不得了,那就是人满为患,花样百出。

你可要谨慎。”

李苒深吸了口气。

周娥和桃浓的话,各有道理,不过,她没准备过招人什么的,那座王府,空着就先空着,慢慢填补好了,填补不上也没什么,就她和谢泽两个人,现在这些人,已经足够了。

“谢将军说过,外头的人要到我身边,或是要进王府,先要过了他那一关。

你要是觉得那些老兵好,带他们去找谢将军,这些,我真做不了主。

谢府过来的那些人,也都是经过了谢将军那一关的。”

李苒看着周娥道。

周娥唉了一声,摆着手道:“好吧好吧,这事儿以后再说,喝茶喝茶。”

李苒往后靠进椅背里,看着周娥,神情有几分阴郁。

“这事儿吧,你得想开些。”

桃浓瞄着李苒脸上的阴郁,笑道:

“这天下人,满天下,全是俗人!就算有圣人,满天下,最多最多,也就那么一个两个,不过吧,多数时候,一个真圣人也没有,所谓的圣人,全是假的。

这俗人么,都是这样。”

桃浓冲周娥努了努嘴。

“看你这里有好处,反正你这好处给别人是给,给她也是给,既然这样,与其给别人,那不如给她了,是不是?

真要有什么便宜都不要,一心一意只为了你好的,那不是为了你好,那是为了更大的好处,眼下的小好处不放在他眼里就是了。”

李苒凝神听着,没说话。

“从前么,你身上没什么好处,反倒有麻烦,那日子过得就清静。

以后可不是从前了,别太计较。”

桃浓推了杯茶汤给李苒,又拿了块甜甜的红豆酥,递过去。

“嗯,多谢。”

李苒接过红豆酥,咬了一口,垂眼抿了口苦苦的茶汤。

“你别听她瞎说,咱们不外,我才想把这些人托付给你,实在不行,银子我出。

你也知道,我立不起家,我自己……对啊!我怎么忘了我也是你家王府门下的,我也该领份差使啊!

哎,你们王府门房上还没人吧?要不,我来当这个门房头儿?”

李苒一口茶汤呛进喉咙,狂咳不已。

桃浓拍着桌子,笑的前仰后合。

☆、第118章 观嫁

十月二十二日,是谢沛出嫁的日子。

之前五六天,二奶奶曹氏先到翠微居,转达了太婆吴老夫人的邀请,请李苒在二十二那天,到曹府观礼。

接着王舲打发人来问,她是到曹家观礼,还是到谢家庄子里看打女婿。

李苒叫进桑嬷嬷,询问她的意思。

桑嬷嬷的建议干脆直接:去曹府。

曹家和李家是亲的不能再亲的姻亲,谢家虽说未来是一家,可这会儿毕竟还没嫁过去。

李苒让人传了话给王舲:她打算去曹府观礼。

二十二日一大清早,王舲就到了长安侯府侧门外,和李苒一起,往和曹府隔一条街的酒楼过去。

这是王舲的建议。

照王舲的看法,这看出嫁迎亲,头一条就是要看过嫁妆。

抬嫁妆的,照例要找年青齐整,精气神俱佳的年青厮儿,连人带嫁妆抬子,披红挂绿,精神抖擞,喜气洋洋,映衬着嫁妆抬子上闪闪的金器宝石,绸缎古董,连成一道喜气无比的长长的富贵之河,实在好看。

李苒和王舲上了二楼雅间,推开窗户,远远的,就看到了嫁妆的喜气长河,被人流簇拥着,缓慢的流过来。

这过嫁妆,确实象王舲说的,好看极了。

抬嫁妆的都是年青好看的后生,一身新衣黑底红边,踩着鼓点,走两步顿一顿,以便沿途的闲人能够看清楚他抬的是什么东西。

李苒看的笑个不停。

怪不得从谢夫人到二奶奶,对嫁妆这么执着,这风光大嫁,确实少不了一份这样的嫁妆。

“阿娘说,阿沛的嫁妆比表姐多了差不多三成。”

王舲站在李苒旁边,边看边介绍。

“阿娘说这是托了你的福,外婆现在高兴得很,阿沛收拾嫁妆的时候,外婆看一遍添一点,越添越多。

还有鲁国公府,也添了不少东西,表姐添了一趟,柳夫人又添了一趟,都阔绰得很呢。

你看那一抬,那枝珊瑚,是杜王妃添的。

杜王妃添妆那天,阿娘也在,就说她,明明跟曹府才是亲家,怎么倒跑到阿沛这儿添妆来了?

杜王妃说,姻亲归姻亲,添妆归添妆。”

“是看着你和阿沛的情份添的妆吧?”李苒看着王舲笑道。

“我看她就是心情好,反正她们王府有得是银子。”

王舲大方笑道。

李苒想着谢泽那些庄子,嗯了一声。

谢泽从不理会产业财产,还有那么多庄子田地,河间郡王府只会更多,确实是有得是银子。

嫁妆过得差不多了,李苒和王舲从酒楼出来,往曹府过去。

曹家大姑奶奶、河间郡王府世子夫人曹氏和二姑奶奶、长安侯府曹二奶奶,带着几个族中媳妇儿,站在二门里迎接贵客。

看到李苒和王舲下了车,曹二奶奶笑迎上去,曹夫人忙吩咐一个婆子:“快去请四姐儿,六娘子和四娘子来了!”

李苒微笑着,看着王舲先和曹二奶奶寒暄了,又和曹夫人说笑了几句,才和她一起,刚进了月洞门,曹四娘子就提着裙子,急急迎出来。

有了曹四娘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四姐姐好,六姐姐好,六姐姐还有几天就要出嫁了,咱们说好了,我是一定要去打女婿的!

四姐姐家女婿我也要打!

唉,六姐姐家女婿我打得下去,四姐姐家女婿,我觉得我肯定打不下去!

我刚才正在看三嫂的嫁妆,都是好东西!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你们来晚了,新房院子已经守着门不让人进了。

不过三嫂的嫁妆实在太多了,新房院子放不下,就摆在旁边的院子里了,要不要去看看?”

曹四娘子的话就没停过。

“我们是看好了嫁妆才过来的,你还是先带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好好喝杯茶,吃两块点心,看了一上午嫁妆,累坏了。”

王舲不客气的推着曹四娘子笑道。

“看嫁妆还累啊?我看一整天都不会累。

那咱们去荟芳阁,大家都在那儿呢,那儿离正堂近,等新娘子到了,咱们跑快点,抢个最好的地方看热闹。

这一回是我们家娶媳妇儿,也就是请女婿那一场最好看了!”

曹四娘子继续叮咚不停。

李苒听的笑个不停。

有个曹四娘子这样的,真是又喜庆又热闹。

……

城外谢家别庄里。

沈老夫人和谢老爷子送走谢沛,看着谢夫人代替谢沛的母亲王夫人上了后面送嫁的车子,慢慢舒了口气,回头看着一直垂手侍立在身旁的长子谢岭和媳妇邵夫人,淡淡道:“我和阿沛翁翁年纪大了,累了这一天,就不多留你们了。”

说着,看向跟在身边的婆子,“你替我送送他们。”

谢岭一直垂头垂眼,听着沈老夫人的话,长揖到底,直到沈老夫人脚步声很远了,才直起上身。

邵夫人风姿极好的福了一福,目光从拄着拐杖,走的头也不回的沈老夫人,斜向一直弯腰长揖的谢岭。

等谢岭直起上身,邵夫人推着他转过身,“走吧。”

谢岭垂着头,走几步,回过头,看向沈老夫人消失的方向。

邵夫人侧头看着他,等他看好了,才和他一起,接着往外走。

在庄子二门上了车,邵夫人将车帘掀起,看着车子驶出山庄,看着谢岭颓唐的往后靠进靠枕里,才抬手放下车帘。

“下个月阿泽成亲,不知道老夫人要让谁站到父亲和母亲的位置上。”

邵夫人倒了杯茶递给谢岭,带着笑,闲闲道。

“阿泽说过,我抛下他和阿润那一刻起,他和阿润,和咱们的父母情份,就断得一干二净了。”

谢岭神情更加晦暗,欠身将茶杯放到小桌子上。

“这血脉之亲,譬如抽刀断水。”

邵夫人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

“那是妄想。”谢岭微微蹙眉看着邵夫人。

“你知道吗?阿泽能找到心仪之人,现如今又要娶她进门,从皇上,到谢家,人人都很高兴,可最高兴的人,是我。”

邵夫人看着谢岭,谢岭眉头皱起,“怎么说起这话?”

“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从来不求人,也从不妄想。

从前,那件事之后,我就跟你说过,抛下阿泽和阿润,不怪你,也不怪我,只是咱们碰上了那样不能两全的时候,无奈而已。

当时,你只能如此,是不是?要么抛下他们,要么抛下我,你是选择了我而已。

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盼着,盼着有一天,阿泽能遇到一个象你的我这样的女子。

到那时候,他就能体味你的心情,然后,总有一天,他能体味到你的难处,象你抛下他和阿润那时的难处,那份不得已。

阿泽和阿润,”

邵夫人顿了顿,声音低下去。

“要说痛心,还能有比咱们更痛心的吗?不过是,不得已。”

“不会,他不会遇到那样的时候。”谢岭声音虽低,却很坚定。

“女人生孩子,就是头一关。”

邵夫人的话顿住,眼睛微眯,透着浓浓的怀念之意。

“你还记得吗?生阿泽时,稳婆说我胎位象是不怎么好,我很害怕,我当时和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当时怕得很,怕不能两全时,阿娘会保全孩子。”谢岭声音极低。

“我本来就是个不受欢迎的媳妇儿,要是能难产死了……”

“阿娘不是那样的人。”谢岭打断了邵夫人的话。

“你当时让我放心,说你宁可与世间一切为敌作对,也一定要护下我,唉。”

邵夫人低低的,满足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