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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气味闻着不好,但里头却装修得十分雅致。

  浅绿色橱柜,白色餐桌,墨绿色皮质沙发。

  沙发后是一张黑天鹅造型的公主床。

  “全是你喜欢的颜色,你一定会喜欢这里。”傅韫把怀里的姑娘放上公主床,微笑道,“得先把你绑一段时间,等你完完全全接纳我了,我再给你自由。”

  他站起身,正要去拿准备好的东西,眼角余光无意中一瞥,动作骤然顿住,脸缓缓转了回来,落在江瑟衣领里。

  公主床上的姑娘穿着件方领双排扣的针织衫,领口处的衣料被他放床上时扯下一截,露出了半截锁骨。

  傅韫盯着那截锁骨,再度俯身,将她衣领往下拨。

  虽然用了遮瑕膏,但那些布满痕迹的皮肤压根儿禁不住细看。

  “你让陆怀砚碰你了?”傅韫半眯了下眼,眸光有些冷,“对他还有感觉?当年进去救你的明明应该是我。”

  他都安排好了的,进去后便立即把赵志成杀了,然后救下她,做她的救世主。

  却被陆怀砚抢先一步。

  他就晚了一步!

  男人呼吸和目光渐渐变得炽热。

  她是唯一一个没被他成功摧毁的猎物,也是他登上权力之巅后留给自己的奖励。

  傅京尧什么好的都想留给傅隽。

  年级第一是,傅氏是,岑瑟也是。

  可这些东西他也想要!

  “你本来就是我的,怎么可以有别的男人的烙印?”

  男人张唇含住她锁骨一块薄薄的皮肤,慢慢落下属于他的烙印,沾了满嘴发苦的脂粉味也毫不在意。

  昏黄的灯光静谧铺散在这密闭的空间里。

  傅韫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粗重,他现在就想提前享用她!

  唇从江瑟锁骨抬起的瞬间,头顶光影忽然一动,一道冷光猛地从他身后袭来。

  傅韫早在江瑟抬手时便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可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慢了两秒,只避开了要害,却没来得及避开那一刀,锋利的刀尖从锁骨到胸膛处划开一道一掌长的口子。

  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衬衣。

  江瑟刺下那一刀后便朝他身上猛踢一脚,从床上站起退了几步,神色冷漠地盯着傅韫。

  傅韫捂住伤口,没急着去抢江瑟手里的刀,而是张眸打量她。

  “你真是太让我惊喜了!”

  男人似是丝毫不觉痛,嘴唇弯起个夸张的幅度,望着江瑟的眼充满了炽热。

  “你不该这么快清醒,是对迷药有了抗药性?”

  江瑟说:“的确是训练过。”不过这不是她保持清醒的原因。

  傅韫静静望着她,面上笑意不减:“瑟瑟,你出不去这屋子,这里没有任何信号,你也打不开这里的门,外面的人更是听不见你的求救。放下手里的刀,别逼我伤害你。”

  “逼你伤害我?”江瑟握紧了手里的折叠刀,“傅韫,七年前是我逼你绑架我的吗?”

  她的眸子很冷,面色也很冷,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美感。

  “还有,你怎么知道需要求救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傅韫面上的笑始终温和,带着宠溺。

  身后的柜子放着他给她准备的东西,他慢慢拉开其中一个抽屉,取出一把拇指粗的皮绳。

  男女之间力量悬殊,他一点儿也不惧怕江瑟手里的刀。

  从前在柏县赤手空拳对抗几把刀子他都没输过,更何况是现在。

  “一会弄疼你了,只要你求饶,我就原谅你,瑟瑟。”男人朝江瑟走去,步履不紧不慢,带着点猫逗老鼠的从容。

  江瑟没躲,面色毫无畏惧。

  两人只剩下几步远时,她蓦地扬唇一笑:“是眼睛开始出现重影了?”

  傅韫笑容一凝,停下脚步,眼睛扫向她锁骨。

  “我的确在我锁骨涂了点东西,但见效还没这么快。”江瑟慢慢敛去唇角的笑靥,“啤酒好喝吗,傅韫?当年那两个人也是把药下在啤酒里逼我喝,说喝不出苦味儿。虽然你只喝了不到半瓶,但陪你说话说到现在,也该起效了。”

  啤酒?

  傅韫豁然抬眼。

  “朱茗璃还真挺擅长做这种事,两只猎物联手反抗的感觉好受吗?”

  江瑟将手里的刀对准面沉如水的男人,目光沉着且冷静。

  “不是说我会出不去也会求救无门吗?傅韫,你再敢朝我走一步,我可就要开始自救了!”

  -

  离别墅不到两公里的小路里,一辆白色宝马打着双闪停靠在路边。

  蓝色超跑太过打眼,朱茗璃昨夜过来时特地换了一辆车。

  车子一停稳,她便抬手看了眼腕表,一点四十五。

  离两点还有不到十五分钟。

  她立即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听筒“嘟嘟”响了两声便被接起。

  朱茗璃根本没等对方开腔,盯着挡风玻璃,咬着牙说:“陆怀砚,江瑟现在就困在傅韫的别墅里。想要我告诉你他们在哪里,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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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他生气了。

  今日是周青亲自送的机。

  作为特助, 给老板接送机本就是职责之一,也算是家常便饭了。

  他做事向来细致谨慎,飞机只要不起飞就不会离开机场。这固然是他的习惯, 但周青从没见陆怀砚从机舱下来过。

  以至于这会看到自家老板一脸冷峻地从登机道出来,他一时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车钥匙给我,安排母亲回去庄园。”

  夺下周青手里的钥匙, 匆匆撂下这么句话,几个呼吸的工夫, 陆怀砚便已经消失在周青的视野里。

  车子疾驰在郊外的土路里, 轮胎从路面飞快碾过,扬起一大片黄土。

  机场就在城南近郊, 离朱茗璃发的定位, 约莫四十多分钟的车程。

  他抄了近路, 最快可以在半个小时内抵达。

  半个小时。

  陆怀砚过往二十八年, 从没觉得半小时会这么漫长。

  其实早就有征兆了不是吗?

  从她非要同他分手便该知道,从她叫他不必对她长情便该知道,从她把那台唱片机搬到公寓便该知道。

  还有她今早坐在盥洗台面给他刮胡子的目光。

  她在不舍。

  那时他还当她是舍不得他离开北城, 捉住她手放嘴边亲了下,问她要不要他改机票明天便回来。

  她仰头笑应他:“不要,别因为我改变任何事。”

  别因为她改变任何事。

  陆怀砚咬肌隐忍地动了下。

  她宁肯一个人决绝地将这条路走到底, 也不要他为她改变任何事。

  -

  给陆怀砚打完电话,朱茗璃便算着时间报了警。

  车里冷气已经打到最高,可她掌心依旧一片濡湿, 冷汗涔涔。

  她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不远处的别墅。

  那晚在废工厂, 江瑟问她:“你真以为傅韫有拿你当一回事?”

  她从手包拿出一瓶香水, 往空气里喷了几泵, 说:“上回我同他在旋转餐厅吃饭用的便是这香水, 他叫你用过没?没用过先适应一下,迟早他要叫你用。朱茗璃,傅韫要真拿你当一回事,恋人也好,共犯也罢,他不会像对待一个泄欲工具一样对待你。”

  空气里弥漫起浅淡的茶花香,屋内那股奇怪沉闷的气味被茶花香压制,该觉得沁人心脾的。

  可朱茗璃却觉更加恶心了。

  来自心理的恶心。

  “傅韫喜欢你,我知道。”她冷冷道,“这件事已经羞辱不到我。”

  “羞辱你?”江瑟那双被月光照亮的眼匪夷所思地一扬,“你竟然相信傅韫这样的人也会喜欢一个人?他那不是喜欢,我只是他的猎物。不仅仅我,你也是。我们都是他的猎物,唯一一点不同,是我这只猎物成功逃脱了一次。而你,已经被他驯服,他认定了你再也逃脱不了他。”

  驯服。

  这是江瑟第二回 把这个词用在她身上。

  莫名的,房间里这阵掺杂花香的气味叫朱茗璃想起了那间旅馆。

  潮湿的雨夜,廉价的花香,还有陈旧发黄的印花床单。

  两人的第一次,就是在这么一间肮脏廉价的小旅馆。

  朱茗璃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北城找出那么一家专门用来做皮.肉生意的旅馆。

  房间与房间的墙薄得根本隔不了音。

  两边的屋子都是正在接客的暗.娼,男人粗暴的喘气声,女人哀哀的求饶声,那些下流的不堪入耳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入了她耳。

  她是朱家的大小姐,何曾待过这样的地方听过这样的话?

  当时只觉气愤与恶心。

  可傅韫就是有办法叫她心甘情愿留下来。

  他说那是他曾经待过的世界,说唯有她能陪他来这个地方。

  她信了。

  听他的话留了下来。

  好似便是从那时开始,她的所有喜恶都由他操控。

  一步步被驯服。

  喷别的女人的香水,学别的女人的发型。

  朱茗璃慢慢抬起眼:“我不会被他驯服。”

  两双眸子在暗色里定定对视。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虽彼此看对方不顺眼,但对彼此的性格却也是了解。

  江瑟说:“他的确没资格驯服你,这世间没有谁有资格去驯服谁。”

  朱茗璃微扬起下巴:“我知道。”

  短暂的沉默后,江瑟再度开腔:“傅韫的日子很快就会开始不好过,傅隽的死看着是没什么破绽,但那么多的巧合本就不正常,资料我已经匿名送到傅隽母亲手里。”

  傅隽的母亲出自南城温家,温家人手里有不少傅氏的股权,傅氏董事会里也有温家的人。

  没了傅老爷子给他保驾护航,只要温家人出手,傅韫在傅氏的日子不会好过。

  傅隽的死,傅韫是最大的受益者。

  江瑟不信,傅隽母亲在看到那些“巧合”后,能沉得住气。

  “温家人只要煽动别的傅家人动手就成了,到那时,傅韫一定会意识到你们朱家的重要。当他说要和你结婚时,你可就要小心了。”

  江瑟微微一笑:“他愿意娶你不是因为他喜欢你,而是他终于要对你这只猎物动手。没错,他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母家做他的支撑,但他可以为自己创造一个。你还有你们朱氏的所有,他都要得到。假如你敢赌……也可以由你来得到他手里的一切。”

  朱茗璃呼吸一紧:“什么意思?”

  “傅韫去过桐城,找人查过我住的地方,甚至想要秘密买下我和我家人住的那一片居民楼,这手段觉得熟悉吗?”江瑟看着朱茗璃,“七年前的事,他正准备对我再做一次,不是现在,也会在以后。我不愿意再做猎物,你呢,你要一辈子都做傅韫的猎物,等着他杀你杀你弟弟,再夺走你们手里的一切。还是跟我一样,不做猎物了。”

  朱茗璃刹那间明白了江瑟的意思。

  她重重咽了两口唾沫,握紧江瑟递来的啤酒,问道:“我还需要做什么?”

  江瑟淡淡垂下眼:“告诉他我找过你也查到了他的过去,同他明明白白说清楚我想要找你合作。傅韫对你了如指掌,你身上一丁点异常他都能察觉到。想要骗过他,你就不能骗他。”

  “我跟你说的话,十句话里你只需要复述七句就足够了。只要你不说假话,他就不会怀疑你,你往后所有的异样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

  傅韫的确如江瑟说的,没有怀疑过她。

  她的所有异样,落在傅韫眼里,也成了绑架江瑟的紧张与恐惧。

  朱茗璃望向车窗外的蔚蓝天空。

  警察和陆怀砚都正在赶来,不管别墅里面发生什么事,不管谁死谁活,她七年前欠岑瑟的都已经还了。

  怔愣间,一道刺耳的轮胎抓地声蓦然响起。

  朱茗璃望着前头那辆眼熟的黑色轿车,神色闪过一丝讶异。

  他竟然来得这么快……

  见男人冷厉的目光盯过来,朱茗璃立即松开脚刹,猛打方向盘,给他带路。

  一黑一白两辆轿车相继停下。

  朱茗璃下车用指纹开车库门。

  卷帘门刚露出半人高的裂缝,陆怀砚便已弯腰钻了进去。

  他的手机一直在通话中:“已经进了车库,地下室的入口在哪里?”

  男人戴着一只蓝牙耳机,手里还拎着一根从车里带下来的铁锤。

  一看便知他在过来的途中,已经叫人查清楚这别墅的结构。

  傅韫根本没同她说这车库底下还有个地下室,她以为他是把江瑟带进了屋子。

  陆怀砚已经走到了车库尽头,矮身敲了几下,“笃笃”的声音响起。

  耳机里的男人还在说:“这房子是木质结构,改建这屋子的人说了,那地下室的锁是指纹锁,只要不知道密码,不管是从里还是从外都不能打开那面铁门。因为不符合安全规章,他当时怕引起事故,便悄悄留了个物理开锁的方法。”

  陆怀砚沉着嗓“嗯”一声,目光朝朱茗璃掀来,“这里这道锁,能解得开吗?”

  他敲了敲地砖。

  朱茗璃看向他敲着的地方。

  车库的地面铺的是水泥色的地砖,正方形瓷砖一块驳着一块,挨着墙面的那一块,边沿处却支着一个突兀却不起眼的半圆形镂空金属液晶圈。

  想到什么,朱茗璃赶忙上前,拇指把那半个金属圈摸了个遍都没听到什么解锁的动静。

  陆怀砚没再等,“走远点。”

  说着抡起铁锤开始砸墙底的一处,把墙面砸开两个拳头大小的洞口,手探了进去。

  车库的打砸声江瑟丝毫没听见。

  这间地下室专门改造过,的确如傅韫说的,搜不到任何信号,隔音也相当好。

  他们下来的木阶梯上面就只有一块方方正正的金属盖,她压根儿推不开,摸索了一圈也没找到开锁的地方。

  瞥了眼横在地毯上的男人,江瑟冷静地拧开水龙头擦走右侧锁骨的遮瑕膏。

  警察马上就来了。

  就算朱茗璃没有报警,郑欢姐肯定也已经联系上莫警官。

  江瑟身上的风衣沾了不少血迹,脖颈和下颌一道皮鞭抽出来的血痕,手背也添了点细小的伤口。

  傅韫见抵不过药力,发了疯地想要在昏迷前将她捆住。

  宁肯挨她几刀,也要将她制伏。

  他根本不知道越是这样发狂,他体内的药力便会来得越快也越猛烈。

  沉闷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

  像极了七年前赵志成杀人的那一日。

  只是这一次,她再不是一只无力抵抗的猎物。

  思忖间,头顶忽然“吱嘎”一声,昏暗的木梯顷刻间泄入一弧明亮的刺眼的光。

  江瑟豁然抬眼。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皮鞋。

  大脑空白了一秒。

  她愣怔怔地盯着那双熟悉的皮鞋踩在一片光雾里奔下来。

  男人的身影随即出现在瞳孔里。

  两人目光对上。

  陆怀砚绷紧的咬肌不自觉一松,空气在这一瞬间终于涌入心肺,那股紧紧攫住他的窒息感也终于消散。

  江瑟眼眶有些发涩。

  跟七年前一样,她这会一身狼狈。

  脖颈的伤痕、衣裳上的斑驳血渍以及带着干涸血迹的折叠刀,无不诉说着这里发生了什么。

  陆怀砚环顾一眼便快步走向她,视线从上往下仔细打量她身上的伤。

  “剩下的都交给我。”

  他的声音绷得很紧,又冷又硬。

  江瑟一听便明白他的意思,平静道:“傅韫没死。”

  陆怀砚闻言一怔,扭头看向倒在床边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衬衣漫着一片黏腻的红。

  衬衣底下,豁出一道伤口的胸膛微弱起伏,的确是还活着。

  陆怀砚从木梯跑下来时,只用余光朝那边瞥了眼。

  这会细看,才发觉傅韫的姿势瞧着十分别扭,双手被缚压在了腰后,双脚也绑了个死结缠在床脚里。

  他收回眼:“下不去手?”

  “记不记得除夕那夜我同你说过的话?”

  男人问完便解开领带慢慢缠在手里,就要伸手去握她手里的刀。

  江瑟如果不记得?

  他说以后她下不了手烫的烟疤,他帮她将那根烟按下去。

  手猛地往后一别:“怀砚哥!”

  她看着他,胸口微微起伏:“我不想杀他。”

  她已经,不想杀他了。

  在傅韫失去所有攻击力,像一团烂泥一样软在地上时,她就已经不想杀他了。

  那一声“怀砚哥”叫得陆怀砚一顿。

  男人攥紧了手里的领带,手背青筋偾发。

  刚刚看到那张黑天鹅公主床,他脑海里快闪过一个画面。

  那年在博德的小礼堂,她那场《天鹅湖》跳至一半他便推门离了场。

  门开半扇,松开门把时,有人匆匆掌住那半扇木门,与他侧身而过,进了礼堂。

  陆怀砚余光短暂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