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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既沉瞥了眼他的身影,提步跟去,与走在前面的男人们隔了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岑礼忙了一晚,又灌了一肚子烈酒,正头昏脑涨,这会被冷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些。

  “我听小姑姑说是你把瑟瑟送去医院的,谢了,兄弟。”

  陆怀砚没接茬,到观赏亭时,他一眼便瞧见了被江瑟搁置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

  将外套挽在手臂,他单手插兜,被壁炉照亮的一双眼静静看着岑礼。

  “你不必谢我,我送江瑟去医院不是因为她是你妹妹。”

  陆怀砚说到这里便顿了下,唇角缓慢勾起一丝凉薄的笑:“岑礼,发没发现,你永远都在拜托别人照顾她,却从来没有为她挺身而出过。所以,你算哪门子哥哥?又有哪门子的立场,感谢我照顾你‘妹妹’?”

  岑礼被他这劈头盖脸的话说得一怔:“阿砚……”

  “你祖父死后,你们岑家居然连一个能看门的人都没有,别人把手伸到你家里来,抡起巴掌打你们的脸,你却只会站在这里等着别人去给你处理。难怪如今的岑家只会依靠联姻来挽救日薄西山的颓势,一个妹妹没成功,那就再换一个妹妹。你祖父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要后悔极了当初没将岑氏传给岑明淑。因为你与你父亲,根本没有一个当家人该有的魄力和能力。”

  男人用着没什么情绪的语气,说着最刻薄的话。

  这般不留半分情面的话如同利刃一样将岑礼狠狠钉在了原地。

  他张了张唇,想解释些什么,却吐不出一个字。

  陆怀砚便是在这个时刻,冷漠残忍地往岑礼的心脏扎入最后一刀。

  “知道吗?七年前,她被蒙着眼在那间废弃工厂获救时喊的第一声,是‘哥哥’。”

第28章 野蛮人

  岑礼整个人僵在原地。

  脑海里快闪过一帧江瑟穿着病服躺在病床上的画面。

  瑟瑟打小就独立, 也能干,不管遇到什么事,她总能游刃有余地将事情完美处理好。

  七年前那场绑架案发生时, 她不过才十六岁,接连几日滴水滴米不进,她的身体已经孱弱到必须输液。

  饶是如此, 她在医院里见到岑礼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极镇定的一句:“哥哥, 我没事。”

  她太坚强了, 坚强到岑礼无法想象她被获救时喊的那声“哥哥”究竟包含了怎样的脆弱与期待。

  陆怀砚对此刻翻涌在岑礼心里的情绪不感兴趣,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今晚出事的人不是江瑟, 他压根儿不会浪费时间和岑礼废话。

  该说的说完, 他目不斜视地越过岑礼, 径直往江瑟藏身的洗手间去。

  那里依旧一片狼藉, 碎玻璃铺了一地。陆怀砚看着那一地不规则的碎片,想起了江瑟血肉模糊的掌心。

  那时她握在手里的是最细长尖锐的一块。

  往人脖颈用力一扎,便能带走一条人命。

  那块玻璃从来不是为了保持清醒, 而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自卫杀.人。

  雪白的大理石地板除了碎玻璃还有几滴半干的血。

  陆怀砚盯着那几个暗红的圆点,对莫既沉说:“把这些玻璃都带走。”

  莫既沉像看什么稀罕物般地看了他一眼, 不怕死地说:“我都多久没见你动怒了,还以为你这些年的养气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没想到啊, 啧啧。”

  陆怀砚眸光一侧, 面色淡淡地看他。

  两人是从同一个魔鬼教官的手里“存活”下来的, 一起流过汗流过血, 莫既沉是一点儿也不怵陆怀砚。

  耸耸肩便道:“玻璃我会让人收起来, 你先跟我说说当年的绑架案,免得我特地跑去查案卷。”

  “你查不到,”陆怀砚道,“岑家并没有报案,当初江瑟一出事,岑家便立即找到祖父那。我和莫叔找到江瑟时,有两名绑架犯已经死了,杀死他们的是这起绑架案的主犯,后来那主犯也死了。”

  莫既沉:“主犯是怎么死的?他为什么要杀死另外两名共犯?”

  “主犯当时也受了伤,莫叔的人将他押回警队后才发觉他吞了刀片,送到医院时已经救不回来。至于为什么要杀死别的共犯,”陆怀砚声嗓冷淡,“他直到死都没有交待。”

  莫既沉若有所思:“受害者既然成功获救,那主犯就算落网了也未必会判死刑,他为什么要自杀,还是用吞刀片这么痛苦的方式。”

  他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江小姐有没有提过什么具体的细节?”

  绑架犯死了,也就没有立案调查的必要。

  为了保住江瑟和岑家的名声,这宗绑架案在北城一直是个秘密,知道这桩案子的除了岑家的人,便只有陆老爷子、陆怀砚以及莫既沉的父亲莫冼。

  陆怀砚搭下眼皮,看着地上的血点,说:“没有。她被绑走了不到一日,身上除了细微的擦伤,并没有受到别的侵害。在医院住了几天便出院,这件事就此沉寂下去。”

  话音落地的瞬间,男人想起的是江瑟轻嗅他衣领时那凉津津的触感。

  他眉梢微蹙,掀眸看着莫既沉,“我跟你提这件事,不过是为了方便你接手今晚的案子。但你记住了,在她面前不要再问七年前的事。”

  -

  江瑟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捞过手机一看,时间刚过十点。虽然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但她精神不差,甚至出乎意料地多了点神清气爽的松快劲儿。

  原以为她必定要做梦,必定要再回到那间废弃的工厂。

  可她什么都没梦到。

  同陆怀砚说完话后,几乎是闭眼的瞬间便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屋子里熏着香,充斥在鼻间的沉香暖而郁馥,比陆怀砚身上的气息还要浓郁些。

  江瑟拥被坐起,将脸埋入柔软的被子里,深吸了一口。

  这是陆家独有的沉香,也是那个雷雨夜里唯一一点暖调。

  她曾经对这股香味有着病态般的迷恋。

  从前总往陆家老宅去,也不全是为了讨陆老爷子欢心或者为了见陆怀砚,多少也有点为了沾染上这点暖香的缘故。

  后来她自然戒掉了对这沉香的迷恋。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身体对这香气的记忆仍旧在。

  江瑟抬眼扫视一圈,昨日送来的衣服已经洗过,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

  衣服是她惯用的那家奢牌的秋冬新品,颜色也是她偏好的。

  挑了件绿色的圆领连衣裙,她脱下身上的男士T恤,抱着衣服进浴室。

  花洒的水喷涌而出,浴室升腾起白雾时,猝不及防的,她想起了昨晚陆怀砚半跪在她身前的场景。

  低头一看,从锁骨开始往下,密密麻麻都是乌紫的痕迹。

  左大腿内侧还有一个红印,瞧着像是一个拇指印。

  昨晚他一手扣住她右手腕,一手扣住她的左大腿,力道大得惊人,这枚拇指印就是那样留了下来。

  江瑟舔了舔牙床上唯一一颗智齿,毫不意外,挨着智齿后的那块牙肉肿了。

  啧,野蛮人。

  洗完澡,江瑟边看手机边走出主卧。

  扫完所有微信,删除几十个来自岑明淑与岑礼的未接来电,她人已经走到一楼。

  陆怀砚就坐在靠着花园那侧的小餐桌,依旧是昨夜出门时的衬衣西裤,一只手斜斜贴着笔记本电脑的触摸屏,另只手拎着个巴掌大的袖珍金属酒瓶。

  他的两只手似乎很是擅长在同一个时刻做不一样的事儿。

  昨晚是,现在也是。

  男人坐的位置正对着楼梯口,江瑟刚下楼他便撩起眼皮看了过去,静静看着她一格台阶一格台阶地走下来,走向他。

  昨晚刚做过亲密事,但两人面上都没有任何一丝不自然或者尴尬的神态。

  江瑟又恢复成从前沉静温雅的模样,望向他的目光也如从前一般,冷寂的,理智的。

  昨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她并未像只小兽般嗅着他衣领要他带她走,他也并未在灯色昏暗的衣帽间给她做他从不曾做过的事。

  “你起床后喜欢喝的红茶已经泡好了。”陆怀砚轻抬下巴,往流理台的方向点了下,“只放了一颗敲碎的玫瑰冰糖,没放玫瑰盐,也没放柠檬。”

  助理将东西送过来时,陆怀砚熬了一夜的眸子漾了点笑意。

  这姑娘还真是嘴挑得很。

  爱喝红茶,但不同时间段却要喝不同口味的,当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也不知她在桐城是如何满足自己这么挑的嘴的。

  骨瓷杯上冒着薄薄一层白雾,江瑟并不意外他能打听到她在衣食住行上习惯,她只好奇这杯茶,是谁给沏的。

  端起茶杯,她轻抿一口:“你沏的茶?”

  陆怀砚嗯一声:“味道如何?”

  “很好,多谢了。” 江瑟客气礼貌地道了声谢,目光扫过他电脑,“在开早会?”

  “在看监控。”陆怀砚推开金属瓶上的塞口,慢慢饮了一口,“莫既沉给我发来了几段有趣的监控视频。”

  男人嘴里说着有趣,眸光却很冷,像晃荡在烈酒里的冰块。

  江瑟慢吞吞搅着茶杯里的碎冰糖,倒映在殷红茶液里的杏仁眼被搅成一眼漩涡:“怎么样的有趣?”

  “认识胡家、张家、谷家那几个二世祖吗?”

  江瑟慢抬眼:“有点印象,没记错的话,我高中时跟他们是同一届。怎么,他们在视频里说起我了?”

  “嗯。”

  “哦,说什么了?”

  陆怀砚语速和缓道:“说你是他们的第一个性.幻想对象,还在讨论要怎样才能将你追到手弄床上去,听你的叫.床声。”

  这些人在高中时便玩得花,私生活糜烂,也就只能说出这样的话了,同江瑟猜的差不多。

  她面无波澜地喝下两口红茶润嗓,端着茶杯走过去,拉开陆怀砚左侧的高脚餐椅,目光盯向桌面的笔记本电脑。

  “介意我亲自听一听吗?”

  陆怀砚笑了笑,对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将电脑轻轻一旋,男人摘下右耳的无线耳际,微倾身,给江瑟戴上,说:“随便听。”

  屏幕里的监控画面是静止的,江瑟道了声谢,将进度条拉到最开始,按下播放键。

  不得不说,先前陆怀砚的说法已经是极文雅的说话。

  视频里的男人说的话全是不堪入耳的荤话,甚至对她评头论足起来,从头发丝到脚。

  那些能毁掉一个人的黄谣很多时候就是这种龌龊人用着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

  江瑟每一句话都听得很认真,眼睫冷静垂着,眉都不抬一下。

  陆怀砚支颐看她,等进度条走到末尾了,好整以暇地问:“想找他们出气儿?”

  江瑟往右偏了下头,摘下耳机,递还给他,微微笑道:“不急,以后吧。”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几个人渣以后再处理吧。

  陆怀砚把她递来的耳机撂在餐桌,看着她淡淡道:“为什么要以后?不必等以后。”

  昨天要不是半路碰到季云意,这几人本是准备去观赏亭找江瑟搭讪的。

  江瑟对上陆怀砚的视线,笑着转了话题:“除了这些监控视频,莫警官还有别的收获吗?”

  陆怀砚看她眼,调了下电脑的角度,关掉视频,从一个文件夹里调出文档。

  “莫既沉说你喝下去的三.唑.仑不是直接下在茶里,而是融在了那颗玫瑰冰糖。”陆怀砚点开一张照片,“糖罐里并非所有玫瑰冰糖都有问题,剩下的糖里只有两颗加了料,加上放你红茶里那颗,一共是三颗。”

  照片里是十来颗形状不一的玫瑰冰糖,江瑟盯着照片看了会,接着便抬手指了指照片,“让我猜猜,是这两颗么?”

  “对。那晚出入茶水间的人不少,但碰过这瓶玫瑰冰糖的只有你从前的管家,佟伯。” 陆怀砚瞥她眼,见她神色平静,便继续道,“莫既沉问佟伯,为什么偏偏选了颗加了料的冰糖,你猜佟伯怎么说?”

  “因为我不喜欢有玫瑰花瓣飘在我的红茶里,这照片里,只有这两颗玫瑰冰糖没有任何一点杂质。”

  江瑟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开,看向陆怀砚:“给我下药的人很了解我,猜到了我会去观赏亭,也猜到了张婶与佟伯一定会来见我,就连佟伯会给我沏什么样的茶都猜到了。我昨晚只要一去岑家的晚宴,就很难躲开这场陷阱。”

  陆怀砚盯着她乌沉的眸子。

  佟伯的确是那样同莫既沉说,因为小姐不会喜欢她的红茶里有玫瑰花瓣。

  莫既沉的原话与江瑟说的差不多,应当是一个十分了解她生活习性的人。

  但江瑟的语气比莫既沉更笃定。

  不仅笃定,还兴奋。

  兴奋?

  陆怀砚目光凝着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瑟瑟,你在兴奋什么?”

  江瑟神色稍顿,看他一眼,语气平静地回问:“我有吗?”

  陆怀砚颔一颔首,唇角很轻地勾起,耐人寻味道:“你高.潮时瞳孔会剧烈缩起,而刚刚,当你说给你下药的人很了解你时,你瞳孔缩了下。”

  “瑟瑟,你兴奋了。”

第29章 提起裤子不认账

  男人的声嗓总叫江瑟想起放满冰块的烈酒。

  醇、冷、烈。

  一句话仿佛又将他们拉回了衣帽间。

  昏暗的灯色, 清晰的吞咽声还有灵魂被逼从身体剥离的失重感。

  同聪明的男人打交道就是这么麻烦,丁点大的风吹草动都能叫他捕捉到。

  陆怀砚喜欢盯着她的眼看,江瑟便抬起眼睫, 坦荡荡地让他看个够。

  因着他倾身的动作,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

  他身上有威士忌的气息。

  在冰块里浸润过的麦芽香被他炙热的体温氤氲出了淡淡的湿暖。

  江瑟突然问:“一大早就喝威士忌?”

  陆怀砚颔首:“嗯,一晚没闭眼, 提个神。”

  他的眼睛的确是熬出了红血丝,眼皮上的褶皱比往常都要深, 十分凛冽的一条沟壑。

  沟壑下是藏在镜片后的清冷黑沉的眸子。

  一种既冷硬又炽烈的性感。

  “如果我说你手里的威士忌能让我兴奋, 你信吗?”

  江瑟微微倾身,又问了句:“能喝一口吗?”

  陆怀砚纹丝不动, 侧眸瞥了眼她手边的红茶, 低笑:“红茶搭威士忌?”

  江瑟也颔一颔首:“就当是提个神了。”

  “瑟瑟, 你敷衍起我来是越来越不走心了, 可我选择信你。”

  不信又能如何,这姑娘骨子硬得很,他从她嘴里撬不出话。

  也就只能信了。

  陆怀砚唇角的笑意深了点, 指尖微抬,旋开金属瓶口,将细长的瓶嘴轻轻抵上江瑟唇边。

  “张嘴, 我喂你。”

  江瑟看着他,缓慢张唇。

  她的唇形是轮廓漂亮的花瓣唇,金属瓶嘴抵上时, 柔软得仿佛果冻一般。泛金的酒液越过雪白的贝齿, 徐徐漫上那截粉色的舌尖。

  陆怀砚喂了很小的一口便挪开酒瓶, 瓶嘴未及回拢的酒液落了点在江瑟唇瓣。

  男人修长的手指微微一转, 用食指与中指夹住扁扁的金属瓶, 同时侧着拇指擦走她唇瓣的酒渍。

  两人离得近。

  她的呼吸里残留着红茶的清雅与威士忌的醇烈,还有一点藏得极深的甜,矛盾又叫人沉迷的气息。

  跟她这个人一样。

  “哐当”一下,还剩半瓶威士忌的金属瓶从陆怀砚指间滑落,坠落在地,酒液从尚未封扣的瓶嘴流出。

  谁都没有去管这瓶意外落地的酒瓶,空气里弥漫着愈发浓烈的酒香。

  江瑟望着陆怀砚低垂的眉眼,忽然问:“莫警官与莫伯伯是什么关系?他厉害吗?”

  虽然知道她问的是莫既沉的刑侦能力,但这样直白地在他面前问别的男人厉不厉害,多少有些微妙。

  陆怀砚手指从她嘴唇离开,抬睫对上她的视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想越过我直接同莫既沉联系?”

  他总是能轻易看穿她的意图。

  江瑟嗯了声。

  陆怀砚身体往后轻一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十分公允地道:“莫既沉是莫叔的儿子,他的能力自然不差,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他来。”

  江瑟眨了下眼,说:“我要你答应我,不插手这件案子。”

  陆怀砚看着她,笑说:“该说我一点儿也不意外吗,瑟瑟,要是我不应呢?”

  “你不会不应。” 江瑟一字一句道,“因为你知道我一定要抓出那个人,就像你一定要亲手将陆进宗赶出陆氏一样。”

  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自己做到底。

  陆怀砚视线直直探入她的眸底。

  泼洒在地上的酒精蒸腾在空气里,顺着他的呼吸进入他的血液,从不曾醉过的身体竟然有了点微醺的错觉。

  余光扫过她缠着纱布的手以及地板上渐渐蔓延到椅子脚的酒液。

  男人倏地站起身,双手往江瑟腋下一抄,眨眼间便给她挪了个位置,从高脚椅挪到了小餐桌。

  “手该换药了,换完药就吃早餐。”说完便往客厅的药柜走去。

  “……”江瑟看着他的背影,没动,乖乖等他过来给她换药。

  伤口经过一夜的酝酿,瞧着比昨夜更可怖。

  却也仅仅是看着可怖,虽然碎玻璃扎出了不少小伤口,但没到要缝针的程度。

  就这么个伤口,陆怀砚还特地去问蒋教授会不会留疤,会不会影响到日后她画画与拉小提琴。

  老教授格外新鲜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之后便打趣道:“你当年虎口那么深的一道伤都没留疤,也没影响你弹钢琴。小姑娘那伤口能怎么留疤?也就疼个几天,之后爱画画画画,爱拉小提琴拉——啊,小提琴倒不一定能拉,她左手尾指断过一条筋。”

  陆怀砚因着赵教授这番话,想起了些旧事。

  当初江瑟被绑走后,也不是真的没受到伤害,她的尾指断了一根筋。

  切断的人便是她自己,她获救时,绑在身后的左手紧紧攥着块断裂的钉子。因为攥得太用力,钉子的切面将她尾指的一根筋脉割断了。

  男人涂药的力度下意识放轻,涂好后,陆怀砚慢慢将纱布一层层缠上她掌心,垂着眼问她:“疼不疼?”

  江瑟的右手背就贴着他的左手掌心,男人问这话时,拇指腹很轻地摩挲着她细长的尾指。

  问她话时的语气分明淡得像天上的云,动作却是很温柔缱绻的抚触。

  江瑟眼睫微微一顿:“不疼。”

  女孩子露在纱布外的一截手指比纱布还要白,这样瘦弱的手被玻璃割破刺入时,她竟然能做到让他觉不出一丝半毫的异样。

  “猜到你要说不疼。”

  陆怀砚边说边单手将纱布打结,托住江瑟手掌的手始终摩挲着她的指尖,从尾指到拇指,又从拇指到尾指。

  她的手很美,指甲盖泛着珠面般的粉色光泽,每根手指都有着无与伦比的美感,纤细、修长。

  指腹的皮肤称不上光滑,肌理里带着后天养成的薄茧,这么一对儿艺术品般的手掌,瞧着柔弱,可唯有握在手上了,才能感受到她藏在血肉里的力量。

  男人的抚触轻而痒。

  他的这种抚触比激烈的吻还要叫她觉得亲密,仿佛他抚触的不是她的手指,而是埋得更深的东西。

  江瑟低下眼。

  今天是个好日,落地窗斜入半片光,光雾就那样轻轻流转在他们的指尖,从拇指到尾指。

  伤口带来的伤痛渐渐被一阵灼热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