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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卫抹抹眼睛,问:“他不来,我们怎么办?”

  裴定西说:“我们去找他。”

  他动笔写信。

  写了两封,一封是给严笑的。

  另一封,他说:“给姑姑。”

  如今,占据了中原腹地,入主了京城皇宫的中原王叶碎金,曾和裴定西的父亲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妹。

  “父亲与我说过。”

  “他们立誓,吉凶相救,患难相扶。”

  “天地作证,山河为盟。”

  且中原王叶碎金,崛起势头之猛,江北无人可敌。

  她现在只称王不称帝,是因为周边没有扫荡干净。

  但是照这样发展下去,裴家迟早也属于“被扫荡”的对象。

  只义兄妹都重情义,一直以来尽量互相回避,尽量想把面对面的这一天往后延。

  但迟早是得走到这一天的。

  现在,裴泽的身故使形势发生了变化,裴定西决定,由他替裴家去做这个抉择。

  赵景文带着裴泽的女儿、外孙,安抚了东归将领,接收了东归的队伍。

  现在,先带着队伍和裴定西回京兆府去,在那里对严令之几个人守株待兔。

  把裴定西捏在手里,便拿住了大义的名分。

  严令之若不从,便是他失德背信在先。

  严笑是战场孤儿,老将乔槐的养子,因优秀被裴泽认为义子。

  裴泽对他极为信任,因此,把房州兵交给了他。

  这一点,实令赵景文无奈。

  裴家军里最精锐的就是以房州兵为核心的八千人,全都在严令之、孙广通和邓重诲手上。

  可以说,这八千人的战斗力,是可以对抗余下的三万人的。

  赵景文做梦都想得到房州军,裴家的精华所在。

  偏房州军比起后面的新附队伍,更忠诚于裴定西,是最难搞的。

  赵景文知道,自己必须得哄住裴定西。

  挟天子才能以令诸侯。

  好在,他一直都跟裴定西处得不错。少年到底单纯,也被父亲教育得非常顾念亲情,对唯一的手足裴莲事事依顺。

  待赵景文安抚住了队伍,再令裴定西于诸将见面,便已经稳了。

  裴定西也没什么怀疑或异议,似乎还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沉痛里。赵景文令裴莲尽可能缠住他。

  这件事,倒没人能超过裴莲的。

  他们一路急行,想尽快赶回京兆府布置,以待严令之。

  谁知道,眼看着到了就要到京兆府了,裴定西不见了。

  他跑了。

  少年原来,未曾信过姐姐和姐夫。

  栽在了看起来最老实、最没问题的人手里,赵景文大恨。

第158章 不回

  寒风扑面, 裴定西与暗卫们纵马疾驰。

  此情此景,与当年裴泽的逃亡看起来仿佛相似。

  裴定西试着去理解当年父亲逃亡时的心情。

  很难。

  不知往哪里去,不知能否活下来, 不知身后亲人处境。

  不知前路, 不知未来。

  太难了, 父亲当年太难了。

  裴定西知道,自己比父亲那时候好太多了。

  因他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去找谁, 该怎么做。

  他知道自己的未来该怎么走。

  暗卫忽然伸手指向前方:“快看!”

  大家纷纷勒马,向前看去。

  旗帜林立, 队列森严。前方, 有人陈兵于此,在等人。

  寒风刮起来,旗帜抖动,扑啦啦作响。

  “严”。

  “邓”。

  百战之兵, 杀气有形。长戟朝天,森寒反光, 叫人觉得冷。

  人人孝带麻衣,于寒风中悲怆萧瑟。

  忽然, 又有一面旗帜举了起来,在寒风中飘展。

  “裴”。

  一匹烈马脱阵而出,蹄声暴烈, 骑士擎着“裴”字旗迎风而来。

  人未到, 旗已经抛了过来:“接着!”

  裴定西身侧的暗卫夹马而上, 伸手稳稳接过“裴”字旗, 迎风一展, 擎了起来。

  那人勒马, 烈马人立长嘶。

  男人喊道:“定西!”

  彪悍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裴家军第一猛将严笑严令之。

  裴定西回应:“令之兄!”

  严笑却改口:“少主!”

  裴定西眼眶发酸,应道:“令之!”

  是的,他和父亲那时候的情况终究是不一样。

  他还有房州军。

  邓重诲亦奔驰过来:“少主!”

  三人团聚。

  看着彼此身上的麻衣,俱都落泪。

  “……所以大人未下葬,他就动手了?”他二人问。

  裴定西点头:“必是想赶在你们回来之前落定。”

  二人只恨得咬牙。

  他们与孙广通三人在洋州惊闻讣报,几不敢相信。

  裴泽还在壮年啊,怎就撒手人寰。

  定西还小呢。

  这种时候,最易震荡。尤其关中是新占之地,并不那么稳固,地方势力一时被压制。但如果裴家军有事,这些当地势力会不会反扑亦未可知。

  洋州顶着梁州,是决不能丢的,三人商议后,由孙广通领三千兵镇守梁州,严、邓二人领了五千人往回赶。

  谁知,半路上遇到了裴定西的暗卫来送信。

  赵景文这狼子野心之人,挟持了裴定西,要篡夺裴家军。

  裴莲帮他。

  他们依照信中约定,中途改道,没有往京兆府去,而是来到这里等待。

  裴定西既然能使人送出信来,他们相信他信上说的,他能脱身。

  果然他来了。

  “少主。”严笑一贯嬉皮笑脸的面孔因咬牙切齿都有些变形,“我们杀去关中!”

  裴定西却垂眼看着空气。

  过了片刻,他抬起眼拒绝:“不。”

  “我知道。丢了队伍,父亲会对我失望。”他说,“可,如果因为我们姐弟相争,就让裴家军袍泽相戮,父亲就不止是失望了。”

  裴泽从剑南道逃亡出来时,不到百人,后面出走剑南道归附于他的也不过就百来人。

  可以说,裴家军是裴泽从无到有一手打造出来的。

  而现在发生的事,若说是赵景文篡夺,也不是不对。

  可夫妻一体,换一个角度来说,其实就是裴莲、裴定西姐弟相争。

  严笑二人又气又恨,眼泪都掉下来了。

  抹了把脸,严笑道:“行,不争就不争。咱们回房州去。”

  他是战场孤儿,被乔槐捡回去,在裴家军中长大,房州等于是他的故乡了。

  “不,不回房州。”裴定西又拒绝了。

  严邓二人愣住。

  裴定西道:“纵我想让,赵景文也不会放过我。如今他接收了队伍,手中兵马比我们多。若回房州,他一定会来夺。我们依然会开战。”

  严笑与邓重诲对视一眼,彼此通了心意。

  他道:“不管你想去哪,我们都跟着你。老孙肯定也一样。”

  他们都是看着他陪着他长大的。

  裴定西眼眶发酸,他吸了下鼻子,道:“其实,父亲有遗命给我。”

  ……

  裴定西跑了。

  赵景文发现后,立刻发兵去追。

  他推测,裴定西无非可能往两个方向去:或往洋州去和严笑汇合,或直往房州大本营去。

  然而派出去的两队追兵都是斥候打前阵,侦查回来却禀报:“未见痕迹,想来不是走这条路。”

  两个方向都被否了,赵景文才觉出不对。

  他展开舆图,看了许久。

  最后,意识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

  说不太可能,因为他将自己代入裴定西,则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可……

  赵景文撩起眼皮:“来人!整军出发!”

  “往商州追!”

  商州是个倒霉的地方。

  它东南接壤邓州,是中原王的领地。

  东北接壤河东道,吴王现在据在那里。

  西南是裴家。

  西北本来是关中,现在也是裴家的了。

  总之商州被夹在那里。

  中原王掌了中原,似乎一时没兴趣管他。

  裴家取了关中,不知道为什么也对他没兴趣似的。

  本来挺好的,结果吴王来了。

  吴王跟裴家势力范围接壤了,自然有摩擦。两家的队伍,时不时就从商州北部过。

  今天过你家的,明天过我家的。好不热闹。

  但大家专注力都在对家身上。若能平定对家,则占商州就是小事一桩。若不能平定对方,占了也没用,很快又会被夺回去。

  总之商州坐在那,四面都是强人。

  就看谁先伸手取它了。

  这一日,商州主官忽然收到来报,东边有兵马过来了。

  紧跟着又收到来报,西边也有兵马过来了。

  商州主官一个激灵,这是要在商州大打一场吗?

  苦也!

  还不如谁来把商州直接占了呢,还安稳点。

  赵景文带着裴莲一路急行军。

  裴莲想不到短短几日之内连着受两次罪,又差点把肠子都颠出来。

  只是知道此事重大,只好忍着。

  这个方向果然没有错。

  追了两日,在商州追上了。

  还是小看他了,竟然已经和严令之汇合了。

  他们已经快到商州的东边界,再晚个半日一日,就要出商州了。

  商州的几个斥候伏在丘陵高地上,观察着下面。

  “是一家嘛。”有人道,“军袄都是一样的。”

  不仅军袄一样,两边的队伍还都带着孝。

  “是裴家啊。咋回事,谁死了?”

  才说完,就知道自己蠢了。

  什么人死了能全军素缟?

  只能是那个人。

  “莫非裴泽竟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下面的情况反而好理解了。

  主帅亡了,队伍四分五裂了。

  瞧,下面两军对峙了起来。

  “会不会打?”

  斥候们紧张起来。

  “这怎么打?分得清?”

  两军交战之时,根本看不清人脸的,全凭服色。

  这两边,显然都没做好开战的准备。

  “可能打不起来吧。”

  “瞧,出来个女的!”

  裴定西不想打,不想裴泽才身故,裴家军就自相残杀。

  赵景文也不想打,既不想现有的兵力受损,更想要活的房州军。

  他放了裴莲出来。

  “定西!你犯什么糊涂!”裴莲气急败坏,“父亲都还没下葬!你要做什么去!”

  “姐姐。”陪定与她遥遥相望,喊话,“我走得急,没法带父亲一起。姐姐既来了,还请姐姐将父亲交给我,我带父亲回房州安葬。”

  裴莲厉声道:“房州在哪个方向!你这又是往哪去!父亲才没了,你就要和姐姐姐夫决裂吗?你姐夫为了你的安稳,这几日做了多少事!你可知他辛苦!”

  裴定西苦笑。

  “姐姐。姐姐既已成家,原该单立门户,与姐夫自过日子去。我也大了,两下已经没法凑在一起。姐姐不如放我去吧。我去哪里,想来姐夫是明白的。”

  赵景文果然聪明啊,裴定西想。

  居然能追到商州来。

  他既能想到他会往商州方向来,大概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打算。

  赵景文也上前喊话:“定西,此裴家飘摇之时,你我郎舅实不该相疑。莫叫旁人趁机得了利。不管怎么样,你是睿儿、琼儿的舅舅。天大地大,娘舅最大。”

  “睿儿,去喊你舅舅回来。”

  赵景文有多狠,这样的急行军,他还带着赵睿。

  若不是赵琼太小,容易有事还得照顾,否则他还想带着赵琼来。

  裴家的男人,实在多情重情。

  他下马把赵睿放在地上,在他后背一推:“去,把舅舅带回来。”

  两军对峙,万众瞩目之下,小小的孩子踉踉跄跄地往那边跑去。

  “舅舅,舅舅!”

  裴定西下马向前,蹲下去。赵睿跑过来扑进了他怀里抱住了他。

  “舅舅,你要去哪里?”五岁的孩子,脸蛋圆如红果,眼睛水润清澈。

  无邪。

  裴定西道:“舅舅要去别处了。”

  赵睿问:“很远吗?”

  裴定西点头:“很远。”

  赵睿瘪嘴,要哭:”别去,回家。”

  裴定西眼眶红了,把赵睿揽进怀里:“舅舅不能回去了。”

  赵睿不懂:“为什么?”

  裴定西忍着难过,告诉他:“因为舅舅长大了,人长大了,就不能再和兄弟姐妹作一家了。得去别处。”

  赵睿不懂,赵睿只舍不得舅舅,舅舅对他可好了,他不想舅舅去别处。

  赵睿就哭,啪嗒啪嗒掉眼泪。

  裴定西给他抹去眼泪:“不哭。”

  “睿儿是男子汉了。你晓不晓得什么是男子汉。”

  “男子汉,就得保护兄弟姐妹,还得保护娘亲。”

  他在小小孩童的耳边嘱咐她:“以前,阿公和舅舅保护你娘亲。以后没有阿公和舅舅了,睿儿一定要照顾好你娘亲。好不好?”

  赵睿掉着泪珠子答应了。

  裴定西哄他:“回那边去。”

  万人瞩目之下,小小的孩子一步三回头,抹着眼泪回到父亲身边,回禀:“舅舅不回来了。”

  说完,太伤心了,大哭。

  裴莲怒道:“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谁给你吹了什么风。亲姐姐、姐夫你不信,你信外人?”

  严、邓就在裴定西身畔,这都是裴莲讨厌的人。

  尤其严笑,从不顺着她说话,还经常阴阳怪气。

  赵景文把赵睿抱起来,正想在说话,身边却有人忽然丢下武器,趴在了地上。

  同样,裴定西那边,也有人这样做,整个人趴下,把耳朵贴在了泥土上。

  高地上,商州的斥候也一样。

  听了片刻,斥候道:“有大军。”

  “有大军往这边来了!”

第159章 分家

  在场的三方人——裴定西、裴莲赵景文和高地上的商州斥候们, 一起目睹了中原王的到来。

  叶字大旗招展,脚步声在旷野里有回声,沉闷肃杀。

  一支队伍怎么才能成为精兵?

  百战之后, 自然就成了精兵。

  叶碎金带了十郎和赫连离开京城, 五百铁骑轻装简行, 三百里加急直奔西线,与三郎汇合。

  裴定西的信本来就是先送到三郎这里,再由三郎派人护送至京城的。

  三郎已经整军在等她了。

  叶碎金一到, 立刻带着西线军跨界商州。

  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