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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恩怨情仇,在战场上有时候会变得无足轻重。

  当然下了战场, 叶家还是叶家,裴家还是裴家。利益摆在那,谁也不能相让。

  城破后, 就很快了。

  延岑城守兵的战意并不高。

  做什么要拼死力战呢。均州又未立国, 不过一州而已, 也没有什么报效家国的理念。甚至已经派去使者去向晋帝称臣了。叶家裴家拿着晋帝的谕令来讨伐, 士气上首先就压了一头。

  兵士没有死战的心。

  城破后, 贼首一伏诛, 许多士兵就抛下兵刃跪地投降了。

  叶家军打扫战场。

  叶碎金强调:“我的啊。”

  裴泽横她一眼。

  叶碎金笑吟吟:“先收拾了,等忙完,我出资劳军。裴家的弟兄们也吃顿好的。”

  因约定好,此城给叶家,裴家军不掺和,依旧驻扎在城外。只裴泽带着些亲随留在了城里。

  便看到许多叶家人忙忙碌碌。

  连十郎都不能闲着,叶碎金把他使唤得团团转。

  十郎跑着还转身倒退指着跟严笑说:“你别出城啊,我哥哥们说晚上找你喝……”

  严笑大声咳嗽!狂使眼色!

  十郎改口:“喝、喝茶,咳!”

  一转身,差点把别人撞倒。

  跑了。

  裴泽看到叶碎金问旁人:“阿锦呢?”

  别人道:“在医工那里裹伤呢。”

  裴泽看到叶碎金眉头皱起。

  严笑正好趁机道:“段锦受伤了?大人,我去看看他。”

  得了首肯,他也跑了。

  叶碎金请了叶四叔来,对裴泽道:“宅子里都安排好了,裴公且休息一下吧。”

  裴泽点头,与亲随几个随着叶家人去了。

  叶碎金快步去了医工那里,果然段锦在那里,却不见严笑。

  叶碎金问:“严令之呢?”

  段锦道:“他过来瞅了瞅我就跑了。”

  年轻人很容易打成一片,尤其是这些武艺出众的年轻人。严笑在比阳城待了不少时日,与他们厮混得都熟了。

  叶碎金拉起段锦胳膊:“肋下?”

  段锦道:“被抹了一刀,偷袭的。”

  叶碎金道:“你一定是冲得太猛,只顾着前头了。”

  段锦嘿嘿嘿笑。

  这种伤于叶碎金眼里就是轻伤罢了。看他无事,便放心了。

  若想成名将,身上的伤是免不了。

  皇后的身上后来也有许多伤。有时候黑灯瞎火的,皇帝会抚摸着那些疤痕不知道喃喃自语些什么。

  她懒得听。

  严笑兜了一圈回来给裴泽汇报:“各人司事,都很有章法。”

  裴泽点点头。

  占一城,必有许多事忙碌。

  裴泽冷眼瞅着,叶碎金有一整套书吏班子,做起事来繁而不乱,条理有序,显然已经十分成熟。

  裴泽得承认自己在这方面有短板。

  当年少年时,鲜衣怒马,只爱兵事。不喜欢那些琐碎繁杂的政事。

  总觉得父亲还壮年,又有那许多佐官、幕僚,俨然一个小朝廷。离自己掌权还要很多年,不急。

  风云变幻只在一夜间。

  灵堂烛火未尽,血色已经袭来。

  夜色里驰马东逃,回头望,知道妻女都在后方。

  可他的命也是护卫们舍了自己的命才救出来的。追兵紧随其后,王荣要斩草除根。

  只能咬着牙继续向东,把一切抛在身后。

  流亡的日子并不好过,追兵追杀了他好几年。直到王荣不再把他看在眼里。

  他才带着人流落到了房州,最终在这里扎根。

  房州被治理得不算好。主要是他养兵消耗太大。二者又互相制约。

  再看叶家,说一句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不为过。

  时政乱时崛起,此是天时。

  本乡本土发家,此是地利。

  家族丁口繁盛,此是人和。

  比这更重要的是,叶家竟摒弃了男女之见,选择了叶碎金这个女子为掌舵人。

  近来接触,裴泽常从叶碎金这个年轻女子的身上,看到自己父亲的影子。

  那些决策力,洞察力,或许是天生,但能感受得到的老道是从哪里来的?

  那得是像他的父亲那样有着多年治理的经验,才积累提升而来的。

  叶碎金当前的目标是均州,那下一个目标呢?

  她绝不会仅仅得到一个均州就满足就止步不前的。

  晋帝,知道他亲封的邓州节度使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裴泽从来没有真的臣服过晋帝。

  他就和叶碎金一样,称臣只不过是生存的手段。战争也一样是生存的手段。

  基本的目标是生存。

  如果可以,两代人,或者三代人,不知道能不能打回剑南道去。

  辎重补给从穰县运过来,十分方便。

  叶碎金履行了诺言,果然出资劳军,请裴家军吃了顿好的。

  大家都吃得开心,军营里火光熊熊,映得人脸发红。

  叶家几个郎君却闹成了一团。

  五郎弓着腰,十郎趴在他背上,就差骑他脖子了。七郎、九郎两个小的一个抓着五郎的胳膊,一个掰他的肩膀:“快拿出来与我们看看!”

  其他人只嘻嘻哈哈看着。严笑居然也在这边鬼混,叉着腰笑看他们兄弟胡闹。

  叶碎金过去喝道:“干嘛呢?十郎你身上不是有伤口吗?”

  “六姐!”十郎勒着五郎脖子,“五哥有情书,不给我们看。”

  “别胡说!哪来的情书。”五郎满脸通红,“问平安的书信罢了。”

  原来是补给车队带来了五郎未婚妻的书信。

  五郎原定这个月成亲的。这是过年的时候商定的事。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叶四叔和叶碎金还商量过这个事。

  “不想提前,也不愿意留下成亲。”叶四叔嘿嘿嘿,“这小子……”

  不想提前是怕仓促,不想留下成亲是因为重要的人物都不在,怕婚礼简陋了。

  全是怕委屈了新娘子。

  女方家为什么这么催促成亲,五郎心里也明白的。所以想给自己的未婚妻做脸,希望到时候婚礼,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能去。

  最最关键是叶碎金能去。

  所以便将婚礼推迟了,决定等均州平定,再成亲。

  “人家未婚夫妻通信,你们看什么看。”叶碎金笑骂,“滚。”

  七郎九郎一人挨了一脚,十郎跳得快,从五郎背上蹦下来,没挨着。

  七郎九郎追打他:“你凭什么!”

  笑着跑了。

  叶碎金问:“兰娘是不是很担心你?”

  五郎脸红红,但也承认了:“嗯,她的性子是有些伤春悲秋的。”

  叶碎金的面容在火光中十分温柔:“捡些好的与她说,别让她提心吊胆的,伤心神。”

  五郎红着脸应了。

  叶碎金转身就给十二娘写信,让辎重队带回去。

  十二娘收到信十分惊讶。

  她正好在叶家堡。因阿龟还小,四月里天气一阵冷一阵热的,怕挪动起来不好,四夫人和桐娘还没往比阳迁。

  本来也计划,五郎的婚礼也在叶家堡办,办完了再一起过去比阳的。

  十二娘去找四夫人。

  四夫人正和桐娘一起逗阿龟。

  十二娘扬起手里的信:“娘,你猜谁给我写信?”

  “还有人给你写信?是陈令吗?”四夫人问。

  十二娘的老师陈先生如今也是县令了,旁人也尊一声陈令。

  “才不是。你肯定猜不到。”十二娘道,“是六姐。”

  “你就吹吧。”四夫人压根不信,“六娘领兵打均州呢,哪有功夫给你这小丫头片子写信。”

  六娘如今什么身份,不说日理万机,也得日理千机,至少也日理百机。

  她们这些婶娘都没机会往她跟前凑呢。

  “是真的,不信你看。”十二娘把信塞到四夫人手里,得意说,“六姐说兰娘姐姐婚期因故延迟,我小哥又作战在外,怕兰娘姐姐忧虑不安,生了病可不好。六姐派给我一个任务,叫我要教会兰娘姐姐骑马,带她散心。让她开开心心地等着成亲。”

  四夫人一目十行地看完。

  叶碎金还说,如果兰娘家问,就让十二娘直说是叶碎金的意思。

  要知道,在邓州、唐州,根本无人敢违抗叶碎金的意思。

  四夫人看完,一方面欣喜叶碎金对小儿媳的重视和与女儿的亲近,一方面又恼十二娘傻憨傻憨的,一点不懂后宅之道。

  这等事不私下与她单独说,非当着她大嫂的面嚷嚷出来。

  她看信的时候,桐娘抱着阿龟,也凑过来一并看了。

  四夫人瞪了十二娘一眼,对桐娘道:“你看,六娘对我家,与别家不同的。耽搁了五郎的婚事,她都心里记挂着,还因为这个关心兰娘。毕竟兰娘还没过门,还不算咱们家的人。”

  桐娘性子温柔,并不吃这些醋,何况她是大嫂。

  她微笑:“兰娘又推迟婚礼,又要记挂五郎在外作战,不知道多吊心。让十二娘去陪陪兰娘,正好,还能让她们姑嫂早早熟悉起来。”

  长媳温柔识大体,不与小儿媳争宠,四夫人心下宽慰。

  又想起自家果真与别家不同,得六娘这般重视,不由得脸上生辉。

  妥妥地压了妯娌们一头。

第91章 带娃

  城定了, 当然要分饼了。

  事先约定好了,延岑城打下来归叶家。但裴家一点没有含糊,实打实地出力了。

  裴泽道:“凡战, 皆死战。”

  每一战, 都当作必死之战来打。这是裴家军的军训。

  叶家老少郎君们都颇感叹。

  现在十郎也不嚷嚷着非要揍赵景文了。

  拿赵景文换裴泽, 如今看来,是一笔超值的买卖。他们现在才看明白,而他们六姐, 当时就做了决断。

  严笑报告裴泽:“他们换防了。来一群新瓜蛋子。走了几个营的老兵回邓州。”

  裴泽沉吟道:“叶家,应该有兵六千。”

  严笑又酸了:“他们养得起那么多人啊?”

  两州之地若经营得好, 的确是养得起的。

  严笑抱胸:“好家伙, 她这是来练兵来了?”

  “自然。”裴泽道,“只有百战精兵,没有百练精兵。打仗,就是最好的练兵。”

  如今邓州、唐州安稳, 为着练兵,被扫荡得连个剪径小贼都没有了, 都快夜不闭户了。均州有战事,最难打的延岑城已经攻克, 后面相对轻松,叶碎金当然要把新兵都拉出来遛一遛。

  战场上走一圈,看到残尸断臂, 肠穿肚破, 吐一吐就吐习惯了。实在不行精神崩溃的就撤下去, 回去老实种田。战鼓响的时候敢后退的, 刀斧手阵前就斩了。

  这样下来, 新兵就成了老兵。

  裴泽关心的是:“她这些兵, 全脱产吗?”

  严笑道:“不能吧?”

  裴泽的兵全脱产,因他周边大小地缘纠纷太多,他的兵是专职作战的士兵。这也是房州不甚兴盛的原因之一,两三千的青壮劳力被固定在了军队中,不事生产。

  但屯田兵的质素是真的没法和专职士兵相比的。但屯田又可使一地富足。

  裴泽也不是不懂这些基本的道理,他好歹是出身节度使府的继承人。

  懂和做得到,完全是两回事。他这条件就是不允许。

  严笑道:“义父,等均州定下来,咱跟皇帝好好处,北边就安稳了。咱也能屯屯田。”

  因此,叶碎金提议合谋均州,房州上下都是愿意的。利益驱动,比什么口头上的许诺、空画大饼都管用。

  占了城,还得分赃,咳,不是……分配利益。

  裴家军出力不小,若无他家,延岑城集中兵力防守一边,叶家军未必能拿得下城门。

  均州治所就在延岑城,州库在这里。清点完毕,叶碎金也不小气,分的相当厚道。

  严笑几个看过单子,都表示满意。

  下次还合作。

  叶碎金的脸皮相当厚。

  “裴公。”她含情脉脉地道,“家中子弟,对裴公推崇备至,甚为敬仰,一个个恨不得裴公是自家长辈。”

  裴泽对叶碎金这种热辣目光很警惕。他绷着脸:“你想要什么?”

  叶碎金笑得灿烂:“他们都把裴公当长辈看,我想着,接下来攻打郧乡,让他们跟着裴公,好一睹裴公风采。”

  裴泽自己的儿子都还没长大到能让他亲自在战场上指点,居然要先指点别人家的儿子。

  可裴泽不知怎地,居然有点心动手痒。

  他背起手来:“别太多。”

  “不多,”叶碎金答应,“每次三个。”

  每次。

  第一波过来的当然是三郎、四郎,大的得先来,然后捎带一个小十郎,搭配着来。

  然而十郎也已经是成年人身高了。

  三个人恭敬立在裴泽面前,裴泽幻想了一下如果这三个都是自己的儿子……

  真是美好。

  然而现实是,裴定西只有十郎齐腰那么高。

  让人恨恨。

  裴泽知道叶碎金让这些青年过来是为了什么。

  叶家军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这个不错,是练出来的。

  但离百战之兵还差得远。

  尤其裴家真真是孤军一支,虽据了房州,但和叶家这种土生土长的不同,其实很难真正扎根。

  在这种条件下,养出了狼性。

  这是年轻人们在自家军队里感受不到的东西。

  光用眼睛看也不行,叶碎金把他们送到裴家军力,让他们亲自来体验一下。

  每人带了一百亲兵,三个人带了三百人来。

  挺好,不仅帮着带孩子,还帮着练兵。

  十郎到了裴家营里,转了一圈,问严笑:“小郎没来啊?”

  严笑道:“小郎还小呢。”

  十郎叉腰:“就是,他还是小孩呢。”

  严笑问:“你找他有事?”

  十郎道:“我想跟他讲讲我是怎么登上延岑城墙的。”

  得让小孩领略一下大哥哥的风采。

  大哥哥已经是大人了,能领兵打仗呢,呵呵。

  两家分配好了利益,在延岑城整顿了一下,补充了辎重,向西推进。

  州治主城都已经被拿下了,后面要轻松多了。

  一路从郧乡推进到了丰利。均州平定。

  叶碎金却道:“来都来了。”

  裴泽已经习惯了,他问:“你又要怎样?”

  叶碎金道:“裴公若信我,我助裴公拿下竹山和上庸。”

  这两处,都是房州西部之地。

  愈往西,便脱离了南阳盆地,山脉渐起。地理环境和邓州唐州完全不一样了。

  两家合力,比一家单独攻打省力气,损伤小。无非是要付出一些利益,以作为对方出力的答谢。

  但对裴泽来说,他的精兵当然是能少损一个就少损一个,更值。

  裴泽道:“你我两家,有什么好外道的。”

  叶碎金哈哈大笑。

  他二人领兵在外,当然不会完全与家里不联系。定期是有人往返传递消息的。如此,家里才能放心。

  尤其裴泽,时时知道家里裴定西的情况,也才能放心。

  所以,裴定西也知道前线的情况,裴莲来问的时候,他当然也不可能不告诉裴莲:“均州已经拿下也分配好了。咱家北面已稳,以后,会轻松一些。”

  裴莲当然不是自己想来问的。

  她并不懂这些兵事,是赵景文让她来问的。她问到了,便回去告诉了赵景文。

  赵景文低头沉默了很久。

  他冒险娶裴莲,本是为了摆脱在叶家堡被钉死在“枕边人”身份的困局,不想如今,又被“女婿”的身份困住了。

  赵景文岂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得破局。

  破局的路不止一条,也不能只走一条,得多管齐下。

  在裴莲这里,最重要的就是让裴莲快些有孕。

  裴泽的年纪,早就该升级做祖父了。奈何裴定西生得晚,还有得盼呢。

  但有一个说法便是,隔辈亲。

  虽然裴莲生的孩子不姓裴,但终究是有一半裴家血脉。裴家人丁这么单薄,女儿女婿裴泽都要留在身边,若真有了第三代血脉,不信他不疼爱。

  感情这个东西,不是完全可靠,但常常是撬开缺口的支点。

  这些天赵景文都很努力,裴莲陷在他的温柔乡里,对他言听计从。

  此刻,见他低头不语,她忙牵住他的手:“赵郎,怎么了?”

  赵景问抬起头,凝视她片刻。

  她十六了。

  可当年叶碎金争家主,打擂台,热孝比武招亲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七。

  赵景文心中嗟叹。

  他对裴莲发出了来自心底的质问:“莲娘,我想知道,你对岳父和二郎,到底有何期望?”

  裴莲愕然。

  赵景文道:“我知你童年流离可怜,的确岳父和二郎都该补偿你。我想知道的是,他们究竟要怎么做?要做到何种程度,你才能满意?”

  裴莲道:“我……”

  她连道了两声“我……”,眼神却迷茫起来。

  赵景文就知道,裴莲被怨愤缠住了心,但其实根本未曾认真用脑子想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