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得不行。
班盛和林微夏走在校园里,因为两人气质长相都极为出挑,一路有学生们对他们频频侧目。
两人先去见了他们的班主任刘希平,老刘的头发白了一些,一开始没有认出他们。直到林微夏出声喊他,老刘才反应过来,然后问起他们的近况。
他们已经毕业很久,林微夏成为了一名心理医生,主要负责青少年成长和特殊儿童认知障碍这一块,而班盛,不用他说,老刘早已知道,学校优秀代表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他。
班盛毕业后进了京北一家听觉医学研究所,他带领一支团队一直致力于人工耳蜗等医疗器械的研发与运用,并获得了多项发明专利,更新了国内人工耳蜗技术和提高国内自主语音编码。
“好好,你们都成为了很好的人啊。”老刘看着他感叹。
“难得听您夸我一回。”班盛懒洋洋地笑,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模样。
校领导接待了他们这一帮人,班盛只待了一会儿,躲了出去,人站在走廊上松散地抽着烟。
没多久,林微夏也跟了出来,一眼看到走廊尽头,散漫伏在栏杆上身形挺拔的男人,衬衫袖子挽了一截,露出一截腕骨。
林微夏走过去,说道:“老刘让我提醒你,不要忘了一会儿的上台发言。”
“躲得了么?”班盛笑。
“谁知道你,”林微夏眯眼回忆,“你不要忘了高三百日冲刺发言那次,你把老刘给气到了。”
确实,那个时候班盛抽走了领带,铭牌也不戴,一副浑不吝的模样在台上说了很短的一段话就走了。
“那我先进去了。”林微夏转身就走。
结果班盛拉住她的手,把嘴里的烟拿下来,说道:“一会儿我演讲,你别乱跑,就待台下。”
林微夏神色疑惑地看着他。
“帮我拍照,所里要用。”班盛语气顿了顿。
“没问题。”林微夏笑着应道。
深高的百年校庆上午十点举行,广场里坐满了乌泱泱的人,全都是年轻鲜活的面孔,像初生的朝阳,现场还到了几名记者。
为了给班盛拍照,林微夏特地跟人借了一台相机,她坐在台下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校领导发完言剪完彩后,由校优秀毕业代表上台发言。
太阳有些烈,热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学生们到了发言后面耐心耗尽,开始互相靠着对方的肩膀,低声讨论一会儿去食堂便利店买冰镇饮料喝。
班盛是最后一个出场的。
“别睡了,班盛学长出场了。”有女生说道。
“我靠,大拽哥啊,我可以。”有人接话。
“长相蛊死我算了,真的帅。”
“哎,你们听说没,那位学长高中一直在追一个女孩,哎一直没追到,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林微夏坐在台下听着没有出声,始终淡淡地笑着,看向台上的男人。他一身黑色西装站在台上游刃有余地发表讲话,喉结缓缓滑动,五官更加凌厉分明,与高中相比,多了一丝沉稳,但眉眼依稀透着少年气,领口松散地解开两颗扣子,是意气风发,痞气不羁的模样。
他先是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在做的事,然后表达了对母校和各位学子的美好祝愿。到了自由提问环节就轻松了许多。
“学长,你逃过课吗?”有人提问。
“逃过,”班盛出声,慢悠悠补了句,“还是带我女朋友逃的。”
台下爆发出一阵笑声,老刘先是叹气接着也无可奈何地跟着笑了。林微夏也跟着弯起唇角,这时台下有一位记者适时发言,她问的问题专业许多:
“学长,你好,我是小你两届的深高校友,你研发的那款叫‘听夏’的人工耳蜗植入体,我也有了解,纤薄,并能处理各种环境的噪音和保护残余听力这些优点不用说,我想问句题外话,背后有什么故事吗?”
班盛语调漫不经心,防守着这位记者:“故事太长,以后有机会再说。”
台下一脸八卦的学生“切”了一声,一脸的失望,然后台上的班盛话锋一站,语气正经起来:
“不过今天有个事,想请各位见证一下。”
林微夏正认真举着相机,正聚焦着一张英俊逼人的脸,班盛看向台下,底下嘈杂起来,他似乎在找人,一双漆黑的眼睛撞向她的镜头,眼神笔直地看着她。
心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然后跳得很快。
很快,学校的投屏长焦移了过来,大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林微夏的脸,片刻的惊慌,她今天只化了一个简单的妆,简单的白T恤和蓝色牛仔裤,只是早上出门的时候抓了一下长发。
“坐在观众席倒数第四排第三个眼尾下面有个蝴蝶胎记的女孩,”班盛缓慢出声,“帮我把她请上台。”
众人齐齐看过去,无数双打量和艳羡的眼神落在林微夏脸上,她有些脸热还有些头皮发麻。早上出门的时候,班盛压根没有提醒过她要穿得漂亮一点儿。
偏偏班盛站在台上还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还有心情开玩笑:
“对,那位长得很正的女孩是我老婆,别看了。”
台下爆发出一阵笑声,瞬间开始起哄,无数声音响起,林微夏被一帮学生拥到台上,她站在那里,人都是紧张的,手心出了一层汗。
抬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也回看她,两人都没有说话,台下安静得不行。班盛笑了一下,看着她忽然开口:
“林微夏,你不是鱼缸,是灯塔。”
他是一条孤独的鲨鱼,在海里游了很久,而林微夏是灯塔,照亮他的归途。
他们说着旁人听得去云里雾里的话,林微夏笑了一下,她听懂了。
班盛喉结滚动了一下,尽管他在无数大场合发表过感言,可这次却有些紧张,他看着林微夏,语气认真:
“上周我在别的城市出差,忙到很晚才睡,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杯子里摆着一根牙刷,忽然很想结婚。”
“跟你。”
台下再次沸腾起来,学生们嗷嗷叫个不停,在一片不绝如缕的尖叫声中,班盛抬手擦了一下她眼角的泪,继续说道:
“早上出门的时候,你坐在我车里整理补妆,有几滴指甲油滴在车座位上,中控台放着你无聊时折纸鲨鱼,车内全是你的气息,那一刻,我只想跟你共度余生。”
班盛单手从裤袋里拿出一枚戒指递过她面前,在千人的台下看不到,但林微夏看到了他的指尖在抖,她眼眶一下子红了。
男人自嘲地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人很混蛋,也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也辜负过你,但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我的牙刷想跟你的摆在一起,想吃一辈子的芹菜炒牛肉,喜欢夏天胜过冬天。冬天会给你暖手,只给你热牛奶。”
“你想要的,我都会拼尽一切,然后都给你。”
“林微夏,我会永远爱你。”
观众席上原本是起哄看热闹的气氛,这会儿感动得不行,有几个人眼眶含着泪花,甚至还有人小声地抽泣。
林微夏站在台上泣不成声,感动之余又觉得幸好,幸好他们坚持到了现在。
她笑着伸出手,戒指缓缓套了进去,眼睫是湿的:
“好。”
答应他的那一刻,台下的尖叫声和鼓掌声连连,小鸟受到惊吓飞到树梢上去,凤凰花开得正艳,学校的棕榈树还是那样繁盛。
南江夏天的这一天格外漫长和灼热。
都在祝福着他们。
下午的时候,班盛开车带林微夏去了一趟海边,去的就是当初他跟她表白的月亮海岸。
车轮碾着细小的石子疾驰在公路上,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蓝色,车顶缓缓收下来,咸湿气的海风吹了过来,凉凉的,很舒服。
班盛放了一首叫《想去海边》的歌,音量开得很大,曲调轻快,很应景,他不自觉地跟唱了两句,声音慵懒随意:
等一个自然而然的晴天
我想要带你去海边
去留住这个瞬间在来不及挽回之前
车子一路拐到海岸边,椰风树影,蓝色的海与黑色的礁石连成一条线,班盛忽然加速,触动车内音量按钮,歌声忽然大了起来,伴随着海风,将她整个人包裹:
能不能和你竭尽全力奔跑
向着海平线
余晖消逝之前都不算终点
那是我一直想要只带你去的海边
停好车后,两人来到海边,踩在毛茸茸的沙子上,有点磨脚,林微夏走近了一点时不时有涨潮的海水打过来,十分凉快,冰凉得不行。
林微夏恶劣心起嘲班盛泼了一点水,班盛正抽着烟,水珠从天而降,猩红的烟头发出滋啦一声,烟熄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
班盛拎住她的后脖颈开始弄她,林微夏躲在他怀里笑着连连求饶。
他陪林微夏玩了一阵后,两人沿着海边往前走。
班盛穿着一件黑色的体恤,始终慢悠悠地走在她前面。此刻一轮火红的太阳正悬在海面上,热烈的光打在他身上,少年的背影挺拔。
夏天的海风凉爽,光也热烈,林微夏心一动,出声喊道:
“班盛。”
他习惯性地回头看她,懒洋洋地应道:
“在。”
林微夏站在那里,与他遥遥对视,一下子就笑了。
一如高中班盛追她时某一个晚上,她最近被那个醉鬼父亲频频打电话骚扰,不重样的脏话骂着她,又因为晚上放学看到自己的单车轮胎被扎瘪,感受到路过同学暗自嘲讽的眼神。
心情差到了极点。
也不想说话。
林微夏背着书包独自回家,在经过鱼坦路旁边那条巷子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
九点四十分。
下一秒,那家招牌油漆褪色的桌球室的门帘被掀开,男生略微低下笔直的脖颈走出来,他穿着黑色的卫衣,脚踝处的黑百合文身明显,身上的危险感很重。
不早不晚,每天晚上班盛都是这个点送她回家,一直都是跟在身后把人安全送回家就撤。
林微夏心情不太好,径直往前走。
男生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嘴里的话梅糖嚼得嘎嘣作响,一副坏痞子的模样。
那天林微夏不知道怎么了,压抑的心情到了一个爆发点,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他,语气疏离:
“你跟着我干什么?”
“送你回家。”班盛抬眼对上她视线,缓缓开口。
林微夏倏地感到一阵烦躁,她第一次把不耐烦表现在脸上,语气冷冰冰的:“别跟着我,很烦。”
班盛脸上的表情晦暗下去,下颚线弧度敛紧,有一瞬间的无措,修直的身影立在那里。
林微夏收回在他身上的视线,直接往前走。
走了一段话路后,身后的男生跟了上来,班盛选择了走在林微夏前面。
她皱眉刚想出声,男生像是预料到她回说什么一样,吊儿郎当地:“爷回的是自己家。”
好像刚才他眼底划过的黯淡是林微夏的错觉。
快到水围巷时,林微夏要经过一条狭长的巷子,不凑巧的是,这条路的路灯坏了,眼前漆黑一片,看不清路,她的脚步顿住,心里一阵慌张。
男生依旧不疾不缓地往上走,修长的手臂随意地搭在裤缝边上。
林微夏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视线正前方忽然出现一束白色的光,是他那边过来的,尘埃浮动在光线里,班盛始终沉默,用手机亮着电筒领她往前走。
手机的最后一格电耗尽自动耗尽后。
班盛从裤袋里摸出一把银色的打火机,发出锋利的“咔嚓”一声,虎口蹿出一抹小小的火焰领着她往前走。因为打火机不能持续燃着,会有危险。
火熄灭后,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弹开机匣,如此反复。
夜晚很安静,偶尔有穿堂风吹过,很凉,不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班盛始终带着她穿过那条黑暗的巷子。
林微夏盯着男生被灼伤的虎口处,一片通红,还起了水泡。
他也没说话。
林微夏盯着前面那道黑色的身影,懊悔对他发脾气,轻声喊他:“班盛。”
男生下意识回头看向她,也没生气,无条件回应:
“在。”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远处的海浪声将林微夏的思绪拉回,海风裹挟着浓重的咸湿味吹过来,像一杯打翻的青柠水,鼓起班盛黑色的衣摆。
我喜欢他一身黑色衣服站在前方,像守护我的一道沉默影子。
只要出声喊他,兵荒马乱也好,风平浪静也罢,任凭我;
我的少年会永远习惯性地回头,
然后只看向我。
我们是彼此的白天和黑夜。
大海一直在,少年盛大的爱恋永不止息。
第94章 出局
李笙然第一次发现京北的冬天这样冷,是她深夜拖着二十八存行李箱从男朋友家里狼狈离开,下台阶的时候被箱子的一角撞到脚踝,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些负气地把箱子扔在一边,坐在冰凉的台阶上,点了一支烟。烟抽到一半,李笙然回头看了不远处的那栋楼,一片漆黑,寒气不断袭来,那盏灯一直亮着。
没有人追出来。
李笙然眼睛一下子红了。
她拿出手机,拇指碰到班盛的号码,下意识想拨出去,有好多委屈跟她哥说,想说她前男友是个王八蛋,跟他谈了那么多年,初恋女友回来后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替身。因李笙然长得跟那女的有几分相似,他才一直宠着她。
但现在,她出局了。
动作又顿住。
班盛应该不会再接她电话了吧。
李笙然坐在那里抽烟,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事。在她十一岁那年,被告知自己是李氏财团董事长的私生女。
妈妈领她进门的时候,李屹然母亲头七才刚过。李屹然对她们的到来没什么反应,一副对谁都礼貌有度,脸上带笑的模样。
后来李笙然才知道,那是他的面具。
其实李屹然恨透了他们母女。
李笙然那个时候面对李屹然的挑衅,是示好和低姿态的。
她知道自己是外来者,妈妈也是破坏他们一家幸福的人,所以对于李屹然的百般刁难一直都选择忍让。
最严重的一次,李屹然在家附近的球场上玩射靶,他让自己站在那里靶心底下当靶子,而他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块光盘。
阳光很热,李笙然记得当时自己在太阳底下晒得出了一层汗,却害怕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李屹然懒懒弯腰,把那块光盘磨得锋利又尖锐,最后单瞄着眼,作势要朝她飞过去。
而他手臂的高度分明是冲她来的。
李笙然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瑟瑟发抖,就在她以为自己注定逃不过一劫时,一道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传来:
“李屹然,走了。”
李屹然像是回神一般,“啧”了一声把光盘随手扔一边,拎起地上的水并肩和一个男生离开了。
人离开后,李笙然再也撑不住,一下子跪坐在草坪上,小声地哭泣。
她整个人惊魂未定,在害怕的情绪中看见刚才那个身材高瘦,长相凌厉的男生回头看了她一眼。
李笙然读出那道眼神是关心。
但很多年后,她才明白,那个眼神是可怜。
到后来,她学会了在这个关系错综复杂家庭的生存,更忘了因为发生什么彻底和李屹然的关系决裂,她不再害怕他,甚至还明里暗里地和李屹然作对。
李笙然的初恋来得很早,不知道是因为班盛是这个家里唯一对她好的人,还是撞见她跟高年级的男孩混在一起时,班盛出声训斥她的那个场景。
李笙然记得有一次试探性地问他:“哥,你喜欢什么?”
“蝴蝶。”班盛想也没想回道。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班盛见李屹然出来,直接摁灭烟,两人一起出去打球了。
后来她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叫vany,希腊语的意思是蝴蝶。谁也不知道这个英文名的含义,她很希望班盛能发现她的用心,可他一直没有提过。
现在看来是从来没放在心上。
跟她哥告白的时候很傻,初中生嘛,那个时候流行折千纸鹤,骄傲如她,认认真真折了520个千纸鹤放到玻璃罐里。
圣诞节去找他的时候,班盛正在一家台球室里玩,他把杆扔给旁边的人,径直把李笙然领出去了。
两人站在店后面的巷子,李笙然紧张又局促,害怕他会拒绝她。
班盛拆了一颗话梅糖丢嘴里,瞥了一眼她怀里的玻璃罐,没给人开口的机会,说:
“我有喜欢的人。”
李笙然一下子急了,眼泪滚出来:“谁啊,她在哪?你不骗人,我平时怎么没见过你和别的女生在一块?”
夜色漆黑,李笙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记得班盛把嘴里的糖咬得嘎嘣作响,低下头,语气一瞬间的失落,笑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李笙然红着眼不死心地问道:“那你要是找不到她,会一直不谈恋爱吗?”
“嗯。”班盛低低地应了一声。
*
李笙然的初恋来得快,她不知道消失得算不算快。
只知道那次班盛难得跟她说真话,还是关于别人。她也就死心了,退回好兄弟妹妹的位置。
既然得不到他,那就希望他得到最好的。
她一直持着这份心情,两人就这样一直相处到高中,直到班上来了个新转学生,叫林微夏。
林微夏长得很漂亮,气质像从小学艺术女生,结果家里穷得不行,柳思嘉竟然还跟她混在了一起。李笙然对此嗤之以鼻。
但当看到林微夏脸上那个蝴蝶胎记时,李笙然一下子愣住了,电光石火间,让她想起了什么。
因为害怕班盛喜欢的是她,所以李笙然一开始就给了林微夏一个下马威。
结果班盛找来她,让李笙然别找林微夏茬,好好相处。李笙然怕他哥生气,还是拉下面子邀请林微夏来自己的生日聚会示好。
但有些事李笙然一直没忘。
林微夏来到新班级很出风头,也因为早会她不扎那头两人起争执那次,柳思嘉当场让自己下不来台,李笙然也因此受到孤立。
这笔账她一直记着。
李笙然一向有仇必报,更擅长忍耐。
直到李笙然偶然得知林微夏留齐腰长发是为了掩盖她有听力障碍,戴助听器的事,所以她去找了郑照行,说了一些话刺激他,还骗她说柳思嘉多讨厌林微夏。
果然,郑照行这个傻逼当场去扯了林微夏的助听器。他听了李笙然的,以为这样做,柳思嘉就会喜欢他。
但李笙然没想到事情这么不可控,班盛竟然跟人打了起来。
李笙然也以为柳思嘉能看清林微夏这个人的虚伪,但没想到她们还是那么好。
只可惜,三个人永远走不到一起,柳思嘉和林微夏闹翻那段时间,李笙然聪明得很,不站队,不参与任何欺凌任何事件,只是在跟A生做朋友,每次有事发生时,她不是在给人涂指甲,讨论杂志,就是跟人一起在吃饭。
每一次李笙然都成功将自己隐身。
所以班盛看到的她,最多只是骄纵任性,没参与过任何坏事,唯一一次泼水那次,他看起来发了大火,连她也算在头上。
但事后,班盛又查了一次,她没有做任何事。
所以她能一直待在班盛身边。
人人都说李笙然是兄控,只听班盛的话,确实是这样,她觉得她哥就该配得上最好的。所以高考前发生的那些事她恨极了林微夏。
后来班盛被送到美国,那个时候没什么人来看他。李笙然亲眼看着他如何过着下沉,糜烂的生活。
心也跟着痛。
再去看他的时候,李笙然被他的室友狂追了几个月,两人在一起了。后来,李笙然几乎从来没听过班盛在国外提林微夏的名字,她以为他忘了。
但有一次他们三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林微夏打了电话过来,她说什么我不喜欢你,那个时候班盛刚做完治疗,人瘦得只剩一把凌厉的骨头,他的表情晦暗,费力地咳嗽一声:
“但我爱你。”
林微夏竟然敢说这种话,李笙然坐在一旁快被气哭了,那会儿发誓,如果再遇见林微夏,一定会让她尝尝当时班盛过得有多辛苦。
后面在包厢相遇的时候,李笙然看班盛表面装得漫不关心,冷淡得不行,还不是因为她打了个骨钉,伪装一下子全白费,他的情绪波动很大,红了眼眶,还当场把林微夏带走了。
李笙然不想看他继续当输家,所以发短信骗班盛,说他爸发短信到她这里来了。
她知道班盛最在乎的是什么。
果然,李笙然下楼的时候,班盛把林微夏丢在了原地,和她一起撑伞走了。可两人并肩走了没多久后,班盛忽然停了下来,把伞递给她,缓缓出声:
“你自己回去。”
说完,班盛独自抽烟消失在夜色中,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孤绝又冷清。
再后来,李笙然确实试出了林微夏的真心,更知道班盛真就这个人不可,也就告诉了林微夏一切的真相。
只是李笙然没想到,所有事情都过去了,两人会在街上遇到不该遇到的人。
那天李笙然在学校犯了点事,没人帮她,这事也只有班盛能处理。所以她去找了他,两人在经过一家烧烤摊的时候,李笙然竟然看到了郑照行。
以前就听同学说过郑照行出来以后,他家里人花钱把他塞去了北方一所末流大学混日子,没想到他也在京北。
郑照行还是跟以前那样,没多大变化,穿着皮夹克,一身戴着不同的粗链子,手指又串了几个戒指,粗暴又俗气。
郑照行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当他与李笙然视线相对的时候。她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有些心虚地躲到班盛背后。
老同学见面,郑照行拦下了他们,班盛把烟放进了嘴里,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到不远处说话。
郑照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李笙然站在原地,不知道他们谈了多久。他们好像完成了一个交易,李笙然看见班盛把烟摁灭在树叶上,被烫出一个洞,隐隐的声音传过来:
“别再找她,别恐吓她。”
李笙然知道这个她是指林微夏。
又等了一会儿,等待的时间越长李笙然越忐忑,终于,让她担心的事发生了。
郑照行把高中扯助听器的事情告诉班盛了。
他听后没有给任何反应,半晌,回头深深看了李笙然一眼。
那眼神让李笙然心惊,也害怕。
郑照行走后,李笙然站在原地,风吹过来有些冷,手指甲无意识地攥紧掌心,开口:
“哥——”
“以后别再来找我。”班盛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然后直接收回。
一开始她以为班盛只是在气头上,后来李笙然发现班盛是真在跟她划清界限。
班盛也不让她找到他。
她求的那件事他没再管,任其自生自灭。
一直到现在,不远处的汽笛声响起,将李笙然的思绪拉回,她吸了一下鼻子,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拖着行李箱离开。
深更半夜,李笙然拖着行李箱沿着马路走了有半个小时,她的脑子很乱,也觉得自己挺惨的。
也不想打车去酒店,就想一直沿着道路没有尽头地走下去。
越往前走,李笙然拖着行李箱走在隧道里,边走边发呆,哪知一阵轰鸣声传来,事发得突然,一群摩托车飞驰过来,一把扯过她耳朵里戴着的耳环,耳朵立刻涌出大片的血,针钩直接把肉划开了一道口。
“啊——啊——”
撕心裂肺地惨叫,然后是痛哭。那群人把珠宝抢走什么时候走掉李笙然不知道的,她整个人摔在地上,狼狈得不行。
随即摔在地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声,李笙然费力接起,电话那边传来郑照行熟悉的阴狠的笑声:
“老子替你背了那么多年黑锅,这点苦尝得怎么样?”
“滚。”李笙然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李笙然挂完电话后,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她抖着手给班盛打了一个电话,风雪寂静,空旷的隧道里只有冰冷通话声,一颗心紧着,终于接通。
“喂,哥我——”李笙然哑着嗓子开口。
班盛听出她的声音,冷酷打断:
“别再打来。”
“我耳朵流了好多血,好痛,你能不能带我去医院”这后半句话被卡在喉咙里,李笙然听到那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问道:“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