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再给他抓住,再绑起来,再要我来救?”吴不赊嘿嘿笑道。熊彪傻眼了,却突然间开了窍,歪着身子在地下叩头:“大神,你帮帮我,救救芊芊。”
在想到林微雨的那一刻,吴不赊已经起了要救熊芊芊的心,不过奸商嘛,习惯性的利字当头,人家举头三尺有神明,他是睁眼三分有算盘。他哼了一声:“救芊芊,不难啊!不过有什么好处呢?你可别说什么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的废话,我用不上,也别说什么来世报答,我也等不了那么久。”
这些套话,熊彪确实是张口就想冒出来的,结果碰上吴不赊这号,未开口先给你堵上。熊彪一时间张口结舌,哽在那里了。吴不赊也不理他,心下寻思:“那象斧皮粗肉厚的,肯定也力大无穷,明里相斗,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得使个阴招儿。对了,可以向熊芊芊学一招,弄点什么药给他吃吃。是了,就是这话。”
他拿定主意,斜眼看熊彪,却见熊彪凝着眼神,两条粗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毛绒绒的,就像两条红色的毛毛虫在打架。吴不赊心下奇怪:“咦,这小子想打什么主意?”不等他开口问,熊彪道:“大神,如果你答应救芊芊,我愿意告诉你一个秘密。”
“一个秘密?”吴不赊大是好奇。他问熊彪要好处,其实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弄出个秘密来,一时喜道:“什么秘密?不会是大力丸的秘方吧?”
“大力丸?”熊彪摇头,“我不知道大力丸是什么东西。我说的秘密,是关于吹牛袋的,我知道吹牛袋的老巢在什么地方。”
“吹……吹什么袋?”这名字过于古怪,吴不赊有些不敢确定。
“吹牛袋。”
确定了,还真是吹牛袋,吴不赊大为好奇:“吹牛袋是什么东西?一个喜欢吹牛的人?”他还怕自己没说清楚,“就是那种喜欢说大话的人?”
“不是。”熊彪摇头道,“吹牛袋就是一个袋子,或者说一个袋子精,在我们这地方好几百年了,时不时有人看见它把一条牛吹在天上玩儿,所以我们这一带的人都叫它吹牛袋。”
“啊?”居然有这种怪事,人吹牛是说大话,这袋子是真的吹牛,还吹到天上去玩儿?吴不赊大为惊疑:“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见吴不赊不信,熊彪急了,“不信你可以去问,我们这一带每个人都知道,在天气晴好的时候,往往就会看到一条牛在天上飞,翻跟斗,哞哞地叫,很高兴的样子。最初大家都很害怕,后来见惯了,不怕了,偷偷去看,原来是一个袋子,一鼓一鼓地吹风,牛就是被它吹上去的。”
“真有这样的事?”看熊彪的样子不像说假话,吴不赊有些信了,“那牛有多大?”
“一头大壮牛,至少上千斤。”
“把一头上千斤的牛吹上天?”吴不赊倒吸一口气,“这吹功厉害啊!那袋子有多大,你见过没有?”
“我见过的。”熊彪点头,“很多人都看见过。不大,用来装粮食最多能装百把斤的样子,外表灰不灰黄不黄,也不出奇,但鼓出的风奇大无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无法想像一个小小的袋子能吹出那么大的风。”
“是个好宝贝啊!”吴不赊心头大热,“你说你知道这吹牛袋的老巢?一个袋子,会有老巢吗?”
“有,我确实知道。”熊彪又有些发急的样子,“那还是十多年前,我看的牛走失了,去找,无意中发现的。吹牛袋的老巢在一个山洞里,后来我有事没事就去看,多次碰到它在那洞里进出。那牛也在,常在洞边吃草。”
“那你为什么不抓住它?”
“抓住它?”熊彪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谁敢去抓它?那风吹起来,百丈以内,千斤的石头都能吹飞,人要被它吹上了,七八里外只怕都落不下来,那还不摔成个肉饼啊!而且那牛也厉害,很多老人都说亲眼见过那牛斗虎熊呢,一掌能拍断一棵树的大黑熊,却被那牛一角就挑死了,普通人谁敢近身?但大神神通变化,法力无边,当然不怕。如果能收了吹牛袋,可是件好宝贝,大神千……千万不能错过。”
他先前把吹牛袋说得太厉害,到后面有些收不拢嘴,看着吴不赊的神情便有些尴尬,更有些着急,如果吴不赊害怕吹牛袋的威力而不敢去抓,他的希望便全都落空了。他的担心其实没必要,吹牛袋威力越大,吴不赊越喜欢,只是钉了一句:“你确信吹牛袋一直没换窝?”
熊彪急道:“前不久我都看到了,可以绝对保证,若有差错,大神可以把我和芊芊都杀了。”敢扯上芊芊,这保证显然出自真心,吴不赊点头道:“好,你呆着别乱叫,我去收拾象斧。”复化身成猫,从窗子钻了出去。
吴不赊打的是给象斧下药的心思,他先到后花园里找了一圈,没看到失魂草,也没见到其它厉害的药草,倒是看见了象斧。这家伙头发湿湿的,好像刚冲了个澡,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袍子,斜躺在后花园葡萄架下的凉床上,正在纳凉。两个兽人少女服侍着他,一个轻轻地摇着扇,另一个把葡萄一粒粒放进他嘴里,稍远处的一座葡萄架下,一个兽人少女在吹箫,箫声呜咽,自有一股轻凉之意。象斧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时不是吃粒葡萄喝口酒,说不出得轻松写意。
“这傻大夯粗的家伙,还蛮会亨受嘛。”吴不赊被他摇头晃脑的样子逗笑了,转身要到园外去找找药草,眼光却忽地被花丛中的一只蜂吸引了。这只蜂体形较一般的蜜蜂略大,细腰,黄尾,乍看上去和一般的细腰蜂没什么区别,但吴不赊却知道它不是细腰蜂,而是另一种蜂,这种蜂有个恐怖的名字:钻心蜂。
蜂蜇人,针会留在人身上,但一般的蜂,留在人身上的针只会扎在肉里,除了引起痛痒,不会再移地方,而钻心蜂的蜂针一旦进入人体,却会随血而动,一路跟着血脉运行,最后进入心脏,引发钻心的疼痛,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
象斧皮粗肉厚,别说小小地钻一针,便像先前熊彪那一刀,他也不当回事,可钻进心脏的蜂针,吴不赊却不信他能受得了。转目之间,吴不赊又在左近找到了护心草。护心草刚好是钻心蜂的克星,可钻心蜂偏偏就喜欢在有护心草的地方活动,正如毒蛇出没之处,必有解毒的草药一般,天地间的事物就是这么怪异而有趣。有了护心草,便可以控制象斧。本来让象斧活活痛死,即便痛不死,趁他痛得气息奄奄的时候收拾他,也是可以的,但吴不赊想到熊彪的话,不但吹牛袋吹风厉害,那条牛也厉害,抓吹牛袋的时候,牛在后边顶屁股,可是件麻烦事,留着象斧一条命,大板斧便可以抵住那头牛,抓吹牛袋的把握就大了许多。
吴不赊先采了一株护心草,还不能让象斧看明白,便放在嘴里嚼烂了,再使一个凝风法,摄一股微风,凝成一团,轻轻裹住那只钻心蜂送到象斧的脖子上。那只钻心蜂正逍遥地采蜜,突然被一股风裹住,又惊又怒,一沾上象斧的脖子,腰一摆屁股一翘,狠狠地一针扎在了象斧的脖子上。
钻心蜂的针,要到随血钻心才最痛,刚扎进去不怎么痛的,象斧皮又粗,挨一针根本没当回事,眼睛也没睁开,手都没动,只是脑袋移下来,用下巴在挨针处擦了两下,继续吃他的葡萄听他的箫。
吴不赊成竹在胸,显出人身。吹箫的兽人少女突然看到他,乍惊之下,“呀”地叫了一声,站起身来。这一下惊动了象斧,睁开眼睛,望着那吹箫少女,眼中微现怒意,不过随即就看到了吴不赊,眼中掠过一丝惊诧之色。但出乎吴不赊意料,他竟然又把眼光转向了那吹箫少女,道:“风度。我说过很多次了,任何情况下,都要注意自己的举止,要有风度。”
“婢子记下了。”吹箫少女躬身受训。
“现在继续吹箫,欢迎我们远来的客人。”
“是。”吹箫少女盈盈坐下,又吹起箫来。
象斧这才转头看向吴不赊,脸上矜持地一笑:“那么,这位兄台,在这愉悦的箫声里,你是否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来我这里又有何贵干呢?”
他这种作派,让吴不赊瞠目结舌,到后来便忍不住放声狂笑。见他哈哈大笑,象斧皱起眉头,道:“这位兄台,虽然我们素不相识,但我还是想说一句,风度,请注意你的风度。”他这话让吴不赊越发好笑,好半天才捧着肚子强自克制,道:“我叫吴不赊,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你前世是我的奴仆,这一世也是,现在我需要你为我效力了。”
“是吗?”象斧微微一笑,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一下,“原来你前世是我的主人啊?不过俗话说空口无凭,不知你有什么证据吗?例如我前世的卖身契什么的?”
他这话,明显就是和吴不赊逗着玩,或者说,在装模作样地显示他所谓的风度,但吴不赊一直留意着他的神情,他眉头那微微一皱,自然逃不过吴不赊的眼睛,算算时候,钻心蜂的针也差不多该进入他心脉了。吴不赊装神弄鬼也算是行家了,先前左手就一直扣着两根指头,像捏着个诀的样子,这时竖掌于胸,道:“没有契约。但在你心中,有一枚归心针,如果你不肯归心,归心针就会发作,钻心裂肺。”
吴不赊料得没错,象斧皱那一下眉头,确实是因为心口处剧烈地痛了一下,而随着吴不赊的话,那一下一下的刺痛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密,也越来越痛。
对吴不赊的话,象斧先前当然是不信的,他还要讲风度,想强撑,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慢慢地就撑不住了,不得不用手压着心口,牙齿也紧紧咬着,额头上的汗滚滚而下,每一滴都有寻常人家的酒杯那么大。
“这傻大个儿还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看你撑到几时。”吴不赊心中冷笑,蓦地一声厉喝:“还不归心!”
象斧一吓,心中一跳,血行加速,心口猛地一下无可形容的剧痛,他终于再忍不住,“啊”地一声叫,狂跳起来,再轰然倒下,把一张凉床压得稀烂。边上的兽人少女尖叫着跑开,象斧却已再没心思训斥她们了,双手捧心,在地下滚来滚去,口中嗬嗬狂叫,葡萄架砰然倒塌,已经成熟或半熟的葡萄在他巨大身子的滚压下,立即成了葡萄汁。
外面的兽兵听到象斧的痛叫声,纷纷冲进来,这些兽人每一个都比吴不赊高大,力气也足,也够凶恶,但功夫就不怎么样了。吴不赊展开灵猫步,身如电闪,灵猫爪或擒或拿,或点或戳,进来一个打翻一个,眨眼打翻二十多人。
外面有兽人叫:“魔头厉害,用弓箭。”兽人少弩,大都用弓,但兽人力大,用的都是强弓,若是在空地上,有得七八个弓手列成阵势,还真是件麻烦事,不过这是在园子里,假山亭台围墙,到处都是障碍,吴不赊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无所谓,象斧却撑不住了,嘶叫:“主人饶命,我归心了,归心了。”
“真个归心了吗?”
“真个归心了,归心了。”象斧竭力爬起来,俯身跪倒,拼命叩头。
“那好,叫你的手下都滚出去。”
“都出去!出去!”因为痛,也因为嚎得过于厉害,象斧的嗓子有些变声,听起来便有一种凄厉的感觉。
外面的兽人依言远远撤出,里面被吴不赊打倒的也你扶我我扶你的相互搀扶着出去了。吴不赊喝道:“即然归心,且先饶你一命,抬头,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