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柯忙跟着道:“是、是,不要乱动手,我看还是好好商量商量。十一叔,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周纪宇捻着胡子沉思一阵,道:“办法?少主那日救人的时候,不是已经用过了吗?”
阿柯一呆,凌宵道:“对,就用‘贼喊捉贼’这一招,是不是,少主?”
那日救林芑云,其实是凌宵帮阿柯策划的,阿柯听他一说,恍然大悟,一拍桌子,叫道:“不错!我们索性报官,让官家来处理。这是江湖混混明目张胆前来打劫,官府可不能不管,只是官府来了,我们…”
周纪宇欣慰地道:“少主这几个月长进不少啊!你不用担心,官府的人,现在应该还不至于怀疑我们,如果还能主动报官,我们的嫌疑反而还更少些。反正凭我们庄内的人手,谅这些人也不可能冲进来,我们就让他们在庄门口胡闹一阵。
“老十七,你手下的轻功好些,派一、两个去报官吧!记住,到了官府那里,尽量显得慌乱些,多塞些银子。”
凌宵道:“这个我理会得,我们是生意人嘛,除了银子多,还有什么?”说完便转身出去安排了。
众人在大厅里坐着吃茶,不一会儿,终于听见门外喧闹声响了起来。
阿柯虽然知道李流明、苍别松两人在外守着,不会有事,但终究是做贼心虚,不安地在座位上挪来挪去,不时盯着大门方向看。
正看着,外面轰然发笑,跟着有人大声喊了什么,数十人一起大叫道:“进去搜,进去搜他个底朝天!”
“妈的,老子就不信搜不到!”
几人不觉诧异,怎么一上门打劫便开始搜家了?
三人一起走到门前,正见到李流明满脸涨红,骂骂咧咧地被苍别松和凌宵推过来。
周纪宇道:“怎么了,老十二?”
李流明怒道:“丢那妈,什么东西,硬说老子这里窝藏了什么小翠玉,老子这里是窑子吗?”
苍别松也骂道:“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老子再早十年,一巴掌拍散了他!”
只有凌宵冷静地道:“少主,七哥,这些人不像是寻常打秋风的样子,硬说什么这里窝藏了翠红轩的小翠玉,要冲进来搜。”
尹禹鸣怒道:“什么意思,老夫出去会一会!”
几个人怒气冲冲地向庄门走去,阿柯突然一顿,回头对一个小厮轻声道:“你快去请林姑娘来。”那小厮应了,转身就跑。
阿柯走出庄门,吓了一跳,只见外面空地上围了一百人不止,举着无数火把,将空地四周照得通亮。火光中,可以看到大多数人都拿着棍棒,有些还提着刀枪。
自己这边就十几个庄丁,实在是势单力薄,个个都脸色煞白,可是庄主就在后面督阵,也不能拍拍屁股就跑。
好在苍别松带来的秦家兄弟,也是两个铁塔一般的人,往门口一站,对方胆气就稍微小了一点,只是怎么也不走,放声高叫:“把小翠玉交出来!”
“妈的,抢我们雷老大的姘头,想死了吗?”
“再不交出来,爷们拆了你这破庄!”
尹禹鸣提气喝道:“谁是掌伙的,何不出来一叙!”
这一声灌注内力,喝得人人心头剧震,当先一排的人脚下一软,差点儿摔在地上,顿时人群如退潮一般向后退去,只有十几个人仍站着不动。
当先一人走上两步,拱手道:“在下雷震峰,扬州‘铁棠会’的,这些都是我的手下;不知阁下是…”
周纪宇凑到阿柯耳边道:“少主,人多眼杂,难保没有什么血剑联盟的人混在里面,你还是先避一避再说。”
阿柯乐得轻松,忙点点头,转身进去。
尹禹鸣道:“你们是哪个会的我不管,这么闹上来是什么意思?要香火钱,也不是这般要法吧?”
雷震峰嘿嘿一笑,道:“这位老爷子误会了。我们‘铁棠会’几十家当铺青楼,说缺钱那是笑话。只不过我们楼里昨日走丢了一位姑娘,有人看见是进了你们这庄子了…”
尹禹鸣道:“呸!放屁!自己的姑娘跑了,找我们算什么意思?谁看见姑娘进了这庄子了,叫他来见我!”
雷震峰也不急也不恼,始终嘿嘿地笑,摇着扇子在场中走来走去,道:“老爷子其实也大可不必这般恼怒。大老爷们逛逛窑子,找几个姑娘,那也是平常事。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我雷震峰还怕缺了女人?只不过,这一位是我们翠红楼的头牌,啧啧,别说其他人了,就是府尹大人,那也是常惦记着的,可不能丢啰!”
周围人都呵呵大笑,不少人又大声叫道:“把人交出来!”
“咱小翠玉是寻常人可以请的吗?”
“惹了府尹大人,一链子锁了,去蹲黑牢房!”
“看老子把你庄子烧了!”
人群再度往前挤过来,举着刀枪乱叫乱嚷。
雷震峰使个眼色,两、三个满脸横肉的走到他前面,扯了褡裢,赤着上身,拿刀子把毛茸茸的胸脯拍得通红,道:“今儿个不交,别怪爷们不客气,有种就把爷们杀了!”
尹禹鸣怒极反笑,道:“你这是吃定我们了。看来,不让你们进去瞧一眼,是不肯善罢了?”双手背在背后,暗中运气。
那几个人哈哈大笑,慢慢走近。
尹禹鸣劲力提到六、七成,正准备一招“拳打三山”,将几人一起撩出去,摔个满地开花,忽然肩头被人重重地压住。
尹禹鸣一惊,却听见周纪宇在身旁笑道:“大家都是出来混迹江湖,凭的不过义气二字,缺了钱,有兄弟,女人跑了,自有公道,是不是?
“也许,是我们庄里哪个兄弟趟的浑水,这样吧,待我们先进去查一查,一刻之内,必定给各位一个交代。来呀,送茶水点心,好生伺候!”
只见庄里应声而出几十个小厮,一些捧着茶水、点心,另一些则搬出小几、椅子,一会儿功夫,就在场中摆了十几桌。
众人见到热腾腾的茶水、精致的小吃,一时有些呆了,不知道这庄的人,为何突然如此恭敬。
尹禹鸣也大惑不解,周纪宇低声道:“进来再说。”便扯着他往里走,一面大声笑道:“请啊,请啊,不用客气,我们查了,立刻就出来告之。”
雷震峰觉得不对劲,叫道:“喂,等等,你们这是…”
周纪宇笑道:“雷门主若是不放心,来来来,跟我们一起进庄来看看。”
雷震峰见他答得这么干脆,反而犹豫,回头看了看身旁的一个老头,见那老头略一摇头,便道:“好吧,你们进去先查查!不过,我们耐心可很有限,一刻之内,可得有个交代。”
周纪宇满口答应道:“是、是,那是当然!”便拉着尹禹鸣进去了。
尹禹鸣道:“老十一,你这是干什么?”
周纪宇皱紧了眉头,低声道:“怕是圈套,进屋再说。”
两人匆忙进了前庭,见府里的管家正跟李流明说着什么。李流明脸色微变,吩咐了他两句。那管家连连称是,急匆匆地赶出门,路过尹禹鸣身边时,也没了平日里啰嗦半天的问好,自己便一头大汗地出去了。
尹萱跑到尹禹鸣身旁,紧张地拉着他的手。
尹禹鸣道:“怎么了?有什么情况?”
李流明沉声道:“还不太清楚,有探子报说,后山上似乎也有来历不明的人。”
苍别松道:“老十二,你是不是得罪了江湖上什么人,他们专程来找碴的?”
李流明一脸委屈道:“我得罪什么人?这十几年来安安静静地做生意,何曾去趟江湖的混水?门口那个什么雷震峰,又是什么铁棠门,老子可是连听都没听过!
“或者是有人故意找碴,也说不定。毕竟,我们才来这里两个月,人生地不熟,地头蛇欺生,也是常有的事,不如再跟他们说说看。”
尹禹鸣道:“说什么?要我们向他们伏低做小,每月供些孝敬钱?我呸!我们‘覆云楼’可没脸做这事!老十、老十一、老十二,准备家伙,妈的,不用等其他人赶来,我们几个就先把他们收拾了!”
苍别松大声答应着,挽起袖子就要动手。
李流明道:“这个…还是先看看再说,毕竟,我们离开庐江到这里来,就是想要清净一点,避避风头的,闹大了可不太好。”
周纪宇道:“七哥,你别动不动就拳头解决嘛!我想,这件事可能不简单。”
尹禹鸣道:“什么不简单?非要诬告说我们窝藏人,却又不闹到官府去,还不是想趁机占便宜,这种事我看多了,闹到最后,也无非是比谁的拳头硬而已,你说不简单,那到底哪里有鬼,说出来听听?”
周纪宇沉吟道:“这件事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老十七,你轻功好,亲自到后面走一趟,探探来者的虚实。”
凌宵道:“是,小弟也正想如此。七哥,你先静一下,楼里的其他兄弟正往这里赶,我看也就一个时辰左右,到时候人多势众,多半对方自己就先撤了,毕竟,这里并不是我们的地盘。”说着站起身,几步跨出大厅,跃上房顶去了。
李流明略一迟疑,也跟着站起来,抓着头发道:“不行,老子也得去看看,妈的不能让人给阴了。”说完便追着凌宵出去了。
尹萱也道:“爹,你别急呀…”
尹禹鸣怒道:“你不要插嘴,一边待着去!”尹萱气哼哼地走开。
尹禹鸣自己怒气冲冲地喝茶,周纪宇坐着沉思了一阵,慢慢地道:“七哥,少主那天晚上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尹禹鸣道:“什么话?”
周纪宇道:“就是那晚,他很郑重地对我们俩说起,这次劫了林姑娘来的事。”
苍别松道:“哦,少主说了什么话吗?”
尹禹鸣连阿柯是否曾郑重地说过话都记不得,因为他内心深处一直觉得阿柯小,不懂事,江湖经验也少,所以,向来对阿柯说的话毫不在意,听过就忘。他想,阿柯跟自己说过什么吗?恐怕是从姓林的丫头那里听来的吧,所以实在是没有听进去…
当下尹禹鸣端起茶咕噜噜喝着,一面含糊地道:“嗯…怎么了?”
周纪宇道:“少主说,如果他是捕头,可能一天之内,就要盘查干净所有的黑道门路,如果一看之下,才发现不是本地人做的,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指上的玉石戒指,道:“少主这话很有道理,接下来除了出城追捕,就是搜查城里的外地人,特别是眼生的、背景大的。
“七哥,我们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怕几个匪类?我担心的,是有其他势力掺进来。”
尹禹鸣道:“老十一…你是说,这是官府搞的鬼?”不觉已放下茶杯,警觉起来。
苍别松也竖起耳朵听。
周纪宇道:“有这个可能,但是应该不大。嗯…怎么说呢,这几天我也暗中派人在城里查了一下,这里的总捕头姓张的,跟那个中书门前詹事李洛,在出事当天,就已经出城追捕了。
“城里除了照旧封锁以外,也无人认真搜查,不过,这种事难说得紧,明松暗紧也不是不可能…”
正说着,门前人影一晃,凌宵闪身进屋,一脸凝重,道:“后山林子里至少有三拨人,七哥,这里已经被围住了。”
李流明也跟着跑了进来,道:“丢那妈,有人往后院里丢石头,险些砸到下人。”
尹禹鸣一震,还没开口,周纪宇已经站起身来,急切地道:“有厉害的角色没有?”
凌宵道:“这三拨人里应该都有一个,其中一人还未待我走近十丈,就已经开始警觉,修为至少可与十二哥相比。”
周纪宇道:“其余人呢?是不是黑道上的?”
凌宵眼中精光闪动,道:“十一哥,你猜得不错,这些人纪律严明,庄前已经那样闹起来,明摆着家丁们都在前面,若真要打家劫舍,现在正是从后面翻进来的好时机。
“可是,这些人却始终隐在林子里,我连一声咳嗽都没听见,恐怕绝非普通匪类。”
尹禹鸣迟疑道:“这些…真是官府的人?”
周纪宇道:“现在还不能肯定,而且若真是官府,为什么会趁这些地痞们找上门的时候来?我只是觉得,前面那帮人身后,定是有个大势力在撑腰,所以才敢如此猖狂。”
李流明拍着桌子道:“对!对!老十一这话中听。”
凌宵也道:“他们若真的以为我们是生意人,来跟我们要香火钱,大可直接了当的索取,为什么硬要栽赃我们藏人,还要进来搜?这个搜字,要真做起来,可就是大文章了。”
周纪宇正要再问,忽听外面一名家丁叫道:“七爷,外面那些人闹得更厉害了,说再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就要冲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