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玲正想找人倾诉,她把刚才在雷蒙房间发生的事讲给丈夫听。
雷鸣的注意力仍在电脑的棋局上,他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雷蒙一直都喜欢一个人玩啊,你又何必费这些心思去管他?”
“什么?”温衍玲从床上坐起来,“你认为我在多管闲事?他现在自闭得越来越厉害了!我们要是再不管,他以后怕是连这个家的大门都不会出了!”
雷鸣放下手中的鼠标,转过身来。“嗯……这个问题是有些严重了。”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刚才站在他身后听他说话,觉得他根本不像是在自言自语,而像是在跟某人聊天。天啊,该不会自闭症严重之后会产生幻觉吧?”
雷鸣皱紧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们再给他找一个心理医生。”
温衍玲带着疲倦的口吻说:“可我们以前已经跟他找过两个心理医生了,根本没什么效果。”
“不,这个不同。”雷鸣肯定地说,“听我的同事说,这个心理医生会很厉害的催眠术。”
“催眠术……”温衍玲皱了皱眉。
“别担心,亲爱的。催眠术对人没有任何伤害。”
温衍玲犹豫了片刻,说:“好吧,你明天就去请他来。”
第三章
当这个身穿白色衬衫和蓝色短裤的斯文男人走进家门的时候,温衍玲根本无法把他的形象和“心理医生”这个职业结合起来——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觉得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网球明星。
“嗯……解释一下。”斯文男人微微脸红了一下,“听您的丈夫说,我是要和您十三岁的儿子见面。所以,我特意穿成这样,希望能拉近和孩子的距离。”
“噢,您真是太敬业了。”温衍玲感激地说。
“这是职业的需要,理应如此。”年轻男人伸出手来。“我叫余方。”
“久仰大名,余医生。”温衍玲和余方握手。
“那么,您的儿子呢?”
站在旁边的雷鸣问妻子:“雷蒙又进房间去了?”
温衍玲无奈地点了点头。
雷鸣冲余方耸了耸肩:“你看,就和我之前和你说的一样。”
余方点了点头:“让我去拜访一下他吧。”
“这边请,医生。”雷鸣做了一个“请”的姿式。
三个人来到雷蒙的房间门口,雷鸣正准备敲门,温衍玲突然问:“医生,您一会儿会对他实施催眠术吗?”
“如果你想打开自闭症患者的心扉,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是最好的办法。”余方说。
“……会不会,我的意思是说……”
“别担心,太太。”余方面带微笑地说,“我知道您的顾虑。但请您放心,这是绝对安全的,没有任何问题。”
“那好吧,医生,我相信你。”
余方说:“另外,我一会儿要和你们的儿子单独在一起,请你们暂时回避。”
温衍玲和雷鸣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温衍玲敲儿子房间的门,过了好几分钟,雷蒙才将门打开。
“雷蒙,这位是爸爸妈妈的朋友——余叔叔。他来和你聊会儿天,好吗?”温衍玲面色和蔼地对儿子说。
雷蒙上下打量了一遍余方,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坐到房间的椅子上,仿佛很清楚对方的身份。
余方对雷蒙的父母说:“好了,请你们暂时离开吧。”
将房间的门关上后,余方坐到雷蒙的面前,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他冲雷蒙眨了眨眼睛,表情活泼地说:“嗨,小伙子,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伙伴——我们来做一些你感兴趣的事,怎么样?”
雷蒙的眼睛望着别处,一点反应都没有。
余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指向雷蒙:“让我来猜一下,你是喜欢电子游戏还是玩具大兵?”
雷蒙仍然对余方不理不踩,仿佛坐在自己面前的是独角戏演员,而他的表演显然冷了场。
余方在心中叹了口气。本来,他打算先用轻松、愉快的话题来拉近和雷蒙的关系。但他发现,这招是行不通的——雷蒙对他那些套近乎的话题根本没有任何兴趣。
余方盯着面前这个十三岁的孩子——看来,要用绝招了。
他吐了口气,然后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雷蒙,你不觉得我们这样面对面地坐着说话太过严肃了点儿吗?不如这样,你换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式。比如说,躺在床上,好吗?”
“我正想这么做。”雷蒙终于开口道。说完,他走到床边坐下,半倚着靠在床上。
余方也坐到床边上来,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金属怀表。“看,我这里有件好东西。”他打开表盖,把表链的一头缠在自己的手指上,然后将表垂下来。
怀表轻轻地左右晃动。雷蒙盯着表看。
余方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变得缓慢而细腻,他盯着雷蒙的眼睛说:“雷蒙,能告诉我现在几点吗?”
雷蒙看了一会儿怀表,说:“十一点五十分。”
“十一点五十分……平常的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
“睡觉。”雷蒙回答。
“那么,今天我们也应该睡了。”余方的声音更加轻柔起来。“你看,这个表的中间是不是有几个小圆圈,你数数,一共有几个圈……”
雷蒙盯着表的中心,渐渐的,他的眼睛合拢了。
“好了,全身放松,已经很晚了,该睡觉了。”余方伸出手臂托住雷蒙的背,然后慢慢地放低,让他平躺下来。
雷蒙躺下后,余方将怀表收起来,接着低下头,在雷蒙的耳边轻声说道:“好了,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每天晚上在干什么?”
第四章
几分钟后,从雷蒙的房间里传出一阵尖叫声。正在卧室坐立不安的温衍玲和雷鸣心中一惊,立即冲出卧室,来到雷蒙的房间门口。
此时,余方正好从里面打开门走出来,他满头大汗,脸上带着几分惊惶的神色。
“发生什么事了?”温衍玲急切地问,同时朝雷蒙的房里看去——雷蒙这时坐在床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余方对雷鸣夫妇说:“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
“去书房吧。”雷鸣用手指了一个方向。
三个人在书房坐下后,温衍玲迫不急待地问:“刚才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余方摇了摇头,脸上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表情,他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想到,情况会完全失控。”
“失控?”雷鸣惊讶地问,“你的意思说,这次催眠失败了?”
“不,恰好相反,催眠相当成功,只是我没有想到……”余方皱起眉头,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医生,您说清楚啊。”温衍玲着起急来。
余方神情严肃地说:“催眠术是一种高级的心理治疗手段。通常,我们都能够在患者进入催眠状态之后,问出一些关于他内心深处的秘密——因为处在这种状态中的人是用潜意识来回答问题的,根本不可能说谎。刚才,我很成功地让雷蒙进入了催眠状态。然后,我开始向他提问……”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问他第一个问题——‘你每天晚上在做些什么?’他回答我‘在做游戏’。我又问他‘你一个人做游戏吗?’他说‘不,是两个人。’我又问‘那另外一个人是谁?’听到这个问题后,雷蒙变得焦躁起来,他紧闭着眼睛,手开始抓床上的被单,喘着粗气,像是十分痛苦。”
“我不明白,他的潜意识为什么要抗拒这个问题。于是,我换了一个问法,我问他——‘那你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样的游戏?’没想到,他听到这个问题后就开始大声尖叫!说实话,我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竟有些慌乱起来,只有赶紧解除他的催眠状态——过程就是这样。”说完这句话,他仍是一头大汗,仿佛几分钟前的场景又再次重演。
“等等!”
听到这里,马恩打断温衍玲,惊讶地望着她。
“你是说,那个催眠师告诉你,你的儿子雷蒙每晚都在和一个事实上并不存在的人做游戏?”
温衍玲紧锁着眉点了点头:“马恩医生,从您的反应——我能看得出,您也是看了最近的报道的。”
“当然!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马恩从皮椅上站起来,语气激动,“最近一段时间,我们这个市里频繁发生十多岁左右的小孩意外死亡的案件,而且……”
“而且事后,几乎每个死者的家属都发现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孩子在死亡之前都曾与某个人做过一个‘游戏’!”温衍玲失声尖叫起来,“天哪,医生,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担心和害怕了吧!”
马恩离开办公桌,用手托着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两分钟后,他停下来,直视着温衍玲:“温女士,坦白地说,我一直在密切关注这起事件,我认为这些案件绝非报纸上所说的‘纯属巧合’,而肯定存在着某种共同的联系!我早就想着手调查,却因为无法得知谁会是下一个受害者而无从入手……”
听到马恩这番话,温衍玲用手捂住嘴,全身猛抖,她近乎失控地边哭边叫起来:“我的天哪!医生……您也认为,我儿子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马恩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安慰温衍玲道:“对不起,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实际上,那只是我的猜测,并不一定就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