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了,但他不允许我守在他身边。”杜丽想了一下,“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没准他会同意。”
“我会试一下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杜丽感觉柯林真的有如一颗安定丸——与他谈话能逐渐化解自己心中那紧张不安的情绪。在听完柯林讲的第二个笑话后,杜丽竟开心地笑出了声音。这时,她注意到父亲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杜丽和柯林一起站起来,柯林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伯父好。”杜桑冲他点了点头,然后问杜丽:“徐阿姨呢?”
“好像在厨房里。”杜丽说。
杜桑说:“你去叫她把家里所有的灯全部打开。”
柯林意识到杜桑要开始作画了,他小心地问道:“伯父,您一会儿在外面画吗?”
杜桑点了点头,正要走出门去,突然扭过头问柯林:“你要陪在我旁边,见证一会儿即将发生的伟大场面吗?”
柯林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杜桑竟主动提出了这个要求,忙不迭地说:“我当然愿意,伯父。”
杜桑干笑了两声,说:“我一会儿会向你证实,这一年多来,我到底是在痴人说梦,还是在完成一件伟大的工作!”
说完,杜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柯林跟杜丽对了下眼色,赶紧抓起茶几上的照相机塞进包里,跟着杜桑出了门。
夜幕中的金橘湖边,已经布置好了一张大方桌,上面摆着绷好的画框,旁边是颜料和笔。别墅里强烈的灯光透出窗外,将湖边照耀得格外明亮。杜桑走到方桌前,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像是在进行什么庄重的仪式般肃穆、凝重。
他对站在身边的柯林说:“一会儿我画的时候,你可以在旁边看,但是不能跟我说话,不能打扰我。”
柯林说:“我知道,伯父。”
杜桑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提起笔开始作画。
柯林看着这位大画家娴熟地用铅笔定位、勾形,把他在梦中看过无数次的那个图案再一次重现于纸上。
同时,柯林也时刻注意着已经出现点点星光的夜空,他警觉地搜索、判断着那随时有可能突然惊现于天上的“毒蜥座”。
今晚的夜空,除了星光闪烁之外,还有一些残留在天地边缘的暗红色流云,那些形状不一的云彩组合成种种让人浮想联翩的奇怪图案,让夜色平添了几分神秘和诡异。
呆在房间里的杜丽坐立难安、度秒如年。她不时走到阳台上向下俯视,又不时地向星空中仰望,脖子在反复抬高放低中变得酸痛无比。她在房间中坐下来,望着手机上的时间发愣,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但心中的焦躁和不安却没能减少半分。
就这样,时间过了两个小时,现在已经是十点半了。杜丽盘算着父亲的那幅画应该就快要完成了,但天空中却还是没出现“毒蜥座”。杜丽在心里想道,再过一个半小时,就不再是七月十六号了,而是十七号——难道穆川的信息有误?
她一边胡乱猜测着,一边烦躁地摆弄着桌上的照相机。这时,她才想起应该检查一下照相机的电量是否充足,忙打开相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满格电,正要放心,忽然心中一顿——上次出去玩儿照了大半天的相,之后一直没充过电,怎么会电池还是满格?
杜丽疑惑地调出几张储存在照相机内部的照片来看,诧异地发现全是些陌生的画面。愣了几秒后,她才猛然想起,柯林有一个和自己完全一样的相机,刚才在客厅里比较时放在一起——柯林出门之前肯定是拿错了,他拿的是自己的相机!
这么说,这个相机才是柯林的。杜丽正感觉无聊,便按动着照相机的按钮,一张张翻看储存在里面的图像:有在柯林公司照的;也有郊外的风景、城市的风景……
杜丽就这样下意识地一张张翻看着照片,突然,一个熟悉的图案跃入她的眼帘——
是父亲画的那个图案。
杜丽怔了怔,想起父亲曾拿过二十多张画给柯林,也许是柯林拿回家照的。正要按动按钮翻到下一个图像,突然,这张照片右下角的一小排数字使她徒地一怔,像遭到电殛一般,猛地坐起身来。
那一排数字是照相机中显示的照片拍摄时间——2007年6月14日。
现在是2008年7月16日。
杜丽的嘴慢慢张开、双眼发直,脑子里面也嗡嗡地响了起来——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柯林在一年前就已经看过并拍下了父亲画的那个图案?可是,自己和他认识都还只是大半年前的事——这怎么可能呢?
猛然间,杜丽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大半年前,患有感冒的柯林到自己所在的医院看病,认识了自己;之后,他以感谢为由请自己吃饭——进一步的交往——决定结婚——自己向柯林坦白父亲的事;他来家中后,“无意”中看到了父亲的画;接下来,他非常“凑巧”地拿出了那本书,并开始和父亲接触,共同研究……
杜丽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脊背和头皮阵阵发冷,她麻木转动着的大脑开始渐渐明白了——难道,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第十二章
杜丽抓起照相机,发疯般地冲下楼。她打开房门,看见父亲仍俯在桌前画画,而柯林站在旁边,望一眼父亲的画,又望一眼天空。
杜丽胸中的愤怒让她丧失了理智,她快步走上前去,打算立刻责问柯林。就在这时,她看见父亲丢下笔,大喊一声:“我完成了!”而柯林立刻朝天上望去,以更大的声音叫道:“出现了!毒蜥座!”
杜丽下意识地抬头一望——果然,天空中赫然出现了与那天在电脑屏幕上看到一样的、由十六颗星星组成的“毒蜥座”!
杜丽望着天上的星座出神。突然,从毒蜥座正中的天空中射出一道闪电,那闪电不偏不倚地击中杜桑那幅画,天上和地下两张相同的图案被一条银线相连接,“啪嚓”一声巨响,杜桑惨叫着被震飞到几米之外,但那幅画却奇迹般地完好无损。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杜丽目瞪口呆地愣了几秒后,声嘶力竭地喊道:“——爸!”
杜丽连扑带爬地奔到父亲身边,扶起父亲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了,杜桑已经没有了呼吸。
就在杜丽伤心欲绝之时,柯林面对着前方的金橘湖,激动地全身颤抖,大声呼喊道:“出来了,那地方居然就在这里!杜桑说的果然没错!这是最伟大的奇迹!是世界上最壮观的场面!”
杜丽抬起头来一看——在她的面前,是一辈子从来没见过的、甚至在梦中都不可能出现的奇异景象——金橘湖的湖面上,出现了一个直径几百米的巨大漩涡,所有的湖水都被巨大、神奇的力量卷到边缘,在漩涡的中心,现出一个向下延伸的湖底深洞!
柯林疯狂地张开双手叫喊着:“‘埃卡兹’部族的遗迹,埋藏在地下几千万年的秘宝真的存在!它竟然一直隐藏在这金橘湖的湖底洞穴里。太神奇了,这真是远古文明的鬼斧神工!”
杜丽慢慢站起来,朝原形毕露的柯林走去,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骗子!这一切全都是你计划好的。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吧?”
柯林望了一眼杜丽手中的照相机,似乎一切都明白了,他冷冷地说:“对不起,杜丽。我要是不耍些小把戏,怎么能接近得了你那个‘天才’父亲呢?我又怎么能找到这隐藏得如此巧妙的地下秘宝?”
杜丽举着照相机,狠狠地说:“你在一年前是怎么拍到这张照片的?”
“你忘了吗,杜丽。一年多前,你父亲刚开始画这个图案时,你和你家的保姆为家里堆积太多的画而发愁,便瞒着你父亲偷偷地丢掉了一些。也许是缘分吧,你们丢掉的那些画中恰好有那么几张被我看到了——”
“而你又早在那本书中看到过关于这个图案的介绍。”杜丽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所以你就想了个办法来接近我,并借机调查关于宝藏的线索——也就是我父亲,对吗?”
“噢,”柯林阴笑着说,“杜丽,我早就说过,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不过话说回来,我一开始也只是好奇,只想借着你爸爸神奇的梦境感应和神通广大的穆川弄清楚这件事而已;但我没想到,发展到后来,竟然真的找出了宝藏——也许这是天意吧。你说呢,亲爱的?”
“不准这样叫我,你这个混蛋!”杜丽噙着泪的眼睛射出愤恨的光芒,“就为了你的好奇心,还有那该死的宝藏,你害死了我的父亲!”
“不,杜丽,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也不知道你父亲会死——不过,我现在知道了。”柯林望着天上的星座说,“这实在是很遗憾,也是很讽刺的一件事——你父亲死也不会想到,他一直在寻找的那把‘钥匙’就是他自己!那个梦暗示他完成自己的使命——画完那个图案。而准确、完整的图案就是开启湖底洞穴的‘钥匙’!”
柯林对着天空感叹道:“几千万年前的人类,竟然能有这样惊人的智慧和能力——他们设计出一个如此超乎想象的巧妙机关——以天上的星座为‘锁’,地上相对应的图案为‘钥匙’,这实在是太神奇和伟大的构思了!大概全世界最精明的盗宝贼也不可能想到会有这样的‘开锁’方式!”
“可是,你这个盗宝贼不是已经成功了吗?”杜丽一步步向柯林紧逼过来,眼睛里透出拼死的决心。“但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阻止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我不会让你这么顺利就得逞的。”
“你最好是冷静一些,亲爱的。”柯林迅速地从黑皮包里掏出一支乌黑光亮的手枪,对准离自己还有几米距离的杜丽。“别冲动,别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