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静雯全身一阵阵抽搐、发冷,她不由自主地扭过头来,骇然看到,在自己身后,竟然躺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唔…”汪静雯双手捂住嘴,把尖叫堵在了嘴里。她瞪着惊惧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个模糊的人影,脑子里天旋地转。好一阵之后,她猛然想起了什么,身子扑到床边,“啪”地一声按亮电灯。再回头时,床上空空如也,那黑色的人影就跟上次沙发旁出现的幻觉一样,消失殆尽了。

汪静雯在床上呆滞地坐了好几分钟,抚慰着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脏,她在心中惶恐地自问:我这是怎么了?又出现幻觉了?我不是已经好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精神病人的症状?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汪静雯竭力想使自己冷静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她所庆幸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刚才没有失声尖叫出来。否则的话,父母闻声赶来,看到的又是自己发神经的现状。猛然间,汪静雯心中涌出一团火——该死!我不是疯子!我不是五年前被送进精神病院的那个人了!

她在心中怒吼、咆哮,眼眶里却淌下脆弱的泪水。兀自哭泣了一阵,汪静雯走下床来,打算去卫生间洗一把脸,让自己清醒、冷静下来。

她推开房门,摸黑穿过漆黑的客厅,下意识瞄了一眼父母的房间——房门紧闭着。

用手捧着清水冲了下脸,汪静雯感觉自己好多了,情绪也渐渐平伏下来。她望着面前大镜子中的自己,用聂医生教她的自我暗示法对自己说:汪静雯,你是一个正常人,你过着普通安宁的生活。

是啊——汪静雯闭上眼晴,回味着回家以来这五天的生活——不管怎么说,每天能和父母在一起吃饭、聊天、逛街,这不正是自己在疗养院中期盼已久、梦寐以求的吗?我不能允许那些莫名其妙的怪异感觉破坏我平静的生活。

汪静雯睁开眼,望着镜中仍然湿漉漉的脸,想用手拭干脸上的水珠,眼角的余光却突然晃到镜中的一个影像——在她身后洁白的陶瓷浴缸的边缘,似乎有一团黑色的什么东西。可以肯定,她起初站在镜子前是没有看到这东西的。

她紧紧地盯着那团黑红色,惊骇地发现那团东西竟然在缓缓向上升。渐渐地,汪静雯的双眼越睁越大,全身的寒毛连根竖起,她清楚地看见,那团升上来的东西竟然是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而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那脑袋上血红色的双眼正直视着她。

汪静雯终于控制不住了,她无法接受一晚上连续发生两起这种事情。她惊骇万分地抱住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汪兴宇和董琳睡得正熟,突然被女儿尖厉的惨叫声惊醒,两人大骇,赶紧翻身下床,循着声音的方向冲进卫生间。看见蜷缩在墙角的汪静雯仍在高声尖叫着,父母两人一齐围了过来,将女儿紧紧抱住。董琳的声音甚至比女儿更加慌乱:“静雯!你…你又怎么了!”

汪静雯被父母紧紧拥在怀中好久,尖叫声才渐渐平伏下来,转变成无力的呻吟和短促的呼吸。董琳对丈夫说:“把静雯抱到客厅里去吧!”

汪静雯喝光父亲倒的一大杯温开水,脸色仍没缓过劲来,还是煞白一片。母亲抚摸着她的胸口和后背,一脸焦虑的神情。但是,父母两人都没有再追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好一会儿,汪静雯惶恐不安地望着父母,声音颤抖:“爸、妈,你们相信我…我不是疯子!我刚才不是在发神经病!我是真的看到…”说到这里,那恐怖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汪静雯猛地一阵抽搐,说不下去了。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静雯,你不用解释…”

汪静雯望着母亲,明显感到她是在安慰自己。“不,你们不知道。”汪静雯摇着头说,“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认为我只是旧病复发罢了。”

夫妻俩担忧地互望一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沉默片刻,汪兴宇问:

“那你认为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汪静雯嘴角掀动了一下,凝神望向父母,终于将自己猜测已久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这套房子有问题。”

7.怀疑

“房子?”汪兴宇和董琳同时一惊,“房子会有什么问题?”

汪静雯此事顾不上那么多了,既然已说出了口,她索性将内心所有的猜测和感受一吐为快:

“我从踏进这房子的那一刻起,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惧怕感。我本以为是种错觉,会转瞬即逝。可是,在我回来这五天的时间里,这种感觉一直萦缠在我身边,时隐时现、时强时弱——我终于明白,这不是错觉,我会产生如此怪异的感觉,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而事实上,这几天发生的怪事也恰好证实了这一点。我第一天晚上便看到可怕的幻觉,当时你们认为是忘了吃药造成的。可后来几天我都按时吃了药,今天晚上却变本加厉地出现了两次更加可怕的幻觉!”汪静雯恐惧地摇着头说,

“我无法再欺骗自己的感受了,我知道,这一切肯定不正常!”

听完汪静雯这一大番话,汪兴宇和董琳惊诧得瞠目结舌。汪兴宇不解地问:“静雯,你说踏进这房子的那一刻起就有种怪异的感觉?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们?”

“我怕你们会难过——这套房子,是你们专门为我准备的新居…”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在乎的,是你的感受啊。”父亲说,“如果你在这里住得不开心,那我们精心准备的又有什么意义?”

“我并不是不开心。爸、妈,和你们住在一起,我非常愉快。只是…”

“你为什么一定认为出现幻觉就是这套房子的关系呢?”父亲问。

“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了。”汪静雯说,“我住进这里短短几天,就接二连三地出现各种幻觉。如果不是环境造成的,我真不知道还会是什么原因——爸,我在疗养院呆的最后一年多时间里,可是一次都没出现过幻觉呀!要不然的话,医生是不会同意我回家来住的!”

“可是…”董琳为难地说,“我和你爸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啊。”

汪静雯张了张嘴,随即垂下头来:“你们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认为是我又发病了,对吗?”

“静雯,我们真的没这么认为,我们相信你是完全好了的。”父亲坐到汪静雯身边,挽着她的肩膀说,“我刚才仔细思考了你所说的话,并分析了一下。你看会不会是这样——你几天前刚进门时所产生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惧怕感只是你对于新环境感到陌生才引发的一种错觉,这种错觉对你造成一种心理暗示,让你觉得这套房子里有某种令你害怕的东西存在,所以才会时不时地出现幻觉。”

汪静雯咬着下嘴唇,仔细思索父亲所说的话。过了片刻,她抬起头来:“可是,爸,有一点我觉得刚好相反——我刚进这个家门的时候并不是产生了一种陌生感,而是隐隐约约地觉得对这个家中的某些东西有种熟悉感。就像有些东西我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那怎么可能呢?”母亲说,“这套房子,包括这个家中的每一件家具都是在你住进来之前新买的。你也能看出来吧,这个家里的每一部分,不管是桌子、柜子、床;还是窗帘、被单、厨具;甚至包括扫帚、抹布这样的小东西,也全都是新的呀——我们以前那个家中的每一样东西都没有带到这里来。”

这一点,母亲确实没有说错。其实这五天来,汪静雯早就细心观察过了——这个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新崭崭的,几乎没什么使用过的痕迹——想到这里,她觉得有点无话可说了。

闷了好一会儿,汪静雯像作出什么决定似的对父母说:“爸、妈,我想明天跟聂医生打个电话。”

这句话让双亲都一下变了脸色,他们怔怔地呆住了,露出为难的神色。

汪静雯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你们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