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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喜没有疯,茉喜咬着嘴唇,在刀割火烧一般的剧痛之中越来越冷静。双臂搂住了万嘉桂的脖子,她想原来这就是刀山火海,这就是心甘情愿。疼啊,真疼啊,当女人真是受罪啊!
可是疼也愿意,死都愿意,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在他身边占个一席之地。想看看他的时候,能看到他;想摸摸他的时候,能摸到他。十六岁的茉喜,想象不出没了万嘉桂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午夜时分,万嘉桂终于安静了。
他巨大而又沉重地压在茉喜身上,脊梁与额头湿漉漉的,短头发也是汗津津的。微微地张开嘴喘息,他的热血在一点一点地冷,他的头脑也在一点一点地醒。
醒不是一瞬间的事情,其实他早有了朦朦胧胧的意识。他感觉到了这场春梦的美好与险恶,他简直像是策马狂奔直冲悬崖。明知道太不对劲,明知道要出大事,然而策马扬鞭逆风而行,他太兴奋了、太痛快了,全身心一起失了控,不肯醒、也不敢醒。
然而,他终究是要醒的。
两只手慢慢放开了茉喜的肩膀,转而迟疑着撑在了床上。他睁开眼睛慢慢起身,在银白月光之中,看清了茉喜苍白的面孔。
茉喜的刘海与鬓发全被汗水打湿了,一绺一绺贴在额上脸上,像漆黑的墨画。大睁着眼睛向上凝视着万嘉桂,她忽然笑了一下。
这是一个惨笑,在熬过这样惨烈的一场洞房之后,她只能够惨笑。然而惨笑也是笑。
万嘉桂像是被她的惨笑魇住了,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他慢慢地直起了身。最后跪坐到了茉喜身边,他缓缓地收回目光,从茉喜的头,一直看到了茉喜的脚。
然后,他哆嗦了一下,因为发现茉喜正躺在一片黑暗的血泊之中。
慌忙一步迈到了地上,他下意识地想要拦腰抱起茉喜去找医生,可当真把茉喜抱起来后,他原地转了一圈,又弯腰把人放回了床上。仓皇地从床尾找到了裤子,他蹦跳着要把两条长腿伸进裤管里,一边蹦跳,他又一边无意识地急促说道:“茉喜,别怕、别怕!”
这个时候,茉喜缓缓地坐了起来,用虚弱轻飘的声音做了回答:“我不怕,你也别怕。”
此言一出,万嘉桂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提着裤子僵住了动作。抬眼望着茉喜惨白的脸,他张了张嘴,忽然间是彻底地清醒了。
“茉喜…”他始终是没能把两条腿插进裤管里,赤条条地提着裤子站立了,他凝视着茉喜的面孔,像凝视着一轮清冷的圆月,“你…”
茉喜挣扎着爬到床边跪起了身,张开双臂拥抱了万嘉桂。
万嘉桂的身体是魁梧坚硬的,方才那么火热,如今却又这么冰凉,但是茉喜不介意。两条细胳膊痉挛一般地狠狠收紧了,她咬牙切齿地告诉他:“我把身子给你了,你可不能负了我。”
万嘉桂慢慢地抬起一只大手,轻轻触碰了茉喜的脊背,还是个小女孩的身量,细腻光滑得像丝绸。终于全明白了,万嘉桂几乎想哭——她怎么这么疯这么傻?怎么这么逼人?
“我对不起你…”他喃喃地说话,“我永远对不起你…”
茉喜抬起手,摸索着捂住了他的嘴,“不,你一定要对得起我。只要你对得起我,我为你舍了性命都甘心。”
在她的手心里,万嘉桂的气息还在咻咻地活动,但终究还是欲言又止。酒后乱性不是借口,尽管他的确只是酒后乱性。他应该对茉喜负责,茉喜还小,还是个黄花大姑娘,他怎么能够不负责?
可是,怎么负责?娶了她?不行,他已经和凤瑶定过亲了,无缘无故地退亲,对不起凤瑶;纳她为妾?也不行,妻还没有进门,先定了妾?再说自己何德何能,凭什么让茉喜做妾?
怀中忽然一松一凉,他低头看时,发现是茉喜自动地放开了自己。
茉喜慢慢地穿好了裤褂,然后下地,又穿了鞋。
身体深处像是插了一把钢刀,血淋淋地翻滚着搅。拎起斗篷也披了上,她轻声说道:“我走了。”
不说了,做都做了,何必再说?凭着她对万嘉桂的了解,她相信自己会赢——不是大赢,也是小赢。
万嘉桂背对着她,依旧站在床前。她推门向外走了,他像受了定身法一般,也仅仅只是回了头。
第十三章 风雪夜,刀兵起
茉喜回到卧室后,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便自动地醒了。
隔着一层浅色窗帘,窗外透入了隐隐的天光。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下床跑到了窗前向外望去。望过之后她放下窗帘松了一口气——外面正在下雪,而且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盖住了她夜里出入时留下的脚印。
老妈子们还没有来,所以茉喜重新回到了床上。身体不是那么地疼了,疼她也能忍。蜷成一团侧卧在被窝里,她想今天见了万嘉桂,他对自己将会有怎样的态度?自己和万嘉桂之间的秘密关系,又该在什么时候告诉凤瑶?谁告诉?他?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她的思绪拐了弯。从枕头下面摸出一面小圆镜,她在黯淡光线中照了又照,又用手指轻轻地抹了抹眉毛——听说处女破了身,眉毛就会变散,但是茉喜感觉自己的眉毛还和先前一样,整整齐齐地顺着一个方向生长,紧密得抹不开揉不乱。
然后她低了头,又自己扯开衣领向内看了看。胸脯鼓胀胀的,印着个红牙印。万嘉桂疯的时候是真疯,咬了她不止一口,可她现在回忆起来,却是丝毫不恼,甚至还有几分甜意。万嘉桂越是疯,越是证明她有诱惑力,如果换了凤瑶给他,他一定不疯,不但不疯,兴许还要进退有礼、斯斯文文。可是,茉喜想,若是真动了心,又怎么能稳得住?
反正她是稳不住。
上午,万嘉桂没露面。
中午,在茉喜和凤瑶已经吃完了午饭的时候,他来了。戎装整齐地站在堂屋里,他看了茉喜一眼,随即移开目光,神情过分郑重地对凤瑶说了话——下午他要和老苏一起出发去保定,新年近在眼前,他得去向他的顶头上司孟师长述职,另外孟师长打算对文县一带的军队做些调动变化,具体是如何变,他作为孟师长的爱将,也要和师长仔细地商议一番。两件任务,全是重任,所以他这一去,大概要在保定耽搁些许时日,不过按理来讲,不会耽误他赶回文县过年。
凤瑶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打量着他,看他今天的气色是极其不好,仿佛一场宿醉把他醉瘦了,一张脸不但轮廓分明地泛了青,而且胡子茬也没刮干净。晃着大个子站在堂屋正中央,他甚至连肩膀后背都塌了,好像一身的骨头要散架,脖子也将要支不起脑袋。
将来意报告完毕,他显出了要走的意思。临走之前,他看着凤瑶又问:“有没有想要的玩意儿?有的话就告诉我,我顺路给你带回来。”
凤瑶摇了摇头,还在惊诧他的憔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万嘉桂心事重重地垂下眼帘,随即扭头转向了茉喜。抬眼和茉喜对视了一瞬,他又问道:“茉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