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云农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外界那漆黑天色答道:“他就是……马国英。”
三锦的脸上还带着笑意:“马国英?他不是让你给撵走了吗?”
严云农点点头,依旧不肯去面对三锦:“我……我当时看他人还不错,所以就把他撵到张家口……带兵去了!”
屋内静默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严云农试探着回过头来,望向三锦。
随即,他挨了个十分响亮的大嘴巴。
三锦从床上跳下来,光脚穿了皮鞋,也没系鞋带,大踏步就走到椅背前拿起长袍,同时恶狠狠的说道:“这还说什么啊?先是拿我当傻子哄,现在出事了又把我当枪使唤,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严云农见状,赶忙下地去拦他:“哎……你别生气,我是一时糊涂,现在明白过来,可是也晚了。你得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啊!”
三锦把皮鞋底重重的踏在了严云农的脚面上:“赎你妈的罪!给我让开!”
严云农痛的直跳:“三锦,别、别,你听我说……你说我能是有心害你的人吗?”他一时找不到拖鞋,只好赤脚跟着三锦出了房门:“马国英那小子当时表现太好,我就被他迷惑了嘛!”
三锦走进冷森森的院子里,听到这话便回头吼道:“去你妈!你就是信他不信我!我和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居然不相信我!”
严云农苦口婆心的解释:“没有的事儿!再说他是个下边人,你是我的好兄弟,你俩怎么能打比方呢?”他伸手去拉三锦的袖子:“我对你的感情,你还不知道吗?”
三锦甩手又扇了他一耳光:“滚!别和我谈感情!”
严云农一路哀求,居然随他走到了院外小街上。门口守夜站岗的勤务兵们见司令形象奇异,连鞋都没穿,就犹犹豫豫的拿起手电筒,尾随在了后面。
严云农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半里路开外的胡同口。路上碎石硌的他脚底生疼——可是也有办法,因为三锦正在怒发如狂。
既然怀柔政策不起作用,严云农便改变了策略,变出一副严厉面孔道:“你这个小崽子,还闹得没完了!马上跟我回家,否则我就把你扛回去!”
三锦满不在乎的继续向前走——走了两步,他忽然意识到对方完全有这个力量,便拔腿开跑,一溜烟就没了影儿。
严云农实在是追不得了,一手扶墙歇了歇脚,心想自己这回是捅到马蜂窝了。
第27章 后果很严重
恼火的三锦深一脚浅一脚的冲出胡同,然后就迷路了。
这种小道两旁是没有路灯的,三锦手上也没个亮儿,只得摸着黑乱走。其时严家勤务兵正拿着手电筒四处吆喝着寻找他,可世事就是这样的无奈,这两方一起进入岔路背道而驰,相隔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了。
三锦抱着自己的长袍,也不晓得是走了多久,终于到达了一处街口。眼看着一辆黄包车停在那里,他如同见了救星一般狂奔过去,气喘吁吁停在车夫面前问道:“德国饭店,走不走?”
车夫没有不走的道理。拉起三锦一路快跑,他利利落落的就把人送到了地方。三锦摸遍全身也没有找到零钱,便随手给了他一元钞票,而后迈步进入饭店,心想自己在这里开间房对付一夜,等明早再乘火车回天津;至于严云农——让他见鬼去吧!
茶房将他引入二楼,打开房门后便自行离去了。三锦一手拉着门上沉重的金属把手,站在门口向内打量了一番,见屋中十分整洁,倒也住得过,便叹了口气,心想我这是何苦来,有安稳日子不会过,偏要在这大夜里赶来北平住旅馆——而且还是一个人。
正在他思绪万千之时,隔壁房门突然开了,一人探身出来作势要走,忽见了附近的三锦,就大为讶异的唤道:“这不是多王爷吗?”
三锦扭头望过去,也是吃了一惊:“唐先生?”
这两人目瞪口呆的相对而立了,都觉着十分不可思议。三锦先反应过来,不由自主的说道:“唐先生,你可真是个神奇的人。上次分别时你还在营口,如今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唐森笑道:“你又何尝不是呢?不过我居无定所,是四处漂泊惯了的;王爷怎么也会孤身一人住到这异地的饭店里了?”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加深扩大了,故意向三锦身后看了看:“是孤身一人吧?”
三锦一摆手:“别看了,你甭乱想。”
唐森又打量了三锦,见他衣衫不整,怀中抱着长袍,脚下的鞋带也拖了老长,就出言问道:“王爷这是从哪里来?怎么瞧着很匆忙?”
三锦这回“唉”了一声:“说来话长,不说了!”
唐森从饭店里租了一辆汽车,载着三锦出去吃夜宵。三锦还抱着他那件长袍,踢踢踏踏的上车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口中说道:“唐先生,我不和你客气了啊!”
唐森现在已经和他很熟,便玩笑道:“别呀,王爷还是客气吧!”
三锦很干脆的摇头:“不用,咱俩不是小两口吗?”
唐森没想到他还记着这句话,就感到又好笑又高兴,觉着三锦这人有良心,自己没有白白的对他好。
唐森这人,大概是深深热爱着日本的一切,连吃个夜宵也要找家日本馆子。
和服打扮的侍女将这两人引入在一间雅致清静的和室。唐森盘腿坐下后,见三锦赤脚走来,就开口笑道:“王爷,不要怪我多想,你今天这样子,实在狼狈,简直好像是从被窝里逃出来的。”
三锦弯腰坐下来,将怀里的那团长袍放到一边,同时点头道:“差不多。”
唐森一时没说话,待侍女将料理上齐之后,才意味深长的说道:“多王爷,是年少风流啊!”
三锦抄起筷子去夹鱼肉吃:“别胡说八道,好像你知道什么似的——难道我是从你被窝里钻出来的?”
唐森向他探过头去:“自然不是我,可又到底是谁呢?”
三锦扭头“呸”的吐掉一根鱼刺:“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唐森坐直了身体:“可是给你发信到新京的那位兄台?”
三锦从眼角处瞄着他:“你好记性啊!”
唐森自嘲的低头一笑:“谈不上好记性,不过是比较关注你罢了。”
三锦放下筷子,对着他抱拳一拱手:“承蒙关注,深感荣幸——不过你猜的没有道理,我怎么会从男人的被窝里逃出来呢?”
唐森摇头笑道:“其中的缘故,在下就不晓得了。怎么,王爷要考考我吗?”
三锦重新拿起筷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行啦,你还越说越真了。”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锦转移了话题:“唐先生,我想见见三好机关长,可以吗?”
唐森没想到他会主动谈到这里,立刻起了精神:“你有什么事情吗?”
三锦点点头:“我有点事想和他面谈。你去和他说说,让他给个时间地点。”
“哪方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