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世毕生还未做过如此激烈的运动,奔跑中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口腔中也弥漫了强烈的血腥味。后来他实在是跑不动了,普嘉却还不敢停留,索性握紧了他一只手,跌跌撞撞的拖着他向前。
也不晓得是过去了多久。普嘉终于停住脚步,而后嗵的一声跌坐下来,弯下腰剧烈的喘息。
穆世趴在他身边,也是喘得身体不住起伏。上午的黄太阳很寂寞的挂在上空,茫茫雪地反射出来的光芒几乎可以刺瞎人的眼睛。
这两人在气息渐平后,各自掏出墨镜戴了上。穆世艰难的爬起来,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抖了抖雪:“他们大概是都死了。”
普嘉回头望过去。
茫茫大地,一片干净。
穆世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道:“能不能回去,把皮箱找出来?”
那几只皮箱里装着紧扎成捆的大额美钞和许多金条。穆世已经没有了土地和士兵,如果再丢了钱,那他真是连生存都不能够了——虽然那些钱也不够养他一辈子。
普嘉知道穆世的心思,但还是摇摇头:“少爷,那太危险了。”
穆世的脸上又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此时,天边响起了一串枪声。
穆世和普嘉被一起吓了一跳。觅声看去时,就见前方远远的出现了一队分散的人影。
人影很快就逼近了,原来他们是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而从那绿色的军装上来看,他们正是楚泽绍手下的联合军。
穆世到了这个时候,反倒坦然了。扭头望着普嘉一笑,他似乎是有些无奈:“好啊,结束了。”
普嘉握紧了他的手,态度却是坚决有力:“少爷,您别怕。”
第25章 仇人相见
德堪监狱位于利马地区的西部,离利马城约有二十公里的距离,还是二战之前法国人修建的。监狱整体为二层砖石建筑,周围用铁丝网严密拦住,网上随时可以通电;四角也有炮楼规模的岗哨,上面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昼夜轮流值班。
德堪监狱的中心,是一座异常宽敞的半地下室封闭大厅,四壁几乎达到四五米高,厅内主要靠天棚处所开的圆形大天窗照明。大厅四周又有几处甬道通往地上地下,直达各个监区。
穆家的人在大宅被楚军占领之后,就被一批批的运送到了这里。因为人口众多的缘故,整座大厅竟都被他们占满。厅内众人或躺或坐,其中哀嚎者有之,呻吟者有之,谩骂者有之,争吵者有之,从早到晚,一直喧闹不止;狱卒来呵斥了几次,也没有什么效果。
楚泽绍背着手站在监狱大门口,为了能够登高望远,他索性站到了一座土丘上,尽可能的把目光放向远方。
从穆家大宅归来已有二十八个小时了,他从穆家人嘴里听说自己那被穆世带走的妹妹已经怀了七八个月的身孕,心里在不满之余又觉得纳罕,心想莫非姓穆的转了性,真是爱上邦妮了?
派去追逐穆世的小队同他走的不是一条道路,可因带队人是稳重老实的金少校,很值得信任,所以他便没有多去担心,占领穆家大宅后便率先返回了利马城——他的统治不算稳定,他总不敢离开此地太久。
金少校今天凌晨给他发来电报,说是刚刚回到利马边境,大概在十小时之内就可以抵达德堪监狱——楚泽绍认为经过了这一场恶斗之后,不管妹妹怎样闹脾气,自己都必须把姓穆的送进监狱里扒下几层皮来!
“让她瞧着那家伙进监狱,要她知道他还活着,可是也活不好,这样以后和我大闹的时候就总会有点顾忌,不会太出格。就这么一个妹妹,我这哥哥总得让着她一点才好。唉,没想到她那么一个小姑娘居然也要给我生下一个外甥来了,回家该让丹罕好好照顾她,可怜的妹妹。”
他把双手插进夹克上衣的口袋里,脑子里想的头头是道,同时又怀了满腔柔情。
远方隐隐的腾起一道黄烟,他立刻站直了身体,同时又严肃了面孔,认为还是有必要给这私奔的妹妹一个下马威。
尘土和泥水之中蹦蹦跳跳的开来一辆灰溜溜的吉普车。他几大步跑下土丘,在那吉普车的斜前方站住了。
吉普车尖叫着刹在他面前,随即车门打开,金少校东倒西歪的跳下来,还挣扎着敬了个张牙舞爪的军礼:“主席您好!”
楚泽绍没理他,走上前去径直打开后排车门,伸头进去想看妹妹。哪知车内迎头撞出了一个穆世,两人骤然互相面对,那距离简直近到了鼻尖相触的程度。
双方都吃了一惊。而穆世立刻错开目光,侧身下车后快步走到车尾处,以手捂嘴弯下腰来,低低的发出了几声干呕。
楚泽绍愣了一下,而车内随之又跳下来一个普嘉,像往常一样跑到穆世身边作势准备着侍候。
车内再无他人了。
楚泽绍转向金少校:“邦妮呢?”
金少校身为司机,居然也晕了车,神情痛苦的眯起眼睛答道:“报告主席,没有找到。”
楚泽绍立时变了脸色:“什么?”
金少校解释道:“我是在通往宗巴雪山的路上追到他们的。当时就在雪原上看到这两个人,而前方发生了雪崩,我们无法再继续前进了。至于小姐在哪里,穆先生和他的人一直不肯讲,而那个地方随时都会继续雪崩,所以我们只好后退回来了。”
楚泽绍听到这里,气的抬手就抽了金少校一个嘴巴:“你是为什么才追过去的?找不到邦妮,你就老老实实的把他给带回来了?”
金少校的确是个实话实说的老实人,挨了嘴巴后就哭丧着脸解释道:“穆先生一直是不肯说话,我想他毕竟是主席您的妹夫,所以也不好对他用什么手段,只得就这么带回来了。”
楚泽绍听到了“妹夫”二字,鼓足力气又给了金少校一巴掌:“你给我滚!”
金少校捂着脸,垂头丧气的后退几步站到了远处。而楚泽绍回身走到车尾,见穆世正靠着汽车喘息,而那个普嘉则用手为他上下摩挲着后背。
楚泽绍扫了普嘉一眼,忽然觉得这小子非常讨厌,这个时候了还在穆世面前奉承,不知道他是情深义重还是不识时务。
楚泽绍抬手对着身后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两名卫兵走了过来:“主席。”
楚泽绍的手指直接转向普嘉,而后不耐烦的向监狱大门一挥手。
卫兵们会意,冲上去合力把普嘉连拉带扯的拽走。普嘉开始拼命的反抗,且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穆世,穆世却对他无力的点了点头,语气虚弱的说了一句:“你先去吧。”
普嘉却没有能够再见穆世的信心,他在两名卫兵的挟持中大声喊道:“不!少爷!不!少爷……”
卫兵在他腹部用力捣了一拳,然后在他那短暂的忍痛失语中,将他强行拖开了。
穆世刚刚经过了一场漫长的晕车,虽然现在终于可以脚踏实地了,可眼前还是有些恍惚;也不敢动,因为头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