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段提沙又痛心疾首起来:“他不理解我的苦心,完全不理解,还闹着要和我一起死。这个臭老虎,难道他不知道他欠我的吗?伤心,他真让我伤心!”
就在段提沙又生气又伤心之际,部下的一位参谋乘车从山外回来了。该参谋叫名是参谋,其实更像一位负责理财的驻外会计。因为段氏在外的流动资金数目庞大,所以这参谋每隔一两天就带着账簿回来一趟,向段提沙做出汇报。此刻他不知道段提沙刚刚受到了打击,照常就摊开账簿走上前去,开始唠唠叨叨的报账;而段提沙心不在焉的听了片刻,忽然抬手做了个打断的动作:“停,那八十万是怎么了?你再重复一遍!”
参谋一点儿危机感也没有,当即就开口解释道:“哦,将军,是老虎少爷在今天中午往清莱发去了电报,让人从银行里提走了八十万港币。”
段提沙拧起眉头:“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老虎少爷用钱,我们向来是不问的。”
段提沙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的就咬上了牙:“NND!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真和老子干上了!”

第72章 开战

段珀大吼一声,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大汗淋漓的坐在床上,他气喘吁吁的眼望前方,目光都直了。
在方才的梦里,他被段提沙抓住绑在了躺椅上。衣裤被一撕两半的扯开扒下,有面目模糊的人走上前来,用冰凉的手指抚摸过他的皮肤。然后时间飞速流逝,末了他奋力探头望去,就见自己的身体从颈至脚,一片血淋淋的五色斑斓。
这情景让他陷入了没顶一般的绝望悲愤中,在梦里就崩溃了。那一嗓子吼的粗犷宏亮,空山虎啸一般,活活的把他自己都震醒了。
和他一起醒来的,还有岩温。
岩温就躺在他身边,一只腕子被手铐禁锢在了铁床边栏上。段珀怕他带着士兵作乱,而把他公然监禁起来又不甚妥当,因为有时还要指望这家伙替自己发号施令;所以权衡之下,他索性像拴狗一样把黑小子给制住了。
岩温哈欠连天的坐起来,揉着眼睛问道:“老虎少爷,你怎么了?”
段珀不喜欢黑小子,所以答起话来很不客气:“不用你管!”
岩温垂头迷糊了一会儿,又试探着提出要求道:“老虎少爷,我想出去撒尿。”
段珀伸手敲敲床板,一言不发。
岩温无可奈何的抬腿下床,用自由的那只手从床下掏出一只玻璃酒瓶。摸着黑将裤衩退下去,他别别扭扭的蹲下来,把自己下面那玩意儿抻着对准了瓶口。
寂静的夜里响起了滴滴答答的水声,听着就是那么怯生生,一点儿也没有小伙子的豪迈。一股子淡淡的臊气升腾上来,这让段珀很不耐烦的对着门外喊了一嗓子——没有语言,没有文字,就单是“啊!”的一声呐喊,打雷似的。
守夜的卫士推门进来,把岩温那一瓶子尿拿出去倒了。
岩温回到床上,靠边躺成细细的一条,悄没声息的闭了眼睛。
段珀没有睡。抬起双手捧住脑袋,他沉着脸枯坐。
他心里苦,苦极了。他想如果这事不能善终,那自己就真和爸爸同归于尽。
他从小见惯了生死,从来不懂人命的可贵。如果迟早是一死,那他宁愿干干净净的和段提沙死在一起。和父亲一起死,他闭得上眼睛。
段珀在床上坐着,一直坐到了天明。"
他解开了岩温的手铐,然后两人一起出门,在持枪卫士的包围下洗漱吃喝。岩温这人有个特点,生平最喜欢烧烤,有什么烤什么,不管把食物烤成什么模样,最后都能让他满不在乎的吃进肚子里去。
段珀对此并无意见,并且还跟着吃了两根半生不熟的烤辣椒。烤辣椒的滋味从舌头燃烧进了肠胃,让他在涕泪横流之余打起精神,命人把余下炮弹全部运送到了东边防线。
这几天段提沙没饶了他,已经派兵发动了好几次冲锋,段珀也没客气,居高临下的直接开炮,把那先锋队伍硬是给轰了回去。岩温这里地势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段提沙当初选择在这里驻军,本意是要阻挡缅甸政府军的追击,结果政府军没敢越境,关口却是在父子内讧时派上用场了。
虽然双方没有再进行交流,但段珀也察觉到段提沙是愤怒了——这让他越发恐慌,越发不敢缴枪投降。
现在他的问题是炮弹匮乏,可这问题一时三刻的又得不到解决。当然,他可以从那些满世界流窜的军火贩子手中购买,不过那需要大笔资金,就凭他手上这几十万港币,那实在是没法子扭转乾坤。
再说扭转乾坤了又能怎么样?难道他的目标是去打败段提沙吗?不是啊!
这天下午,在新一轮的炮战结束后,杜师长来了。
杜师长是来做说客的,先是苦口婆心的对段珀阐述人生道理,随即形象生动的描述了段提沙如今的憔悴形象,末了又用光明前景做出了引诱:“老虎少爷,眼看着就要到新年啦,你们父子两个各退一步讲了和,到时大家欢欢喜喜的过大年,那可有多么好呢?将军和你的感情,从小到大,我们这些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将军对你可真是掏心掏肺,你现在这么任性大闹,可让将军多么难过呢?!”
段珀本来是十分惦念段提沙,可如今听到这里,却是感觉很不对味:“我任性?”他站起来,对着杜师长瞪眼睛:“我任性?!他这一年来无缘无故的给我抽血换血,我没有说过一句怨言,因为我还能忍!结果现在他变本加厉,竟然要在我身上纹那些乱七八糟的花纹!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等他真疯够了,那我怎么办?我用刀子把我的皮切下来吗?!”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嘹亮起来:“他对我掏心掏肺,难道我对他狼心狗肺了?要是叔叔还活着,一定不会让他这样糟蹋我!”
杜师长看他吼的十分激动,仔细一听这话,似乎也是有理,就苦笑着转移了话题:“那……毕竟是快要过年了,闹成这个样子,也不大好……”
段珀气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已经这个样子了,还他妈过个屁年!越老越混蛋,你回去让他好好想一想吧!他敢再往我身上打主意,我就抱着他从山涧上跳下去!我说到做到!”
杜师长听了他这副亡命徒口吻,当即点头表示领会。而段珀像只疯狗似的,忽然又气冲冲问道:“他现在还好吗?”
杜师长,照理来讲,应该故弄玄虚的吓唬吓唬段珀,不过心念一转,他忽然又有点儿不忍心了:“也和你一样,天天生气,别的倒是没什么。”
段珀胸膛起伏,面颊泛红,嘴唇却是失了血色。
“老混蛋!”他抬袖子在眼睛上一蹭,委委屈屈的降低了音量:“气死我了!”
杜师长无功而返,向段提沙复述了段珀的言语。当时段提沙蹲在三楼房顶上,也不说话,一只手夹着根雪茄,另一只手垂下来,非常明显的在匀速颤抖。等到杜师长复述完毕了,他把雪茄送进嘴里深吸了两口,而后狠命向下一摔。
“他是我的!”段提沙一边怒吼一边站起来,在楼顶上情绪激动的走来走去:“他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