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位李先生长驻清迈,是专门负责为段提沙打理产业的。此人大概有个三十多岁,妻小都在曼谷,自己独身一人留在此地工作,顺带着又养了三个小老婆。前几天他得知段将军的儿子要来,便早早做出准备,如今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花枝招展的老婆们走到大门口,笑容可掬的等待贵客登门。及至三辆越野车由远及近缓缓驶来停下后,他那脸上的笑容酝酿到了极致,光芒四射的发散了出来。
段将军是出了名的宠爱独子,而这位独生儿子却是轻易不肯出来见人。李先生决计要抓住这次机会,把将军少爷招待的密不透风,在段将军面前讨个大大的好处。快步走上去拉开车门,他早早的就双手合什鞠了躬,随即抬头一瞧,发现车内却是接连跳下来两名年轻人,皆是长裤衬衫的打扮,其中一位身材高壮些,浓眉大眼的;另外一位则是苗条许多,相貌也偏于清秀。李先生左右一看,见没有人上前来进行介绍,就忖度着对那浓眉大眼一弯腰:“少爷,您好,路上辛苦啦!”
浓眉大眼登时将一双手乱摆起来:“不是我,不是我。”然后还退了一步,做躲避状。
李先生临危不乱,当即转向苗条青年:“原来这位是少爷,呵呵,真是对不住啊!”
段珀回头看了看何建国,心中十分奇怪,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犯出这种错误——难道自己看起来,和父亲就那么不相像吗?
这时,段提沙的副官长从后方下车跑过来了,很有分寸的在中间做了个介绍人,又寒暄笑语了一番,为李先生解了围。而李先生的三个小老婆也娉娉婷婷的走上来,莺声燕语的跟着问了好,搞得门口十分热闹。
段珀并不是个多言多语的人,这时仰头放出目光,只见李家住宅是一处很漂亮的洋楼,楼前有宽敞草坪,就和风景画片上的房屋一样美丽。何建国也怔怔的望着前方,感觉这楼房和自己当年家中的住宅很相像,不过周遭环境更为洁净整齐罢了。
李先生和副官长交谈几句,心里有了底,这时转向段珀,一路有说有笑的引领众人走进院子。段珀忙着四处张望,淡淡的也不大回应。
等到进入楼内,段珀籍着那明亮的吊灯光芒看清四周,见这客厅中装饰的美轮美奂,比自家先前在堪果的房屋还好上几倍,就十分满意。
李先生去年招待段提沙的时候,虽然也紧张,可是段提沙生性活泼,闹的有趣,所以他只要安心做一名仆从就是了;如今这段家少爷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笑容,单是东张西望的四处乱看,反倒让他很觉为难。幸而副官长很有眼色,这时便代替李先生笑问道:“老虎少爷,这一天汽车坐的累不累?”
这副官长乃是段珀所亲近的人,故而他痛快的答道:“不累,只是很腻烦。”
他先前一直是很沉默的,如今骤然用大嗓门做了回答,声如洪钟一般,把李先生给吓了一跳。
副官长走上前去,低声说道:“我带老虎少爷去方便一下吧,然后我们出去吃晚饭。”
段珀也意识到自己那分贝太高,于是格外留心,控制住音量答应了一声。
段珀和何建国在李宅那芬芳洁净的洗手间内,痛痛快快的撒了一泡尿。何建国一边系腰带一边低声问道:“我们就住在这里吗?”
段珀觉着自己好像是没尿干净,用手指抻着那东西来回挤捏了两遍:“当然。”
何建国笑了:“真好。”
段珀忽然叹了一口气:“这还用你说?”
何建国又轻声问道:“老虎,将军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留在山里?出来享福多好啊?”
段珀凶巴巴的把脸凑到他面前:“出来享福,怎么弄钱?没有钱,我们又能享几年的福?”然后他又一扬手:“再说……我都是听爸爸的,他要住在山里,我就跟着他住在山里,想那么多干什么?”
在段何二人嘁嘁喳喳纠缠不休的时候,李先生和副官长站在楼下的客厅中,正在谈论一些细微具体的小事情。副官长叼着李先生奉送上来的古巴雪茄,两只眼睛分别瞄着李先生的小老婆们,从嘴角中挤出话来:“晚饭当然是越快越好,老虎少爷几乎没怎么吃午饭,如果他饿到发脾气了——我是没有办法去哄他,只能让将军亲自过来一趟啦。”
李先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又问:“我已经在外面订好了饭店,可是不知道老虎少爷有没有体力再出一趟门呢?如果他很疲倦的话,我们也可以改在家里。”
副官长取下雪茄对他摇了摇头:“嗐!像他那么大的孩子,哪里知道累?只要能让他高兴,整夜不睡也是没有问题的。”
李先生听闻此言,登时领悟了,摸着下巴微笑点头。
段珀很懵懂的随着李先生出了门,又很懵懂的被汽车载去了一处富丽辉煌的大饭店内。在饭桌旁坐下后,他因为已经对这新世界渐渐熟悉起来了,所以也开始和李先生一递一句的谈起话来。副官长是很喜欢泰国风味的,这时正好趁机大嚼菜肴。至于何建国和卫士们,则是在隔壁房间中另开了一桌。
待到段珀这一边吃饱喝足后,李先生笑眯眯的问道:“老虎少爷,接下来您是打算回去休息呢?还是出去再玩一玩?”
段珀这二十岁的青年,的确像副官长所说,是不知道什么叫做累的。听说有得玩,他立刻就兴奋的坐直了身体:“我不休息。”
李先生自认为很懂这些青年的心事,故而开口笑道:“老虎少爷,请随我来吧,楼上就有一处乐园,我想一定能够合您的心意。”
此言一出,段珀没觉得怎样,副官长先斜着眼睛乐了。
然后这三人一齐站起来,又让侍应生通知了隔壁诸位。何建国吃了个肚儿圆,和卫士们也谈不拢,这时得到消息,便很积极的迈步出门——不想还未等他站稳,走廊内忽然迎面来了一帮客人,皆穿着五颜六色的花衬衫,前襟敞开大半,脚下的木屐踩在厚地毯上,虽然没有声音,可是看他们这摇摇摆摆的步态,就可觉察到那种嚣张的气焰。
何建国在门口站住了,想要给这些人让路;然而他是个大个子,很是醒目,那为首一人随便扫了他一眼,不由得就站住了:“哎?你——”
何建国抬头一看对方,也愣了:“哎?你?”
那人抬手就当胸杵了何建国一拳,同时用一口十分快速的中国话笑道:“何建国?操你妈,你他妈的怎么也跑过来了?!”
显然这人和何建国是很熟的,然而何建国却是并没有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怯怯的后退了一步,他支吾着说道:“赵、赵援朝,好久不见,原来你在这里啊。”
赵援朝兜头就给了他一巴掌,大声笑道:“傻×!你以为老子见阎王了?”
何建国挨了那一巴掌,也不反抗。而赵援朝见何建国身后站了一群结结实实的便装青年,就有些摸不清路数:“傻×,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晚刚、刚到。”
赵援朝伸手拎了拎何建国的衣领:“现在是在哪儿吃饭呢?”
何建国往身后一比划:“就在这儿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