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司令笑道:“怕什么?我有兵。”
蓝拜山叹了口气:“极卿,我该打针了。”
蓝拜山打过针后,便恍恍惚惚的上床躺下。何司令侧身抱着他,抱怨道:“拜山,你现在怎么不大理睬我了?”
蓝拜山抬起手,虚飘飘的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极卿,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何司令瞪大眼睛:“你在胡说什么?”
蓝拜山扭过头看着何司令,眼神很空洞:“我觉着……我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也懒得继续呼吸。可要是就这么死了,那真是不明不白啊。”
何司令紧紧的搂住他:“拜山,你别吓我。白面儿哪里就能毒死人呢?”
蓝拜山点点头:“我也不想死啊。”
何司令怀里只有这一个蓝拜山,可是凭空就觉着手忙脚乱的心惊起来:“拜山,我当你是亲人的,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蓝拜山闭上眼睛:“极卿,你只想着你自己,真是自私透了!”他喘了一口气:“可是我想着,这事也有我的错。我不该同你不清不楚的胡闹。我当时也存了私心的……我只是没想到你的性子这么……这么激烈,会对我下狠手。”
何司令恨不能把蓝拜山勒进自己的身体里,声音里带了痛切:“我不下狠手,你肯这样陪着我吗?我心里就只喜欢你一个人,你却总是不能安分!拜山,你别死,咱们两个好好过日子,我一定对你好,现在对你好,以后也对你好。你比我年纪大,我给你养老,我给你送终,你别死啊!”
蓝拜山面色黄白,一丝血气都没有了。听着何司令那番心慌意乱的表白,他轻轻的嗯了一声,而后嘴角微扬,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孩子话。”
何司令直勾勾的呆望着蓝拜山,望了一会儿,他吸了吸鼻子,然后低下头把脸贴在对方的胸口上,很伤心的哽咽了一声,那眼泪就如断线珠子一般落下来,不一会儿就湿透了蓝拜山胸口的衬衫。
蓝拜山依稀听见了何司令的哭声,可是那声音朦胧模糊,断断续续的从遥远处传来,让人觉着仿佛是梦。
第15章 新年之火
金焕然在何司令的授意下,派出几队小兵在城内很闹出了几场乱子。崔主席慌了神,立刻开始向何司令联络示好。
何司令威风起来了。很快,他得了南京政府发下来的委任状,成了西安行营主任。一切都进行的这样顺理成章,简直顺利到了出人意料的程度。何司令当初到西安时,可是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的升腾。
当然,这个行营主任名义上是统辖陕甘宁青四省的军政大权,然而何司令毕竟是实力有限,能把眼前的这块地方管好也就不错。
何司令年纪轻,满打满算才二十三四岁,少年发达,现在就有点乐的昏了头——也不是他一个人昏头,二十三军是上下一起昏头。
昏了头,就要撒欢。二十三军撒起欢来是非常可怕的。不好进城来闹,他们在西安周边开了杀戒。虽然这里不再是天高皇帝远的芦阳县,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他们上面的人物是何司令、何总指挥、何主任。
何司令上任一个月后,傅靖远被人暗杀了。这人一死,余下的傅氏残部也就作鸟兽散。崔主席对此深感快活,而外界却都说是何司令下的黑手。
何司令觉着这传言非常的匪夷所思——傅靖远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他动手?
他因为无所畏惧,所以满不在乎。
又过了一个月,也就是在新年前夕,二十三军又爆出了一件丑闻——军官们同西康来的马帮们串通了,大肆走私毒品。
何司令的这种生意做的久了,认为理所当然,外界实在不必如此惊讶的;却忘记了当初在芦阳县时,他是个巨匪一类的存在,做什么都无人关注;而如今他是行营主任了,这样的位高权重;却非但不能严格自律,反而顶风作案,在举国禁烟禁毒之时明目张胆的大批贩卖毒品,真是成了国民政府中一个最坏不过的榜样。
何司令同他的部下们,因为这条新闻,立刻变得声名狼藉。可是旁观者们尽管愤慨,当事人却依旧逍遥自在。二十三军本来也没有什么好名誉,走私毒品也是确实做了的,故而非常坦荡,不怕人说。
何司令在西安的这个新年,过的非常热闹,简直热闹的要翻天。
他接受着众位来宾们的恭维和逢迎,依稀体会到了蓝拜山打针后的那种快感——是一种飘飘然的满足。
后来他也厌烦疲倦了,不再见客,只在房里守着蓝拜山。蓝拜山如今总是睡,如果何司令不去找他,他可以从早睡到晚,除了打针之外,似乎连饭都可以不必吃了。
因为这个,他已经消瘦的变了模样。初五晚上,何司令在公馆内大请客,他出现时,居然有人没能认出他来。
何司令这人说话行事,一般不大出格;可是一旦出格,就能跑出十万八千里去。晚宴之上,他当着众多宾客,堂而皇之的搀扶着自己这位半死不活的情人,全然不顾了自己那花样繁多的高贵身份。李世尧坐在下面,歪着头对孙师长低声道:“何七宝这就有点不要脸了。”
孙师长很认同:“他要是跟金师长似的,带个兔子,那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可是蓝参谋长——蓝参谋长现在都快没人样了。”
李世尧笑了起来:“反正老蓝算是到了霉,不过他那边也是有问题。让他先前总是勾着何七宝打情骂俏!结果怎么样?是兔子没打着,反让鹰叼了眼睛!听说他现在往死里打白面儿,瞧着吧,我看他这模样怕是要完。”
孙师长也跟着笑:“他完了,司令怕不是要逼着我们给他戴孝?”
李世尧笑道:“我戴他妈的×吧!”
蓝拜山身体虚弱之极,不能久坐;而且见了厅内熙熙攘攘的这些人,也觉着眼晕;倒没觉着羞愧,心已经先身体一步死去了,还羞愧个屁!
“我上楼去。”他开口对何司令说:“累了。”
何司令正与同席的崔主席交谈,听了蓝拜山的话,便立刻起来扶了他半边身子,蓝拜山自己也拄了手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又过来了一个男仆,在后面紧紧跟着,以防蓝拜山忽然脱力,要一屁股坐到地上。
何司令扶着蓝拜山回了房。不过是走了一段楼梯而已,蓝拜山的头上已经见了汗。坐在沙发上长吁一口气,他忽然开口要求:“不成,我得打针了。”
何司令对他是百依百顺,抬手按了电铃,将长驻在公馆内的私人医生叫了上来。
一针海洛因注射下去,蓝拜山闭了眼睛靠向沙发背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何司令坐在他旁边:“你嫌楼下吵闹吗?那我陪你在这儿坐一会儿。”
蓝拜山一摆手:“不必。楼下的那些人,不好怠慢的。”
“也没什么。我陪你。大过年的,我不能自己在楼下热闹,让你一个人守着空屋子。”
蓝拜山一皱眉头:“那楼下那些人怎么办?”
何司令笑道:“我过半小时再下去就是了。”
蓝拜山睁开眼睛:“我也没什么可哄着你玩的。你就这么和我干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