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本兵故意挡住身前情景,不让后方降兵看出详情。
放回第二人后,日本兵随即把第五人拎了出来,又让他继续找。
第五人在尸体堆中,指出了另一张脸。
第二人和第五人当众被打爆了脑袋。
那日本兵随手又揪出一人来,那人还是个半大孩子,在被日本兵碰触到的那一刻就惊叫了一嗓子,随即伸手指向顾云章大声喊道:“他,是他,他是顾云章!”
通译官立刻上前一步:“什么?顾云章?”
半大孩子有点歇斯底里了,嘶哑着声音自顾自的狂喊:“别杀我,他就是我们师座,他就是顾云章!”
这回不等通译官再发言,后方以菊地中队长为首的一干日本军官立刻快步走来,而与此同时,六名日本兵同时出手,一扑而上把顾云章牢牢的按在了雪地里。

第32章 顾云章的主意

驻扎在此地的日军部队在失去了一个小队之后,便愤恨的怒发如狂,不但派出士兵围着大山巡逻不已,同时又在山下几条要道处埋伏了队伍,誓要对顾师给予一记痛击!
菊地中队长在林子周围已经守了好几天——这一条道路太偏,他自己都觉着这场等待毫无结果。没想到这一夜里会真的堵住一队顾师士兵,不但轻轻巧巧的就打了个胜仗,甚至还活捉了顾云章!
眼看着顾云章被部下士兵按在了雪里,菊地中队长有如暑天痛饮了冰水一般,那种畅快得意真是无法言喻,乐的仰天长笑。此时周遭黑暗寒冷,不是个久留的场所,他让日本兵将顾云章重新拉起,又示意身边军士将火把凑近,然后就上下打量了对方的面孔。
“你……”他个子矮,把脖子抻了老长,仰着脸用手指了顾云章的鼻子:“顾云章?”
顾云章被两人反剪双手按住肩膀,又有四名日本兵从四方端枪逼着他,自知再无逃生的可能,就点了点头:“我是。”
菊地中队长跟见了活宝似的,又因先前在雪地里藏身太久,冻的血脉不畅,所以此刻在狂喜之下就直犯迷糊。他怕自己活活的美昏过去,当即将个脑袋转了三百六十度,扯着嗓子用日语大喊了一通。日本兵们得到命令,就用绳子把降兵们栓成一串带走;至于顾云章,则在那四名日本兵的刺刀包围下,被人五花大绑着送进了一辆汽车里。
顾云章很顺从,让上车就上车,上了车也不挣扎,一路上只是眼望窗外,同时若有所思。
他想日本人接下来定会让自己引路进山,把顾师余部尽数歼灭,彻底除掉这一股子抗日力量。自己若是去,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自己若是不去,那恐怕是要不得好死。
他不能给日本人领这个路——要问为什么,他也讲不出道理来,反正不能领这个路。
他这人没什么道德良知,对于感情义气也不大看重;对于民族大义之类的理论,更是一窍不通。他抗日,是觉得应该抗;虽然把自己从大军头抗成了无衣无食的叫花子,可也没什么后悔的——那是自己力量有限,没抗明白。
没抗明白是自己的问题,抗日这事总是对的。
他低下头,脑筋疯狂的运转着,一个不是主意的主意就在他脑海中渐渐成了形。
在凌晨时分,汽车驶入了附近的县城中。
县里百姓的生活,并不比乡民们安逸。太阳初升之际,天地如同一个大冰窖,出门便是受罪;可也还有小贩摆开饭食摊子,将一筐筐的硬面饽饽端出来贩卖。顾云章从车窗中看到那热腾腾的干粮,就心里发恨,因为自己、以及自己的小兵、以及天生,都已经很久没有吃上这么一顿白面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带兵血洗了这个县城!
汽车陆续在城内的宪兵司令部门前停下,菊地中队长从头一辆车中跳下来,而后就指挥着部下士兵在门口站成两排,端着枪戒备出一条通道。
第二辆汽车也缓缓停在了两排士兵面前。车门打开,首先钻出的日本兵在站稳后转过身去,将顾云章从里面拽了出来;顾云章的上身已经被捆成了粽子,保持不得平衡,此刻就一个踉跄,摔倒在了车前地上。
菊地中队长别有一番用心,见状便呵斥了那日本兵。日本兵受到指责,立刻改变做法,弯腰把顾云章扶了起来。顾云章滚了一身雪,面无表情,并不说话。
菊地中队长看了他这种状态,暗暗的很犯嘀咕,不明白此人存的是何种心思。立正站于顾云章面前,他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又用生硬的中文说道:“顾师长,往里进。”
顾云章被带进了一间空房之内。
这间空房内只摆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壁上斑斑点点有些污秽,在约摸一个人的高度处还凿出几个眼子。顾云章随便扫视了一圈,便猜出这地方先前应该是个刑讯室,墙上那几个眼子大概是用来固定镣铐铁链的,而那些黯淡斑点,自然就是陈年血迹了。
菊地中队长先行在桌后坐下,而后对着顾云章一点头:“顾师长,坐!”
同菊地中队长隔着一张桌子,顾云章也坐了下来。四名日本士兵这回站到房内四角,依旧把枪口对准了顾云章。
菊地中队长的中文很不好,能听不会说,一般不讲出口,今天这是豁出去了——他对顾云章其人很感兴趣,十分想与之直接交流一番。
见顾云章坐在椅子上一直垂头无语,他清了清喉咙,主动开了口:“顾师长,久仰大名。”
顾云章没言语,没抬头。
菊地中队长又道:“顾师长,孤军奋战,虽然是敌人,可是佩服!”
顾云章依旧是没话。
菊地中队长觉着他这不像是个合作的姿态,可也没流露出宁死不屈的意思,就继续问道:“顾师长,为什么,不说呢?”
顾云章这回抬起了头,盯着菊地中队长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是多大的官?”
菊地中队长一愣:“本人是中队长。”
顾云章的神情很平静:“那你不够资格和我讲话。”
菊地中队长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受辱了,可也没有立刻翻脸,勉强保持了镇定情绪:“顾师长,自视很高,要见联队长?”
顾云章靠在椅子里,目光从浓密睫毛中射出去,不带有任何感情和温度:“我要直接和关东军军部说话。”
菊地中队长茫然了,他纵横战场十余载,还没见过这么倨傲的俘虏。
思忖片刻后,他做出了回击:“你只是一个师长,在军部面前,你,和我,一样的没资格。”
顾云章向菊地中队长坐直了身体。
他那脸上的表情渐渐趋于冷酷蛮横,声音也由轻转重:“我是中央军唯一留在热河的师长,我要和关东军军部说话!你敢阻拦,后果自负!”
菊地中队长真是不明白他哪来这么足的底气,居然开口就要往军部跑——莫非他别有秘密,并非只是个负隅顽抗的师长?
菊地中队长摸不清头脑,也没敢对顾云章使用手段;他满腹疑问的出门前往大队部,请示大队长的意见。
大队长也是犯迷糊,就一个电话打去了邻县联队。联队长官大,想的也多,一贯是宁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顾云章表现的既是如此的高深莫测,那也就只好真当他是个肚里有货的人物,不能草率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