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吃得太急了,又没有时间把牛奶缓一缓,下楼时胃有些隐隐地疼痛,余周周把校服卷成一团抵住胃部,微微地弓着背,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点。嘴里面还残留着黄油和面包混合在一起的滑腻感觉,包裹着牛奶味。凉牛奶感觉像水,没有四溢的香味,只有回味的时候才会有腻腻的香。
原本大舅妈是执意要给她做早饭的。余乔刚上大学时大舅再婚,新的大舅妈是个贤惠传统的女人,不过以前值夜班的工作让她养成了晚起的习惯,余乔放假回家,她也只是让他胡乱地吃几口前一晚上的剩饭菜,或者到楼下去买小摊上的豆浆和油条。
周周仍然记得自己站在大舅家的门口仰起脸喊大舅妈的时候,对方复杂的眼神。当然,并没有嫌弃。
再婚的女人都是希望对方家里没有负担的。然而大舅刚刚从上一个负担中解脱,转手又接了下一个。
大舅妈是个好女人。比如她坚持要给余周周做早饭。她可以用油条糊弄余乔,却不可以用它来对付周周。有时候“一视同仁”往往不是个褒义词。余周周知道,一股仗义和热情让大舅把自己接进门,然而热情耗尽的时候,她的存在就是生活上的慢性折磨。比如,每一个早晨的早起。
更痛苦的是,大舅妈做的饭菜很难吃。
而余周周不好意思剩饭。
“我可不可以每天早上吃面包喝牛奶?”
“那怎么行?那东西当零食还差不多,不好好吃饭的话上课哪来的精神头啊?”大舅妈的嗓门很大,眼睛瞪起来有些怕人。
“可是面包片比馒头营养,牛奶钙质高……”余周周想了想,“对长身体有好处。”
“可是,没有这么办的,”舅妈迟疑了一下,“像什么话。”
有时候像不像话比营养要重要,然而舅妈的举动可以理解。余周周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脚趾头,努力地让自己说话的方式既有说服力又不强硬。
“我以前一直是这样吃早饭的,我喜欢吃面包,妈妈也一直让我这么吃早饭,都习惯了。”
舅妈愣了一下。
“那好,好……但是我必须早上起来给你煎荷包蛋,热牛奶。”
“我喜欢凉牛奶,我讨厌鸡蛋。”余周周低下头,声音有些冷。
“不行!就按我说的做吧。”
一阵沉默,“好吧,大舅妈,每天早上辛苦你了。”
她能看到听到这句话之后大舅妈眼睛里面闪过的光,和当初把自己接进家门的时候一样复杂,那种夹杂在热情和疼惜中间隐隐的不安忧虑。
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个表情淡漠的孩子从来没有让自己觉得亲近可爱过。余周周有时候会听到大舅妈压低嗓门问大舅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随她去吧。”大舅永远只是啜着茶水,盯着电视,轻描淡写的一句。
余周周终究还是个乖巧的孩子,偶尔意见不和的时候,也不会有争执,她要求的并不多,也不曾任性。只不过热牛奶的香气让她想呕吐,荷包蛋她也只是吃蛋清。
“不好吃?”
“不是,我从来都不吃蛋黄。”还是一句没有表情的话。
余周周记得舅妈脸上有点受伤了的表情,忽然有些心疼,可是仍然憋住了一脸的冷漠。
她已经记不清舅妈到底坚持了几天的荷包蛋和热牛奶,只是有一天早上起来看见安静的厨房里摆着面包片和独立包装的奶酪。周周坐下来,慢慢地吃,好像这一场景已经持续了多年。
其实她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表现才能成为惹人喜爱的女孩子——她曾经一直是这样,纯天然。
“陈桉,我始终相信,真正的亲密不是慈爱地拥抱和相视微笑,不是撒娇和宠溺,而是不客套,是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地提出要求,是大声说‘妈妈给我买电脑吧’‘那条裙子真丑不要买’,是被赶下楼去吃油条和剩饭,甚至是争吵和吼叫,丝毫不在乎关系破裂也不在乎破坏表面的和谐……所以我知道,一旦假惺惺的亲切氛围营造起来,我和舅舅舅妈都会很不自由。你能明白吧,所有人都为了摆脱尴尬和冷漠而把感情大火加温,矫枉过正。但是,总有一天,还是会因为某些事扯破彼此之间和和美美的面皮。”
余周周重新开始给陈桉写信,只是她有了更快捷的途径。短信是可以即时送达的,陈桉不必再因为信件的延迟而阅读几天前甚至一个月前的余周周,然而,余周周却再也找不到笔尖在信纸上沙沙作响带来的内心的安定。
其实,余周周对舅妈撒谎了。她小的时候是没有福分吃到奶酪和面包片的,而等到长大了,生活稳定了,妈妈也常常没时间给她做早饭,豆浆油条才是常事。那些关于营养和习惯的一切,只是为了说服舅妈胡诌的。
甚至,是为了圆一个小小的心愿。余周周只记得四五岁时候开始,妈妈为人做推拿按摩,作息很不稳定,错过了饭点就会随手掏出一块钱两块钱让她去食杂店买些东西吃。
周周,去买面包吃吧。
只是不可以买口红糖。
奔奔他们总是很羡慕余周周,她是食杂店的常客。然而余周周羡慕的是电视上那些香港人和外国人,坐在长长的餐桌旁,喝牛奶,吃烤土司。甚至在大家玩过家家的时候都用湿润的建筑用沙子做包子饺子的时候,她就开始蹲在一旁埋头研究如何做方形面包片。
不过,生活变好了之后,她反而忘记向妈妈提出这个要求了。也许是因为物质和精神都不再短缺了。
现在,反倒都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关于妈妈。
余周周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无法呼吸。她脚步顿了顿,然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大步地奔向车站。
余周周站在站台上的时候仍然觉得很疲惫,好像昨晚一夜没有合眼一样。远处一辆8路车晃晃悠悠地驶过来,仿佛一个吃多了撑到走不动的老头子。抬手看表,7:06。
今天一定得坐这一辆了。余周周无奈地叹口气。
8路车有两种,一元钱一位的普通巴士,两元钱一位的空调巴士。空调巴士车比较少,也比较宽松,每天上学她都要等六点五十左右到站的空调巴士。只是为了不迟到,她今天必须要挤普通车了。
余周周几乎每天都能目睹惨烈的挤车大战。车刚刚从拐角露面,站台上就有了骚动,随着车靠近站台,大家都调整着自己的方位和脚步,推测这车大致会停在哪里以便抢占有利地形。她曾经见到过一辆刹车距离过长的8路,硬生生引得一路人追车狂奔,一个中年妇女不慎扑倒被后面的一群人踏过。
车一停,拉锯战就展开了。小小的上车门像蚂蚁洞一般被黑压压的人群堵住,余周周有一些心疼那辆臃肿的车——每一天每一站,它都要把这些上班族吞进去,里面一直挤到窒息,挤到前门进去一个就会从后门掉下一个的程度。还没有挤上去的人仍然死死地抓住前门,抿住嘴巴不理会车上的人的大声叫骂。许多刚刚挤上去的人也回头大声地斥责他们耽误时间,要求他们等待下一辆车。
余周周每一天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上演,心里没有任何评价。
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马路对面新建的花园小区,漂亮的欧式建筑,铁艺大门吞吐着闪着炫亮车灯的豪华坐骑,呼啸驶过人满为患的站台。
这个世界有两条截然不同的神经。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苦衷,也有各自的真相。妈妈曾经说过的。
余周周已经记不清这模糊的声音到底是不是妈妈的。但是那只放在自己头上的手余温还在。余周周始终没有明白妈妈想要说什么,或许她只是喝醉了。只是一年的时间,潮水般回忆一波一波淹没她,她也只是这样睁大眼睛沉在水底一言不发。
每到六点五十,空空荡荡的空调车就会幽灵一般地来,余周周踏上车,与拉锯战现场擦身而过。她记得空调车上的另外两位常客,也是在振华上学的女孩子,她们每一次看见站台上的那一幕都会大声地笑,耸耸肩嗤笑着说真的不明白就差一元钱遭那么多罪值得吗。
余周周并不知道值不值得,然而她知道自己挤车不在行。半天过去了还是呆呆地站在外围,根本没有办法靠近车门。被踩了好几脚之后,她愤而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叔叔,振华中学。”
你啊,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她仿佛听见妈妈带着笑的口气。
钻进车里面,周周扭过脸没有去看8路车旁胶着的战况。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城市在身后交织成迷离的网,她觉得有些冷,穿上校服,把头埋进奥妙洗衣粉残留的香气之中。每一次闻到洗衣粉的味道她都觉得很安全,安全到昏昏欲睡,昏昏欲睡到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囍”字,高高悬挂在昨晚梦境的天空中。
那个梦。
前半段喜庆华丽,后半段却像一个魔咒,生命的旋律急转直下,差一点就戛然而止,好像一个拙劣的作曲家在生硬地表现作品的跌宕起伏,只不过笔锋转的太过凄厉。
余周周陡然张开眼,偏过头去看窗外倒退的楼房。
“小姑娘你是振华的啊。”
车都快到校门口了,司机才好像刚睡醒一样开始搭话。
“嗯。上高二了。”觉得只是应一声不大礼貌,周周在后面自觉地加了一下年级。
“考振华了,嘿,真厉害啊。”
“没,呵呵。”
真没营养的对话。她不自觉地想笑。
“我女儿今年考高中。啥也没考上。想给她办进好学校,但咱一不认识什么校领导,二没那么多银子往里砸,随便念了个学校,也知道她不是那块念书的料。不过,这个社会需要你们这样的,也需要我家丫头那样的,是不是?往差里说,总要有人开出租车吧,不能都去坐办公室,对不对?”
上了大学也可能被现实逼回来开出租的,谁也说不准以后的人生是不是一个大圈子兜回原点。这是陈桉的原话。
“是啊,叔叔,你女儿一定有出息的,他爸爸这么宽容,这么明事理。”
大叔笑了,“那就借你的吉言了,丫头。”
下车的瞬间余周周忽然有些奇怪于刚刚那位大叔慷慨的演讲,或许他早上刚刚在家里面把女儿臭骂一通,然后觉得心疼了,却又过不去面子上那道坎,于是对余周周一通剖白,权当作是自我安慰。
“还不学习,中考是人生分水岭你们懂不懂,跟一群傻子似的还在那儿不务正业,等你们一群人都去扫大街的时候我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脑海中闪现了张敏口头禅一般没品味的教导,朴素偏激的道理,却真实而残酷。
余周周最后一次回身看一眼驾驶座上的大叔,耸耸肩,觉得有些难过。
门口“振华中学”四个烫金大字沉稳内敛,余周周单肩背起书包汇进了上学的人潮。
卧虎藏龙
ˇ卧虎藏龙ˇ 学校主要教学楼共四层,分了四个区,每个年级各占一个,还有一个行政管理区域。周周踏上B区二楼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的书包里面捎给辛锐的历史练习册,于是转头向三班走去。
正要出门的一个女生帮余周周朝教室里叫了一声辛锐的名字,然后继续了自己的电话。“我不是让你把校服给我塞书包里面吗,我们班主任跟个变态似的,开学第一天他非剁了我不可,那你昨天晚上到底听没听见啊,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升旗了……”
“周周。”
余周周回过神来,辛锐站在门口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微黑的面容棱角分明,配上白色衬衫,非常有味道。
“你剪头发了。”余周周低头去掏书包里的练习册。
“嗯,”辛锐一只手指绕着刚刚及肩的头发玩,慢慢走到班级的后门,“马尾辫梳腻歪了,想换换。”
“给你。”余周周递过练习册。
“谢谢。嗯。”
余周周这才发现辛锐心不在焉,注意力完全集中于后窗。她有些奇怪,于是走到她身后一起往里面看。
“她是谁?”余周周轻轻地问。
“谁?”辛锐假装没有听懂。
余周周耸耸肩,笑了一下没有追问。
辛锐于是低下头,有些尴尬地说,“凌翔茜。”
整个班级里面只有十几个人,而辛锐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了靠窗的第一排,那里只有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坐着,余周周直接锁定了目标,彼此都心知肚明,辛锐的装糊涂只能显得很小家子气。
余周周没有说话,慢慢地走到前门直接往里面看。
“喂,你……”辛锐想要阻止,余周周已经站到敞开的门口安静地观望,而辛锐却靠在墙壁上,把审视的目光停留在余周周身上。
凌翔茜把书放在腿上而不是桌子上,头深深地低下去以至于余周周根本看不清她的脸。高一时候余周周和辛锐都是一班的同学,而她是二班的。坐了一整年的隔壁,余周周记忆里她们却好像从来没有在振华遇见过彼此。
凌翔茜穿着淡粉色的T-shirt,外面套了一件耐克的白色上衣,顺直的长发在晨光中有着温柔的光泽。似乎觉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她抬起头来,对上了余周周的目光。
四年不见,凌翔茜的变化很大。和以前一样漂亮,面若桃花,但是曾经眉宇间那种孩子气的趾高气昂已经被收敛起来了。凌翔茜并没有躲避余周周的目光,而是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余周周也同样微笑地回应了一下。
“真漂亮。”余周周说,“书给你了,那我走了。”
“她来学文,在学校很是轰动呢,”辛锐没有感□彩地说,“她一定是文科学年第一。”
“晚上还是一起回家?”余周周没有接话茬,也没有回头。
走到楼梯口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望三班的班牌,看见辛锐正在靠着墙发呆。
“她一定是学年第一”,这句话里面,既没有钦佩,也没有祝福。
余周周不止一次地想,温淼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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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的时候,余周周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心慌,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跑,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狗啃屎,拼命地抓住栏杆才没有用脸着地。旁边一个男孩子开始很没有同情心地大笑。余周周愣了一下,望向这个肆无忌惮地笑着的男孩,单薄的身材朴素的校服,还有苍白而且不英俊的脸,笑声很稚嫩,像个初中生。
“对不起。”那个男孩子很尴尬地朝余周周欠了欠身子。
“没关系……嗯,早上好。”余周周笑了,从早上开始郁郁的心情因为这个跟头和对方肆无忌惮的笑而明朗了许多。濒临摔倒的瞬间心跳加速,竟然会得到一种大难不死的庆幸。
“早上好。”男生把头点的像捣蒜,都能听见声音了。“其实我认识你,你是余周周。”
“嗯,我是。你呢?”
“我是你的同桌,我叫郑彦一,分座位的时候你不在,我们被分到一桌了。”
“郑彦一?彦一?”余周周觉得好笑,想起了《灌篮高手》里面陵南队的相田彦一,那个总是急着搜集情报的男孩子。忽然又一阵悲哀,因为这个彦一只是永远都上不了场的角色。
“嗯,叫我彦一就行了。”
七班里面也只有十几个女孩子,余周周的座位在靠窗的倒数第三排。窗子是面向马路的,周周有些羡慕那些窗子开向操场一侧的班级。自己所处的位置刚刚好面向莲花购物中心上张贴的兰蔻香水的大海报。
“这是咱们的课表,那天分完座位后抄在黑板上面的。咱们的历史要重新学高一的中国近现代史,地理要从地球地图和世界地理开始学,政治倒是继续高二的哲学部分,高一的经济学部分假期补课的时候再说。至于数学语文外语就一切正常了。这是那天开会时候说的,对了,你为什么没有来呢?大家可是很关心分座位的情况的。”彦一瞪大了眼睛。
是个很热心的同桌,好像学习也很认真,余周周看着他手上拿着的用各色的荧光笔把重点标得清清楚楚的历史书,笑笑说,“自制彩页?”
彦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是啦,我喜欢把书弄成这个样子,比较有我的风格。”
周周摊开自己的书,干干净净的,好像刚刚从书店买回来一样。
“高一的时候都没有听过史地政的课,反正学校排榜的时候也不算这三科。”余周周耸耸肩,“幸亏学文了以后可以重新学。”
“那你为什么学文呢?理科成绩那么好……”
“诶,对了,咱们今天还要升旗吗?”周周忽然问。
“当然。七点四十吧,还有十分钟呢。我打算先看看历史书,你呢?”
“哦。”余周周也摊开了空白的历史书,目光投向了窗外。彦一忽然发觉自己从刚才开始提的三个问题对方其实一个都没有回答。张张嘴唇想要问,看到神游中的余周周,又憋了回去,低下头开始看鸦片战争。
窗下就是振华的正门,而门口的街道上已经拥堵不堪。
万国车展。
禁止鸣笛的牌子从来没有起过作用,每天早上喇叭声都要这样热闹一番。奔驰奥迪的确早就不新鲜了,然而这辆白色加长版凯迪拉克还是让周周吃了一惊。
“彦一,来看这辆车。”
“这是……我的天,不就是上个学吗?至于这么大排场吗?”彦一嘟囔了两句就回到座位上继续看书,“你觉得呢?好过分。”
“呵,我只是觉得车很漂亮。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振华原来的校舍没有这么大,也用不着盖得太大。作为省级示范性高中的龙头老大,振华每年只招收五百个学生,保持着令人咋舌的升学率。三年前振华开始同其他省重点一样开办分校,承诺分校与总校使用一套教师队伍,每位老师都同时担任分校与总校的教学任务,而且分校招生人数是总校的两倍,终于收到了大笔的学费,也建起了这座漂亮的新校舍。一时间省内争议不断,尤其是总校的家长们上访了多次,可是分校还是轰轰烈烈的办起来了。整所学校内一时间冰火两重天。
也是分校让振华朝着豪门高中大步迈进,招来了白色凯迪拉克。
忽然看见有个男孩的背影逆着人流走出来,似乎是遇见了熟识的同学,四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笑作一团。
余周周静静注视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背影,时间太长,不觉有些发晕。她把目光收回来,看见彦一正在一本厚厚的笔记上奋笔疾书。余周周并没有问他这是什么笔记,也没有夸他笔记记得好。在尖子班呆了一年,她学到了很多,就算彦一不是那种小心翼翼斤斤计较的人,她也不想冒险。
还记得高一下学期时生病缺课,余周周不得已向后桌的女孩子借英语笔记,对方不情愿地拿出来,翻到最后几页递给了她。笔记实在有些多,于是她问能否借回家抄——后桌说可以,你把那几页撕下来吧。余周周愣了一下,知趣地把笔记还给了对方。讪讪地转过身来时,自己的同桌低声笑了,说,那本子前面有郑大勇补课班的笔记,五十元钱一堂课,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会让你带回家去?别傻了。
从此,别人在学什么,做什么练习册,余周周统统当做没看见。何况,和初中不一样了,她现在的确不是很热衷于成绩上的钻营。
翻开历史书,鸦片战争那一节还星星点点画了几笔关键词,到了后面就全是空白了。余周周当初的确不曾想过学文科。只是陈桉一句“我觉得你学文科挺好的”,她就报名参加文科班,连陈桉都被吓了一跳,回复了一条带着惊讶表情的短信。
“反正文理都没什么所谓。文科就文科吧。”
陈桉并没有再回复什么。
拿起笔开始仔细地浏览书上的内容,忽然听见讲台前面一声号令——“快要七点二十了,大家陆续下楼站队吧。”
班主任说完就出去了,只留下模糊的背影。
“急什么啊,站队也要争先,以为是小学生啊。”背后几个女孩子在嘟囔。
彦一放下笔,“一起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