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比庆幸自己过目不忘。
即便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也清晰记得佛经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空姐路过时,男人许久未说话的嗓音嘶哑至极:“帮我多拿几份纸笔,谢谢。”
深夜,所有乘客都陷入深度睡眠。
唯独经济舱靠近机舱门那个位置,依稀亮着微弱而昏黄的灯光。
身姿挺拔的男人端坐在椅子上,长指握着他用过最简陋的细杆毛笔,旁边亦是最廉价的那种墨汁,带着淡淡的墨臭。
清隽面容沉静淡漠,认真默写着所有祈福的佛经。
整整一夜,写完一卷又一卷。
明明写着让人心绪平静的佛经,偏偏男人书写速度越来越快,字迹越来越凌乱,从洒逸的行书变成了龙飞凤舞的草书。
忽而冷白指骨用力,用几乎折断笔杆的力道,一字一句写下:
若是世间真有佛祖,唯愿庇佑吾妻平安。
第53章
机舱光线暗淡。
空姐走过,一张带着墨痕的薄纸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缓缓落在过道深灰色的地毯。
正面朝上。
那两行力透纸背的字迹清晰可见。
右后方醒来正在摆弄相机的华人摄影师猝然看到熟悉的汉字,还是这样行云流水的毛笔字,眼底划过惊讶之色。
下意识举起相机,不经意连带着俯身捡起那张薄纸的男人侧影也拍进镜头。
摄影师怔愣间,俊美清隽的男人已经重新坐回去,仪态端方,垂眸书写经文,淡漠眉眼隐隐竟带着几分虔诚之色。
与周围歪靠、斜倚等各种舒服坐姿的乘客形成鲜明对比。
这幕风景过分独特。
摄影师重新拿起相机,再次拍了一张。
商屿墨眼睫低垂,手持着毛笔,沉静至极。
只有这样不断的默写经文,才能度过漫长的十个小时飞行时间。
……
陆尧接到商屿墨时,迎面是一堆散发着墨汁味道的纸卷。
一卷一卷,用麻绳系着,足足有两大袋。
他认得出商屿墨的笔迹。
几秒后,蓦然反应过来。
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将这些经文收起来,希望真的能护佑太太平安无事。
“现在什么情况。”
商屿墨嗓音比之前还要哑。
十个小时不眠不休,甚至连口水都没有碰过,形状完美的薄唇,隐隐有些干燥,他却像是无所察觉。
途中,陆尧将南城塌方的情况全部说明。
“目前雨已经停了,按照您登机前说的,我派人去找了您母亲,调集了最先进的信号探测设备,用于搜查幸存者。”
商屿墨眉心蹙起。
对幸存者这三个字非常不悦,眼神清冷,呼吸几下:“查到了吗?”
陆尧有内部消息:“虽然新闻上还没有公开,但已经初步确定了幸存者的位置,他们运气比较好,恰好拍摄布景靠近山洞内,在下雨时,他们进入山洞避雨,后来山脉塌方,将出口堵死,没有伤亡,太太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平安无事,您可以放心。”
放心?
距离塌方,已经十几个小时。她那么娇气,即便没有受伤,但暴雨过后,山洞阴冷潮湿,极容易生病。
看到塌方的现场照片,商屿墨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了,嗓音压得极低:“我要的是她百分百安全无恙,毫发无损。”
陆尧:“……”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其实已经证明平安无事。
偏偏boss连一丁点风险都不愿承受。
商屿墨自从到了科学院,便从来没有仗着这个身份要求过什么。
第一次。
他要求亲自深入塌方现场。
院长坚决不同意,电话里果断拒绝:“屿墨,你身为医生,心怀慈悲想要救人之心我很明白,但那边的情况我了解过,虽然暴雨停了,不代表危险解决,非常有可能持续塌方。”
“你的安危是属于整个医学界的,我绝对不可能看着你冒险。”
“至于你,切不要为了一时慈悲之心,让自己身陷囹圄。”
商屿墨遥遥望着从天边。
蔚蓝的天空,一架军绿色的直升机映入眼帘。
院长还在说服,生怕他想不开。
忽然,手机听筒夹杂着噪乱轰隆的直升机降落声,院长清清楚楚听到他近乎凉薄的话语。
商屿墨薄唇掀起,声线又轻又淡:
“我无慈悲之心,亦无救济苍生之心。”
伴随着他登上直升机,电话戛然而止。
院长气得吹胡子:“没有慈悲之心,没有救济苍生之心,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深入塌方内部?!”
真是气死他了。
总不能是年纪轻轻,想寻死吧?
……
南城郊外,山路绵延,唯一出口被众多山上滑下来的巨石截住,外侧皆是救援车与救援人员。
然而由于地势险峻,加上水深路滑,救援难度并没有伴随着雨停而转好。
营救过程中,不敢用大型机器进行挪动巨石,会引起再次坍塌,山上巨石持续滚落,有绵延不绝之势,不单单里面人员有危险,就连深入救援中心的救援团队,亦是危险重重。
山洞潮湿近乎密闭,看不到外面的救援过程,不断有巨石滚落的声音,让人心惊胆战。
大家挤在一起取暖。
有个女场务眼睛红红,哭着说:“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如今十几个小时过去,还没有见到阳光。
其他人眼神亦是惶惶不安。
避雨仓促,大家甚至都没有带吃喝用品。
如今巨石将山洞堵得严严实实,没办法送任何东西进来。
饥饿与冰冷,足以逼疯每个人。
顾毓轻温声安抚大家:“不会的,你们听,外面是救援人员努力的声音,我们也要坚持下去。”
宁迦漾倒在小鹿肩膀上,脑子昏昏沉沉。
格外想睡觉。
可每次睡着了,都会被冷醒。
小鹿环抱住她的肩膀,特别懊恼自己乌鸦嘴,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带着哭腔:“姐,你别睡了,万一生病怎么办?”
“嗯。”宁迦漾软软地应了声。
眼皮子却很不听话。
这时,已经写完遗书的副导演忽然道:“你们谁要写?”
大家都不吭声了。
副导演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张纸,笔轮流用。
宁迦漾看着被撕下来的潮湿笔记本纸页,眼神有点恍惚,依旧还有不现实的感觉。
真的会死吗?
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人影居然是他。
如果她死了,商屿墨会为她伤心吗?
随即,宁迦漾泛白的唇瓣勾起,她在胡思乱想什么,情感缺失症的人,像是没有心,又怎么会伤心。
没等她接到笔。
忽然外面传来欢呼声:“开了开了!”
“里面的人在吗?!”
“在!!!”
副导演率先跑到洞口,对着开了一条缝隙的石头喊道。
从缝隙中清晰看到外面穿着橙色救援服的救援队员,大家顿时生出劫后余生之感。
很快。
洞外比较窄小的石头挪动,露出更大的口子。
大家屏气凝神,生怕山石再度滚落。
顺着洞口,大家排着队在救援队员的帮助下,重见天日。
不过很快。
密密麻麻的小雨忽然从天上掉落,而且有变大的趋势,救援队员连忙大喊:“动作快点,要下大雨了!”
如果再次暴雨侵袭,救援更艰难。
于此同时,一个身着衬衣西裤,外披白大褂,眉目俱是矜贵自持的男人从军绿色的直升机下来。
漫天暴雨之中,恍若徐徐走来的贵公子,又恍若高高在上的神仙下凡,拯救苍生。
身边跟着的保镖狼狈追赶帮他打伞,依稀可见这位神仙的速度有多急多快。
宁迦漾一身红色连衣裙格外灼眼,即便大雨都掩不住肤白貌美,更是废墟中最灼眼的存在。
她正踩着巨石准备下去。
谁知,刚到一半,脚下雨水打滑,她一个踉跄没站稳,蓦地滑了下去。
巨石之下有个救援人员踩出来极深的泥坑,宁迦漾膝盖一软,跪倒在泥地里,红裙不复,整个滚成了小泥人。
又被溅起的雨水呛了个正着。
溺毙感侵袭而来。
就在她窒息之间,一双修长冷白的大手,把她从满是污泥的坑里捞出来,干净如玉的指骨瞬间染上泥污。
大雨滂沱,宁迦漾视线模糊不清,本能地伸手抓住了这棵救命稻草。
努力呼吸,除了潮湿的雨水,隐约闻到了极为熟悉的冷杉尾调香。
仰头望向来人,宁迦漾一双乌黑灵动的桃花眸陡然睁大,染上不可置信。
她是知道商屿墨在国外出差的。
现在,本应远在近万公里之外的男人突兀地出现在危险重重的坍塌现场。
素来洁癖的男人,此时干净出尘的白大褂被倾泻而下的雨水浇得湿透,乌黑短卷发亦是湿漉漉的贴在额角,俊美面容多了几分苍白妖异。
那双被誉为医学界最宝贵的神仙手,把她从泥地里扒拉出来,上面布满了伤痕与淤泥。
她双唇轻颤,缓缓从唇齿之间溢出这个不可思议的名字:“商、屿、墨。”
商屿墨被她用力握着腕骨,薄唇紧抿,被雨水打湿的眼睫低垂。
入目是宁迦漾那张溅上泥污的漂亮脸蛋,在满是巨石嶙峋的雨中,少女像是一尊精致雪白的瓷娃娃,却沾了薄泥,乌发贴在隐隐被雨水抹去泥泞的雪白脸颊,湿润睫毛上撩,浸透着让人心疼的破碎美感。
听到她喃喃不信的声线,男人气息冷滞,像是灵魂被重重敲击过。
矜贵自持的男人俯身,小心地将泥水里的少女打横抱起来。
完全不顾被她红裙的污泥蹭到。
商屿墨身姿挺拔修长,从容淡漠地离开了这满是废墟泥泞的坍塌之地。
没有去看其他受难者一眼。
眼里心里,仿佛都只有怀中的红裙少女。
红裙上的污泥被大雨冲刷,裙摆飞向男人雪白湿漉的衣袖,而他们身后,一块巨石蓦地从山上滚落。
砸进了方才宁迦漾待过的泥坑。
危险从未消失。
他逆着人群而来,从险境之中救回了他的小泥人。
商屿墨没有回头,手臂却用力,抱紧了她。
宁迦漾贴在他胸口,清晰听到男人紊乱至极的心跳声,以及他传递到自己身上的温度,有那么一瞬间,那些曾经过分在意的事情,失去了意义。
白茫茫的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
再次坍塌之前,救援人员成功将所有人救了出来。
此时大家坐在救援车上,愣愣地望着这幕。
蒋奉尘皱眉:“这谁啊,就让他把宁老师带走?”
居然还能调动直升机。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安总的话。
难道是安总说的哪位?
未免太年轻了吧!
雨势极大,周围皆是雾蒙蒙的一片,他们都没看清楚商屿墨的长相,眼里只余下那抹红裙与白大褂交缠的背影。
小鹿裹着张毯子,哆哆嗦嗦道:“她男人。”
呜呜呜。
‘养鱼CP’粉又又又站起来了!
商医生真的太帅了!
要不是手机没电,这里也没信号,她真想拍照发到微博小号。
记录下这一幕!
随时跟拍的新闻记者有幸记录下雨中这一幕:
乌团似的云海翻滚肆虐,暴雨如注,冲刷着摇摇欲坠的山脉巨石,漫天雨帘之下,身着白大褂的男人身姿挺拔,双手横抱着红裙昳丽的少女,缓缓从塌方废墟的险境离开。
虽是背影,甚至隔着雾蒙蒙的雨水隐约看清身形,偏偏这情景看哭了无数网友——
「呜呜呜呜,‘险境之中,你从未放弃过我’,哭了。」
「白衣天使真的永远的神。」
「白衣红裙,废墟逆境,破碎美学真的好绝!」
「这张照片真的可以封神了。」
「啊啊啊啊啊,这是漾漾仙女啊!被困之前,小鹿发过一张她在车上的照片,就是红裙!」
「天呐,仙女平安无事?」
「快看,官方新闻发最新进展了:全员得救,没有伤亡!」
「世界上最美的情话:没有伤亡。」
「这句话太好哭了!」
「果然是漾漾仙女,真的平安无事,我就知道仙女是有仙术护体的!」
「我要给救仙女出来的这位白衣天使寄锦旗!」
「虽然这个时候嗑糖不太好,但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张照片真的CP感超强……」
「……」
南城暴雨塌方事件全员救援成功,这张照片也成了媒体们转发必备图。
各大平台开屏及头条大图也用了这张。
不单单是某个粉丝察觉到了CP感强,那些嗅觉灵敏的媒体们更是一眼看出了端倪。
这就不是普通的救援照片。
偶像剧都没这么拍的。
居然还有直升机!
网上各种言论都有,但大部分都是对于他们剧组劫后余生的祝福。
……
浪花城堡。
主卧浴室内热气袅袅,白雾迷离。
宁迦漾无力地趴在宽大的浴缸边缘,任由站在浴缸旁的男人用花洒给她冲洗着乌黑顺滑的发丝。
男人指腹微热,缓慢而温柔地顺着水流的方向按摩她的头皮。
“别睡,手抬起来。”见她睫毛垂着,昏昏欲睡,商屿墨平静磁性的嗓音响起,隐隐带着点嘶哑。
宁迦漾下意识按照他的话抬手。
而后被抱出了浴缸。
水珠顺着她细腻的皮肤如数溅落回去,发出哗啦的声响。
商屿墨拿起旁边宽大的浴巾裹住她,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用布料吸干水分,没有伤到雪白娇嫩的皮肤一丝一毫。
浑不在意自己身上依旧潮湿的衬衣西裤。
浴室光线炽亮若白昼,宁迦漾懒懒睁开双眸时,入目便是男人身上湿透的白色衬衣。
薄薄的布料几近透明,贴在腰腹上,漂亮完美的肌肉轮廓清晰可见,一路蔓延至黑色西裤边缘。
第54章
宁迦漾刚看了几秒,忽然眼前一片白茫茫。
“闭眼。”
随着商屿墨偏淡的音质响起,宽大的浴巾盖在她头顶,边缘垂落间,蓦地挡住了视线,隔着微潮的布料,清晰感受到男人掌心覆在发顶的温度。
而后轻轻擦拭着她的发丝。
宁迦漾下意识闭眼,卷翘湿漉的睫毛微抖。
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他说什么,她便乖乖做什么。
直到商屿墨将宁迦漾抱回柔软的床上,刚打算去浴室处理一下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却见她虽然闭着眼睛,幼白干净的指尖依旧牵他的衣角。
知道她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呼吸凝滞几秒,商屿墨声线压低:“我去洗澡,十分钟后回来。”
也不知道宁迦漾有没有听到。
片刻后,指尖轻轻松开。
转了个身背对着床沿。
商屿墨看着女人纤薄的背影,没急着离开,反而抽出床头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掰开她掌心,擦拭因攥着自己衣角而残留的潮湿水迹。
擦完之后,看似不急不慢地进了浴室。
宁迦漾没睡着,能清晰感受到他的细致贴心。
心脏像是被揉化了。
什么录音,什么情感缺失,都比不上他在泥泞中朝她伸出的那双手。
躺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宁迦漾思绪逐渐飘忽,不知道过了多久,纤细腰肢忽然被一双修劲有力的手臂环抱着坐起来。
清淡好闻的粥香扑面而来。
呼吸间是男人身上熟悉清冽的气息,她眼眸半闭半阖,无意识启唇含住勺子里不冷不热、入口即化的燕窝粥。
卧室主灯熄灭,仅开了盏光线柔黄的壁灯,床上相拥的影子映在冷色调的墙壁,却因为男人亲手喂食的动作,而添了缱绻之意。
商屿墨换了身触手绸滑的睡袍,宁迦漾皮肤又薄又细,贴着他身上的布料,可以靠的更舒服。
喂完粥后又将温度刚好的白开水给她漱口。
一切都没假手于人。
来送药膏的管家都搭不上手。
被困十几个小时,宁迦漾身上除了不小心摔下来时,膝盖那两块淤青外,并没有其他的外伤。
掀开半边的薄被。
露出两条纤白漂亮的长腿,男人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淡紫色的淤青。
却见她被白生生的小腿瑟缩了下。
睡得并不安稳,红唇张了张,溢出拉长了语调的单音节:“疼……”
商屿墨扣住她的脚踝,“很快就好。”
淤青位置不大,也没有伤口,揉散了会好得快。
宁迦漾无力地挣扎着,胡乱伸手去够他的指尖,格外娇气缠人:“不要揉……”
商屿墨长指顿住,再也下不了手。
倒是女管家道:“先生,要不我来吧,您抱着太太。”
望着她雪白肌肤上那刺眼至极的青紫痕迹,商屿墨轻轻吐息了几下,转而将人拦腰抱在怀里,掌心托住她的腿弯。
宁迦漾疼觉极为敏锐,被按了几下,便疼得贝齿紧咬着下唇,额间都冒出晶莹的薄汗。
商屿墨干净的指骨抵开她的唇齿,随即薄唇覆在她紧蹙起的眉心,轻碰了下,嗓音越发低哑:“别咬唇,乖。”
宁迦漾无意识咬住抵在她齿间那根白皙如玉的指骨。
商屿墨却像是没有痛感,神色变都未变,冷静地指导管家如何上药才能让宁迦漾没那么疼,又能化开淤青。
管家动作干脆利索,再加上有专业医生的指导,更是事半功倍,很快便上好了药。
怀里少女已经软绵绵地顺着他的胸口往下滑。
她皮肤极滑,尤其是又出了身薄汗,商屿墨揽了好几下,才重新将她捞入怀中。
拿着女管家递来的柔软毛巾,简单给她擦了擦。
宁迦漾钻进被子,还迷迷糊糊想:这个洁癖狂居然没有把她再丢回浴室洗一遍。
看宁迦漾睡着后,管家压低了声音道:“您别忘了给您的几位长辈回电话。”
“嗯。”
商屿墨望着宁迦漾的睡颜,给她掖了掖被子,语调恢复往日冷静淡漠。
管家不再多言,转而离开主卧。
房间重新陷入静谧。
宁家父母远在南极度假,接收消息迟缓,没想到自家女儿居然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正连夜回国途中。
商屿墨倚靠在床头,给长辈们群发了消息。
这才熄灭了仅存的一盏灯光。
偌大的房间陷入黑暗。
商屿墨刚躺下,怀里忽然钻进来一个馥郁香软的身躯。
他手臂肌肉微僵了瞬,才缓缓将她揽入怀中。
宁迦漾用力抱他,指尖去摸索着寻找那被自己咬过的指骨,虽然很困,但还是喃喃道:“我都准备写遗书了呢。”
商屿墨贴着她肌肤的长指陡然收紧。
薄唇蓦地咬住她的唇瓣,长驱直入,侵入唇齿之间。
绞着她的舌,再不复之前的温柔体贴。
宛如沉睡的猫科动物苏醒过来,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凶猛妄为至极。
短短几十秒,仿佛过了许久许久。
宁迦漾急促呼吸几下,眼睫撩起,混混沌沌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你是不是打算先救我出来,再憋死我!”
男人从揽着她的姿势,变成了手臂撑在她脸颊两侧。
呼吸交汇。
他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那双依旧灵动潋滟桃花眸。
无法想象,她写遗书的画面。
更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奇迹出现。
商屿墨想到了自己彻夜写的那些佛经。
宁愿相信——
世间真有佛祖,会永远庇佑他的太太。
直到肌肤相贴,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以及呼吸的声音,两人同时有了真实的感觉。
久未经事,宁迦漾很快便受不住。
染了樱花色的眼尾沁出了泪痕。
很快,便被吻了去,松松搭在枕头上相扣的十指交叠。
男人修长如玉的指骨贴着女人纤白柔嫩的细指,在黑暗中,交叠的两只手缓慢而缠绵的顺着枕头滑落至绸薄的真丝被单,掌心带着融化一切的温度。
南城的深夜,外面依旧是乌压压暗云翻涌,听着噼里啪啦的暴雨声音。
此时,她没有在冰冷又潮湿的山洞内,而是在男人炽热怀抱里。
一点都不冷。
这场侵袭而来的暴雨仿佛积蓄了许久,如今终于逮到了机会,肆意挥霍着所有力量,野性不羁。
混乱间,宁迦漾不小心碰到他腕骨垂落的那颗小小的老虎形状的玉珠。
迷蒙之间。
她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早知道他这么喜欢这只小玉虎,当时雕刻的时候就再用心点了。
男人微哑声线响起:“专心。”
宁迦漾指尖忽而用力,本能地攥住了小玉虎。
……
……
凌晨三点,这场雨势才将将歇下。
商屿墨望着躺在床上,眉眼慵懒餍足的漂亮女人,薄唇微微抿起清浅弧度。
长指想要触碰她微颤的睫毛,却被挥开了手。
运动过后,宁迦漾更困了,用薄薄的被子将自己裹起来,闷声闷气:“伺候的不错,下次别来了。”
将‘本仙女就是吃了不认账’诠释的清清楚楚。
宁迦漾呼吸逐渐均匀,累极而眠。
商屿墨即便已经将近两天两夜未眠,此时依旧毫无睡意。
落地窗外,黑压压的云团逐渐散尽,露出久违的月亮。
开了盏昏暗台灯的落地窗茶几旁。
男人跪坐在垫子上,过分绮丽的五官,在昏黄摇曳的灯影下,蒙上了层薄薄的云雾,衬出了几分淡漠冷情。
旁边是上好的笔墨纸砚。
墨香与纸香萦绕在空气中,似乎让人心绪都静谧了。
商屿墨眉目沉静虔诚,工整漂亮的行楷小字跃然纸上。
很快一卷佛经便写完。
就着微凉月色,男人长指再次翻开一卷。
相较于之前近乎龙飞凤舞的字迹,这次写经者明显心绪平静从容许多。
……
翌日一早。
陆特助再次收到一大袋手写佛经。
明显还是他们家boss的笔迹。
商屿墨站在主卧门口,指腹慢条斯理揉着眉心:“你去查查,南城有什么寺庙。”
“您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