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魏元谌才道:“你看不出吗?”
顾明珠起身去给魏元谌倒了杯茶:“我虽然跟着大人一起查案,但毕竟年纪尚小,涉世尚浅,容易被人欺骗,看不出也很寻常。”
魏元谌脸色更加深沉:“是吗?”
他是不是该提醒她,衙门到现在还在捉拿射了韩知府一箭的珍珠大盗,而到现在为止顾侯和林夫人也不知道聂忱柳苏都是她的人。
除此之外,她还在南城开了间锦缎铺子,药王街上也有她的宅院,狡兔才三窟而已,她早就将元宵的本事发扬光大了。
做了这些事,她还好意思说自己涉世不深?容易被骗?
魏元谌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袍,看起来像平日一样冷静而威严,魏元谌向前走几步,坐在椅子上,快靴不慎碰到了旁边的桌案。
顾明珠看了看那小桌案,它好似没立错地方啊,无端就被踹了一脚,真是飞来横祸。
魏元谌淡淡地道:“你问的是谁?”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眼前一亮,少女多捧了一盏灯走过来,柔和的灯光之下,少女微微仰着脸定定地瞧着他,那如泓泉般的眼眸流转,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潋滟,身影绰约,袅袅婷婷,忽然让他心思一晃??就怔在那里。
魏元谌立即回过神来,趁着垂头闭上眼睛:“你在做什么?”
那盏灯终于放在桌上。
顾明珠道:“我给大人照照亮。”
魏元谌抬起头:“我说你方才那样看人是在做什么?”顾明珠仔细思量,她刚刚好似并没有……或许是因为要琢磨一个人??总得设身处地??推己及人。
顾明珠道:“大约是因为我在想定宁侯……”
“谁?”
魏大人的声音并不高??却似带着几分怨怒,一双眼眸仔细地盯着她,让她也跟着有些紧张??顾明珠立即道:“是定宁侯夫人??张夫人人前总是那般瞧着崔祯,我觉得有些奇怪。”
不知是不是错觉,屋子里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和缓了不少。
顾明珠道:“这些日子查到的案子??袁知行与白恭人??谭尚书与阿婵??这些真真假假不易分辨。”
她之前觉得阿婵是被辜负了??可现在又有些看不清??就像唐娘子容娘子总说的那样??不可轻易相信一个人,魏家这样的处境,还不是因为当年皇后娘娘倾心当今皇上,魏大人应该能体会到这一点。
“事久见人心。”魏元谌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睛中的阴霾仿佛渐渐被吹散??重新变得清透。
魏元谌道:“真的总归骗不得人??假的就算再遮掩??也有被戳破的一日。”
被魏大人那双眼睛一盯??顾明珠就觉得心中一跳。
“乔徵将白敬坤和白恭人押去了刑部大牢,今夜乔徵会审问白敬坤,”魏元谌道??“那两个机括我交给白敬坤看过了,白敬坤一直在问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顾明珠道:“白敬坤很是关切做这机括的人。”
魏元谌乜向顾明珠:“你现在能分清了?”
顾明珠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张开一条小缝:“一点点。”
装模作样的时候,就像街面上那摆摊算命的江湖骗子,魏元谌不愿意多看这张脸一眼,却看她舒展了眉头,笑意盎然。
罢了,就算是假笑,也还算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魏元谌又将目光挪过去:“我问他,他的孩子是否七八岁大小?他就更加耐不住了,现在落入乔徵手中,八成被审出了实话。”
顾明珠道:“看白敬坤的反应,庄子上的就是阿妘和孩子。”顾明珠一边想着一边又将那袖箭拿出来摆弄。
阿妘向白敬坤学了手艺,做了不少的机括给那些人用,魏大人遇到的八簧锁可能也是出自阿妘的手。
当年严探花是不是查到了阿妘,所以才会被暗算丢了双臂。
到现在一切都好像十分清楚了,也该到了出结果的时候。
“这两天晚上别出去了,”魏元谌道,“京中不免要乱起来,小心些为好。”
顾明珠很痛快地点头:“天冷,魏大人也多保重。”
说完?这话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顾明珠试探着拿出了她的荷包,从里面取出蜜饯子。
这好像成了送客的必要步骤,魏大人是觉得这蜜饯子好吃呢?还是觉得抢来的东西格外香甜?
书房外,初九站在廊下,将手里的牛肉干悄悄地递出去,为了等到顾大小姐的大丫鬟瞧见这包牛肉,他的手臂已经快僵了。
宝瞳大大的眼睛看来看去,就是不往他手上看,难道是他的牛肉干太小了?所以这丫头瞧不见?下次他多买些?
初九抹了抹自己腰间的银钱,他与三爷商量商量,扫猪圈能不能多给一份小厮的月例?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了顾大小姐的丫头,他愿意再扫半个月猪圈。
……
宫中。
养心殿里,皇帝揉着额头,眼睛里满是疲惫,他终于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看向乔嵩。
皇帝淡淡地道:“是他吗?”
乔嵩禀告:“还没有查清楚。”
“不用跟朕说这些,”皇帝目光灼灼,“我知道你的本事,现在有了那么多线索,你真就没有半点思量?朕的龙禁尉也回来了,说那怀王妃的弟弟房桂及现在就躲在京南的庄子里。”
乔嵩面色不改:“安济院的管事俞镇海今天出了京城,我让人盯着他,看他会不会去房家的庄子。”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丢在桌案上,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切消息传回来,但他已经知晓了答案。
“礼部尚书申贵诚三日内进出怀王府四次,怀王的两个舅舅又上奏折,请朝廷多拨发永平府军资,”皇帝冷笑一声,“从前朕没发现,他的本事可不小啊,下到安济院,上到礼部都察院,都有他的人。”
第360章 真相
大殿里回荡着皇帝的声音,乔嵩站在那里静立不语。
有些话皇帝敢说,其他人也只能听着,没有抓到证据之前没有人能够质疑皇子。
皇帝站起身,脑海中浮现出怀王生母梁氏,梁氏被抬入王府的时候,父亲只是个知县,家中身份不高,但梁氏知书达礼,他那时心系魏氏,虽然纳了梁氏,却有近两年时间没有进过梁氏屋中,梁氏却一直温婉贤良,不争不抢地帮着魏氏打理内宅。
他登基之后封了梁氏嫔位,可惜梁氏命不好,生下三皇子两年就病故了,他顾念老三年幼就没有了生母,时常将老三叫来问话。
老三长大之后看起来与梁氏性情颇为相像,喜欢窝在屋子里读书,出宫建府之后,三皇子府更是来来往往不少人,他接到龙禁尉的禀告说,就连钦天监的官员也常去老三府上。
换做其他皇子,他早就召进宫中命他收敛,却知道老三是真的喜欢做学问,也就由着老三的性子。
“他是辜负了朕的信任,”皇帝思量片刻抬起眼睛,“林寺真的事可在他那里找到了线索?”
乔嵩道:“没有直接的证据。”
皇帝目光冰冷:“从榆林卫到大宁,说到底看准的是北疆,想要掌控北方卫所的兵马,将来随时都能入京逼宫。”
说到这里,皇帝嗓子一痒不由地咳嗽起来。
黄昌立即上前:“天家,您可要保重身子。”
说着宫人们立即上前侍奉。
乔嵩也躬身:“皇上圣体重要。”
皇帝咳了好一阵子,终于缓过一口气:“去查,不管抓到的是谁,都押进大牢里仔细审问。”为何就没有一个儿子让他省心,真正地替他分忧。
乔嵩应了:“微臣遵命。”
皇帝接着道:“魏家有没有动静?”
乔嵩道:“魏通政在大兴抓了谭子庚之后,又带着人去通州查私运舶来品的船只,也是按部就班地追查线索。”
皇帝目光灼灼:“他可有别的表现?比如遣人去大宁?”
乔嵩躬身道:“微臣没有得到消息,只听说怀柔公主府那边派了人去大宁去寻找当年加害赵夫人的凶徒。”
这些皇帝听龙禁尉禀告过,不过他还是鲁王的时候就知道魏家有家将,他前去抚宁平匪患魏家还曾派了家将与他同行,他亲眼见识过那些家将的手段??虽然魏从晟出事的时候,魏家那些家将全都殉了主,却不知道这两年魏家是否又重新培植了人手。
魏从智到底和魏从晟不同??不像有这样的本事??再说养家将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有成效的??除非魏家一早就为年轻一代有了打算。
皇帝挥了挥手命乔嵩退下,他也让人搀扶着上了步辇,让人一路向乾清宫去。
步辇刚走了不远??就看到内侍带着太医慌慌张张地向前走去。
黄昌立即将内侍唤来问话。
内侍声音慌张:“贵妃娘娘今早身子不舒坦??养了一整日也不见好,刚刚起身准备去净房,没想到就晕厥了过去。”
皇帝微微皱眉??半晌挥了挥手:“去看看贵妃吧!”
黄昌应了一声??自从东宫被废??皇上还没去见过贵妃娘娘??今晚贵妃这一“病”??恐怕前朝后宫又要起波澜了。
……
京南。
俞镇海踩着积雪向前走着??他手中连风灯都没敢提,生怕在夜里被人盯上,不过今天天气实在不好,大雪纷飞,几乎让他找不到路。
可为了向房二老爷回话??他不能不走这一趟??换了别的人恐怕说不清楚这几天发生在安济院的事。
俞镇海抄起了手??感觉到指尖在慢慢恢复知觉??等做完?这件事他就离开京城去南方安家,在安济院这么多年,他是头一次感觉到危险离他这么近??那位魏通政来问他话的时候,他心中慌张,差点就说错话。
蓁姑是他收入安济院的,见到蓁姑的瞬间,他一时错愕,不过转眼就什么都明白了,蓁姑定是房家安插进来的。
因为蓁姑与白大小姐长得太像,而白大小姐与谭尚书的往事还是他与房家人说的。
房家当时再三保证,他们只想要结交谭尚书,给了他不少银钱,让他离开安济院之后也能建屋买地,于是他动心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他说的都是实话,不算是害谭尚书。
俞镇海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谭尚书那样的心性,见了银钱一点都不动心,他在安济院做管事,开始的时候是想要照顾那些可怜人,可时间久了,见到谭尚书为安济院筹钱筹粮,账目上那些钱财就像是一把把小刷子瘙在他心头,让他忍不住想要将银子握在手里。
他这样的心思越来越难控制,好几次都差点被谭尚书发现,他想过总有一日他会设法瞒天过海贪一笔离开京城,可谭尚书看管的太严密,委实让他没有下手的机会,终于让他等到了这次机会。
他拿了房家的银钱,自然要为房家做事,他找到了机会让谭尚书见到蓁姑,眼见谭尚书不肯上钩,他与蓁姑又几次三番进出安济院,终于引得谭尚书动了恻隐之心,可惜的是谭尚书也仅仅是送些银钱和药石照顾蓁姑,并没有将蓁姑收在身边的意思。
蓁姑这样三番五次地引诱谭尚书还引起了谭子庚的猜疑,蓁姑找到他,想要他帮忙求求房家,她不忍心去害谭尚书这样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再留在安济院早晚会被谭子庚拆穿。
他自然不会答应,他怎么能为了蓁姑去得罪房家,蓁姑就自己离开了安济院,大约一个半月之后,蓁姑才又被房家人找到回了安济院中,他劝蓁姑照房家的吩咐去做,蓁姑倒是痛快地答应下来,谁知道没过两天蓁姑就自尽了。
他也弄不清楚蓁姑到底为什么自尽,直到官府找来安济院,他眼看谭尚书和阿婵的事遮掩不住,生怕被波及,于是说了些实情。
不过他猜想蓁姑的死,应该是房家授意,否则蓁姑就不会在前一日找到他说,房家管事来找过她,让她将事情做好,她以后再也不会给他添麻烦。
俞镇海忐忐忑忑好不容易等到了房家的消息,前来京南见房二老爷,希望这些事早早落定,他也就可以真的松一口气。
俞镇海走到一处庄子前,伸出手敲了敲庄子的大门。
第361章 魏大人晚了
两盏风灯的照射下,庄子里就像是张漆黑的大口,要将人吞进去似的。
俞镇海有些害怕,不过前来开门的管事再三催促:“还愣着做什么,别让二老爷等急了。”
俞镇海这才抬脚向院子里走去,俞镇海走进庄子,门口的管事提着灯向门外照了照,然后一条人影快走几步上前:“丁管事,我亲眼看着俞镇海从城中徒步走来的,一路上我远远地跟着,并不见他与别人说话,也没有眼线盯梢。”
俞镇海点点头,二老爷谨慎起见,命家中护卫看着俞镇海前来京南,如果发现异样,绝不会让俞镇海走到这里。
俞镇海简单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袍,这才被引进个小屋子里。
房二老爷就坐在杌子上等他。
“二老爷,”俞镇海上前行礼,“可算见到您了,现在我也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急,”房二老爷道,“有些话我要问你。”
俞镇海点点头,坐在房二老爷身边。
房二老爷没在衙门任职,但房家族中的事都由他处置,房家在各地的生意也全都要经他的手,现在房二老爷亲自前来问话,俞镇海不由自主地紧张,脑子里思量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事。
房二老爷道:“蓁姑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话俞镇海被吓了一跳:“二老爷……不是您吩咐人……”
房二老爷皱起眉头,脸上带着几分愠色。
俞镇海立即住了嘴,半晌才道:“那……这么说蓁姑真的是自尽的啊?”
听到“蓁姑自尽”这几个字,房二老爷神情缓和了些:“你没有发现什么蹊跷?”
俞镇海摇头,然后想到了些什么:“蓁姑自尽之前说想要离开安济院,老爷没有交代下来我自然不能答应,后来谭子庚盯上了蓁姑,质疑蓁姑的用心。”
“对,”俞镇海明白过来,“蓁姑是害怕被谭家人戳穿,又不敢私自离开安济院,所以才寻了死路。”
房二老爷皱眉不语,蓁姑死之前还将商队的几个落脚地告诉了谭子庚,要不是谭子庚让人探查时被他们发现,他们还不知道蓁姑竟然背叛了他们?幸亏妹妹派人知会他们不要再做淡巴菰的买卖?京中因此出了事,他快马加鞭赶来京城处置。房二老爷半晌才道:“到底是个女子?关键时刻竟然只会一死了之。”
房二老爷说到这里看向俞镇海:“你不用惊慌?只要你一口咬定与蓁姑没关系,这些事就牵连不到你身上?相反的……若你供述出我们,房家好不了?你也一样不能逃脱。”
俞镇海拼命地点头:“二老爷?我绝不会说,您放心……”
房二老爷道:“这件事过后,我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离开京城养老?到时候你好好生几个儿子?让他们读书,将来有机会考取功名入仕,这可是你唯一一个翻身的机会。”
俞镇海听到这话,面上欣喜,仿佛想到了俞家将来也会高屋大宅?人丁兴旺。
“我不是空口说白话,”房二老爷拿出一把钥匙递给俞镇海?“就在西边的庄子,那庄子连同里面的东西全都是你的?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百亩良田。”
俞镇海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他也有今日。
俞镇海千恩万谢?房二老爷吩咐人带着俞镇海去那庄子。
等到人离开之后?房二老爷看着桌子上的油灯,这件事得速速办好,否则很有可能会越陷越深。
俞镇海哆哆嗦嗦打开庄子的大门,他放眼看去,虽然这庄子看起来不太大,但至少能有几十亩良田,这里离京城又近,定能卖个好价钱。
房家人将手中风灯交给俞镇海,回去向房二老爷复命。
俞镇海关好门,难掩激动地在庄子里行走,恨不得立即将整个庄子看清楚,走了半圈他忽然想起来,他还没看到鱼鳞册,没有鱼鳞册,怎么能证明这庄子归他所有,俞镇海立即向庄子的主屋走去。
将手中的灯放在桌子上,俞镇海还是四处翻找,费了一番功夫,他总算在一只箱笼中找到了个红木匣子,再将匣子打开,里面果然放着鱼鳞册。
俞镇海大为欢喜,猫着腰凑在灯下,仔仔细细地看着手中的鱼鳞册,他是越看越高兴,过了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来,然后他就感觉到眼前一花,似是一样东西从他面前掠过,径直落在他的脖颈上。
俞镇海还没弄清楚状况,只觉得脖子下一紧,整个人顿时腾空而起,被吊在了房梁上。
俞镇海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那绳索勒得太紧,他已经喘不过气,只能徒劳地挣扎,正当他即将丧失意识时,整个人忽然下坠,脖子上的绳索也断裂开。
俞镇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只见得眼前几条人影缠斗在一起,然后一个人被押在地上。
打斗到此才平息下来。
一个人走到俞镇海面前,他身穿公服,面容肃然地看着俞镇海:“刑部查案,你可是安济院管事俞镇海?”
俞镇海茫然地点头。
……
房桂及准备离开京南的庄子,他带着人刚刚在庄子前翻身上马,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火把从黑暗中亮起,他眼睁睁地看着从不远处冒出一队人,这些人马分散开来将他围在了中间。
房桂及面色一变,就看到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乔徵抬起头看着马上的房桂及,眼睛中荡漾着一抹猎人抓住猎物时的神采:“可是山东布政使司参议房家的人?”
房桂及紧紧地咬着牙。
“我是刑部主事乔徵,”乔徵道,“前来此地捉拿疑犯。”
房桂及脚一软,他佯装镇定向俞镇海离开的方向看去,刑部的人早就埋伏在这里,也就是说,他们看到了俞镇海从他庄子上离开。
“房二老爷将俞镇海送去庄子上,就是要俞镇海有去无回吧?”乔徵道,“安济院正在为流民筹米,想必俞镇海庄子上存着不少的米粮,若是俞镇海死在那庄子上,八成会被当做是畏罪自戕,俞镇海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晓房家与安济院、蓁姑之间的关系,可惜房二老爷棋错一着,事先被我们拿住了把柄,我劝房二老爷一句,到了大牢里将实情说清楚,免得受苦。”
不等房桂及说话,乔徵挥了挥手,衙差立即上前要将房桂及从马背上拽下。
房桂及握紧缰绳,正想要抵抗,却听到一阵弓箭拉弦声响,无数只箭矢正对着他。
乔徵一抹笑容爬到嘴边。
房桂及只好松开了缰绳,他逃不脱了。
衙差上前刚刚将房桂及押住,就又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乔徵转过头看着奔来的人马,淡淡地道:“魏大人,您来晚了。”被魏元谌搅和了几次,压制了几次,终于在这桩案子上,他扳回一局。
乔徵此时此刻感觉到无比的得意。
第362章 投桃报李
顺天府、刑部、魏通政查了许久的案子,最终被他乔徵带着人查了个水落石出,乔徵看着魏元谌翻身下马,火把的照射下,魏元谌的眼眸格外的幽暗。
魏元谌向房桂及看了一眼,然后在人群中寻找。
“不用找了,”乔徵道,“俞镇海也被拿下了。”
说完这话,乔徵道:“魏大人为何会来到这里?”
魏元谌淡淡地道:“我让人追查在顾家货船上做杂工的人,一个时辰前,下属向我禀告,那人来到了京南这处庄子。”
乔徵眉毛扬起,魏大人又送给他一条线索,让他少费番功夫。
魏元谌看向身边的随从,随从立即指向其中一个房家护院。
此时房家人都被衙差制住,衙差上前拉住那护院的头发,将他的面孔暴露在众人面前。
“是他,就是他,他说他叫丁大,我看他还算憨厚老实就让他上了船,哪知道到了码头,他就不见了踪迹。”
说话的就是运送顾家货物的船老大,这船老大手中有一只船队贯通南北,没想到这次运来的货物中多了淡巴菰,顾家被抓了,船老大七条商船的货物也都被扣下,这次如果不弄清楚,船老大这辈子的辛苦也要付诸东流,所以他也一心一意配合朝廷查案,现在见到了那可疑的杂工,眼睛都跟着发亮。
丁大听得这话,下意识地去看旁边的丁管事。
魏元谌就似没有瞧见这细节似的,将目光挪到乔徵身上:“乔大人能否将那人交给我审问。”
“那怎么行,”乔徵板着脸,没有半点肯通融的意思,“这里的人都至关重要,魏大人也知道,一桩案子要几个人的口供互相佐证,重要的疑犯缺一不可。”
“你们到底在查些什么?”房桂及忍不住道,“我虽然不是朝廷命官?却也是怀王妃的弟弟?你们这样行事可想过结果?我要去怀王府,我要去见我姐夫。”
房桂及大喊大叫个不停?乔徵也不让人阻止?就像是根本没听到似的。
房桂及在山东随便提一提怀王爷,对方都会恭恭敬敬地上前跟他说话?可现在就连身边的衙差也是面色不改,房桂及心中冰凉。
乔徵目光落在那船老大身上:“魏通政不如将这船老大交给刑部?这样案子才能查得更快些。”事已至此?魏元谌再握着一个船老大也没有任何用处,他还要谢谢魏元谌,要不是有魏元谌在前面查案,查到谭子庚和蓁姑?这桩案子他也不会办得如此轻松。
魏元谌迟疑片刻?看向船老大:“你跟着乔主事去吧,将你知晓的都禀告给刑部,你的案子就能早些查明。”
船老大点点头。
魏元谌看向房家众人:“乔大人可用通政司的人手帮忙押送人犯?”
“不用了,”乔徵道,“通政司还是熟悉文书?押解犯人的事,就交给刑部来做。”
乔徵说完挥了挥手?刑部衙差带着人向京中走去,乔徵身边的令史则带着人搜查庄子?一切进行的井然有序,不给人半点插手的机会。
魏元谌翻身上马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静静地看着刑部忙碌?他身姿挺拔在那里?就像是心有不甘。
半晌魏元谌轻轻动了动眉角,月光之下,他的面容淡然,显然并未将眼前的一切放在眼中。
他将船老大带来就是要交给刑部,刑部审讯完船老大,就能放了那七船货物,无辜的人不该搅和到这团案子之中。
这桩案子看似是这样的结果,但其中还有不少内情,刑部愿意去查,就让他们身先士卒。
不过就是个乔徵,乔徵心中怎么想的他会不知道?刑部没有传出半点消息,是在暗中行事。
他一早就看穿了,自从认识珠珠之后,在她手中栽了几个跟头,他的眼神都比从前要好了许多。
魏元谌吩咐通政司经历道:“那丁大的行踪也都给乔徵了,如果乔徵明日再来问询,你们就说个清清楚楚。”
经历躬身:“属下明白。”
魏元谌这才策马返回城中,丁大并不是直接来到京南这庄子上的,他还去了京东一处府邸,虽然只是送了封信没有进门,但这件事也十分重要。
因为丁大去的是都察院副都御史申同怀府上。
丁大被船老大认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去看乔家的一个管事,那管事又是什么人?他要让暮秋去查一查。
这案子由袁知行到房家,现在申府也逃不脱,珠珠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会如何?查到现在与当年严探花查的案子将要重合在一起。
雪没有停下的意思,看来要下上两天两夜。
回到城中,魏元谌看向初九:“将消息送给柳苏。”也好让她早些知晓。
魏元谌话音刚落,就看到两个人影骑着马迎过来,其中一个瘦瘦小小,整个人都被大雪压住了似的。
早该知道她没那么听话。
“大人,”顾明珠迎上前,“一切都顺利吗?”
听着这话,魏元谌恍惚忘记了之前她将崔祯挂在嘴边念叨不停。
“刑部接手了,”魏元谌道,“现在看起来与我们关系不大了。”
“那也好,”顾明珠道,“不查案,总可以看看热闹,也算是向乔大人叔侄学一学。”
她怎么知道他要去看热闹?
顾明珠装了一肚子理由,正要都摆出来说服魏大人,就觉得肩膀上一暖,一件氅衣落在了她身上。
氅衣暖和,让她感觉到一阵舒坦,不过看到魏大人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袄袍,就要将氅衣脱下来。
魏元谌道:“将你那沾了雪的披风丢出来。”
她站在雪里好一阵子,披风上满是积雪,再被氅衣这样捂一会儿,披风上的雪就会化了,湿哒哒的披风穿在氅衣里不免会受了湿气。
“大人,”顾明珠道,“我不用,我不觉得冷。”
魏元谌道:“不照我说的做,就别想跟着我过去。”
顾明珠放在氅衣上的手就垂下,她是想要趁乱瞧瞧申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魏元谌等到顾明珠脱下了披风,这才满意地向前走去。
“大人,要不然我的披风你穿上吧!”
她也算是投桃报李,不过……顾明珠马上后悔了,她着实不该说这句话,她的披风挂在魏大人身上,总觉得有些别扭。
又短又窄,就像小娃娃冬日里遮屁股用的小布帘。
第363章 做贼心虚
都察院都御史申同怀的府门被拍响,消息一路传到了内宅中,申同怀的妻室沈夫人立即起身穿好了衣衫,立即将来人叫过来问话。
曹怀向沈夫人行了礼,才道:“怀王府出事了,刑部将怀王妃的娘家弟弟抓了。”
沈夫人听得心口突突乱跳个不停,勉强稳住心神,老爷不在家中,这府中上上下下都要靠她,她不能得个消息就慌乱起来:“是因为私运那桩案子?”
曹怀点点头。
沈夫人其实已然有所预料,现在得了确切的答案,脸色不禁跟着一变。
今天下午的时候丁大前来禀告说,他们跟着房二老爷办事,一切都处置妥当了,还让她送一封家书给老爷,免得让老爷担忧。
沈夫人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正色道:“会不会牵扯到我们家?”
老爷和那些亲信在外面做的事,许多细情不与她说,她只知道老爷要保三皇子,一开始她满心担忧,申家如何能对付得了贵妃党,这次东宫被废,三皇子被封为怀王,她才算是松一口气,这欢喜的劲儿还没过去,就又出了差错。
曹怀道:“丁大和丁管事也被一同抓了。”
沈夫人脸色更加难看:“那,我们家岂不是就被牵连了进去?”早知道她就不让丁大和丁管事跟着房家做事了,可房家来京城,人手不够,丁大和丁管事从前就帮着房家传递消息,她总不好在这样的时候找借口,让他们远离房家。
曹怀思量片刻道:“丁大和丁管事即使被审问也不会说什么不利于申家的话,这段日子我会约束家人,等到老爷回来再做定夺。”
沈夫人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她相信丁大那些人都是有良心的,他们从小就受过申家恩惠的,没有申家他们可能早就饿死、病死了。
申家给他们饭食,还让他们在申家族学里读书,到了要保申家的时候,他们应该不会犯糊涂。
沈夫人看向曹怀:“快去办吧。”
曹怀躬身退了下去,沈夫人再也没有了睡意?吩咐管事:“快去问问老爷还有多久回到京城?”老爷回来一切就都能好起来。
曹怀从申家出来,快步向城北走去,他没瞧见??大雪纷飞的夜里??有几条人影慢慢跟上了他。
曹怀十分警惕走一段路就向周围看看。
曹怀那双眼睛掠过来??顾明珠立即屏气凝神,没有发出半点的响动,等到曹怀向前走去??顾明珠这才准备再次跟上??她的脚还没踏出去,手臂就被人拉住。
“这人轻身功夫不错,”魏元谌道??“地上积雪又容易发出响动。”
顾明珠正想要说??她会小心??就觉得腰身一紧??整个人轻飘飘被提起??眼前的景物飞速向后掠去。
她被魏大人拎着走了??这感觉多多少少有些奇怪,顾明珠挣扎了一下。
“别动,”魏元谌低声道,“仔细看看他的功夫如何?谭子庚进大兴庄子之前,凶徒刚刚将人杀死不久??被救下的那个死士??衣袖上有桐油??放火的人就是他??但留在庄子上的几具尸体我都瞧过了,杀他们的凶徒善用刀,身高与谭子庚差不多??院子里只留下两个脚印,脚印都很轻,可见轻身功夫不错,这特征与那两个死士不符。
所以我猜测,凶徒杀了人之后,留下两个死士处理后续事宜。”
顾明珠道:“陷害谭子庚杀人和在顾家货物中掺入淡巴菰的显然是同伙人,所以大人才会让人跟着船上的杂工,杂工丁大来到申家,现在丁大被抓,这人又来给申府送信,大人怀疑大兴庄子上杀人的凶徒就在申家,或者就是眼前这个人。”
她自然也早有这个想法,所以才会跟着魏大人一起前来看热闹,顾明珠将目光落在曹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