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到了那时候,看祯哥儿还有何话说。

思量间,林夫人和顾明珠也走上了亭子。

林太夫人笑着道:“你都多少年没来过这庄子了,现在看看是不是不同了?”

林太夫人话里带刺,本想将林夫人一军,多年都没管庄子,看她还有脸要那一百亩地?却没想到林夫人急着去拉珠珠:“珠珠,那里不能去,小心摔着。”

“慢点,慢点,别跑。”

“这孩子,怎么到了庄子上就欢喜成这样。”

顾明珠拿着石子向远处扔去。

“哗啦啦”惊到了树上的鸟儿。

“好了,好了。”林夫人又是无奈又是宠溺,“一会儿下去我们再玩。”

顾明珠摇摇头伸手又向宝瞳要石子。

林太夫人看着皱眉,一个是傻的,两个也是傻的,珠珠那丫鬟也是,无论珠珠要什么她都会拿来,这主仆到了哪里都要翻天,简直不成样子。

林太夫人有些后悔,她躲到这里本想清静两天,谁知道还没喘口气又闹腾起来。

宝瞳将眼睛睁得如铜铃:“大小姐,再扔一颗,奴婢眼睛花了没看到鸟儿。”

顾明珠将石子继续丢下去。

投石问路,是张老爷教她的法子,从前没来过这里不知道,现在发现这庄子太大了,真要藏些人在林子里,任谁都发现不了。

几颗石子丢下去,有鸟儿飞走,再丢几颗试探,南边的树林里飞起的鸟儿不多。

林中鸟儿不多,通常是被惊动了,要么是野兽,要么是……人。

顾明珠向南边指过去,示意要去那边玩。

林太夫人道:“再往南就是别人的庄子,那庄子上的土地比不上我们这里。”

庄头立即赔笑道:“是比不上,每年出的粮食都比我们少许多,不过听说最近来了新东家,要在田里种药材,说那药值不少银子,腹痛的病患一吃就好,京中达官显贵都喜欢。”

林夫人想起一件事:“那庄子该是被周家买了。”

正说着话,管事来禀告:“太夫人,周三太太和二小姐来了,听说您在庄子上,想要请您到周家那边坐坐。”

顾明珠望向南边的周家庄子,恐怕那是个是非之地。

难道有人要在这里动手?

比她料想的要早,可能是魏大人审案进展太快,所以他们忍不住开始反击。

林太夫人带着众人去迎周三太太和周二小姐,顾明珠看了一眼宝瞳,在宝瞳手心里画了两下,然后尖叫一声。

宝瞳适时地道:“蛇,有蛇……”

林太夫人一惊整个人向管事妈妈身后躲去:“在哪里?蛇在哪里?”

“进了草丛里,”宝瞳言之凿凿,“奴婢眼睛最好,看得清清楚楚。”

顾明珠抱住了林夫人手臂,将头歪在林夫人肩膀上,开始模模糊糊地喊着:“家……回……回……”如果是她自己,她要留下来查看情形,但她不能让母亲出事。

“好,”林夫人忙安抚顾明珠,“我们回家,我们这就回家去。”

“夫人恐怕不能现在动身,”庄头指了指不远处一片黑云,“就要下雨了,现在走恐怕路上遇到危险,还是等等吧!”

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片黑云向这边飘来,一阵风吹动着顾明珠鬓角的碎发,顾明珠握紧了林夫人的手。

既然走不得了,她会保护好母亲。

第53章 放你逃

林夫人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安慰怀里的珠珠。

林太夫人立即看向庄子上的管事:“怎么会让蛇跑到这里来?四周没有用药吗?庄子里的人都在做什么?”

管事一脸苦相连连赔罪:“太夫人息怒,听说太夫人要来庄子上,我就带着人收拾,从昨日忙到现在不敢懈怠……”

“可见你们还是没用心,”林太夫人厉声道,“常年在庄子上,太过散漫,都忘了什么是规矩。”

管事不敢辩驳:“我立即让人再将周围自己检查一遍。”

林太夫人看向林夫人:“平日里也不会出这样的事,都是衙门查那假道士,四处找我的晦气。”

林夫人道:“衙门到庄子上来了?”

“衙门要找问俞妈妈儿子孙勇去问话,”林太夫人提及这件事不禁皱起眉头,“那孙勇平日就在这庄子上做事,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

俞妈妈的儿子孙勇不见了,顾明珠思量,这孙勇是逃走了还是被灭了口?魏大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崔家祖坟到画舫出事,虽然没隔多久,魏大人也及时审讯了崔家管事,可布置一切的人本就知晓这里的关节,也可能会在俞妈妈被抓时就有所准备,先一步动手。

这样推断孙勇八成与这桩案子有关。

顾明珠看向林太夫人,林太夫人脸上满是怒气,依旧在训斥管事:“让人快点将那孙勇找到,俞妈妈生养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整日里在外喝酒闹事,等朝廷问清楚就将孙勇撵出去,让他自己去找活计,我们崔家再不用他。

我平日里就是太顾念这些府中的老人,待你们太过宽厚,才会有今日的结果,我也受了牵连,看以后谁还能护着你们。”

管事不停地赔礼,脸上满是惶恐。

顾明珠收回目光,林太夫人此时的表现像是什么都不清楚,俞妈妈是林太夫人身边的管事,瞒着林太夫人做事是为了什么?

简单的用银钱去收买俞妈妈卖命恐怕很难,俞妈妈年纪大了,恐怕要做一辈子下人,她的儿子孙勇还年轻,也许她是为儿子打算。

俞妈妈一直不肯开口招认,如果是因为护着儿子,那也是合情合理。

许给孙勇好处的人是谁呢?

顾明珠最担心的是这庄子上有没有埋伏,她手里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傻女的身份好用,但对她也是束缚,她有点后悔将柳苏和聂忱都安排给了魏大人,希望魏大人不要辜负她一片美意,能够早些发现端倪抓住真凶。

林夫人发现珠珠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这才松口气继续带着珠珠向前走。

“族姐,”林夫人追上林太夫人,“若不然不要去周家那边了,天气不好,下起雨只怕不方便回来。”

林太夫人抬起头有些犹豫。

庄头笑道:“太夫人不用担心,两个庄子离得这么近,来回走动方便得很,”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太夫人,“我也是听说,那边的新东家要种这个,这两日已经开始翻地了。”

林太夫人拿起一看,又放在鼻端闻了闻,略微有些惊讶:“这是淡巴菰?不是漳州、泉州才有吗?我在京中见过,他们竟然要在这里种?”

林太夫人愈发有了兴致,淡巴菰在京中价钱不菲,真的能种自然是好。

林太夫人将淡巴菰递给庄头:“去瞧瞧。”

林夫人见族姐心意已定,便不再劝说,众人一起向周家庄子上走去。

趁着大家不注意宝瞳压低声音:“小姐,要不然我去周围查看一下。”

顾明珠摇摇头,真的有事宝瞳一个人去太危险了,现在她故意说有蛇,让庄子里的人四处搜查,也许会发现端倪,即便不能也有所戒备。

顾明珠停住脚步,伏在宝瞳耳边,就算是傻子也能与贴身丫鬟这般说话,只要不让旁人听到她们说话的内容,就不会引起怀疑。

顾明珠道:“去马车里拿上我的佩囊,让我们家的护院过来,就说……怕再有蛇惊扰。”关键时刻护院能护住她们。

宝瞳点头,快步走到林夫人面前禀告:“我去给小姐拿饴果,再将人喊来帮忙,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林夫人颔首,宝瞳是越来越伶俐了。

宝瞳快步离开,小姐这么紧张,恐怕庄子上要出事,那位魏大人不是在查案吗?也不知道能不能快些来。

……

太原府外,一个老翁拉着车向前赶路,车上坐着个头戴幂篱的妇人,两个人一路没有说话,一直在埋头赶路。

官路上风越来越大,他们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围的行人愈发稀少,老翁依旧坚定地迈着步子,仿佛只要前面有路他就不会停歇。

车上的妇人望着老翁的背影一动也不敢动。

一阵脚步声传来,从四周窜出几个人影,将两个人团团围住,妇人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显得有些慌乱。那老翁却司空见惯般缓缓将车方向,转身从车上抽出了一把钢刀,守在那妇人面前,他的背不驼了,整个人也有了精神,不再像个老人。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丑陋的脸,那张脸经过乔装打扮,但与他相熟的人还是能认出他的身份。

他是闫灏。

车上的紫鸢咬住嘴唇,慌乱的心渐渐平复下来,看着闫灏的背影,她眼睛中也多了几分坚定。

“闫灏,你要去哪里?”一个人缓缓走过来。

闫灏抬起头。

江先生穿着蓝色长袍,面容干净整洁,目光清澈,整个人显得十分睿智。

江先生看着闫灏道:“若非我亲自带人来,还真有可能让人逃了。”

“放了我们,”闫灏吞咽一口,声音低沉,“衙门四处追查我,我也是走投无路,我走了对你们也有好处,我不会被衙门抓到的……就算被抓,我死也不会供出你,我会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身上。”

江先生冷笑:“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只要你听我们的安排,我们可以放了那女人一条生路。”说着他看向车上的紫鸢。

“画舫出事之后你和紫鸢都不见了,我就料定你会带着紫鸢逃走,你虽然狡猾,但有个紫鸢拖累必然跑不远,果然在这里找到了你。”

江先生接着道:“我早就劝过你,不要太在意这个女人,早晚她会害了你。”

闫灏握紧了手里的刀刃:“放了她,我跟你们走,你们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放了他。”他额头上青筋浮动,眼睛有些发红。

“痛快,”江先生脸上有丝笑意,“要不是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会舍弃你,我要她的性命无用,你照我说的做,我会给她一条活路。”

江先生话音刚落,车山的紫鸢却伸开手紧紧地抱住了闫灏腰身:“我不走,这次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紫鸢。”闫灏想要劝说。

“你欠我的,”紫鸢道,“七年前不告而别,如今我要看着你走,无论你去哪里。”

江先生忽然一笑,看着闫灏:“等一会儿我给你十个死士,只要你们能在官府眼皮底下逃走,我也会放了她,你们这对鸳鸯就能团聚。”

闫灏全神戒备地环看四周:“官兵已经来了?你让我从这里逃?”

“不,”江先生道,“我要你拿着当年抢来的库银逃走,那些库银我已经帮你挖了出来,就在前面等着你。”

第54章 死人

闫灏在山西行走多年,第一次感觉到步履这样轻松,仿若回到了当年刚下放到太原府为官时的情形。

闫家祖上曾有三人在朝为官,闫灏从小听到的都是长房的祖爷爷为官请命的事,他暗下决心将来他入仕,定然也要做这样的好官。

入仕之后他才知一切并非所想的那般简单,有些事只能出现在茶余饭后的故事中。

皇后娘娘没有嫡子,太子的出身不能让人敬服,几个皇子明里暗里争斗不断,再加上天灾人祸,弄得民不聊生。

他四处搜罗王知府贪墨的证据,也曾上写奏折向朝廷弹劾,若不是被王知府加害,等到太子来太原府,他还会前去密告。

后来被人从山上推下,经历了九死一生,心中只剩下悲愤,才在江先生的哄骗下去杀王知府。

现在想想,江先生那些人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死了王知府,太原府官员上下换了个遍,结果又怎么样?还不如王知府在的时候。

铁山越开越多,葬身在山中的冤魂无数,他每日在悔恨中挣扎。

如今终于熬到头,很快会知晓一切的真相,就像魏大人说的那样,死也死的值得,至少没有做个糊涂鬼。

闫灏转头去看紫鸢,可惜了紫鸢,他在王知府宴席上遇见紫鸢,对这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十分怜惜,都说欢场女子信不得,可这么多年她却一直惦念着他,还私下里帮那些可怜的百姓。

很多人,很多事,不走到最后一步,永远不知道真相是如何。

只希望这次他没有选择错,魏大人能够铲除那些人,救出山中百姓。

“前面就是了,”江先生吩咐道,“将闫灏绑住到庄子里去。”他早就在林家这庄子附近埋伏好了人,只等着将闫灏带来。

江先生十分满意,事情成了一半,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的进行。

……

太原府衙大牢。

崔祯坐在值房中听审,他转头看一眼旁边的椅子,魏元谌已经离开了半个时辰之久。

魏元谌与他一起坐在这里的时候,虽然一言不发,他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魏元谌身上的杀气。

仿佛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

这位魏三爷,平日里内敛、阴沉,深不可测,却每当他们相对时,魏元谌眼睛中从不遮掩对他的敌意。

崔祯道:“魏大人怎么还不回来?”

狱吏禀告:“魏大人什么都没说就出了衙门,只吩咐我们继续审问。”崔祯站起身,刚准备走出去,陆慎之就迎了进来。

“侯爷,”陆慎之行礼,“魏大人让我来请您过去,案情有了进展。”

崔祯半信半疑地跟着陆慎之走出衙门。

崔祯沉着脸道:“去哪里?”

自从上次在崔家因为压胜冲突之后,陆慎之对崔祯就多了层隔阂,不过今日陆慎之却显得十分有耐心:“侯爷跟我来就是。”

两个人来到东街站定,陆慎之指了指不远处的铺子,一双眼睛盯着崔祯:“侯爷可知道那铺子是谁开的?

他叫柳苏,侯爷可认得?”

崔祯摇头。

陆慎之没有再说话,等了片刻功夫,柳苏拎着一只提盒从铺子里走出来。

柳苏走过长街,陆慎之带着崔祯缓缓地跟在柳苏身后,很快崔祯就发现蹊跷,除了他和陆慎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跟着柳苏。

跟着柳苏的人穿着一身短褐,身材魁梧,走起路来却脚步轻盈,显然是个练家子。

柳苏走进一条巷子,转头向身后看去,三人急忙躲闪。

柳苏没有发现异样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面前宅子的大门。

一身短褐的人也跟着轻巧地跃入了院子。

陆慎之看向崔祯。

崔祯没有发问,他大约猜出了魏元谌的用意,让陆慎之带他到这院子里来,是想要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他知晓这件事多多少少脸上会露出端倪,也许还会出声惊动那一身短褐的人,因为这件事明显是个陷阱,若是他不知晓,正好目睹整桩事,日后也能做个人证。

“侯爷,”陆慎之道,“您不想看看里面会发生什么事吗?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崔祯撩起长袍,拉住陆慎之纵身上了旁边的矮墙,居高临下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那一身短褐的人正伏在正屋窗子下,从怀里拿出了一把精巧的小弩对准了屋内。

这是准备要杀人。

柳苏走进屋子,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看着这身形柳苏不禁心中一酸,想起了“珍珠大盗”,这是他们照“珍珠大盗”的身形寻来的替身,站在屋子里就是要引诱那些人来上当。

当年“珍珠大盗”在敖仓被人暗算,暗算他的人不是闫灏,那就是闫灏所说的江先生那些人。

在江先生那些人眼中,当年要杀的人死里逃生,万一知晓些内情,恐怕对他们不利,谨慎起见动手除掉最为稳妥。

柳苏听到了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是弩箭射出的破空声。

“嗖”一支箭从窗口射进来,只不过没有奔着他们而去,而是径直射在了房梁上,紧接着外面传来打斗声。

柳苏打开屋门去查看,只见一个魁梧的男子已经被压制在地上,压着他的人是魏大人派来的亲卫。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人也站在院子中,是崔祯和陆慎之。

陆慎之上前抬起那人的头,看向崔祯:“侯爷可认得他?”

被压在地上的人见到崔祯面色大变。

崔祯目光深沉:“我知道,他是太原府卫所的副将,曾带兵去画舫上抓人。”

卫所驻军不得插手地方政务,府衙也不能驱使卫所兵马,当时太原知府韩钰却让这副将带兵抓贼。

“堵上嘴,不要出任何闪失,”崔祯道,“等着魏大人来问审吧!”

陆慎之就要押解卫所副将离开,崔祯开口道:“他要杀的是谁?”

陆慎之道:“珍珠大盗。”

崔祯微微抬起眼睛,不过他没有去看屋子里:“是假的?”

陆慎之点头:“假的。”

崔祯下颌舒展,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假的“珍珠大盗”,魏元谌何时布的这条线?他竟然一无所知。

现在魏元谌在哪里?卫所副将已经被抓,下一个是谁?

崔祯忽然想起崔渭让人送消息给他说,母亲去了城外的庄子上。

俞妈妈的儿子也在那庄子上做管事。

崔祯皱起眉头,正好看到随从迎上来,立即开口询问:“崔渭在哪里?”

随从道:“太夫人的庄子在城外,二爷怕会不太平,带着人去庄子上接人了。”

崔祯稍稍安心,不过却还是吩咐随从:“将我的马牵来。”城中太安静了,这场大雨会下在何处?

……

周家庄子上。

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开。

众人抬起头看了看天。

林太夫人看着面前的土地:“现在翻地会不会早了些?”

周三太太发现林太夫人对这块地有了兴致,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周如璋也适时地上前搀扶林太夫人。

“这地不是我们家翻的,”周如璋捏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甜美,“是之前庄子上的人做的,大约是看我母亲给的银钱不少,也算是投桃报李。”

周如璋话音刚落,林太夫人庄子上的庄头忽然惊呼一声,整个人立即瘫倒在地上:“死……死人……这里有死人。”

第55章 库银

庄头说完这话,连滚带爬地向这边奔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周如璋下意识地扯着林太夫人向后躲去,林太夫人没反应过来差点被带了个踉跄。

“快来人啊,快来人。”

林太夫人正要开口说话,周如璋就在她耳边大喊大叫起来。

林太夫人忽然觉得自己被这周家小姐靠近之后,简直就变成了个乡野村妇,体面、规矩通通没有了。

这么个东西在身边,让她觉得难堪,及不上当年的周如珺半分。

林太夫人思量着伸手要去拂开周如璋,谁知周如璋一只手松开,另一只手立即又抓回来,将她攥得更紧了些。

周如璋谄媚地道:“太夫人安心,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

林太夫人挣脱不得,顿时怒火中烧,侧头看向周如璋:“又不是天塌下来了,慌什么?松开我。”

周如璋感觉到林太夫人的不快,脸上满是茫然的神情,她到底哪里做错了?怎么林太夫人又生气了?就算是定宁侯的母亲,也太难哄了些。

甩掉了周如璋,林太夫人才看向庄头:“到底怎么回事?”

“真的有死人。”

庄头还没说话,宝瞳的声音传来:“这地里埋得不是大萝卜,是人。”

宝瞳说完看向周三太太:“周三太太,你家杀人了。”

周三太太心里一颤,顾傻子身边的人果然脑子都有些毛病,那丫头的目光一脸怜悯,仿佛她立即就要倒大霉了似的。

“快都去看看。”周三太太吩咐身边的护卫上前。

林夫人向周围看看,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转头去看顾明珠,还好珠珠没有被吓到,一双大大的眼睛仍旧向草丛中张望着,看那小鸟儿在地上一跳一跳。

庄头带着崔家下人走过去查看,几个人合力将土坑挖开,露出了下面的尸身,尸身的脸上满是鲜血和泥土,不过仔细查看那相貌,还是能辨认出几分。

“是孙勇……”庄头大喊,“这是孙勇啊。”

林太夫人皱起眉头,俞妈妈的儿子孙勇怎么会死在这里?

“看清楚了吗?”林太夫人不敢相信。

庄子上的管事也开口道:“是孙勇,孙勇被杀了。”

林太夫人吩咐:“快,让人去报官……”方才她以为就算死人也与他们崔家无关,还能保持镇定,现在知道是孙勇,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

“孙勇手里有东西。”

崔家下人发现了端倪。

崔家庄头道:“拿出来看看。”

下人仗着胆子将孙勇的手指扳开,孙勇手心里的东西立即映入众人眼帘。

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那是一锭银子,两边翘起如同船形,银子上有刻字:太原府库,银二十五两,天武十二年。

“这是库银。”崔家庄头喊了一声,说完将那银锭递给林太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

库银怎么会在孙勇手中,一个又一个的消息让人愈发震惊,可是又如一团麻一样,让人理不清楚前因后果,林夫人决定走过去亲眼看一看,她将顾明珠交给宝瞳等人,一步步走向那具挖出来的尸身。

孙勇眼睛圆睁,脸上表情狰狞可怖,额头陷下去一块,鲜血就是从那里涌出来的,将他整个尸身染得如同血葫芦般。

一大滴雨从天可降,“啪”地一下落在了孙勇的眉间,众人不禁向后躲去,仿佛生怕孙勇的尸身会因此被“吵醒”从地上跃起来。

林夫人躲闪时看到了身边的顾明珠,珠珠怎么跟过来了?

林夫人立即去捂珠珠的眼睛:“不要看。”

顾明珠依偎进林夫人怀里,侧过头用余光看着孙勇的尸身和周围的情形,只见那庄头这时又靠近了孙勇,将手伸进了孙勇衣襟,然后似是发现了关键之处,大喊起来:“孙勇身上还没凉呢,他是刚刚被杀的。”

顾明珠冷眼瞧着,方才庄头还那么恐惧,现在却什么都不怕了,转变也太快了些。

庄头看向林太夫人:“这土是新挖的,没错……这就是才发生的事。”

刚刚被杀?林太夫人看向周三太太:“你什么时候到的?就没有察觉吗?这可是周家的庄子,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就一点没察觉?”

“没有,”周三太太道,“我方才一直在庄子门口等太夫人,也是跟着太夫人一起来这地里的。”

林太夫人说着看向周围:“什么时候翻的地,你总该知道吧?”

周三太太立即看向管事,管事支支吾吾:“刚……有人在这翻地,说是庄子上的佃户,我想要说两句话,他们却走了,然后太夫人和太太就来了。”

庄头忍不住道:“太夫人,这么说杀孙勇的那些人可能还没走远,我们两家的庄子这么大,又离太原城这么远,恐怕……恐怕……”

“凶徒还会杀我们不成?”周如璋声音发颤。

林太夫人厌弃地看了周如璋一眼,关键时刻就知道说这些没用的话,就算有凶徒也没什么,庄子上还有下人在,她对崔家的护院很信任,定然能护得住她们。

“将护院都叫过来,”林太夫人道,“再去附近搜一搜,如果那些贼人没走,就立即擒住。”

管事和庄头齐齐应声,立即去办事。

林夫人从管事妈妈手中接过银锭仔细看了看,然后皱起眉头。

“族姐,”林夫人看着林太夫人,“庄子那么大,不好四处乱搜,不如让护院都过来,先将这里守好再说,我看这件事不简单,族姐不要大意。”

林夫人说着又将手中的银锭递过去:“族姐仔细看看这银锭,上面写着:太原府库,银二十五两,天武十二年,族姐想到了什么?现在是天武十九年,这是七年前的太原府库银。”

林夫人这样一提醒,林太夫人想起来:“你说的是七年前的库银案?”

林夫人点头:“恐怕是了,我家老爷被传去京中问罪,我就在太原府四处打听消息,所以知道一些事,七年前丢失的库银始终没有下落。

孙勇拿着的银子发黑,应该是长期受了潮气所致,这庄子里的地又刚刚被挖过,说不定这库银原本就是藏在这里的。”

周三太太听到这话不禁惊道:“夫人不能因为看到了一锭银子就下这样的结论。”如果真是这样,周家岂不是要被牵连进去。

林夫人道:“我也只是推测,实事自然要府衙来查,那笔库银数量不少,眼前这被挖的这块地也很大,刚好就能对得上,而且那些取走库银的人非同一般,我们带来的人手不多,不宜现在去追赶他们,不如先让护卫将我们送到长姐的庄子上去,崔家的人手和护卫总归对自家庄子更熟悉,也就更好护卫,我们才能安全。”

顾明珠拉着母亲微微有些发凉的手,关键时刻母亲很清楚该做些什么。

不过林太夫人一定会听母亲的话,林太夫人就是这样的性子,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盖过她。

若是有人将话讲在她前年,逆了她的意思,她必然要反对。

“不用这样战战兢兢的,”林太夫人道,“那些人恐怕早就逃走了,即便没有逃走,护院也能拿下,这些护院不少人跟过祯哥儿、渭哥儿上战场,对付几个贼匪绰绰有余。”拿下贼匪之后,还不就是她的功劳,看魏家那竖子还怎么来找她晦气。

说话间,雨下得大了。

“太夫人说的对,”周三太太上前道,“我们还是先去屋子里躲躲雨,秋雨寒,湿了衣服要伤身子。”

周三太太说完陪着林太夫人先向前走去。

宝瞳看向顾家护院:“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夫人和小姐。”

林夫人不禁叹口气,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带走珠珠出门了,希望她忧虑的事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