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吩咐妥当,魏元谌走出山洞向周围看去,除了搬走这些箱子之外,他还要带人去四周探查。
有意将贼赃放在这里,除了要让衙门顺利破案之外,定然还有其他的意图。
“这附近有三处村子。”初九上前禀告。
魏元谌利落地上马,今天要将所有的村子都查一遍,如果他推断的没错,这些村子上定有很多采石人。
第一处庄子就在不远处,魏元谌翻身下马,然后瞥向旁边的树林。
躲藏在树后的聂忱的胸口仿佛又被人戳了一刀,他立即抬起手走出来:“大人,我是来帮忙的,我生怕大人抽不开身,就想着来附近村子打听打听消息,只要问到有用的线索,定然会仔细向大人禀告。”他猜测魏大人会被那些证据绊住,没想到这么快就来到这里。
这魏大人眼睛里当真揉不得半粒沙子。
魏元谌细长的凤眼微眯,聂忱的心思他早就看透了,将舆图交给他,让他去对付衙门,他和衙门的注意力都在赃物上,聂忱就能趁机到周围村子里打听消息。
一边利用他的人手,一边还可以继续筹谋,这笔账算得如此精明。
魏元谌不加理会向前走去,聂忱立即跟上:“大人,您带着这位小哥儿去查案,恐怕不太方便,您这般模样让人看了就会起疑,只能暗中探查情形,不如我们分头行事,我装作过路的商客去人前问消息。
大人若是不放心,让这小哥扮作我的随从与我一起行事,我打听出的消息,这小哥也能知晓,这样一来就不怕我藏私。”
让他扮作随从为聂忱效命?初九皱起眉头,这怎么可能,除了三爷之外,他才不会听命于旁人。
魏元谌看了一眼阿九。
阿九立即点头:“三爷放心,我定然看紧了他。”反正这都是假的。
魏元谌先一步前行,身影很快消失在两人面前。
阿九冷冷地道:“走吧!”
聂忱一脸笑容,边走边从怀里逃出一只荷包塞进阿九手中:“百味居的肉干,很好吃的,没事打打牙祭也好。”
阿九将荷包丢回他手中,冷着脸道:“快走。”
不着急,头一次肯定投喂不成,一回生二回熟,聂忱对长老爷的推断十分有信心,长老爷擅长揣摩人心,这次来之前他得到书信,长老爷说,遇到魏大人只能说实话,因为此人太聪明,说谎会被拆穿,魏大人身边的人可以用些小心思,这小肉干就是长老爷为他准备的。
他也好奇长老爷为何知晓这些,不过长老爷很快在信上给了他答案,因为长老爷见过魏大人和身边的人,在魏大人身边的人身上闻到了肉香。
肉香。
什么肉?
聂忱追上阿九吸了口气:“你不想知道这是什么肉干吗?”
第24章 吓死
阿九不想与聂忱说话,这聂忱十分可疑不能相信,不过他下意识地吞咽一口。
荷包扔过来的时候,真香。
如果干活之前吃口肉干,啧啧!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过上这样的神仙日子。
阿九振作精神,村子就在前面了,他要打起精神。
聂忱的目光落在田埂上,田埂上有不少人来回穿梭,看起来都是妇孺和老人。
奇怪,现在收粟米有些早吧?而且这样的活计怎么却没有男丁来做?
果然有蹊跷。
阿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聂忱身后,就像是聂忱的随从。
两个人开始向那些人走去。
……
顾明珠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林太夫人和管事妈妈不敢将她叫醒,这位顾大小姐有个毛病,若是睡不好,就大吵大闹个不停,总之会让人不得安生。
林夫人找了过来,见到女儿这般模样不禁心疼:“怎么这样就睡着了。”急忙吩咐下人小心翼翼地将顾明珠抬到了侧室的软塌上,然后坐在旁边看护着。
看着这对母女,林太夫人恨铁不成钢,怀远侯府已经这般模样,她们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林太夫人带着一身的怒气回到内室里。
管事妈妈忙上前为林太夫人揉捏肩膀:“太夫人别气坏了身子,侯爷也是一时着急,口不择言。”
“祯哥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哪里能与他认真,”林太夫人道,“我气得是那背后捣鬼的人,让我查出来,定然要严惩,竟然将手段耍到了我眼皮底下……”让她颜面全无,只有扒了那人的皮她才能舒畅。
管事妈妈道:“奴婢已经吩咐下去,将今日去过您院子的人都查一遍,若是家里的人做的,定能查明……”
想到顾明珠如一滩烂泥,无论怎么拿捏都指望不上,林太夫人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起波澜:“祯哥儿今日与我说那些话,想来也是在衙门里太过辛苦,若不是为了怀远侯的案子,他也不会从宣府来到太原,如今我们家忙成这般样子,怀远侯府的人倒像没事似的。
我那妹妹从前在族中就是如此,每日迷迷糊糊不知忧愁,年纪不小了还没有个婚配,还不是到了定宁侯府做客,这才撞见了怀远侯,顺顺利利地做了怀远侯夫人。”
管事妈妈忙道:“林夫人若非您这个族姐,哪有今日的风光。”
“人不可能一辈子好运,”林太夫人舒展了手中的帕子,“她再没个思量,我也不会再帮着她,这次过后希望怀远侯一心一意跟着我们祯哥儿,为祯哥儿做些事,也算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管事妈妈应了一声,停顿了片刻才道:“那我们那件事还做不做?”
管事妈妈指的是周如珺,侯爷交代下来决不能再出事,明日就是道士算好的日子,可现在家里出了事,委实有些难办。
管事妈妈压低声音:“若不然缓一缓?”
林太夫人立即皱起眉头:“那老神仙如何灵验你不是不知道,算好的日子怎能随意更改,其他的事也就罢了,唯有这一桩不能听祯哥儿的,将事情了了也算去了我的心病。”
管事妈妈道:“奴婢知道了,一会儿就遣人只会两位仙人。”
“明天早些过去,上下打点好不要让祯哥儿知晓,做起来应该也容易,无非就是做个法事,将周氏尸骨带出去丢了,以后那坟冢里什么都没有,周氏也不能再作祟。”
林太夫人说完端起茶来喝:“自从在家中被吓过之后,我许久都没睡过安稳觉了,那周氏明明就是自己有错在先,如今做了鬼却还要来缠着我和张氏,死过一次的人竟还不知教训,周氏能安安分分的,我怎会想着做这些,说到底都是周氏自找的。”
管事妈妈就要下去安排。
林太夫人又叮嘱:“跟两个仙人说了,明日能做得顺利,我定会给他们多些供奉。”
“太夫人,”丫鬟进来禀告,“怀远侯夫人让我向您禀告一声,夫人与顾大小姐要回去了。”
林太夫人皱眉,她刚走珠珠就睡醒了:“让她们走吧!”留在家中也是捣乱,她们走了,家中的管事也方便查找偷窃压胜的贼人。
……
顾明珠回到顾家的小院子,陪着林夫人一起吃了饭,母女两个刚去了院子里散步,就听到管事禀告:“冯家表公子来了。”
冯安平是来送消息的。
“从永安巷抓到的贼人中,有人供述了藏匿贼赃之地。”冯安平一口气将茶喝了,这才咂了咂嘴,好像没有尝出味道,真是太可惜了。
林夫人脸上满是期盼的神情:“结果呢?”
冯安平摇摇头,如同被霜打了般:“没找到。”审出口供之后,他们就立即向城外赶去,跑得嗓子都冒了烟,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处山洞,仔细将山洞搜罗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林夫人有些失望,旁边的管事妈妈也暗自叹息,唯有不知愁的顾大小姐,脸上仍旧挂着笑容。
林夫人道:“难道是那贼人胡乱说的。”
冯安平道:“许多犯人经过酷刑拷打之后,就会胡乱认罪,当然也有人为了逃脱罪责故意如此,到时候朝廷找不到明证也只能以为他是被冤屈的。
不过我们并没有对那人用酷刑,只是吓吓罢了,是他自己想要立功赎罪。”他们都觉得这桩案子不好审,没想到有个人愿意招认,只可惜最终竹篮打水。
林夫人听到这话喃喃地道:“也不知道这案子何时水落石出。”
冯安平道:“也许是那些贼人被抓,同罪之人见势不好,将贼赃藏匿去了别处,衙门还有人在周围搜找,有了结果我就让人送消息过来。”
贼赃没有找到,定宁侯的脸色难看得很,他们都觉得可能是贼人胡乱一指,定宁侯却觉得有人事先动了手脚,让麾下斥候四处查看,也许会发现蛛丝马迹。
林夫人仔细想了想:“藏匿贼赃的是个什么地方?”那些赃物里会有侯爷丢的战马吗?战马是活物,若是贼人事先知晓消息将战马带离很容易,所以冯安平指的赃物应该不是战马,可如果赃物藏匿的地点是在山中,也许在稍远的地方能找到战马?她这是死马权当活马医,有点消息就忍不住要多想一想。
冯安平误解了林夫人的意思:“您可不要派人过去找,那地方不太平,有衙差在足够了。”
林夫人有些诧异:“不太平?”
冯安平点点头:“那里经常有地动,去年的时候闹了次大的,死了许多人,那场面别提多惨了,许多人被震飞,有的人身上衣服都没了。”
地动?顾明珠抬起头来,就算地动能将人震飞,身上的衣服为何会不见了?
冯安平说完这些就要起身告辞离开,却发现顾明珠走过来,伸出手递给了他一盘糕点。
冯安平不禁心中一暖,还是珠珠仁善,吃了这些糕点他也不用回家去了,直接出城继续在那山洞周围寻找。
既然争取出了时间,冯安平就多说两句:“衙门盘查那些村子,也是想要知晓村中民众与贼匪有没有关系,我看八成是无关的,那次地动村子的男子都快死绝了,妇孺和老人能做些什么?”
林夫人一惊:“为何会这样?”
冯安平道:“第一次地动压住了人,村子里的壮年男子纷纷前去救人,却在这时发生了第二次地动,山都塌了下来,那些男子也就被埋在了里面。”
林夫人连连念佛语,一把将珠珠拉了过来,不愿意再让珠珠听到这样凄惨的事,虽然珠珠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消息已经送到,冯安平起身告辞,从顾家出来,他向自家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大门敞开着,他不由地心中慌张,难道家中失窃了?他好不容易才攒下的银钱若是就这样被偷,他可以直接去见祖宗了。
冯安平想到这里,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地走进院子查看,刚进门就看到了初九如泥塑般笔挺的身影。
“进来吧!”淡淡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听到魏元谌的声音,冯安平不敢怠慢立即推门走了进去,恭敬地向魏元谌行礼,他还以为经过了上次之后魏大人要过些日子再来传他,没想到安稳的日子如此短暂,好在与魏大人相处次数多了之后,那份惧怕也跟着慢慢淡了些。
冯安平忘不了第一次见到魏大人的时候,那种快要死了的恐惧。
冯安平正思量着,目光一瞥落在屋子里的箱子上,什么时候家中有了这些东西?
“将文书签了吧!”魏元谌指了指桌面上的纸张。
冯安平下意识地将纸张拿在手中。
魏元谌道:“每一箱都要点好,出了差错朝廷怪罪下来,唯你是问。”
魏元谌话音刚落,就有亲随上前打开了其中一只箱子。
几块金饼泛着刺眼的光芒,映入冯安平眼帘。
这些金银细软是哪里来的?冯安平立即想到了商贾失窃的案宗里记录的丢失财物,其中就有金饼、玉器、宝石和珊瑚,还有一个牡丹妆奁,里面放着的是珍珠。
府衙上天入地苦苦寻找的东西,如今就在这里,冯安平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这些是……”
“赃物。”魏元谌淡淡地道。
冯安平腿一软立即瘫倒在地,祖宗啊,要死了的感觉又回来了。
魏大人分赃分到他头上了,不但如此还让他签文书做投名状。
他的命是没了。
魏元谌的声音更加冰冷:“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去盘点清楚?”
“魏大人,您再想想,我不合适,”冯安平哀戚地道,“我还没娶妻生子,还没给冯家传宗接代,不然您换个人吧,太原府同知韩大人比我官职大……”
“你是太原府通判,分管诉讼且对上官有监察之职,”魏元谌目光凌厉,“快些办好,我还要将文书送入密匣,呈给皇上。”
呈给皇上?魏大人再猖狂也不能与皇上分赃吧?冯安平将手里揉皱了的文书仔细地看了两眼。
“大人,您这是?”
“我不放心太原府衙门,怀疑其中有私通盗匪之人,暂时先将这些赃物封存,等案子查清之后我会向朝廷解释,但是在此之前,不能透露给旁人,”魏元谌说完向外走去,“快点做好。”
这冯安平虽然胆小如鼠却还算心正,为官以来做事仔细且身家清白,以后朝廷查下来不会遭人质疑,魏元谌站在院子中,抬起头来看天。
头顶有只纸鸢慢慢飞起,看方向应该是顾家的院子,魏元谌眼前浮现出顾大小姐利落地转身推那凶徒的一幕,他不禁微微皱眉,或许他想得太多,总觉得这位顾大小姐身上另有玄机。
不多时候,冯安平走出来禀告:“已经点好了。”说着哆哆嗦嗦地将文书呈给魏元谌,希望魏大人以后不要让他再做这样危险的事。
“东西放在你这里,”魏元谌道,“我会吩咐两个人在此处看守。”
冯安平瞪圆了眼睛:“大……大人……这不合适吧!万一朝廷四处搜检……”
魏元谌道:“即便要查整个太原府,府衙也会先从外籍人查起。”府衙没有证据这赃物进了城,所以不会大费周章地做这样的事。
冯安平吞咽一口,话是这样说,可这些箱笼在他屋子里,他怎么能睡得着。
魏元谌再次抬头看那纸鸢:“你的宅院为何买到顾家的旁边?”
冯安平心中一慌,实话也就脱口而出:“其实那院子原来是我祖上置办的,我本想买回来,后来才知晓被顾家买走了,既然院子不能买回,就在旁边住下,时常地看一看也好。”
冯安平的话不像有假,魏元谌没有再问,带着初九转身走了出去。
两个人走出巷子上了马,直奔落脚的院子,魏元谌的目光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扫而过,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此人走路有些跛,是那晚在永安巷遇见的人,那医婆的随从。
既然那医婆在太原府走动,能在街面上看到这两个人也是寻常,不过……魏元谌向周围看去,并没有见到那医婆的身影。
一路回到院子里,魏元谌净了手开始看桌子上的公文。
初九忍不住道:“公子,您说那地动是怎么回事?”他和聂忱到村子里询问,于是打听出那三个村子在地动时死了不少的人。
“那不是地动,”魏元谌淡淡地道,“地动不会让人身上的衣衫不见了。”那是一股大力冲击,将人的衣服剥离了身体。
“那是火器炸开的情形。”
阿九恍然大悟,他们用火器,难道是……
“那接下来该怎么查?”
魏元谌提起笔来写公文,有人在暗中一步步引着朝廷查案,不光如此还将崔祯卷了进去,他立即想到在京中发现的蹊跷,定宁侯太夫人请到两个仙人,匆匆忙忙赶来太原府。
他不关心崔家,但涉及到她,他自然要查个清楚,那两个道士有意引得定宁侯太夫人上当。
现在太原府的案子和这件事撞在一起,应该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就算是巧合,他也不能眼看着崔家人扰了她的安宁,
魏元谌道:“崔家祖坟那边让人盯紧了,明日一早我会前去。”
……
顾明珠放风筝是引柳苏去后门,如今将文书拿在了手中,她心中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那不是地动而是火器爆开的情景。
所以,那些人是在私自开矿吗?
第25章 雷劈
顾明珠托腮思量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在自己屋子里的时候她不用装傻,闲适地坐在锦杌上,长长的头发柔顺地散下来,暖暖的灯光,映着她那窈窕的身形。
宝瞳站在一旁看着小姐,她觉得小姐是越来越漂亮了,她跟着夫人去过不少达官显贵家的内宅,哪个都不如自家小姐这般,一双眼睛清澈透亮,一看就很有学问,小姐的书果然没白读,如果她也跟着小姐一起读书,会不会也能变美。
想到书,宝瞳眼皮开始打架,看来她不适合,谁叫她有眼疾呢。
“宝瞳,明天天刚亮我就要走。”
“啊!”宝瞳立即有了精神,“那今晚小姐是不是不睡觉了?”至少要表现出睡不着的模样,这样白天才能正大光明的“补眠”。
顾明珠点点头。
宝瞳道:“那我跟夫人说,小姐您睡不着,八成是在崔家累着了。”谁叫林太夫人和管事妈妈将小姐叫过去问了那么久的话,小姐定然身心俱疲。
累着了反而睡不着,她果然不是正常人,顾明珠道:“打发人去崔家,就说我吵着要吃林太夫人屋子里的糕点。”
她不想劳累自家的厨娘,一并将锅甩给崔家吧!
林太夫人天天盯着怀远侯府,无时无刻不想拉父亲下水,定会满足她这些小要求。
顾明珠伸了个懒腰,在闹“不睡觉”之前,她先休息一会儿,今天晚上定然还有许多人也睡不着。
……
“轰”地一声响动。
林太夫人吓一跳立即从睁开了眼睛,高声喊管事妈妈:“怎么了?什么动静?”
“雷声,”管事俞妈妈立即回话道,“您安心睡吧!”
“要下雨了?”林太夫人有些焦急,如果下了雨,祖坟的法事还怎么做。
俞妈妈安慰林太夫人:“这会儿还没下起来,就算是下了,明日一早说不得也能放晴,这么大的雷声,雨应该大不了。”
希望如此。
林太夫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这时候千万不要坏了我的事,不要下雨,不要下雨……”为了这一遭她就像经了九九八十一难似的。
“好事多磨,”俞妈妈轻声道,“您就安心歇着吧,奴婢在外面盯着。”
林太夫人靠在引枕上,她如何能睡得着,一路奔波劳苦,紧赶慢赶才来到太原府,刚一进门就出了事,打起精神将家中上上下下都查了一遍,却没有任何结果,刚想要歇一会儿,她那不争气的妹妹遣人来,说珠珠睡不着要吃她屋子里的糕点。
这哪里是要糕点,根本就是埋怨她不该将珠珠叫来问话。
都来给她添堵,她怎么还能睡得着。
林太夫人嘱咐俞妈妈:“趁着祯哥儿在外面没回来,天一亮你就离开,盯着祖坟那边的情形,一定要让他们办得妥妥当当,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你。”
俞妈妈应了一声,侍奉了林太夫人茶水,这才走了出去,关上门抬起头看看天,远处又有雷声传来,让人不禁跟着心惊肉跳,她也希望一切顺利。……
崔祯端坐在府衙的值房中,面前的案宗高高地堆起,他眉头微皱,盯着手里的文书仔细地看着。
文书上记录的是太原府地动的情形,这些年的地动愈发频繁,而且有几次地动死伤人数不少,都是壮年男子。
就像他之前猜测的那样,这与采石有关,而今日他们去的藏赃之地就发生过几次严重的地动。
线索这样连起来,那贼人交代藏赃之地有他的意图,想要引着他将此案查明,可是赃物却又不在山洞中,是有人提前将赃物取走,他们才会扑了个空。
他仔细让斥候查看过,山洞附近没有任何脚印,那是经过了仔细清理的结果。
取走东西的人必然与引他破案的人立场向左,而他成了被卷入其中的一个卒子。
崔祯一掌拍在桌案上,旁边的崔渭吓了一跳,立即起身:“大哥,怎么了?”
崔祯不语,手中握有兵权就要处处小心,定会被人拉拢、利用,当年立下军功被朝廷重用时他就想了清楚,不到最后时刻决不能投靠任何人,而是要尽可能地养精蓄锐,积攒属于他自己的力量,这样才能在任何时候保证崔家屹立不倒。
太子也好,几位皇子也罢,没到真正要问鼎皇位之时,朝局随时都可能有变化,轻易卷入其中就会让整个崔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每次有半点苗头,他都会将一切灭于无形之中,这次他不但没能争取主动,而且还被两方算计。
“大哥。”崔渭又焦急地喊了一声。
崔祯从沉思中回过神:“那三个村子有问题,村子里男子很少,都说死于地动,我查看了府衙的文书,发现的尸身与除籍的人数相差甚远,府衙只用了‘被埋者无数’一笔带过,如果那些人没有被埋呢?”
崔渭道:“大哥的意思有壮丁被藏匿起来?这些人故意藏匿山中,而且做了贼匪。”
这就是引他查案之人想要的结果,让他就此查明所有的案子,抓住那些藏匿着的民众。
崔祯看向崔渭道:“今日我们在村子周围搜查,已经惊动了村中之人,也许他们会连夜给那些藏匿山中之人报信,不管这些藏匿之人是不是贼匪,先一步将他们拿下审问。
有人想用永安巷的人解决此案,可一而再再而三受阻拦,可见已经被盯上。
朝廷派魏家前来太原,魏元谌却一直没有现身。”
崔渭明白过来:“大哥怀疑山洞中没能找到赃物与魏元谌有关?”
崔祯点头:“魏元谌是钦差,他查到线索可以直达天听,太原的案子瞒不住,我们也早就陷了进来,轻易不能脱身。
既然如此不如争取主动,以我们崔家在太原府的名望,换取那些民众的信任,让他们开口说实话,只要我们拿到证据和关键线索,无论是谁想要弄清楚案情,都绕不过我们,若是手中什么都没有,无法与人交涉。
到了最后一步,我们先查清了案子,就算被责难,也是一心为了百姓。”
崔渭听了明白:“这可是一步险棋,万一太原的事与太子脱不开关系,我们崔家就要与太子交恶了。”
“涉及这么多百姓,还跟矿山和战马有关,”崔祯眼睛微微眯起,“只要案子查清楚,皇上也会怀疑太子的意图,皇上想要责罚太子,崔家必然会安然无恙。”
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局面,都是太子和魏家两虎相争的结果,就算日后太子想要清算,也不会找到崔家头上。
崔祯早就想到这一点,若不然他也不会来太原府,掌控兵马这么多年,他如果轻易就陷入别人布好的陷阱中,也不会有崔家今日的局面。
崔氏一族都是在他支撑下重新繁盛起来的。
崔渭将门口的副将叫进门:“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带兵去那村子里抓人。”
崔家兄弟在府衙统兵,消息径直传到了陆慎之耳朵里。
陆慎之不禁攥紧了手,定宁侯是要去那几个村子里吧?崔祯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他该怎么办?之前从顾大小姐口中听到消息,他就想起了魏家在太原府的铺子,于是让人去铺子里送了一张名帖。
他不知道顾大小姐嘴里的人是不是魏元谌,他这算是放手一搏。
送过名帖之后,他一直在等待消息,没想到崔家先动了手,陆慎之抿了抿嘴,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就算冒着危险,他也应该去知会一声,让那些藏在山中的人立即逃走。
陆慎之想到这里,拿定主意转身走出屋子,急匆匆地牵马出了门,刚刚准备翻身上马,只觉得背后一凉,紧接着脖子上一痛,他的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来。
……
天渐渐亮了。
城门大开,穿梭在城内外的百姓开始越来越多。
打了一夜的雷,最终也没掉下几滴雨水,街面上都是干爽的,只有空气中隐约传来些许潮湿的气味儿。
“天这样阴着,还不如痛痛快快下一场雨哩。”
众人议论着。
“下不来了,一会儿功夫就要晴了。”
这人话音刚落,就听天边又传来一记雷声。
“又打雷了,还是要下雨。”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喊起来:“不对,城外山上失火了,快去让人救火。”
听到这话,所有人向城外涌去,果然不远处的青山上一缕缕黑烟冒出。
“定宁侯府崔家的祖坟在那里吧?门口还有供奉的祭堂,我之前从那路过看到过,那祭堂可大了,当真气派的很。”
“别是祭堂着火了吧?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难道崔家祖坟被雷劈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是做了什么事才会招来雷劈。
“还愣着做什么?”守城的官兵见状立即招呼众人,“快随我一起去救火。”
……
崔家祖宅。
“不好了。”
管事妈妈跌跌撞撞地跑进了林太夫人院子里。
林太夫人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茶杯,斥责道:“做什么这样冒冒失失。”
“太夫人,不好了,我们遭雷劈了。”
第26章 帮手
林太夫人猝不及防地听到这样的消息,一口气岔在胸肋之间。
旁边的崔四太太也吓了一跳,看着惊慌所措的管事妈妈:“你这是什么话?谁……”遭雷劈这三个字她说不出口。
看着林太夫人铁青的脸,管事妈妈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妥当:“我们崔家的祖坟遭雷劈了,祭堂着了火,族中的子弟和周围的百姓都去救火了。”
林太夫人的心仿佛一下子被人攥住,她一下子站起身:“你在胡说些什么?”
管事妈妈道:“守城的衙差来知会的,确定了是我们崔家祖坟。”
林太夫人耳边顿时“嗡”地一声,仿佛脑子里有根弦断了,她下意识地去找俞妈妈,俞妈妈一早去了祖坟上还没回来。
“有雷吗?”林太夫人环看一周,“我怎么没有听到雷声?”
崔四太太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张了张嘴,怔怔地望着屋外,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还愣着做什么,”林太夫人厉眼看向崔四太太,大声呵斥,“还不让人去问问。”
崔四太太行了礼,急匆匆地走了出去,今天一早她就来太夫人屋子里侍奉,太夫人对老爷的事很是不喜,数落她平日里太过疏忽,竟然什么事都不知晓,可见这些年族中的事务也是混乱不堪。
她站在一旁听太夫人训斥,虽然觉得十分委屈,却不敢半点辩驳。
太夫人又提及老爷被朝廷怀疑与贼匪有关,谨慎起见要查看这些年族中的账目,仿佛认定他们夫妻背地里贪了族中的银钱。
崔四太太紧紧地咬着嘴唇,老爷的案子还没有审完,太夫人就开始对他们这般责难。
这样危难的时刻,族人不是应该守望相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