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因果上，他没有亏欠秦砚什么。
其实萧玖的情况和秦砚一样，只是她前世的生活一直非常简单，人生最艰难的事情，估计就是怎么隐藏自己的异能。
于是，有些相同经历的两个人对这件事情的接手程度完全不同。
秦砚坦然接手秦砚之后的人生。
而萧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陷入心瘴，很久才走出来。
正因为有了同样的经历，萧玖知道，如果时机合适，秦砚也很愿意对秦昌元和薛书安回馈一二。
只是，他这个人对很多人事都不会放在心上，所以，不会去创造回馈的机会，而只是会顺手而为罢了。
萧玖边说，边把回春丸放在一个小玻璃瓶了交给秦砚。
秦砚没说什么，收了下来。
剩下的药丸，她也一瓶十颗分好了。
刚好她实验的时候就做了六颗回春丸，当然，她没有把这六颗回春丸平分。
人都有亲疏的，药效最好的当然是要给自家人了，那六颗药都放在给秦砚的那个小玻璃瓶里了。
秦砚看着她放的，他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萧玖的回春丸即使是没有加丰草的，一颗也能延寿一年，何况有五颗都是加了丰草的，只是药效没有达到极致罢了。
这些药对当世的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难得的机缘了。
想想看，没有任何限制，服一颗，最少都能多活一年，谁会拒绝呢？
至于他们和孟卓远，他们还年轻，不像封老他们年岁都快到达上限了。
而且，萧玖看着光秃秃的紫脂，她对空间井水的功能还是很相信的。
何况，她还在空间井水里加入了一些珍贵的药材。
整个空间里，其他的植物都是随手一种，再随缘浇点空间井水，都生长得极为喜人。
紫脂是最娇贵的存在了，相信它一定会重新开花，然后慢慢繁衍的。
到时候，萧玖就又有回春丸啦。
“对了，永寿丸和回春丸不能一起服用。”秦砚忽然说道，“人身体对紫脂和各类药物的承受能力也有上限。”
“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秦砚认真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对华国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或许有一天，你会极希望把手里的回春丸送去给某个或某几个对你来说极为重要的人服用，但是。”
秦砚把手放在萧玖的肩膀上：“这次云村里剩余的永寿丸，大概率会分给一些分量极重的人。”
“以他们的心性，或许会更倾向于接受自然的生死，但是，会有更多的人，希望他们能多撑一撑，再为这个国家掌掌舵。”
“若以后的某一天，你觉得无法接受某位或者某几位老人的离开，在拿出回春丸之前，一定要确认他们有没有服用过永寿丸。”
萧玖一惊：“如果一起服用了会怎么样？”
秦砚的话完全说到了她的心里，她执着于培育紫脂，未必没有多做些回春丸，到时候，给几位老人服用的意思。
“过犹不及。”秦砚说道。
知道萧玖不理解，他又解释了一句：“紫脂在身体中存在的量太高，细胞会超速生长，最终，只是昙花一现。”
萧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永寿丸现在哪些人服用过，还真的没法知道。
谁会大咧咧往外说：我吃了永寿丸，我能长寿啦。
毕竟，这永寿丸的来路……
“你不要把永寿丸的事情想得太复杂了。”秦砚看着萧玖的表情说道。
“嗯？”
“老汪跟我说，那些永寿丸是族长主动上交的，他唯一的要求是，给族人找的落脚的大队，里面的人都能和善一些。”
“那族长还算有些可取之处。”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秦砚问道。
萧玖有些尴尬，“嘿嘿”笑了一声：“我以为那些永寿丸是被没收上缴的。”
“怎么可能，永寿丸又不是云村人犯罪所得，老汪自己不可能这么做，也不会允许别人这么做的。”
“嗨，之前被石晋松，关兴他们的行为惊住了，感觉但凡手里有些权利的都不是好人了，都有些阴谋论了。”萧玖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太狭隘了。”
这世上还是正直无私的人占多数的。
随后，她拿起小玻璃瓶正色道：“回家送药去了，这药研制出来正是时候，正是封老最需要的时候。”
秦砚点头赞同萧玖的话，封老的状态，他也看在了眼里，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送你回去。”
“好。”
他们开车离开之后，有一个飒爽的女子敲开了对面小院的门。
“大爷爷，爷爷，师傅，五叔，我回来了。”
萧玖进屋后，发现堂屋静悄悄的，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出生喊道。
“小玖，我们都在封老的房间里。”邱老五的声音传出来。
萧玖听到这话，心里一紧，连忙和秦砚一起往封老的院子里跑。
家里所有人都在，萧玖跑进房间的时候，听到大门口刺耳的汽车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应该是孟卓远赶过来了。
萧玖来不及多想，立刻来到被众人围着的封老床前。
封老脸色灰败，颧骨凹陷，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他微微睁着眼睛看到萧玖过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已经说不出话了，只用手指了指身边的匣子，又指了指萧玖，意思是里面的东西是留给她的。
萧玖直接坐在床边，语速极快地说道：“大爷爷，我研究出了回春丸，服下一颗可以延寿两年，没有任何副作用，你愿意服吗？”
封老已经浑浊的眼中渐渐透出一丝希冀的光亮，他极吃力地眨了眨眼睛。
“他愿意！小玖，大哥愿意！”
姜老就陪在封老身边，自然是把萧玖的话听在了耳朵里，他看懂了封老的意思后，连忙说道。
刚跑进房间的孟卓远也刚好听到了萧玖的话。
他把眼泪使劲憋回眼眶，大气不敢出，放轻脚步慢慢往床边走，生怕自己的出现会惊扰了萧玖，导致她手抖，或者转个头看他，会浪费宝贵的时间。
封老如今最经不得的就是浪费时间。
萧玖点头，也不回话，不费那时间，直接从小挎包里拿出小玻璃瓶，快速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喂给封老。
封老心里着急，有了生的希望，他不想放弃，但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吞咽的功能了，这药丸他没法往下咽啊。
不待他想办法提醒，回春丸入口即化，封老只觉得嘴里一甜，一股清流划过喉间，随后，一股清气从胸腹之中升起，慢慢往各个器脏和四肢百骸蔓延。
然后清气化浊，反冲喉间，封老不自觉呼出一口浊气。
差不多面对面注意着封老状况的姜老，被这口浊气直面冲击。
被这口浊气一冲，味道直冲他的天灵盖，他觉得自己脑子已经开始懵了。
饶是他和封老兄弟情深，闻到这味道后，也倒退了一步，无他，实在是太臭了啊。
这味道不是纯然的臭味，而是夹杂强烈的刺激的腐臭味，又带着浓浓的酸腐味。
别说直面这口浊气的姜老了，就是旁边的萧玖等人也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只觉得呼吸不畅，脑子嗡嗡的。
这口浊气出来后，封老的气息就慢慢平稳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后，他缓缓睁开眼睛，自己撑着床，坐了起来。
“这？”
姜老震惊地看了眼封老，又看向萧玖，这也太神奇了吧！
“大爷爷，你怎么样？”萧玖问道。
这句话让所有人回过了神。
“对，大哥，你觉得怎么样？”姜老也顾不上臭不臭了，又上前一步，紧张地盯着封老。
“我没事，就是有点渴。”封老慢吞吞说道，略微还有点中气不足。
在后面的孟卓远立刻倒了杯温水过来：“封老，水。”
说话的时候了，喉间的哽咽大家都听了出来。
这是大悲大喜后的难言与激动，在场的人都能理解。
封老借着孟卓远的手喝了口水后，终于恢复了精神。
“我现在很好，感觉自己的手脚在慢慢恢复温度与力气。”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呼吸也没有了之前阻滞的感觉，非常轻松。”
说完，他看向萧玖：“小玖，这是什么药？竟然这样神奇？”
然后不等萧玖回答，他看着在场的人又说道：“这件事情就家里人知道，不要往外说，怀璧其罪的道理，大家都应该懂。”
“小玖是相信我们，才会不对我们设防，直接把这样的药丸当着我们的面拿出来了，我们不能辜负她的这份信任。”
“是，我们都不会往外说的。”
所有人有志一同地说道，他们现在更想知道，这是颗什么药？
刚刚大家都沉浸在悲伤中，除了姜老听明白了萧玖刚刚话里的意思，其他人虽然有听到萧玖说的话，但都没有入耳。
现在，大家的眼神都望向了萧玖。
萧玖本来也没有瞒着家人的意思，她爽快地从小挎包里拿出其他的小玻璃瓶，封老，姜老，冯老，邱老五，一人给了一瓶。
当然，封老那瓶是少了一颗的。
“这是回春丸，隔一年服一颗，每颗药丸可以延寿两年。”
然后，她看向孟卓远：“孟哥，你，我，秦砚，暂时都没有，这味药有一种药材用完了，我正在想办法，等药成熟了，我再做，到时候再给你。”
“没事没事，我们都还年轻，我不急，小玖，真是太好了，封老，封老能多看着我二十年，我，我太开心了！”孟卓远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这孩子！”
封老向死而生，内心也是感慨万千，知道自己还有二十年的寿命后，自然是大喜，紧紧握着手里的小玻璃瓶，这里面装的可是他的命啊。
一个人想的再明白，日子过的舒心的情况下，能多活一些日子，谁不愿意？
萧玖用说“你们一起把苹果吃了”的语气说道：
“爷爷，师傅，五叔，择日不如撞日，你们也把回春丸服下吧，都在同一天，明年这个时候，也可以互相提醒，省的还要另外记日子。”
众人：小玖，咱们正式一点啊，这一颗可是两年的命啊。
但是大家都没有拒绝，谁能拒绝这样的好事呢？
在大家服下回春丸的时候，萧玖和秦砚后退一步，下意识捂住口鼻。
孟卓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酸爽霸道至极的味道包围。
孟卓远：救命！
他也立刻捂住口鼻退到萧玖他们那边，还觉得不够安全，又往后退了几步。
姜老他们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几人互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然后，扶起封老，直接往堂屋去，没办法，这屋子里的味道暂时散不了，待在这里太费鼻子了。
萧玖和秦砚紧随其后，往堂屋去。
孟卓远认命地打开所有的窗户，开着开着，他就无声地哭了起来。
真好啊！
他对封老的离开有心里准备，但当这个消息突然传来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接受。
现在，封老还能多活二十年，他怎么能不激动难言？
等他稳定好情绪来到堂屋的时候，封老就对他说：“既然我们还有二十年的缘分，我今天就正式收你做孙儿吧。”
“以后，你和小玖就是亲兄妹，你们要互相扶持。”
“还有，你身为兄长，要护好小玖。”封老又叮嘱了一句。
孟卓远二话不说直接跪在封老身前。
姜老笑着递给他一杯茶，孟卓远接过后，双手举过头顶递给封老。
封老接过后，喝了一口：“快起来吧。”
然后，他把一个匣子给了孟卓远：“这是我之前就准备好的，直接给你了。”
“这份是给小玖的，你们兄妹一人一份。”
封老说完，也递给萧玖一个匣子。
这个匣子很眼熟，是刚刚萧玖回来的时候，封老看着她指的那个。
“大爷爷……”
“快收下，这是我的一份心意，早晚都是你们的。”
萧玖又下意识看了眼姜老。
“看他做什么，他也有。”封老笑道。
好了，封老从鬼门关回来后，大家还来不及给他庆祝呢，他自己倒先做起了散财童子。
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他的馈赠，连远在海外没有见过面的白老七也有一份。
区别只是分量轻重而已。
大家拿着手里的匣子哭笑不得，封老现在可真是手脚灵活了，刚刚那么短的时间里还不忘把这些匣子抱在怀里带出来了。
“现在，咱们不兴从前那套繁杂的流程，但祭告天地是应有之义。”
等封老分好匣子，姜老便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然后，邱老五说道：“等我一下，我去房里把我的宝贝放好，我来准备香案。”
他的话又让在场的人笑了出来。
不过，他也没有说错，他们手里的可不就是宝贝嘛。
不说萧玖之前给的回春丸，就是封老给的东西也是难得的珍品。
等孟卓远祭告完天地，正式定下名份，天已经有些黑了。
冬日天短，其实这个时候也才五点不到，但大家却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经历生死离别，又经历皆大欢喜，所有人都有些疲惫。
而那几位服了回春丸的，都觉得腹中鼓胀，实在吃不下东西。
最后就是，萧玖秦砚还有孟卓远三个人去找了地方吃饭去了。
秦砚对面的小院里，那位飒爽的女子正在做自我介绍：“我叫陆怡盈，是玄武军的后人。”
她对卫幼宁严肃地说道：“我查到有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借道西南边境潜入华国，目标是身为朱雀军后人的你们二人。”
“怎么可能？”卫幼宁把手上的令牌交还给陆怡盈，“那两个循着朱雀令而来的老外已经被人杀了，怎么还会有人过来？”
陆怡盈听到已经有人过来要对卫幼宁他们不利，人又已经被杀了，她脸上的神情更加严肃了。
“你说的情况我不了解，我收到的消息就是这样，我们一脉相承，这些年，我和我爹也一直在找你们。”
“之前我们得到了你们的消息后，知道你们安好，就没有贸然打扰，如今知道有人对付你们，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看着眼前差不多和萧玖同龄的女子，卫幼宁不自觉就相信了她的话。
“这样，你先在我这里坐一会儿，我……”
“怎么了？你不相信我的话？”
“她不是不相信你，姑娘，你耐心一些。”裴风歌在围墙的那头把事情听了个全程。
怕那个叫陆怡盈的姑娘为难卫幼宁，也怕两人产生误会，他连忙出声解围。
“噢，你别怕，他是白虎军后人。”卫幼宁怕陆怡盈多想，连忙解释了一句。
陆怡盈聪慧过人，见两人比邻而居，又见两人眉目间颇有情义，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有了猜测。
见卫幼宁肯定对方的身份，也不怀疑，而是问道：“你不跟我离开京城吗？”
“京城这里，我没办法护你们周全，但在西南边境，我能保你们完全。”
“你先别急，我是想让你见一个人，等见了他后，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先留下你了。”
“那好吧，你也再考虑一下。”坐下来后，她又对翻墙过来的裴风歌说道，“你也可以跟着一起过去。”
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此时，天已经有点晚了，眼看对面还没有动静，卫幼宁就说道：“怡盈，要不，你今天先在我这里住一晚，我想让你见的人还没有回来。”
“不用了，我去附近找个招待所就好，我明天再过来。”
说完，不等卫幼宁说什么挽留的话，就提着行李往外走。
“那我陪你去吧，招待所离这里还有些距离的。”卫幼宁说道。
“不用了，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自己过去就可以，明天见。”
陆怡盈说完，就走出了院门。
她走了一段路后，和一辆黑色汽车错身而过。
开车的人是孟卓远，后座坐着萧玖和秦砚。
孟卓远看到黑暗中有人从对面走过来，下意识看了过去，然后，人和车很快擦身而过。
秦砚的车停在大宅，明天萧玖过来找秦砚的时候，会给他开过来。
送完秦砚，兄妹俩回去的时候，孟卓远又看到了陆怡盈的背影。
“怎么了？”萧玖见他的视线不是路的正前方，就问了句。
“没有。”孟卓远的注意力很快被拉了回来，“小玖，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有点回不过神，封老，我是说，爷爷，他真的还有二十年吗？”
“当然有啦，哥，你放心吧，我对自己制的药很有信心。”萧玖理解他的惶然，连忙出声安抚。
“那就好，那就好。”孟卓远傻笑，“小玖，谢谢你。”
因为有你，我有了爷爷，又有了妹妹。
虽然之前姜老亲口承认过他的身份，但跟这次祭告天地，正式认亲是不一样的。
此后，他就不是无根的浮萍了，他有家，有亲人了。
此时的孟卓远和陆怡盈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的缘分竟然始于一场连人脸都没有看清楚的擦身而过。
在招待所开了一间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陆怡盈这个一直给人飒爽利落感觉的女孩才露出了些许的脆弱。
这个世界只剩她一个人了呢，但是玄武军的传承，不会断在她这里。
秦砚开门的时候，见到卫幼宁和裴风歌一起出来，他跟他们点头致意，心想，请他们吃饭的事情也要排上日程了。
“秦砚，有时间吗？我有事找你。”裴风歌说道。
“进来。”
卫幼宁和他们点了个头，就回了自己的小院。
“怎么了？”秦砚问。
“刚刚有个叫陆怡盈的……”
裴风歌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对老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有人过来？还是借道西南边境过来的？”裴风歌随意找了地方坐下后，说道。
秦砚扔给他一个小坛酒，皱眉沉思了一会后，说道：“有可能是之前指使约瑟夫夫妻的人。”
裴风歌接住酒，隔着坛子闻了下酒味，脸上显出了一些陶醉的神情，说道：“这还没完了？”
“应该是当年卫幼宁的父亲杀的人有些身份，如今，对方不依不饶。”
“或者，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知道想到什么，秦砚又加了一句。
第151章 旁听
裴风歌跟秦砚说完了要说的事情后， 就拿着小酒坛子晃晃悠悠回去了。
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后，还隔着院墙跟卫幼宁说，让她不用担心， 无论什么人过来，他都会护着她的。
卫幼宁在院墙的这边， 听到裴风歌的话后，脸上露出了清浅的笑容。
她靠近院墙， 低声说说：“从前，那对外国夫妻来的时候， 我是有些害怕的，我怕自己护不住小安。”
“但后来，因为萧玖他们的插手，他们一直没有找到我们的下落， 最后还被人杀了。”
“那之后， 我就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