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绿上马,欲将马鞘交到左手时,才发觉左手还握着纸包,他笑笑将纸包收起来,一扬马鞘,欲振马而奔时,突想起一件事。

  一想起这件事,他整个人都僵住,脸上也变得很难看,他望望自己的左手。

  左手。

  朱海青小时候好动,时常爬树,十岁时,有一天下着毛毛细雨,他照常爬树,结果从树上摔下来,将右手摔断了。

  从此他不再爬树,做任何事都用左手,右手只有吃饭时,才用得着。

  可是刚刚开门时,他是用右手,接纸包,打开纸包,捏碎药丸都是用右手。

  朱海青怎么可能用右手?

  难道他的右手,已医治好了?

  朱绿猛然回首,望向胡同底的竹屋。

  五

  朱绿再度进入竹屋时,整个人突然傻掉了,他脸上忽然露出种迷惑之色,目光疑惑地望着屋内的一切。

  刚刚他坐的明明是竹椅,怎么不见了,现在摆在那儿的是一把檀木椅,刚刚他喝的茶杯,临走时记得是摆在竹几上,现在放在那儿的,却是一个装有菊花的花瓶。

  现在竹屋内的装饰,跟刚刚完全是不同的性质,不同的样子。

  他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或者是在做恶梦:朱绿迷惑地摸着檀木椅,仿佛不信地还坐了下去。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只一会儿的时间,里面就改变得这么大?

  朱海青呢?

  他的人又到哪儿去了?

  会不会已遭到毒手?

  一想到达里,朱绿心头一惊,转身欲冲人内房,刚一迈步,整个人又突然愣住了。

  从内房里走出了一位少女:她的脸上本来是洋溢着喜悦,可是一看到朱绿,喜悦就转变为惊惧,她害怕地望着他,声音颤抖他说:“你..你是谁?怎么会..在我们屋内?要干..干什么?”

  “我——”朱绿忽然发现他不知说些什么好,他只有傻傻地站在原地,傻傻地望着少女。

  也许朱绿看起来不大像是坏人,少女已不再那么恐惧,但仍有点余惊,她怯怯地问:“你是..是不是走惜了地方。”

  “看样子是这样子的。”朱绿苦笑。

  只能苦笑。

  换做别人碰到这种情形,除了苦笑,你说,他还能怎样?

  少女“噗嗤”一声地笑出。

  “我还以为你是强盗。”

  “世上有像我这么笨的强盗吗,”“没有。”少女笑着问:“你是不是来找人?”

  “是。”朱绿说:“这里是不是朱大夫的家?”

  “朱大夫?”少女说:“是不是那个叫朱海青的广”对。“朱绿说:“请问他是不是在家?”

  “他当然在家呀。”

  “是不是可以请他出来?”

  “这我就没有办法了。”

  “为什么?”

  “他是在家,可是他家在哪儿,我却不知道。”少女笑着说:“我不知道他家在何处,又怎么去请他出来?”

  “什么。”朱绿一愣。“他..他不住在这里?”

  “以前住。”少女说:“现在已不住了。”

  “现在已不住了?”朱绿哺哺说着。

  “对的。”

  朱绿注视着少女。“你还和谁住在这竹屋?你们搬来这里有多久了?”

  “快五年了。”少女说:“我和我祖母两个人住。”

  “昨天夜里,你们没有离开过。”

  “不要说是昨夜,五年来都没有离开。”

  “今天早上你们什么时候起床的?”

  “很早啊!”少女说:“因为今天是我祖母的生日,所以天未亮我就已起床了。”

  “刚刚你一直在屋里?”

  “是呀!”

  朱绿又苦笑。“看样子,我真是走错地方了。”

  “人偶尔都会做错事的,你也不必太难过。”少女笑着说:“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吃顿饭,今天我杀了一只鸡。”

  “谢了,我还有别的事,改天再来拜访。”

  说完话,朱绿转身欲离去,眼尾突然发现竹几上,好像有一些熟悉的东西在。

  他回身一个箭步,冲到竹几前,伸手夹起竹几上的东西,然后他就笑了。

  笑得好开心。

  朱绿从竹几上夹起的东西,就是刚刚朱海青捏碎的药丸粉。

  少女凝视着朱绿。“你原本应该已在回府的路途中了。”

  “好像应该是这样子的。”

  “我们是哪里做惜了,才会让你发觉。”

  “你们错在对朱海青不够了解。”朱绿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得知我要来这个地方?你们布置这个地方,虽然很尽善,却不够完美,我的朱海青,也很像朱海青。”

  朱绿凝视少女,接着说:“一言一语都很像朱海青,也几乎瞒过我了。

  只可惜你们疏忽了朱海青的一个‘正常’现象。”

  “什么现象?”

  “我表哥小时候摔断过右手,虽然医治了,却没有好,所以他做任何事,都是用左手。”

  少女也凝视着朱绿。

  “我们的疏忽,却是你的不幸。”

  八

  杨铮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望着戴天。

  “他的尸体是今天下午在‘飞越山’的山沟间”现的。“戴天毫无情感他说:“府内的那一匹‘老酒’,也摔在他的旁边。”

  “老酒”,是一匹马的名字,是一匹快马,是匹千中选一的好马。

  “以脚程计算,他应该中午以前就回来了?”杨铮淡淡地问。

  “是的。”

  “飞越山虽然险恶,朱绿却已走过千百次了,为什么会摔下去?”

  “他昨天夜里骑着‘老酒’出发,差不多在破晓时分到达目的地。”戴天说:“过了一个时辰,有人看见他和一男二女在周寡妇店里喝酒。”

  “然后呢?”

  “据周寡妇说,他们四个人喝了一个多时辰,就算帐、然后往东走。”

  “往东走?”杨铮说:“那不是好汉村吗?”

  “是的。”戴天说:“到了好汉村,他们各自带着一个女人,住进好汉客栈。”

  “然后呢?”

  “没有了。”

  “没有了?”

  “从住迸客栈到我们发现他的尸体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的形踪。”

  戴天说没有任何一个人,就表示事实上,绝对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形踪。

  “那个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