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种武器,是我父亲生前用的武器。”杨铮神情黯然。“这也是我父亲唯一留下来给我的遗物,可是他老人家又再三告诫我,不到生死关头,非但绝不能动用它,而且连说都不能说出来。”
“我也见过不少江湖人,各式各样的兵刃武器我都见过。”吕素文说:“可是我从来也没有看见像这样子的。”
“你当然没有见到过。”杨铮脸上充满了骄做。“这本来就是件空前未有、独一无二的武器。”
“这是剑,还是钩?”
“本来应该是剑的,可是我父亲却替它取了个特别的名字,叫做离别钩。”
“既然是钩,就应该钩住才对。”吕素文问:“为什么要叫做离别?”
“因为这柄剑无论钩住什么,都会造成离别。”杨铮望着箱中的离别钩。”
如果它钧住你的手,你的手就会和腕离别,如果钧住你的脚,你的脚就要和腿离别。”
“如果钩住我的咽喉,我就要和这个世界离别了?”
“是的。”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武器?”
“因为我不愿离别。”杨铮凝视着吕素文。“不愿和你离别。”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几乎已接近痛苦的柔情。”我要用这柄离别钩,只不过为了要跟你相聚,生生世世都永远相聚在一起,永远不再离别。”
“我用这柄钩,只不过为了要跟你相聚。”这句话已留在吕素文的脑海中二十年了。
埋藏在她的心中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他带着离别钧离去时,她一句话都没说,她宁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那个鬼地方,绝望地等待着他回来,也不愿勉强留下他。
因为她知道他要去做的事是他非做不可的,如果她一定不愿他去做;一定会使他痛苦悔恨终生。
她宁可自己忍受这种痛苦,也不愿阻止她的男人去做他认为应该做的事。
———个女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这一点?
今天虽然没有阳光,也没有下雪,气温仿佛口升了一点。
吕素文仰首望了望天色。
光明已来到了大地。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正准备下床时,忽然想起,平时这个时候,蓝一尘早已在梅花林修剪梅花、
今天为何还没见他出现?是不是昨夜晚睡,今早起不来?
或是病了?
吕素文疑惑地下床,披上晨衣,走出房门。
“蓝大哥。”
没人答应,客堂上也不见蓝一尘。
她走至他房门口,轻轻地敲敲门。
房内静悄悄的,吕素文又再敲一次门,这次敲得比较用力。
还是无动静。
她缓缓地推开房门,探头一瞧。
棉被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似乎没有人睡过,难道昨夜他也一夜未眠?
吕素文走人房内,四处张望。
越望她的眉头问号越多。
这是不曾有过的现象,蓝一尘二十年来照顾着她无微不至,从没有做过令她担心的事。
为什么今天一大早就看不见他的人影?
他到哪儿去了呢,
吕素文回身欲离去,突然发现桌上留有一封信。
拿起信摊开看,过了一会儿,吕素文倔强的眼睛里已经湿润了,泪珠从眼尾缓缓流出。
“二十年都熬过了,最后两年我还在乎吗?”吕素文哺哺他说:“蓝大哥,你又何苦去破坏诺言?”
四
杨铮缓缓地走在梅林内。
旧地重游,他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就算是心里有痛苦,有感伤,也绝不会露在脸上。
无论谁若受过他所受的痛苦和折磨,都已该学会将情感隐藏在心里。
各种情感都隐藏在心里。
但情感却像酒一样。
你藏得越深,藏得越久,反而越浓越烈。
他走得虽慢,也已走了三遍。
有凤,凤还是很冷,冷得像刀,刀一般地刮过他的脸。
他慢慢地穿过梅林,默默数着一朵朵悔花。
那棵树上有几朵梅花已开?几朵未开?他都清楚得很。
他停足凝注着一朵还含苞的梅花,花苞上还留有昨夜的露水。
露珠晶莹透剔,就仿佛是“她”的眸子。
带有倔强的眼睛。
——“如果我比现在年轻十岁,我一定会这样说的,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留下你,要你抛下一切,跟我在这种鬼地方过一辈子。”
这是他听到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时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杨铮心里也许反而会觉得好些,但是她很冷静。
——一个人要付出多痛苦的代价才能保持这种冷静?
杨铮的心在绞痛,他的脸还是没有表情。
梅林里充满了寒冷而潮湿的梅花芬芳,泥土里还留着残秋时的落叶。
现在新叶已经生出了,古老的梅树又一次得到新的生命。
——如果没有“枯叶,又怎么会有新叶再生?
二十年来他费尽了所有力量,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但仍找不出吕素文的踪迹。
青龙会自从“带”走吕素文后,就突然消迹,从此不见他们有任何行动。
吕素文是生?是死?这是杨铮一直担忧的。
几天前,在此地狄青磷突然出现,不但带来了她的消息,也带来了杨铮的唯一女儿——花舞语。
吕素文嫁给花错,一定有她的苦衷。
他了解,也谅解。虽然没有见到她,但已有她的消息,这就很满足了。
杨铮仿沸叹了口气,他举步迈入小木屋,然后他就看见一个令他惊讶、欢偷的人。
这个人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他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衫,左臂的衣袖临空在飘扬。
他的眼睛直直地注视愣在门口的杨铮。
杨铮也静静地望着他。
二人就这样默默地凝视,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铮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记得你也曾说过,会在此地等我口来?”
“是的。”
“想不到这个诺言,却是二十年后才实现。”
“我也想不到。”
“旧友重逢,不能无酒。”
“有。”
独臂人拿出一瓶酒,对嘴就喝,喝了一大口,然后才将酒瓶丢给杨铮。
伸手一接,杨铮也喝了一大口,他抹了抹嘴角,笑着走向独臂人。
坐下后,杨铮又喝了一口。“二十年来,你过得可好?”
“很好。”独臂人摸了摸断臂。“也习惯了一只手的生活。”
杨铮望着他的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