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木:“……”
林啾倒是颇有些同情林秀木。换了任何人,突然知道自己注定家国覆灭,身死道消,恐怕心情都好不起来。
若是他有能力做出改变,那九十年后便不会是这样的结局。既然结局如此,是不是就意味着,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徒劳无果?
于是林秀木钻进了死胡同。
他并不知道,其实在真实的世界中,一切早已发生了严重的偏离,眼前的一切,根本不是最终结局。
不过她一点也不想安慰他。
毕竟这个人心怀叵测,别的不说,他身上不是还藏着祭渊人偶么?
叫他玩心眼,活该受折磨。
世间之事往往很是玄妙,就在林啾想起祭渊这个人的时候,一道极其细微的神念忽地映入识海——
‘梅娘?梅娘!‘
三个人的脚步齐齐一顿,面面相觑。
林秀木重重一拍脑门,从乾坤袋中大大咧咧地掏出了一只残破的桃木人偶。
“是它。”
只见桃木人偶的脑门上贴着一张玉质的小咒符,上面用朱砂抹了几个奇异的符号。此刻,那几个符号正在微微闪亮,神念便是从那符号中散发出来。
‘梅娘!梅娘!是梅娘!’祭渊的神念无力尖叫。
林秀木低声道:“这是那凶徒王卫之落下之物,门人与之通灵,得知木偶中封存了一个无辜受害者的魂魄,但因为惊恐过度,它暂时无法回忆起生前之事——门人便用髓玉护魂符将它滋养起来,只待它能记起一切时,既可以做指控王卫之的人证,亦是物证。”
林啾眼角轻轻一跳。
敢情错怪这林秀木了。
通灵的人是浅如玉。她心思单纯,祭渊这个老司机轻易就能骗得她的信任。
于是浅如玉先入为主,同情了祭渊,在向林秀木禀告始末的时候,她自然便偏向他。祭渊谎称失忆,给出的信息本就极少,浅如玉与林秀木不察,也属正常。
林秀木晃了晃那桃木人偶,低低道:“你是想起什么了么?梅娘,是你的爱人么?”
他手中掐了个诀,只见桃木偶人额上的玉质咒符微微泛光,将祭渊的意念扩大了许多倍,足够让不能通灵的人清晰感知。
魏凉与林啾隐藏极深,祭渊并没有察觉两尊凶兽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自己。
‘我感应到了我妻子的气息……’祭渊的神念弱不禁风,急迫之意却是跃然于玉符之上,‘求求你,帮我找她,就在东北方向,我感应到了!’
林秀木眉眼微凝:“可曾记起你从前之事?”
祭渊停顿了一会儿,弱弱地回道,‘还是记不起来。可是恩公,我的梅娘,她就在这里!绝计不会有错!’
此刻,林啾早已发现了‘梅娘’这个人大有古怪,也与魏凉通过气。二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只默默看着祭渊表演。
且看看,他想利用林秀木做什么事情。
东北方向,正是暗境的核心处。
林啾知道那里有一个隐秘的洞穴,干尸与髓玉花,都藏在那个洞穴之中。
看来,祭渊并不是无的放矢。
梅娘?莫非这个暗境,还藏着什么玄机不成?
……
这一路并没有遇到多少凶险,零星有些陷阱凶兽,都被万剑归宗的弟子轻易铲平了。
一两个时辰之后,掩映在枯藤之下的洞穴,出现在众人眼前。
洞穴幽深黑暗,慕容春只点了两个弟子,跟随秦云奚入内——人多拥挤,在这阴暗狭窄的洞穴中反倒相互掣肘。
林秀木收起祭渊偶人,大大咧咧就跟了进去,魏凉与林啾自然不会客气,在众人微微讶然的注视下,大摇大摆也钻进了洞穴。
与书中的描述一样,这个暗境里除了那具干尸之外,并无其他凶险。
那具干尸能够潜入洞穴四壁的泥污之中,就像在泥坑里钻来钻去的泥鳅一般,无比油滑。它偶尔从难以防备的位置冒出来偷袭一下,一击不中,瞬息之间又潜入地下,难以捕捉。
因为周身粘满了黑泥,所以完全看不清它的容貌,只从体征上能分辨出是一具女尸,它故意隐藏着实力,一路上屡屡偷袭,表现出的力量大约只相当于元婴中期。
若不是林啾早就知道它的真正实力的话,大约也会和旁人一样,被它糊弄过去,对它掉以轻心。
这具干尸,其实可以发出堪比剑仙级别的一击!
它偷袭了一路,却只能略微阻挡众人的脚步,起到一点骚扰效果。一行人很快就破除了所有的陷阱,来到了最后的泥窟面前。
泥窟逼仄,只容一人出入。
“若是暗境中当真藏着髓玉花,那便在此处了。”秦云奚偏头望向浅如玉,道,“我替浅姑娘将它取出来,如何?”
“有劳。”浅如玉的声音客气而疏离。
秦云奚知道,一旦浅如玉拿到髓玉花,便不会再多加逗留。此刻望着她那谪仙般的面容,他的眼中不由得就泄露了三分不舍。
虽然最初与浅如玉交往时,大半原因是和柳清音赌气,但一路同行,他对她的欣赏却是逐渐加深,虽不到男女情爱的地步,亦是超过了寻常友人。
秦云奚并没有刻意压制逐渐偏移的心思——反正,清音不是也有至交好友王卫之么,自己与浅如玉只要清清白白,那谁也无话可说。
只可惜,浅如玉这一去,恐怕此生再也无望相见。
这般想着,不由得有些羡慕那些坐享齐人之福的凡俗中人。
柳清音就站在他的身旁,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虽然他隐藏得极好,外人看来,依旧是一副清冷无波的面容,但她毕竟是他的枕边人,自然能捕捉到那些缱绻难舍。
她的唇角浮起惨笑。
这一刻,林啾忽然清晰地听到了柳清音的心声——就像那些故意发狠伤害自己,只是为了让父母心痛的孩子一般,柳清音恨不得寻个机会替他去死,让他悔之莫及,遗恨终生。
林啾不禁轻轻叹息一声。
旋即,手被人牵住了。
偏头一看,只见自家便宜夫君目不斜视,正正望着前方,仿佛做了小动作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林啾心头温暖,忍不住垂首一笑。
好巧不巧,慕容春恰好回头看了一眼。于是他便看到,座下两个素日闷声不吭气的男弟子,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其中一人垂首含笑,面容羞喜,活脱脱像个女子一般。
“嘶——”慕容春好一阵牙疼。
前方,秦云奚已矮身进入了泥窟之中。
林啾悄悄捏了捏魏凉的手,低声在他耳畔道,“那具女尸有问题,我怀疑,它有可能就是祭渊感应到的‘梅娘’。”
“嗯,知道了。”魏凉侧眸看了看她,唇角不禁浮起一丝好笑。
此刻,她置换成一个男弟子的面貌和气息,然而与他说话的时候,神色表情却依旧能看出是她,呆呆的,又带着一丝丝狡黠,十分可爱。
林啾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问题,她看着魏凉这张新鲜的脸,不禁有些失神,唇角浮起了憨憨的笑意。
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的慕容春:“……”
顷刻之间,秦云奚便顺利取到髓玉花,从泥窟中走了出来。
一身白衣不沾半点尘埃,矮身离开泥窟,然后抬头望向众人时,那股清冷的光辉仿佛霎时洒满了洞窟。
柳清音的身躯微微一震,眸中浮起了深深的慕恋——他,怎么就这般好看呢,就像致命剧毒一般,令人心神迷醉,又让人痛到断肠。
浅如玉的视线只落在秦云奚手中的髓玉花上。
它被封存在一只透明的灵匣中,像是刻意摆放在此处,等待蓬莱遗民一般。
秦云奚行前几步,将灵匣交到了浅如玉手中。
二人的指尖不经意相触,浅如玉微微一震,抬眸看他。
便见秦云奚唇角的笑容隐忍惨淡:“浅姑娘,你我之间,便算两清了。”
“嗯。”浅如玉点了点头,然后紧紧抱着灵匣,退出两步。
因为欣喜,她面颊上浮着淡淡的红晕。
秦云奚略微有些失神。
别离在即,他不介意稍微过火一二。他紧走一步,抬起手,轻轻抚了抚浅如玉额旁的鬓发,道,“一个人在外,万事切莫逞强。若有什么为难事,不妨回来找我。我们依旧是朋友的。”
“多谢了。”浅如玉只顾着看手中的髓玉花,漫不经心地应着,唇角浮着一抹从心底绽放出来的迷人微笑。
柳清音胸腔颤动,已是忍无可忍。
便在此时,四周泥泊之中,传来细微的响动。
众人心头一凛,知道那具干尸又要偷袭了。
它身上没有任何气息,无法被灵气探测到,而这洞穴又狭窄泥泞,不适宜使用剑招来对付它,这才让它来去自如。
只见脚下泥泞中,忽然隆起一道细线,直直钻进了秦云奚方才取髓玉花的小泥窟。
瓮中捉鳖!
秦云奚不假思索,返身掠入泥窟。
林啾冷眼瞧着,知道这是女尸的调虎离山之计。
果然,一道暗息不声不响,潜到了浅如玉身后的泥壁中,一柄满是锈痕的古剑如电光一般窜出,直指浅如玉心口!
虽然知道柳清音会替浅如玉挡刀,但林啾的心还是高高地悬了起来,紧紧攥住了魏凉的手,恳求般重重捏了下。
魏凉唇角浮起淡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指,低低道:“有林秀木呢。”
便见他开口之时,地底泥泞中忽然横出一根枯藤根须,绊住了柳清音的脚。
柳清音也察觉到了干尸在偷袭浅如玉,她眼神微闪,短暂一瞬,心头已划过无数个念头——救,不救,救,不救?
心神松懈时,忽然感到一股不容抵抗的巨力自身下袭来,失神的一瞬间,身体竟是不由自主往前一扑,将浅如玉推到一旁。
此刻,秦云奚已发现上了当,正从泥窟中倒掠出来。
于是他便看见柳清音合身扑上,推开浅如玉,胸口正正中了一剑。
“清音!”秦云奚剑光如虹,刺入泥壁,将那来不及回缩的女尸死死钉住!
掷出本命神剑后,秦云奚掠至柳清音身后,拦腰将她抱住,急急替她点穴止血,灌注灵气,封住剑伤。
柳清音也没搞明白自己怎么就绊了一跤,干脆将错就错,面露哀戚:“你……如今还疑心我对如玉姑娘有什么恶意么?”
鲜血自唇角涌出。
直到此刻,秦云奚忽然发现,自从与自己在一起之后,清音她身上的重伤便从来没有好过——若非如此,半只脚迈入剑君级的她,又怎么会轻易被一具化神实力的女尸所伤?
秦云奚哀痛欲绝:“清音!是我误会你了!你不要说话了,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令你伤心!”
慕容春率人蜂拥而上,将那女尸从泥壁中掘了出来。
“傀儡符。”无需怎么搜索,便发现女尸后颈中正正镶嵌着一枚菱形符纂。
取出傀儡符之后,那干尸便成了一具真正的普通的尸首,再无伤人能力。
“驭符者定在附近!”慕容春沉声吩咐,“离开洞穴,分四人一组,散开搜寻,发现可疑之人切勿动手,及时传讯!”
话音未落,便听到洞外隐隐传来了喊声:“什么人!”
众人心神一震,急急追向洞外。
秦云奚怀中紧紧抱着柳清音,眼神又痛又悔又怒,身形如电,掠了出去,誓要捉拿凶徒。
谁也没有留意到浅如玉和‘崔之风’这两个外人仍然留在原地没动。而魏凉与林啾,亦是悄悄落后几步,隐回了洞穴中。
魏凉一面退,一面从乾坤袋中取出泥人捏碎,撤去了置换容颜的术法。
……
慕容春与秦云奚等人到了洞外,便有弟子上前禀告,说有一道极强大的气息蓦然掠过,向着暗境出口方向去了。
追出几步,忽然看见两个男弟子晕晕乎乎地走来,满面茫然——正是被魏凉打晕之后,借用了容貌的那两个人。
慕容春眼角一通乱跳。方才在洞中,这二人趁着光线昏暗,以为无人察觉,便手牵着手眉来眼去,此刻又装出这副懵懂的样子给谁看呢?!
慕容春心头仿佛有大象在咆哮奔腾。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眼皮子底下,两个大男人居然就这么好上了。装,就看着他们再装!
罢罢罢,先解决了眼前之事,再与他们计较!
慕容春满脸怪异悲愤,率人向着前方追去。
……
洞穴中。
浅如玉怀中抱着灵匣,怔怔地望着林秀木,欲言又止。
林秀木微垂双眸,并不看她。
“崔……崔道友。”浅如玉率先憋不住,低声道,“我是否,误会了什么?我看见你出手了,你的驭植手法……”
她不是擅长演戏的人,方才在秦云奚等人的面前克制着心底翻涌的情绪,已是极为不易。
“没有误会。”林秀木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浅如玉倒抽一口凉气,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可,可我亲眼看着您……怎、怎么……”
林秀木慢慢抬起眼睛,眸光剧烈波动,仿佛海啸。
“你也亲眼看见眉双死去了吗?”
浅如玉面色一肃,迅速收起了脸上所有不该有情绪,垂首答道:“女尊主与灵境一道沉入破碎归墟,弟子无能,只眼睁睁看着女尊主陷落。”
林秀木定定看着这个面无波澜的门人,许久,发出了轻声的叹息。
“何苦。”
“尊主,您是借尸还魂么?这些年来,我数次尝试通灵,皆不能感应你与女尊主的亡魂。”
浅如玉面色恢复了平淡清冷,仿佛她与林秀木之间并没有隔过生死,方才亦没有在他面前泄露过任何情绪。
只可惜,微微发白的面庞和泛着红色的眼眶一时无法恢复如初。
林秀木沉默片刻,侧了身,不让任何人看见他脸上的神色。
声音温吞平淡:“你是眉双一手带大的,应当能认得,这傀儡符便是出自她之手。”
浅如玉唇角微抿,垂头不语。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林秀木道,“不必愧疚自责。”
“是。”浅如玉答话的神情,与慕容春对魏凉没有丝毫差别。
虽然已隔了一个世界,但此刻二人之间,又恢复了原本那种平淡疏离的态度。
“尊主,”浅如玉踌躇片刻,又问,“您与女尊主的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分明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亦亲眼看见女尊主眉双与蓬莱一道陷落归墟。
为何,林秀木会出现在此地?
为何,眉双也出现在此地,还御驭一具女尸攻击自己?莫非,女尊主早已看出自己对她的夫君……
浅如玉重重皱眉,心中痛悔——都是自己的错!就算管不住心动,但却不该自欺欺人,一直留在他们身边。
“浅如玉。”林秀木回转身来,语气难得有了几分严厉,“吾说,你没有错。”
“……是。”语声哽咽。
林秀木长叹一声,闭了闭眼,转向魏凉:“魏剑君,在下可否腆颜,再拜托你照看一下门人?”
操纵尸首做傀儡的人是他的道侣,他又怎可坐视不理?
闻言,浅如玉不禁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魏剑君?这世间姓魏的剑君,除魏凉之外,还有何人?
说话时,林秀木已撤去了术法,恢复了原本那张男生女相的绝美脸庞。
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浅如玉便看到了隐在暗处的魏凉与林啾。
二人也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浅如玉不禁轻轻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方才那位,又是什么人?魏剑君是被人假冒了么?”
虽然知道有些失礼,但浅如玉仍忍不住多打量了魏凉与林啾几眼,目中有些恍然之意,“与方才那位比起来,尊驾风度更甚。”
与秦云奚接触时,虽然他也不曾逾越,但浅如玉时常有种淡淡的被冒犯感,心中对那位‘剑君’始终有些膈应。而眼前之人,气质风华更胜十倍,一望便知一个是珍珠,另一个只是鱼目。
“有眼光。”林啾笑道。
浅如玉微微冲她颔首。
林秀木见她们搭上了话,便舒了一口气,迫出一滴心头纯血,在一枚髓玉符上画了个印记,交到浅如玉手上。
“有事与我通灵。”
蓬莱的髓玉配上浅如玉的能力,便能实现实时传讯,不像其他宗门世家,只能利用设在固定区域的法阵和讯香来传信。
在林啾看来,那就是这个世界只普及了座机,而浅如玉则是个小灵通。
她被自己的脑补逗得一乐。
林秀木不再废话,朝着魏凉重重一拱手,身形化为一道青光,掠向洞外。
他一走,林啾顿时面露沉吟,迟疑道,“梅娘和这个眉双,会不会……”
魏凉唇角微勾:“迟些便知。”
正待往外走,忽然听到浅如玉发出低低惊呼,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
二人回眸一看,只见跌坐在洞壁下的女尸脸上泥污滑落,露出一张惨白美丽的面庞。
浅如玉掩着唇,回首望着林啾,震惊得眼球颤动。
“怎,怎么会……”
第69章 量子纠缠
谁也没有在意这具普通的尸首。取出傀儡符之后,它便被随意扔在洞壁边上,直到此刻,女尸脸上的污泥滑落,露出惨白美丽的面庞。
“怎、怎么会……”浅如玉望着林啾,满面震惊。
这具被人操纵,用来攻击浅如玉的女尸,竟生了一张和林啾一模一样的脸!
女尸张着一双无神的眼睛,阴差阳错之间,竟和林啾直直地对上了视线。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拔了丝一般,无限拉长。
林啾听到自己脑袋里传来“轰”一声巨响,然后便是一片空白。
任谁猝不及防地看见自己的尸体,都会像她一样,震撼到失神。更遑论,此刻她心中清楚,在这个世界中看到自己,便是终结。
难道,这个局,针对的是她?!
她微微张大了口,仍然觉得呼吸不畅,脑海中什么也没有想,但胸腔里却像是有海啸在撞击。
“我……”
魏凉已挡到了她的身前。
他双手一张,那枚冰棱出现在两手之间,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洞窟之中,霎时结满了冰花,一串串冰棱自黑泥之中沁出,将洞外流进来的少许的光芒折射得暗彩斑斓。
瞬息之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林啾看见,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绷得极紧,能看出躯体在衣裳底下轻轻地震动,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她知道他的双眸必定已变得雪白。
不知过了多久,林啾终于倒抽一口气,回过了神。停滞了多时的心脏仿佛死而复生,疯狂在胸腔内撞击。四肢又酸又麻,因为过度的紧张而绷得发痛的肌肉松懈下来,整个人好像成了一堆破烂的棉絮。
洞窟已彻底被冰霜覆盖。
她冷得发颤,一只僵硬的手,慢慢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一开口,便喷出了大蓬白雾:“魏凉……我无事。”
他仿佛愣怔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