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柳情之音(四)
大雨过后的清晨,雨停,一地的花骸。胡悦睁开眼,一般此时楚珏已经不在床上。他坐起身,却发现身边那人还躺着。一只手臂打在他的身上,楚珏的睡相非常的清冷,像是一个玉雕似地。微微抿着的嘴唇看上去好像并不放松。
胡悦轻缓地拉开了他的手臂,枕边之人却开口道:“做好决定了?”
胡悦嗯了一声,他穿上衣服,坐在床边看着窗户外的树枝说:“我决定还是另寻他法。”
楚珏说:“那人到底是谁?让你如此袒护?”
胡悦叹气道:“你也认识。”
楚珏道:“谁?”
胡悦回头看了一眼他,苦笑说:“咱们的老朋友,玄冥子……”
楚珏倒是没想到是他,随后起身说:“那你可是……”
胡悦说:“哈,我这不是还有你这靠山嘛,楚兄自然不会见我因为契约反噬而失魂。至于翘儿这儿的柳因,正好也可以会他一会。”
楚珏略有心思的说:“我倒有一法,可以拿回你的声音,但就看贤弟你敢不敢了。”
胡悦咧嘴一笑,又是没心没肺地说:“怎么会不敢?说吧。”
楚珏一把拽过胡悦,凑近他耳边说了起来,手上也没闲着,上下其手。
等把事说完,胡悦一把推开还意犹未尽的楚珏,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点头道:“知道了。就那么办。”
楚珏摇着头看着胡悦朝着外头走去,脸上还有未退的红晕,他哈地笑了出声。但是随后笑意便湮灭在那双的眸子中。他喃喃道:“该如何才能保住你呢?我的慕之?”
胡悦整装待发,但还没出门,就遇到了那个久违了的猫妖小孩。
他依然是一脸贼兮兮的样子,看到胡悦眼神也有些复杂。胡悦知道他不讨厌自己,但是却忌惮着自己。
他笑着对孩子说:“哟,好久不见了。”
他说:“你为什么不完成你的承诺?只要你完成承诺自有你的好处。”
胡悦说:“那你为何今日来此?”
猫妖的瞳孔在阳光下变化着色彩,他说:“我家主人要我来取你魂魄。”
胡悦耸肩道:“她还是准备下手了。”
猫妖想了一下,最后说:“当初你为什么要帮我?”
胡悦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头,猫妖抖掉他的手,胡悦说:“因为我从你身上感受到和我一样的寂寥。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算是朋友。”
猫妖皱着鼻子说:“我没有人的感情。不会对你留情。过去不会,现在也不会。”
胡悦低声道:“我也许过去有感情,但现在也没了。”
猫妖却摇头说:“不,你有,否则你不会选择违反约定。所以你是有感情的人。”
胡悦微微一愣,他说:“那,你可否再给我一天的时间?”
猫妖犹豫片刻,胡悦从怀中抽出那个小藤球说:“哎,求情求情,那就以这一球之情呢?”
猫妖咬着嘴唇,喵地一声消失在了街道中。胡悦看着空荡荡的街道说:“你不也有感情嘛。”
此时楚珏也穿戴整齐出来,他说:“按计划行事吧。”
胡悦叹气道:“走吧。”
胡悦和楚珏来到虹翘船舫,虹翘看到二人一同前来便笑迎上去。做了一个万福道:“二位一同前来,正巧妈妈进了新鲜的鲥鱼,二位可有口福了。”
胡悦拍着扇子,他说:“没口福没口福,我俩来乃是有事来问,问完了就要走。”
虹翘为之一愣,道:“何事?”
胡悦问:“此事要问小英,我们想要知道关于那位货郎的事情。”
虹翘疑惑地看着楚珏,意思是你怎么自己说出来了。胡悦笑着说:“翘儿先唤来小英吧。此事要紧。”
虹翘懂分寸,马上亲自去船尾找小英。小英前来,胡悦问了关于那货郎的一些传闻后便问道:“可知道他的住处?”
小英摇头说:“不知道,但是他每日都会在太学东门出摆摊儿,专门卖乐器,也修补乐器。”
胡悦点头,随后说:“楚兄可以了。”
说完二人又匆匆而走,虹翘和小英互看,小英说:“他们如此匆忙有什么事情吗?”
虹翘也是摇头,小英说:“对了,小姐,你的琴修好了,已经放回屋内。”
虹翘点了点头随后朝着两人走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便回到自己的厢房内。
但是没想到还没走到太学东门,便已经遇到了那个柳因,他站在当初胡悦听柳的地方。眯着眼抬头看着青柳随风起舞。
胡悦一时晃神,身后的楚珏微微捏了一把他的肩膀。胡悦走上前道:“阁下可是柳因?柳小官人?”
柳因转头看着胡悦,说话的声音却是胡悦的音调,他说:“哦,阁下认识我?”
胡悦笑道:“我乃是虹翘姑娘的朋友。”
柳因赶紧拱手道:“原来如此,可是也有要换的琴或是想要置办什么乐器?”
胡悦道:“是要谈一件买卖,和你交换一物。”
柳因妖艳的脸上划过一丝冷笑,但随后却依然是温良之色,淡淡道:“哦?何物?”
胡悦说:“声换灵,我们替你找回你的魂魄。”
刘因哈哈笑了起来,他的眼中划过寒意,只觉得四周虽然没有起风,但是柳条却像是大风刮过似地乱舞。柳因说:“你就是那个毁约之后,她不舍得取你性命的人?”
胡悦撇着嘴摇头道:“你在开玩笑吗?她只是找不到我而已……否则早就掐死我了。”
楚珏却没有胡悦那么不正经,他说:“你可愿意?”
柳因眯着眼看着楚珏说:“阁下就是当日那位楚公子?”
楚珏说:“没错。”
柳因笑的邪魅,他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魂魄?”
楚珏说:“你这形非自己,你的声非自己,但你却有骨,可是从你身上却感觉不到任何的人气。所以我断定你原本并没有实体。我想要知道你用什么换取了胡悦的声和你现在的形。”
柳因看着胡悦,随后又有看了看楚珏,他说:“她有一件事说错了。”
胡悦皱眉问道:“什么说错了?”
柳因没有回答,他转身要走。没有回答他们,但是他却发现他无法移动,此时他看一眼两人说:“二位这是什么意思?”
胡悦摇了摇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走到他的面前,抬起下巴道:“没什么,就是阁下不合作也得合作。”
柳因朝着胡悦微微一笑,他倾吐二字:“可以。”
朝着胡悦慢慢靠近,胡悦只觉得他身上撒发着一种奇异的香气,让他一时失神。还未反应过来,柳因一手指已经点在了他的额心。楚珏见状要动作,却被柳因喝止道:“不准动,否则他就没命了。”
楚珏表情丝毫无所动摇,但是手上的速度却快如闪电,飘忽入鬼魅。一时间一把玉尺已经架在了柳因的脖子上。
柳因这才感觉到了一份压力,他压低声音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以你的身份……”
楚珏开口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么你就该放了他。”
柳因却惨然笑了笑说:“放了他?不可能!”
说完手指凝气一点,胡悦闷哼一声,随后顺势朝后倒在了地上。但却在同时,胡悦的身上起了奇怪的反应,只觉得胡悦四周的气息顿时凝聚,胡悦忽然睁开眼睛。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蓝光,但只有那一瞬间,胡悦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杀气,这份气息肃杀得简直不像是胡悦,而是另一个人。楚珏微微动了动嘴唇,但随后属于胡悦的气息又回来了,他的眼神再一次变得波澜不兴。他缓缓爬起身说:“这种方式对我无效。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说点实际的事情吧。”
柳因被二人前后夹击,进退不得。柳因挣扎道:“你们想要回声音,但非我所能为之。只有她……”
胡悦摆了摆手说:“我可以助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
柳因哦了一声,问:“我想要找什么?”
胡悦说:“就是你换取形貌和声音的东西,你的魂魄。”
柳因怔了怔,好似很久以来就等有人能和他说这句话。
他看着胡悦说:“不行,现在还不行……”说完头强行推开了楚珏的桎梏。便狂奔而去。
胡悦想要追,却被楚珏拦住说:“如非他自愿,我们无法强行缔约。”
此时一波三折,胡悦也微微皱眉,他一手托下巴说:“还楚兄说他没有魂魄,如果是普通人早就想要找回自己的魂魄了,为什么他却似乎并不急于找到?只剩下一个可能性……”
胡悦唉声叹气地说:“难道非要再去见她?可知相见不如不见,见了可能比没命还惨。没想到我胡悦居然还有怕见美女的一天……我能不能再躲一段时间?实在不行你让我躲你王府吧?”
楚珏凑近胡悦,眼中颜色更深,他一把抓住胡悦的手臂,第一次如此激动地说:“你想要一辈子在我王府吗?只要你甘愿,我会守你永远、护你永远。”
胡悦干笑几声,抽回了自己的手,说:“楚兄我是开玩笑的……别当真啊。”
楚珏眼神一黯,他自嘲地笑道:“是啊,不能当真。”
胡悦这次不敢再开玩笑,他只能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
此时楚珏开口道:“也许还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胡悦眯着眼说:“玄冥子?”
楚珏点头道:“正是。”
胡悦说:“我不想找他,此事本就会只要拿回声音便可,如果他们相遇,那事情会往最复杂的情况发展。”
楚珏眼中神色更深一份,说:“与你所听的柳音有关系?”
胡悦忽然低下头,微微点了点,说:“楚兄……我……”
楚珏见他这般,随手着了一下湖边的柳枝,说:“还有一法。”
楚珏看着还要开口的胡悦,打断了他,说道:“贤弟先回虹翘船舫,晚上我来找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胡悦看着楚珏的背影,似乎想要阻止,但却没有开口,他看着柳条:“棠下柳丝乱飞絮,不似飞花胜飞花。还记他日折枝处,也是萦萦复萦萦。”
楚珏一边走一边皱眉深思,附在身后的双手捏着拳头。他不禁失笑道:“哈,这就是人世间的情?”
再说胡悦回到虹翘船舫,虹翘正好在弹奏琵琶,虹翘见来人是胡悦,微微笑着抬头道:“公子来了?”
胡悦依然笑着,但是笑的不轻松。他说:“哎,翘儿给我弹奏一曲可好,我现在的心情可不太好啊。”
翘儿看着笑得和哭似地胡悦,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迎着胡悦进屋,但是胡悦却站在路上,他还在笑着的眼中却落下一滴眼泪,虹翘见状大吃一惊,她连忙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她不忍说出哭这一字。
胡悦愣了愣,他木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叹气道:“翘儿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虹翘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思索着怎么回答他。胡悦说:“也罢,就随一次心吧。”
胡悦进了屋,但是却不再说话,他只是一个人坐在凳子上。依然微微笑着,但是虹翘却觉得他好像什么地方空了。
再说楚珏,楚珏直接往那座老宅子走。到了门口就遇到守在门外猫妖,猫妖警惕地看着他,嘴里发出了呼呼的声音。楚珏却丝毫不在意,摔着衣摆便进了院子,但是似乎主人不远见他,突然狂风大作。楚珏站在门口纹丝不动,他开口道:“我为一人而来。”
风停之后,院内机极其安静,随后便是铮铮琴音,透着凌冽和急迫之感。
楚珏开口道:“他与你缔约,我来了结此事。”
琴音中传来了一个女子叹息的声音,她说:“那你是来告知我‘他’的下落?”
楚珏说:“我是来要回他的声音。仅此而已。”
女人大笑道:“你那么自信?公子你用情深了,用情深了的人总是比较吃亏。”
楚珏说:“你设的局也算深沉,无非就是要我入局。”
女人哦了一声,他说:“怎么个说法?”
楚珏走向矮物,他说:“你要让胡悦找的人是我。从一开始你的目标便是我。”
女子一声轻笑,随后一弦之音,似是回答。
楚珏说:“所以你一开始设计让胡悦入局,在房屋中所焚得乃是摄魂香,作用就在于让胡悦最后一刻放松警惕,答应你的契约。那个柳因就是此棵柳树,所以当我们说要替他找回魂魄之时,他才会如此推脱,因为他现在至少还有人身,但是如果一旦回魂,他只能做回一棵柳树,我想这也是你控制他的方法,不但是这棵柳树,还有那只猫妖亦然。你找到胡悦乃是因为胡悦的寿命不受时间的控制,所以你认为他能找到我。或者说他能吸引我。”
女子叹气道:“但是他却宁可毁约,也不肯让你来接我。他对你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呢?”
楚珏继续说:“所以胡悦不肯让玄冥子来,那是因为你要见的人并不是他,拉他出来反而会破局,这一点胡悦自然知道。”
女子轻笑道:“关心则乱,胡生不愿你涉险,也不愿牵连无关之人。这一局我有偏差。”
此时屋内走出了一个女子,她的容貌和柳因如出一辙,一身清淡道袍,但是却一头青丝成霜雪,未束冠,如雪瀑一般披在身后。她手持拂尘,轻轻一甩道:“久见了,兄长。”
楚珏没有出声,他说:“动他,是你的不智。”
女子清然一笑,说:“呵呵,高高在上的你,动情了。”
两人相间,但是女子却说:“你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
楚珏冷笑道:“你要杀我?你做得到吗?”
女子摇头道:“我不需要如此,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在乎胡生,这样倒是给你增加了大大的弱点。一个当年我也存在的弱点。”
楚珏四周顿时一片寒霜,石头都冷冽成冰,他重复道:“动他,是你的不智。”
女子微微笑道:“呵呵,你现在这幅样子让我觉得好笑,又讽刺。不过无所谓,我只要那样东西。”
楚珏说:“没了。”
女子再笑,狂风骤起,她说:“你以为我那么好骗?”
楚珏说:“信不信由你,与我无关。”
女子转目一思,道:“只要杀了你,我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这样一来我也算为柳郎报仇了。”
楚珏的双眸冷如寒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说:“给你一个选择,快回去。”
女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还是过去的你吗?可笑。”
楚珏不再废话,他上前一步,女子拂尘重重一挥,忽然四周的柳条急速地缠绕住楚珏,越勒越紧。女子笑道:“放弃吧,这里专门为了克制你的术法,我已经等了太长时间了……太长了……”
就在楚珏被柳树拖到了半空,身上也被勒出了一道道伤口,几乎是要将他绞杀至死。
但是楚珏却一声未发,好似这番疼痛与他无关。只听到他的手骨咔嚓一声,他只是轻轻闷哼,但是毫无知觉一样。
女子见他这般,心中不免起疑,但却还没来得及动作,只看到一道白光窜入,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人冲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把剑,再一看此人正是胡悦。
胡悦对准柳树一剑刺中,柳树自树干留下了血水,胡悦纵身一跃,犹如惊鸿一般飞树顶,怒剑一刺,那棵树便被此成两半,再定睛,柳条中缠绕的那里是楚珏,只是一块木头。而木头上贴着一张黑色的符咒。正是昨日楚珏飞出的那一张。
女子咬牙道:“好一招将错就错,桃僵李代之招。”
此时真正的楚珏这才慢慢走了进来,他手里玉尺也发出微绿的光芒,他单脚一踏,四周的阵法便破了。随后他缓缓走向胡悦,站在了他的身边。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道姑道:“在给你一次机会,回去。”
女子不可置信道:“你们!”
胡悦看着女子的容貌说:“果然啊,果然这般清丽之姿还是要生在姑娘的身上彩布辱没啊。生在男子身上,哎,糟蹋了啊。姑娘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小生有礼了。”说完手中宝剑消失,手里又拿着一把折扇,他深深地作揖鞠躬。
楚珏在边上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他说:“这位美人差一点就要了你我的命,我的好贤弟。”
胡悦唉声叹气,摇头道:“好吧,言归正传,其实姑娘你无法与人缔约,所以才需要猫妖帮助你作为媒介,所以缔约者皆是猫妖。当初姑娘引我去听柳音,就是与此树缔约吧。所以现在树毁,缔约已然解开了。我说的没错吧,但是我需要你把这棵树的魂魄召回,否则此树如果呈现枯败状况下,我这一剑也是枉然。”
女子阴冷说:“所以你将计就计,知道我暗中监视你,还特地演了这一出戏来?”
胡悦摇头道:“当然不是,其实我也是在最后才将此事告知楚珏,如若不是姑娘逼我至此,我是不会说出来的。对你,对他都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楚珏站在一旁,默默不语,但此时说出了最为温和的一句话,他轻语道:“他死了,你不该活在过去。”
女子甩着拂尘,她大笑道:“是,他死了……所以我的心也死了,你也不会得到所谓的情爱,不是吗?你说我天真,你何尝不是呢?我的好兄长。”
忽而,从边上传出了一个男孩,他挡在女子与胡悦楚珏之间,说:“谁敢伤我主人!”
女子冷眼看着二人,胡悦摇头道:“小友,可是你家主人不放过我们呐。”忽然胡悦睁大眼睛,厉声喊道:“小心背后!”
瞬时,女子忽然有了动作,她拂尘一甩,直接缠住了猫妖的头,轻轻一提,猫妖便首身离兮。
猫妖来不及惊愕,只留给胡悦最后一个眼神,似是求情或也有言语未尽,但皆来不及了。
胡悦再提剑而上,但是却被楚珏拦住,猫妖死去那一刻,身体便化回了猫身,当它的头落在了地上,滚了几下,瞬间四周地气大动。女子冷笑一声道:“兄长。你记住,我会报仇的。还有胡生,你可千万不要动情了,否则,必定万劫不复。”
说完,女子回到屋内,地气大动,四周摇晃剧烈,很快那栋屋子便坍塌了。楚珏眉头一皱,拉着还想要上前的胡悦飞快的跑出了院子,前脚踏出,后脚身后就化为废墟,再无其他。
胡悦看着楚珏,楚珏抿着嘴说:“你还是来了。”
胡悦叹气道:“因为你来了。”
楚珏眉头一舒,他低声一笑,他说:“你一定想要知道我与她的事情?”
胡悦说:“啧啧,令妹如此佳人,告诉我这样的人合适吗?”
楚珏说:“我要的佳人只有你一个。”
胡悦被他那么直白的话说的毫无回嘴余地,他摆了摆手说:“我不管了,反正我也拿回了我的声音,此事已了。走,喝酒去吧……”
楚珏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而行,胡悦回头看了一眼废墟,从怀中掏出了那颗藤球,他朝着身后一抛,默默道:“小友,此情来生再续了。”
就在两人走后,从另一头走来了一个人,他看着废墟,再看看那只藤球,一脚踏扁了藤球,冷笑一声。随后便朝着废墟走去……
此时废墟门口唯有那两个纸扎人文分不动,依然诡异的朝着来人,似笑非笑。
第54章 丹兰(一)
看一眼二花三生四季五行自行,言一口二言三语四句五谜成谜。——看花成迷
“这儿已经没有路了。”
“不对,我们走的就是这条路。”
“奇怪了……莫非遇到……”
“阿弥陀佛!这黑灯瞎火得可别瞎说,一定……你看哪儿是不是有下山路了?”
“真的,真的是下山路呢!”
“快走,快走……”
“不……这不对……”
“啊……”
“哈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
裂缺霹雳之下之间明晃晃的一道白光照亮了山路,在那一瞬间的亮光之下,只见到密密麻麻的人影,随后一切又归入了黑暗,再无声息。
“ 兰佩蓉裳骨相寒,山中何日鼎成丹。 春深富贵花如此,一笑尊前醉眼看。”
“这是……”
“宋人谢枋得的七绝。我觉得此时此景,方念这首才舒爽。”
“胡公子果然好性情,那牡丹和兰花,到底哪个才是画中之冠呢?”
“周兄此言差矣,牡丹之所以被说为富贵,那也是人所附加的,如果脱俗可人,见牡丹也有非凡俗之感悟,而兰花素来与君子相衬,但如若只是个俗泥凡胎去看,也就是一株草尔耳,哪里来的那么多感悟?就算有也只是人云亦云,故算不得什么,所以花草之间无高下,有的只是人的差别之心而已。”
“胡公子所言甚是,说那杏花儿乃小人之花,实属冤枉呐。”
胡悦一边走一边说,丝毫没有吃力的样子,而跟在他身边的一干人等都有些吃力,其中最累的是一个体型富态,穿着一身锦绣绫罗的乡绅。他早就走得气喘吁吁,一个劲儿地扇着折扇。此人姓李,单名一个诃字,乃是京城有名的字画行掌柜,甚是喜欢结交文人雅克,经常与文人墨客结伴游山玩水,踏访各处名胜古迹,自己也爱舞文弄墨,附庸风雅。
另外两个年岁稍微小些,也都是书生模样,年长些的名唤周南,乃是兄,一人名唤周柯,刚过弱冠之年,乃是弟。二人都是书院的学生,家中略有些薄田,故而只让他们尽心读书,其他皆不用操烦。
还有一人,不像其他人那般多话鼓噪,时而匆匆赶路,时而驻足凝思,和胡悦道有些相似的气质,但却显得过分阴郁,让人不好亲近,此人来头也最大,名叫郭寰,字子洪,乃是京城出了名的词人,与当时几个鸿胪名儒皆有往来,如果不是因为此人太过孤僻,另外三人必定是围绕着他的。
五人结伴而行,也是有一番缘故,胡悦在李诃的字画铺子里听李诃说起丹兰山的一些轶事,其余几人正巧听见了谣传,在丹兰山附近有一处空谷,乃仙山神府,自是一番好景致。在之中有一种兰花就只生于此处,其他地方绝无二者能与此兰相比。乃是兰中神品,叫丹兰,花朵呈现出一种像是仙人炼丹,倾倒丹炉所留下的朱砂一般颜色。据说这是一味非常珍贵的仙药,其花和根茎能能治沉疴恶疾,甚至传言有续命之妙效。就单单是兰花的枝叶,如果小心收集,配以朝露为引,合上上好的人参雪蛤,对于那些呕血之症也有奇效。
五人都为了这丹兰花而来。倒非是为了它的药效,而是想要一睹奇花之貌而已。
胡悦嘴角微翘,似笑非笑手里拿着折扇,一手附于身后,神态自然得根本看不出是走了半日的山路,反而越走越是轻快,似乎越到山中,这景色越是让他欢心。
胡悦转身对着李诃询问道:“李官儿上次和我说起的那折戏,好是好,但是却少了些许灵气。”
李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胡悦谈起了此事,连忙更近几步道:“那,胡兄可否愿为不才指点几句?”
胡悦一首指着山中一处转角,那儿有一颗半枯死的树,树木歪歪扭扭极其丑态。他说:“你看那树能想到何物何事?”
李诃歪着脑袋说:“一颗……快死的树,有道是……枯木逢春犹再发……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哎,请兄赐教?”
胡悦没有说话,边上的周家兄长说:“此树横于此处,像是天然的桥,乃是鬼斧神工。似阻似迎,似有天意?”
郭寰看了一眼,动了动嘴,却也不说。胡悦挑眉看了他一眼,他淡淡地欠了欠身。
其余人又是一番一轮,把这棵树说得仿佛是天神放置在此处,再说下去那就是牵扯到三皇五帝,上古遗迹了。
胡悦合上扇子,哈得一笑道:“那就是一株快死的树而已,但那树自有那树的因缘,如若说人有情所以多牵挂。但若无情就会毫无牵挂吗?也不尽然……你看这棵树,虽身之将死,但却依然护着那枝头上挂着的蜂巢。这一生一死,一守一护又何为无情呢?所以如果说单单只是树,对于你我并无任何意义,但却有自己的内心所感悟。悟者自有一番了解,不需要我们刻意地去附加,如果刻意为之,反而显得忒过了。词也是这番道理,点到为止,发人悟性。”
郭寰微微点头,似是对胡悦这番言论的认可,众人见郭寰都如此认可,便拍手称赞。
胡悦的眼角却划过了那么一丝不忍,随后微微扬手,那树木似有感应,也微微摇动枯枝,胡悦再定睛,那树后果真还有一颗小苗,似乎就是那棵树的再续一般。
胡悦会心一笑道:“李官儿说得也没错,枯木逢春犹再发呀……”
此时周南拉住胡悦说:“哎哎哎,贤兄啊,到现在你除了走路没有一丝一毫感悟之作吗?”
胡悦解开腰间的酒壶,灌了一口说:“有呀。”
胡悦刚要开口就听到有人微弱地呼救声,两人同时一顿,超前跑了几步,低头一看,在山腰边上躺着一个人。
胡悦几步轻跳,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很快就来到了那人身边。边上的周家兄长叹道:“原来胡兄有如此好的身手啊。”
胡悦露出了一丝失算的神色,但是很快便低头看着地上的人,那人是一个男子,此事头巾已经不见了,一头乱发遮住了脸,看不清长相。身上应该有许多的伤,胡悦不敢轻易挪动他。
胡悦随即点了他几个关键的穴位,随后慢慢把他抱起,拨开头发,发现是一个极其俊俏的少年,少年双眼紧闭,嘴唇裂开,脸色惨白,奄奄一息随时都会身亡。
其他没法跳到这里,只能遥望喊道:“胡兄啊,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人是死是活?还有得救吗?”
胡悦微微皱着眉头,一双凤眼划出一丝古怪的神情。他喃喃道:“这人为何有一种面熟的感觉?”
胡悦又低头观察了一下,确认此人并没有什么骨伤或者内伤,只是因为昏厥多时无人发现,所以特别的虚弱。
他一把横抱起少年,运气而行,很快又跳了回去。其他人马上就围了上去,就连最淡漠的郭寰也过来探看,胡悦摇头说:“不好说呢,看来赏兰之旅要被此事耽搁了。”
周柯连忙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是快快送回去吧。”
李诃道:“他要不要紧?看样子还没死。”
胡悦道:“暂时还不好辨认,得先把他带回去。”
李诃探头又看了几眼,大喊道:“不得了啊不得了!他是当小侯爷,太后的亲侄儿啊!”
胡悦的手抖了抖,马上抱紧怀中之人说:“小侯爷?侯爷怎么会落在这种地方?”
李诃再细看几眼,他摇头道:“当初姚华池的浴佛大会之时,曾有过一面之缘,但隔得些距离,只是这少年的眉眼之间像极了当今葛太后的亲侄儿,葛小侯爷。”
胡悦叹气最后一句极其小声道:“原本是来赏花的,没想到却捡到了个贵胄,这……只能再问问家里另一个侯爷了……”
周南较为谨慎细致,他说:“如若真的是小侯爷,为何会在荒郊野外?我们贸然把此人送回侯府,会不会被官府治罪?”
周柯听了兄长的话,一脸皱眉道:“但是不送回去,送哪里?”
李诃凑近了又看了几眼,道:“像!还是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一般。这应该不会错。就是侯爷。”
郭寰嗯了一声,没了下文。不过大家也没心思再伺候他了。便也不搭理,只是围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年轻人一番言论,胡悦见他们再说下去,活人就被拖成死人了。便打断道:“先救回去再说,回城后兵分两路,李兄和郭兄去探听这小侯爷是否出府,周氏兄弟与我一同找郎中救人为先。总之被咋们看见了,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打定主意后,胡悦一把背起少年,周氏兄弟忙着帮忙扶拖,其他二人对看一眼,也跟着往回走。
胡悦回头看了一眼山路,却在山路的对面的草丛间似乎看到了一个人的声音,是一双脚。脚很快就缩回了暗处,树枝微微晃动了几下。好像暗处一直有人看着他们的言行,胡悦斜眼瞟了一眼那个方向,却也不与他人言说,全当没有发现这番踪迹罢了。
几人匆匆折返之时,那少年原来昏迷的位置,原先本该存在的草木却全部枯萎,和边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胡悦背着那个少年,李诃在前开路,其余三人在后,但是山路遥远,几人原本就是步行而来,这折返的路程也是遥远。胡悦身上背着一个昏迷之人,也不敢走得太急,这时间一拖磨,眼看天色就要暗下去了。
胡悦道:“哎,看来只能先过了今夜再说?”
李诃一脸苦气道:“哪有那么容易啊,这荒郊野外的,万一来头狼如何是好?再说我们能熬得住,这小侯爷千金之躯可就不知道撑不撑的下去,万一我们把一个死了的小侯爷带回去?或者小侯爷送回去没多久就咽气了……那还有我们的好果子吗?”
周南道:“实在不行,我们先找找有没有遮掩之所,好歹不需餐风露宿。你我皆是读书之人,焉有见死不救,看着他死的道理?”
周珂点头符合道:“的确如此,愚弟之言的确在理,我看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一晚,在做观察。”
胡悦说:“如果还没出山里,或许能找个山洞也未可知,但如今出了山,这的确也不好找。难道还要再走回头路?”
郭寰开口道:“吾尚知这附近有一处破庙,如若放弃回返,而投奔那出,或许可以在日薄西山之刻赶到。”
几人连忙点头,有片瓦遮盖,总比餐风露宿的好。几人便由郭寰带路,去寻找那间破庙。
郭寰成了带头的,但是却依然走在胡悦身边,他的容貌并不出众,有些消瘦,高高瘦瘦得,让人想到竹子。胡悦侧目打量着他,他淡然地转过头看着胡悦,询问有什么要说的。
胡悦微微笑道:“郭先生为何想到来此赏兰?”
郭寰的眼睛依然盯着胡悦的眼睛,那种毫不避讳,却又放空淡然的眼神让胡悦一时间想到了某一个人,这个人他却想不起是谁。
郭寰开口道:“当时恰好在看字帖,也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一来有时间外游,二来想要写一段关于兰的词调。便也随着四人结伴而行。”
胡悦点了点头,笑道:“先生与我所来之目的也到相似。”
郭寰道:“吾看过你的词,介于好与不好之间。”
胡悦听他这般直白,倒是兴趣地问道:“哦?可请先生指点一二?”
郭寰摆了摆手说:“吾无以指教,但只说一事,你的词用情太尽了,故而物极必反,反倒有情显得无情。可惜。”
胡悦哈哈大笑,若不是背后有伤患,否则他可能仰天大笑,他细长的凤眼笑成了弯儿,开心地道:“我下笔写词多年,如今能听到先生此言,甚幸矣!若有酒,当浮一大白。”
后面三人见胡悦如此开心,也赶了上来道:“何事如此开心?”
胡悦还在笑,没有回答。郭寰见他不言,也只是微微一笑,转而继续走路。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岔开话题,说起了他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