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感动极了。

可没过一会儿,隔壁班的班主任出现在门口,朝鲁老师招手。

鲁老师出去之后,很快不见了。

班长程勇跑去打听一番,回来报告战况:“好多老师去教导处商量对策去了!”

团支书问:“那他们到底是支持我们,还是要压制我们呀?”

这话一出,同学们都有些心慌。他们的运动可不能输掉啊!

“言语也是暴力!我反对校园暴力!”后排的男生更大声地吼了起来。

苏起一边跟着喊,一边也忐忑了。如果他们最终失败,梁水因带头而受到的处罚会更重,恐怕林声李枫然都无法幸免。

如果是那样,苏起发着抖,心想,她一定要和他们共进退!

还想着,教室里的广播忽然开了,里头传来校长温和的声音:“同学们,请都安静一下。你们的声音我都听到了。你们的控诉书,我也看见了。”

这话一出,校园里的喊声消退不少,大家都静静听着结果,

“对于在管理过程中出现的失误,我们深表遗憾。我承诺,一定会努力,为大家重建一个良好友爱的学习和生活环境。希望同学们耐心等待。我也很感谢一些同学把心里真实的想法勇敢地表达出来。最后,关于梁水同学的处分,予以撤销。”

话音一落,全校沸腾。

刘维维尖叫着扑上来抱紧苏起,她其实没那么深的感触,纯属被环境感染。但苏起不同,她已激动得眼泪直下。

一下课苏起就往梁水教室跑,可他不在,李枫然也不在,据说他俩在教导处和校长教导主任交涉,一直没回来。

苏起在走廊上听到无数人对他的夸赞,说他勇敢,正直,大义,说他敢于挑战权威,为朋友两肋插刀。

苏起自豪不已,开心地往回走,迎面碰上了欧阳李。他来送笔记给她。

她正要和他讲朋友们的光辉事迹,欧阳李却叹气,说:“烦死了,不知道那帮人闹什么,搞得今天一上午都没好好上课。”

苏起愣了,问:“你什么意思啊?”

欧阳李说:“你不觉得这帮人很傻很无聊么?弱者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和眼光,强者只要心理强大,就没有任何人能给他施加暴力。有这时间搞英雄主义运动,还不如好好学习提高成绩。分数才是学生的后盾。”

苏起有些吃惊,说:“照你这意思,成绩不好的,没有后盾,就活该被欺负了?”

欧阳李意识到她并不赞同自己,忙说:“我只是说,提高自己,才能抵抗别人的敌意。而不是搞这种无聊的抗议——”

“我的朋友们比你强大多了。”苏起突然打断他,“成绩好没什么了不起的。自私和冷漠更可怕。你别忘了,当初正是我和梁水这两个无聊又愚蠢的人在桌球厅救了你,不然,你要么给人下跪了,要么给人打趴下了。”

欧阳李目露惊诧,仿佛不相信她会说出如此激烈的话。

苏起耸了下肩:“哦,你不是我朋友,所以不了解我,我这人嘴巴特别坏。你看,梁水说的‘给我闭嘴’,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挺赞同的?”

她头也不回进了教室。

上了大半截课了,苏起还是很生气。她写字条问刘维维:“你觉得梁水很傻吗?”

刘维维看见纸条,吃惊地瞪了她一眼,飞速画上三个感叹号:“!!!”

她补上一句:“他很了不起,好吗!!!”

苏起欣慰极了,又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她会好好学习做个成绩好的人,但同时,她绝对绝对不要做一个冷漠又自私的人。

直到中午放学,苏起才见到梁水。

五个小伙伴在校外的停车处集合。取车时,不少经过的同学,甚至不认识的高年级同学都热情地给他们打招呼,冲他们竖大拇指。

连路子灏都收到了同班同学善意的招呼和微笑。

路子灏说,今天上午,班上好多同学都跟他示好了。

“那就好。”苏起开心道,“水砸你真棒!”

梁水挑挑眉毛,骑车上路,说:“李凡,我没发现你文采那么好,十分钟写了篇高考作文。”

这话逗得几个伙伴哈哈笑。

李枫然淡淡道:“你给声声赔钱吧,她写大字报费了三本素描本。”

梁水回头:“改天还你。”

林声笑:“不用啦。素描本我还是买得起的。”

少年们骑着车,一边聊着,一边穿过春日阳光斑驳的林荫道。

路子灏落在后边,忽然唤:“大家——”

前头四人齐齐回了下头,见他停在原地不走,也不约而同停下来,纳闷地看他。

路子灏眼睛红红的,说:“谢——”

音还没发完,四人齐声说:“给我闭嘴!”

话音一落,路子灏的泪意消散得干干净净,五个人同时哈哈大笑。

他们踩着单车,迎风蹬着,飞驰在街道上,任那春风将他们的校服吹得飞扬了起来。

……

……

……

【夜话(17)】

李枫然:“所以,你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你知道吗?”

路子灏苦恼:“我不知道。好像都没什么感觉,但大家都那么说,搞得我也不知道了,万一我真的喜欢男的怎么办?”

梁水:“真喜欢也没什么。但我觉得,你现在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路子灏叹气:“哎,是的。我也不知道。”

苏起歪头:“路造,这件事让你很困扰吗?”

路子灏:“对啊,特别烦。其实本来没什么,但大家笑话多了,我都怕了。”

苏起转转眼珠:“我有个方法可以帮你确定,你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路子灏:“什么方法?”

苏起耸肩:“我亲你一下呗。”

梁水和李枫然齐齐扭头看她。

苏起很坦然:“你要是不好意思,你就喜欢女的;你要是没感觉,你就喜欢男的。”

林声道:“这个方法好。我也可以亲你。”隔几秒,回过神来,“啊不行,我不能亲你。”

苏起看她一眼,忽就明白了,笑了一下,继续看路子灏:“要不要试一下?”

路子灏想想,的确可以解决他的困惑,点点头:“好啊。”

苏起正要起身,梁水一把将她拉开,灰着脸说:“我来。”

众人目光聚在他脸上:“你?”

梁水无所谓的样子:“很简单啊。路造,你要是紧张,你就喜欢男的;你要是觉得恶心,你就喜欢女的。”他扶了下额头,说,“我现在已经觉得恶心了。”

路子灏嫌弃他:“你都恶心我了,我才不亲你。我要亲七七。”说着就朝苏起凑过去,没想到梁水抓住他肩膀把他拧过来,迅速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苏起:“……”

林声:“……”

李枫然:“……”

三人瞠目结舌,苏起“嘶”了一下嘴巴。

梁水已迅速把路子灏推开,后者表情凝固状。

梁水亲完了,微抿着唇,脸色很差,暴躁道:“你们三个谁要是说出去,别怪我灭口!”

路子灏突然醒过来,浑身鸡皮疙瘩,说:“我确定了,我不喜欢男的。我喜欢女的。妈呀,恶心死我了。”

梁水一巴掌挥他脑袋:“妈的你还嫌恶心!”

苏起突然爆笑,笑得直不起腰,笑得快岔气。刚才那一幕太刺激了,她能笑疯。

梁水阴森森看着她,心想我这他妈是为了谁啊,于是一巴掌呼在苏起后脑勺上。

苏起举手:“对不起,实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李枫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慢悠悠说:“安全起见,再试一次?”

梁水:“滚!”

chapter 18-1

chapter 18-1 少年不识愁滋味?(1)

六月的第一天, 上午第一二节课是老鲁的物理课。

天气开始炎热了,但学校还没准许开空调。同学们在“上课——起立——老师好——”的和声中, 松松垮垮地坐下,翻开物理课本。

鲁老师笑道:“你说你们这群祖国的花朵怎么回事啊?大早上的第一节课就没精神。”

后排的男生调皮道:“太早了!花还没开呢!”

哄堂大笑。

鲁老师说:“祝你们节日快乐啊。”

今天是儿童节。

一帮高中生们自觉认领“儿童”身份, 叫嚷:“谢谢老班!”

鲁老师:“今天跟大家讲个事,高二要分文理科了。大家好好想想, 跟父母商量商量,主要呢还是以自己兴趣为主。”

有人问:“老班, 那你是理科班的班主任了?”

“我教物理的, 这不废话嘛。”

“那我选理科, 我舍不得你!”

又是哄堂大笑, 鲁老师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我谢谢你。但这事还是要认真考虑,月底团支书统计一下志愿。”

一下课,同学们就热烈讨论起来。(13)班班风很好,同学团结友爱, 相处融洽, 想到要重新分班,大家都有些不舍。

张可欣物理和化学不好,是一定要学文的;徐景还在犹豫;刘维维则确定选理科, 她说:“苏起你也选理科吧。或许我们能继续同班呢。”

苏起喜欢理化生, 本就要选理科。

回去一问伙伴们, 林声数学物理太差, 要学文。李枫然和梁水嫌政治头疼,决定学理。路子灏也选了理科。

苏起道:“太好了, 或许重新分班,我们又能在一个班呢。”

路子灏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要不要算一算概率?”

林声说:“我最怕概率统计,你饶了我吧。反正我选文科,同班概率为零。”

临到期末,苏起偷偷跑去问鲁老师分班怎么分。

鲁老师好笑:“说吧,有什么鬼主意?”

苏起笑眯眯:“你把我留在13班呗,我不想去别的班。”

鲁老师哈哈道:“行,知道了。”他本就要把苏起留下的。每个班主任都能选一批固定的学生,其余随机分配。

苏起说完,又转转眼珠:“那……你能把梁水李枫然和路子灏也抢来我们班吗?他们是我的好朋友。”

鲁老师想了想,说:“梁水和李枫然有点儿困难,优秀的学生,别的班主任也想留,是不是?”

苏起于是叹了口气。

是啊,水砸和风风太优秀了。这个暑假,风风要去上海陪何堪庭老艺术家开演奏会;水砸也要去上海参加国家队选拔。

云西历史上还没有运动员入过国家队呢,最好也不过是入了省队,拿过国家级别的冠军。因此,学校和市里都很重视。

苏起想着他俩一走,这高一的暑假又无聊了,她忽然萌生了去上海给他们加油助威(实则游玩)的想法,便跟程英英讲说她也要去上海。

程英英大感意外,她年纪还小,独自出远门太荒唐。可她也不想掐掉女儿想去外头见世面的心,便找到陈燕,问能不能让路子深照看一下苏起。陈燕表示完全没问题,又道这样的话,也让路子灏去上海玩。

林声听说了,忙跑去跟妈妈讲;沈卉兰得知几个孩子都去上海,不想自家女儿落单;加之有路子深坐镇,便也同意了。

五个小伙伴欢快地收拾好行李就出发了。梁水原本是有报销车旅票的,但他提前了几天出发以便和朋友们游玩,就放弃了。

暑假高峰期,没买到卧铺,只有硬座。

但兴奋的少年们并不觉辛苦,能和伙伴们一同出游,别提多开心了。苏起一上车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拍拍身边的座椅刚要叫林声,梁水一屁股坐到她旁边。

她愣了一下,奇怪看他;他瞥她一眼,一副无知无觉的寻常模样。苏起便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路子灏坐梁水旁边,林声和李枫然坐小桌对面。

火车一开动,苏起就拆开塑料袋翻找零食。

她撕开一袋卤蛋,问:“风风,声声,你们吃吗?”

大家摇头。

梁水嫌弃道:“刚吃完晚饭,你是猪吗?”

苏起瞪他:“我没吃饱不行吗?”说着又拆开沈卉兰给他们做的卤鸡爪卤鸡胗。

梁水不说话,拧开一瓶矿泉水放在她手边。苏起又愣了一下,拿余光瞥他一眼,默默啃着鸡爪。

很快,小铁盘子里就堆了一小堆垃圾山,苏起准备去倒,梁水先起了身,端着盘子去倒垃圾了。

苏起吃饱了,喝足了,向伙伴们提议玩纸牌。

林声不喜欢玩牌,和路子灏换了座位。他们四人轮流斗地主,轮到苏起被换下时,她便靠在一旁看梁水出牌。

这一局他是地主,手气特别好,一堆的连子,还有王炸呢。

苏起饶有兴致地看他手里的牌,看着看着,目光便不经意落到他修长的手指上,看了一会儿,又抬眸看看他的侧脸,他额前的碎发似乎留长了些,几缕散乱地垂在眉间。少年额头饱满,眉峰很高,鼻梁英挺,睫毛很长,连嘴唇的弧度都很好看。或许对这一盘牌局很有把握,知道一定会赢,他唇角微微勾着,含着一丝意气风发的笑容。

恰好有阳光照在他脸上,明媚,干净,又美好。

苏起觉得呼吸有丝紊乱,匆匆移开目光,微侧了个身朝向窗外。夕阳刺眼,她把窗帘拉上,歪头靠在帘子上出神。

她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渐渐,有些昏昏欲睡,就闭了眼。

梁水打完一局,路子灏输了,该苏起上场,一回头,她歪着脑袋睡着了,睫羽低垂,嘴唇微微张启着,软嘟嘟粉嫩嫩的样子。

梁水定了定,看了她足足三秒,才低声说:“让她睡吧。”

路子灏开始洗牌。

火车晃荡晃荡,苏起靠着车壁打瞌睡,脖子怎么放都不舒服,脑袋在车壁上一磕一磕的,咚咚响。她在睡梦中难受极了,揪紧眉心咕哝着,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被撞的脑门。

梁水轻轻伸手过去,托住她脑勺,往自己肩头一拨,她脑袋乖乖地一歪,靠在了他肩上。

梁水把她安置好了,不动声色地起牌,她却突然动了两下子,他心里一惊,以为她要醒,没想她只是拱了拱,在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脑袋更深地埋进了他颈窝里。

梁水:“……”

他的手僵了一下,他的整个身子都僵了一下——她钻得有点儿深,鼻尖都抵住他锁骨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孩柔软的脸颊贴在他脖颈处,呼出的气息柔柔的温热的,钻进他领口,撩着他胸膛。

这夏天轻薄的衣衫啊,拦不住肌肤间交流的热度。

他微吸一口气,调整着注意力,继续拿牌。

一副牌展开,他努力专注着手中的牌面,余光却忍不住垂下来瞥她的脸,只能看见她乌黑长长的睫毛,小小的高高的鼻子,和一边粉嫩嫩的脸颊。

梁水完全不知这一局自己拿了什么牌,反正他是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他心不在焉地玩了一会儿,很快到了夜里十点。大家都准备睡觉了。

车厢里空调开得很低,苏起轻轻打了个抖。

梁水让路子灏从他箱子里拿了件外套,盖在苏起身上。

衣服刚上身,苏起寻求温暖似的往他外套里缩了缩,人也不自觉地贴近他热乎乎的身体,朝他身上挤了挤,紧紧地贴着。

“……”梁水抿了下嘴唇,感觉紧挨着她的那半边身体都有些僵。

他微抬起头,朝着天空呼出一口气——完了,今晚都别想睡觉了。

窗外夜色无边,车厢内安安静静。

苏起好似在做梦,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熟悉少年的气息,很温暖,那是个很安宁的梦。

直到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进来,她懒懒睁开眼,感受到梁水胸膛随呼吸起伏的律动近在她耳边,她才猛地惊醒,盖在身上的外套滑落下来。她慌忙捞住,顿时懊恼自己的失态。

梁水本就醒着,见她这避之不及的态度,热乎了一晚的心有些失落。

他抻了抻被她压了一晚上的发痛的肩膀,有些泄愤地睁眼说瞎话,道:“你自己靠过来的,睡得跟头猪一样。”

苏起信了他的话,心里理亏,不吭声。

梁水还是气不顺,接着诬陷:“你还流口水了。”

“胡说!”苏起把外套扔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