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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徐逗了两句,又变严肃了。

  陈铭生说:“这边会小心,你们那,别被人抓到马脚了。”

  老徐说:“放心。”

  又说了几句,陈铭生挂断电话。

  他站起身,到洗手间里,对着镜子看了看。

  他的脸因为白吉那狠狠的一下,磕得有些青了。他活动了一下下巴,感觉还是很疼。他把衣服脱下来,随手扔到一边,站在淋浴下冲了个澡。

  三点多的时候,陈铭生躺倒床上,但是怎么都睡不着。他把手机拿出来,手指按了几下,一串十一位的号码出现来屏幕上。

  他按完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表示了,没有关掉,也没有继续按下接听。

  就这样,他看着那一串号码,灯灭了,就按亮了继续看。

  半个多小时后,他终于有些困意,扣上了手机,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闲说几句,我最近听了一些人对本文男主陈铭生的看法,我脑海中顿时就冒出了“咱们说的陈铭生是不是一个文里的”的疑惑。

  是不是在你们的认知里,陈铭生就是个武艺高强痴情专一怀才不遇身世凄苦的屌丝型的典型男主角?

  不?不?不。

  今天我一定要纠正你们的认知。

  他就是个老土的穷苦大众,那些看似炫酷的安排都是小说的需要。

  有朋友说,这陈铭生都这么明显了,怎么毒贩子还没看出来,他们是傻逼么?

  对啊,他们就是傻逼啊。

  我在写之前查过一些案例,连我自己都被惊呆了。

  你们见过缉毒大队的队长亲自卧底都没被发现的么,你们见过缉毒队的警察轮流上阵都没出过纰漏的么。

  其实抛开那些自产自销的,下层毒贩普遍文化程度不高,狡诈有之,多出于经验。那些智商高的、会侦察与反侦察的、会跟踪手机电话的、会卫星定位窃听监视的,多出于香港电影。

  现实里有么,或许有,但绝不是陈铭生这种小警察能碰上的。

  你们的生哥就是一个连新款手机都不会使的土鳖,你们成天逼他做英雄,他压力会很大的知道么。

第60章

  出书版番外——雪山雪山

  其实比起现在,学生时代的陈铭生,要活泼得多。

  陈铭生从来不是一个好学生,不爱看书,也不爱背书。但是因为家庭原因,陈铭生胡闹了十几年,最后还是奋发了一下,考上了青海警官职业学院。

  军校警校这个东西,一般人家接触得少,有不少不了解的家庭,都把这个当成是家里男孩子没去处的时候兜底的地方。

  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没有家庭关系,完完全全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想要考上这种地方,概率是很小的。

  陈铭生不一样,打从陈铭生刚刚记事,还有些懵懵懂懂的时候,他妈妈就已经无数次地告诉他——长大以后要考警校,要做警察。

  慢慢地,陈铭生发现,只要顺着他妈妈这个意思,他妈妈对他其他方面的管理就会很松。于是很小的时候,他没事就哄他妈,说他长大一定考警校。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就牢牢记住了。

  陈铭生没见过爸爸,后来听人说,他爸爸在他妈妈怀他的时候,因公殉职了。

  他的妈妈一辈子都没有再嫁,他时常看见,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小客厅里,客厅里的墙上,钉了一个小木架,上面放着他爸爸的照片。他的妈妈就对着那张照片,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陈铭生也经常看那张照片,但是他看照片时的感受和他母亲完全不一样。陈铭生更多的,是好奇和疑惑。

  每到父亲忌日的时候,他的妈妈都会反复说着同样一句话——她给他起名“铭生”,就是让他把这个日子铭记一生。

  于是那一个日期,那一段往事,虽然不明了,但陈铭生真的牢牢记住了一辈子。

  他的家庭并不富裕,妈妈在他小的时候,在一家纺织厂当工人,十分辛苦。

  陈铭生算懂事早的,很小的时候就自己看家,做饭,等妈妈回来。

  就这样,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中,他慢慢长大了,他的身材高了许多,长相也越来越像他的父亲。

  他的母亲经常看着他的脸发呆,然后接着对他说:“你要去做警察。”

  一件事被说一次两次,是提醒,三次四次,是叮嘱,而说了无数次的时候,便成了一种折磨。

  那时陈铭生刚上高中,正处在叛逆期,在家里被他妈妈说烦了的时候,他就会逃学,上外面疯。

  他的高中不是什么好学校,乌烟瘴气,基本没有好好读书的,陈铭生算是里面的头头——在这种简单的地方,当头的理由也是简单的——因为陈铭生在男生里数一数二的高大,而且有脾气,胆子大,还会玩。

  这样几点因素集中在一个三流高中里,那绝对是吸引人的好招牌。

  陈铭生就带着一群“小弟”,各种逃学、抽烟、泡妞。

  那时候小,没有对未来的看法,陈铭生一直觉得,他会这样一辈子。什么警校,什么警察,当时离他好远好远。

  真正打断他这样生活的,是一件几乎让他崩溃的事情。

  在陈铭生三番五次地跟妈妈争吵,并且大叫着说要考警校你自己去考后,他的妈妈自杀了。

  她把陈铭生爸爸的照片从相框里拿出来,别到自己的衣服里,然后在自己家的小客厅里,吊了一条围巾,陈铭生回家推开门的时候,看见那一幕,心脏差点停了。

  那次幸好他回来得早,几乎前后脚,才把他的妈妈救了下来。

  在医院的时候,她妈妈醒过来,陈铭生坐在她床边,只说了一句话——“妈,我肯定会上警校,我肯定会做警察,我拿命保证。”

  她妈妈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过头,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从那以后,陈铭生往死里看书,他那时读高二,离高考还有一年。他白天黑夜地做题,数学题、语文题、理化题——甚至连公安院校几年的心理测试题都做了无数遍。

  那一年高考,报考青海警官职业学院的人有很多。心理测试和体能测试的时候,好多家长在外面陪同,可陈铭生是自己去的。

  心理测验那天顺利结束后,陈铭生的心基本上就放下了。

  剩下一个体能测试,警校的体能测试考得不多,一共就四项。陈铭生之前查过无数次,项目和要求几乎倒背如流。

  五十米冲刺,时间要求七秒一以内;一千米跑步,时间要求三分五十五秒;俯卧撑,十秒内完成六次以上;最后是立定跳远,要求两米三。

  陈铭生自己私下试过一次,然后发现这几项考试对他来说基本就是小菜一碟。他就完全没有担心。

  结果就是这么一放松,体能测试的那天他睡过了。

  考试地点离他家很远,所以准备考试的时候,陈铭生的妈妈给了他钱,让他住在外面的旅店。当时他还没有手机,没人叫他起床,完全靠自己的生物钟。

  他出门赶公交也来不及了,陈铭生绕近路,撒丫子跑了将近两公里,终于在最后时刻赶到了考试地点。跑完了这段路,陈铭生累得差点吐血,他的第一项测试是五十米冲刺,结果发令哨一响,陈铭生脚一蹬地,前腿一软,险些跪下。

  最后他压着及格线,把这几个项目都通过了。

  那批学员里,陈铭生的体能测试成绩排在很后很后面,不过既然过了,那也就无所谓了。

  陈铭生觉得,自己往后那么不爱看书,不爱学习,完全是因为高考前学伤了。

  他废寝忘食,披星戴月地坚持了一年多,最后终于如愿以偿,考入了青海警官职业学院,刑侦学。

  录取通知出来的那天,陈铭生的妈妈喜极而泣,陈铭生倒是没怎么特别的高兴。他拿着那薄薄的一个信封,感觉有点奇怪。

  要知道,在此之前,陈铭生在跟学校那些小地赖混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上大学,更没想过,那个从小到大,一直在嘴里念着,可一直没有真正感悟的愿望,竟然成真了。

  他真的,要去做警察了。

  八月二十四号,陈铭生清清楚楚地记住了那一天,他去学校报到。

  那天他穿得很简单,一个背心、一条长裤,脑袋上戴了顶遮阳的鸭舌帽,背着一个深蓝色的双肩包。

  他带的东西也很少,所有衣物用品,都塞在这个包里。

  高中毕业,陈铭生的个子已经蹿到一米八二,但是还带着些许的稚嫩。

  当他站到警校门口的时候,是一个正中午,炽热的太阳悬在空中,将大地烤得热气腾腾。报道那天,门口有很多人,多是家长在接送孩子,陈铭生背着包,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校门外的牌子,那上面几个大字,写着学校的名字。

  他站了好一会儿,最后,从裤兜里翻出一块口香糖,放到嘴里,嚼了嚼,走进校园。

  八月二十四,这一天,就是陈铭生这一辈子的分界线。

  分开了迷茫与坚定。

  分开了逃避与面对。

  分开了男孩和男人。

  他在这里,遇到了这一生中,对他影响最大的人。

  那就是严郑涛。

  严郑涛是刑侦科的一个专业课老师,陈铭生和他最初的相识,并不算太愉快。

  那还是在军训的时候。

  男生被赶到一个危楼里,排着队,去剃头发,领衣服。剃头师傅的手法还算是熟练,可能是因为剃得太多了,那脑袋已经都不是脑袋了,在他眼里都是一个个等着撸顺的新苞米。

  排到陈铭生,他坐到凳子上,就听着推子声嗡嗡地响,然后他的头发渣就落了一肩膀。剃完之后,那老师傅还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说了句:“有头发渣,上外面冲冲水。”

  陈铭生到外面去,有一道水槽,并排五六个水龙头,好几个人也在那冲。

  现在是夏天,天气热,而且男生也没那么多讲究,一个个地冲得浑身湿了大半,还觉得挺爽。

  陈铭生冲完,回到楼里,站在楼口的镜子前看了看。他之前都没留过这么短的头发,第一次看,陈铭生很不喜欢,他觉得有点愣头愣脑的。

  他还不知道的是,就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些愣的发型,往后,他几乎顶了一辈子。

  他们那发的作训服和其他学校的不太一样,不是绿色的迷彩,而是黑色的。

  纯黑色的半袖,长裤,帽子,一点花纹都没有。

  对这身衣服,陈铭生还是挺满意的,他觉得自己穿起来非常帅。

  但是没让他帅多久,连续几天的高强度训练就来了。开始的时候,每天训练完,整个一个宿舍鬼哭狼嚎,后来,连号的力气都没了,回来倒头就睡。

  军训全封闭管理,而且本来陈铭生也没有手机,现在连个画报都没有,也不让买零食,不允许互相串寝,什么打牌聚餐聊天,全部禁止,日子过得都淡出鸟来了。

  娱乐的契机来源于一个中午。

  那时他们上午训练完,吃完午饭,正好是午休时间,大家都躺床上睡觉。其实都是大小伙子,精力充沛,没几个能真正睡着的,但是不睡觉干啥啊,也没其他事做。

  陈铭生躺在床上,看着上铺的木板发呆,他开始觉得警校没啥意思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叫卖声。声音很小,只要有一点杂音都听不见了。陈铭生坐起来,让屋里人安静。

  “你们听见没?”他说。

  一个同寝室的人说:“听见啥?”

  陈铭生说:“嘘,仔细听。”

  大伙屏息凝神,一屋八个人,跟神经病似的,纷纷坐了起来,耳朵冲着窗外,细细地分辨。

  终于,他们听到了一声,“卖西瓜了,又大又甜的西瓜——!”

  卖西瓜,这是什么大事吗?狗屁。

  可现在实在是太无聊了,就这么一个卖西瓜的瓜农,也着实让屋里人都兴奋起来。

  “有人卖西瓜!”

  “西瓜!”

  “有人卖西瓜了!”

  “……”

  陈铭生说:“想吃不?”

  其他几个人可劲地点头,其中一个说:“可不让出去啊,想吃有啥用?”

  陈铭生说:“真想吃?”

  他对床的一个人皱眉,说:“陈铭生,你该不会要出去买吧,抓着可就完蛋了!”

  陈铭生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就这点胆子,干屁警察啊!”

  那人被训得缩了回去。

  “陈铭生,我记得大巴拉我们来训练的时候,我看见外面有片瓜地。”

  陈铭生精神一振,说:“什么?有瓜地?”

  那人点点头。

  陈铭生陷入思考。

  最后,大家讨论到下午训练也没出什么结果,陈铭生留了一句:“你们就等着吧。”

  当天晚上,陈铭生在另外七人的热切注视下,像个勇士一样——跳窗蹓了。

  他们住在一楼,楼层门口有打更老头,不能惊动,所以陈铭生决定从窗户走。

  他穿着作训服,戴着帽子,把自己的脸挡住,然后顺到后面的墙根那,轻轻一蹦,手就搭在了墙上。“我操他妈!”陈铭生刚搭上手就松开了,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然后把手拿眼前一看,两手上都扎破了,出血了。

  墙面上压着玻璃碴儿,天黑,陈铭生没注意到。

  出师不利,陈铭生也没泄气,顺着墙根,然后意外地找到了一个缺口。他左右看了看,然后从那缝隙里挤了出去。

  缝很窄,陈铭生差点卡住。他从缝隙挤出去后,瞬间就有了种自由的感觉,他接连呼吸了几口夜晚的空气,觉得神清气爽。

  陈铭生抓紧时间,在地里偷了两个西瓜,他一时贪心起来,还捡了俩大个的,一手抱一个,然后往回走。

  回到洞口的时候,陈铭生侧着身子往里进。

  结果就出事了。

  他西瓜垫在了手掌和胸口之间,挤到一半的时候还很顺利,但是之后就完了,他角度没找对,人就被卡住了。

  那时候他想扔了西瓜都不行了,西瓜移动,手背和墙蹭着的地方就疼得要命。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个时候,严郑涛来了。

  按理说,这么晚了,他是不会来这种偏僻的地方的,但就是这么巧,他查寝结束后,从楼里出来,走了一会儿忽然尿急了。

  要说这人也是不讲究,他懒得回楼里厕所,就想直接滋润一下墙根的野草。

  然后,不可避免地,他发现了陈铭生。

  这俩人碰面时机不可谓不尴尬,严郑涛在看见逃跑的学生时,最先的反应不是严厉训斥,而是把裤链拉上。他咳嗽一声,慢悠悠地来到陈铭生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说:“你这……什么情况啊?”

  反正都这样了,陈铭生就破罐子破摔了,说:“卡住了。”

  严郑涛乐了,他还没见过这种学生。

  “你哪班的?”

  陈铭生说:“三班。”

  严郑涛说:“哟,那就是我班学生啊。”

  陈铭生说:“对,教员,帮个忙,给我弄出去呗。”

  严郑涛看了一下情况,觉得他的提议不错,他说:“你等着,我找个工具。”

  最后严郑涛拿来一把镐头,给陈铭生弄了出来。

  陈铭生出来后谢了严郑涛,然后就老老实实地站着。

  严郑涛拿镐头的时候趁机把自身紧急情况处理了,然后好整以暇地来训话。

  他看着陈铭生,然后说:“都这时候了,你都不忘放下这俩瓜啊?”

  陈铭生站在严郑涛面前,往上看,身板笔直,神情严肃,往下看,两手摊着,一手一个瓜。

  严郑涛说:“你这么喜欢这俩瓜,那就抱着跑圈去吧。”

  陈铭生一句废话都没有,搂着瓜就往操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