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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生的手盖在额头上。

  他不想杨昭这样。他不想她为了跟他在一起,放弃很多她本该享受的东西。

  手机响起,陈铭生接下。

  “铭生,是我。”

  “老徐。”

  老徐在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会,好似叹了口气,说:“昨天老地点,你吃个饭就过来吧。”

  陈铭生说:“好。”

  陈铭生放下电话,从床上起来,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穿好衣服,出了门。

  在门口的早餐摊上,他买了碗豆浆,几根油条吃。

  吃完了,开车直奔汽车站。

  老徐和文磊等了有一段时间了,陈铭生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两人正蹲在床边上吃盒饭,见陈铭生进来,老徐伸手招呼他。

  “过来,这边。”

  陈铭生过去,在床对面的一个破椅子上坐下。

  老徐把盒饭抬起来,看着他,“还吃点不?”

  陈铭生摸出一根烟,摇摇头,“不,吃过了。”

  老徐把盒饭端回去,自己接着吃。

  陈铭生看见他眼眶下面泛黑,头发油腻腻地都黏在一起了,抽了口烟,说:“昨晚没睡?”

  “我睡你个奶奶。”老徐把头从盒饭里抬起来,嘴里还咬着半块萝卜,瞪了陈铭生一眼。

  陈铭生嗤笑一声,低声说:“以后下去了找我奶谈谈,没准有机会。”

  老徐抬脚,一脚蹬在陈铭生鞋上。

  陈铭生坐着抽烟,老徐扒拉一口饭,说:“铭生……”

  陈铭生嗯了一声。

  老徐低声说:“准备一下吧。”

  陈铭生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烟,屋里一点风都没有,烟雾被捏成了一条线一样,直直地向上,然后散开。

  陈铭生在灰暗的视线里抬起眼,看见老徐苍白的头发,看见他手里端着的廉价的盒饭,看到他衰败的脸孔。那一句“我不想做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徐抬起头,看着陈铭生,咬了咬牙,说:“陈铭生,我知道你不想回去,我也不想让你回去,但现在真的没办法了。从前天起,你之前的手机号就一直在被人拨,铭生,白吉知道你没死,肯定会来找你的。而且——”

  老徐说到这,顿了顿,陈铭生看到他的眼眶有些泛红。

  “严队死了,之前的计划全都取消了。打草惊蛇,现在白吉管手下管得很严,一般线人根本什么用都没有。铭生……”老徐抬眼,看着陈铭生,说:“他现在能信的人不多,你如果愿意回去,他——”

  “老徐。”陈铭生打断他,他掐灭一根烟,重新点着一根,说:“嫂子安置好了么。”

  老徐一顿,而后低声说:“严队跟他老婆早就离了。”

  陈铭生看着他,老徐把盒饭放下,抹了一把嘴,说:“谁愿意守这种活寡,他怕你们担心,一直都没说。他老婆带着孩子走了。”

  陈铭生低下头,没有说话。

  “其实……”老徐坐到床上,也点了根烟。“走了也好,省得伤心。”

  陈铭生缓缓闭上眼睛。

  严郑涛是陈铭生当年在警校的教官,也是他将陈铭生带去的缉毒大队。一晃十几年过去,他还能清晰地记得严郑涛的脸,记得他骂他时候的神情。

  陈铭生只跟他一起参加过一次抓捕行动,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毛头小子,他记得当时在罪犯窝藏地点的门口,他被严郑涛拎着脖领子往后拽。

  当时严郑涛一脸不耐烦地说——小崽子毛都没长齐,谈过恋爱么,往前挤什么。

  他当时很不服,凭什么非得谈过恋爱才能上前面。

  他也记得严郑涛的脾气特别暴躁,陈铭生被他砸过两部手机,理由都是关机了。当时队里规矩就是这样的,手机关机的,一旦被严郑涛发现,不管多贵的手机,就地砸烂。

  但严郑涛很爱他老婆,陈铭生是知道的。有一次他在他的钱包夹里,看见了他老婆的照片。说实话那女的长的一般,胖胖的,脸也不怎么样,可严郑涛就是喜欢。陈铭生经常看见他没事就拿出来钱包看。

  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那一句不想做了,陈铭生把它咽在了心里。

  很多时候,很多人,都会觉得自己不容易。其实反过来想想,又有谁容易。你不想做,谁想做。

  当年的队伍,现在还剩下几个。

  陈铭生看看老徐,又看看文磊。他们看起来都那么的平凡,那么的普通。

  可这世上又有多少平凡的人,他们在承受着那似乎不该被“平凡”承受的痛苦与压力。

  偶尔想到这些苦痛,他们也会不满、也会愤怒。

  可当真的地去计较公平与得失的时候,他们又会像现在这样,抽一口烟,然后低声说一句:“算了,反正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

  从陈铭生进屋之后,文磊一直站在一边,陈铭生能看出来,他有很多想说的话。

  很多想说、但说出来也没有任何用处的话。

  陈铭生安慰似地,冲他笑了笑。

  文磊皱着眉,说:“生哥……”

  陈铭生说:“谈恋爱了么。”

  文磊摇摇头,“没呢。”

  陈铭生抽了一口烟,说:“没谈恋爱记得别往前冲。”

  文磊一脸尴尬,陈铭生和老徐跟两根老油条一样,哼哧哼哧地笑。

  陈铭生弹了一下烟,对文磊说:“文磊你先出去一下。”

  文磊一愣,看向老徐,老徐闷头抽烟,看都没有看他。文磊最后看了陈铭生一眼,出了屋。

  门关好,陈铭生开口说:“我回去。”

  老徐没有说话。

  “但我有个条件。”

  老徐头都没抬,“说。”

  陈铭生嘴里咬着烟,淡淡地说:“这次,从里面弄来的钱,我要留下。”

  老徐抬眼看他,“你要毒贩子的钱?”

  陈铭生没有说话。

  老徐看着他,忽然笑了,说:“谈恋爱了?”

  陈铭生看他一眼,老徐说:“我听老王说了。”

  陈铭生把烟放下,老徐说:“估计就是这几天了,你好好休息一下,调整一下状态。”他说完,站起身,拍拍陈铭生的肩膀。

  拍到最后一下,他的手却还没有抬起来,使劲握了握,然后猛地吸了几口气,说:“放心,有白薇薇在,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等收尾工作做完,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会让你回来娶媳妇的。”

  陈铭生斜眼看了看那只手,哼笑一声,道:“要不要这么郑重啊,让我怎么接话。”

  “臭小子。”老徐拍了他脑袋一下,离开了。

  陈铭生掐灭烟,将嘴里最后一口烟,缓缓吹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闲说几句,写这篇文之前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看,因为我觉得文章比较冷门,男女主也不太招人喜欢。我写文一般是自H,既然现在这么多人看,而且好多人都在问结局,所以我觉得我应该负责任地跟你们说一声。

  本文结局早就已经写好了,的确不是通常意义上的HE,结局不会变,因为我写它的意义不在于皆大欢喜的爱情。

  其实我本来不想多说这些,但是毕竟大家花钱了,如果真的有非HE不看的同学,我觉得我有义务给你们打个预防针,咱们相约下一本。

  以上。

第44章

  杨昭接到陈铭生电话时候,是下午两点多。

  那时她正在工作。

  她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的时候,心里有些奇怪,陈铭生是知道她一点到六点在工作的,按他的习惯,应该不会这个时间打电话来。

  她接了电话,问道:“陈铭生,有什么事么?”

  陈铭生说:“我在你家楼下,我想见你。”

  杨昭一惊,“楼下?”她拿着手机来到窗边,果然看见陈铭生站在楼下的路边,杨昭说:“你怎么来了?”

  她听着陈铭生的声音有些嘶哑,他说:“我想见你。”

  杨昭难得的,在工作时间偷了个闲。她把手头事情放到一边,说:“你等我,我马上下去。”

  杨昭下楼,来到陈铭生面前,陈铭生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下班了?”

  陈铭生说:“我今天没有上班。”

  杨昭点点头,说:“休息一天,也挺好。”

  陈铭生没有说话。

  杨昭笑笑,说:“你来找我,是想我了?”

  陈铭生看着她的脸,淡笑着说:“恩。”

  杨昭说:“上来坐。”

  陈铭生说:“不了,我等会就走。”

  杨昭说:“也好,那我晚上再——”

  “杨昭。”

  陈铭生打断她的话,杨昭挑了挑眉看着他,说:“嗯?”

  陈铭生停了一会,说:“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杨昭说:“什么事。”

  陈铭生微微垂着头,低声说:“我……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杨昭怔住。

  “什么?”

  陈铭生说:“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杨昭说:“去哪?”

  陈铭生说:“回老家那边。”

  杨昭说:“哦,对了,我还一直没有问你,你的口音不像本地的,你家在哪里?”

  陈铭生说:“青海。”

  “青海。”杨昭笑笑,说,“还真的好远。”

  她抱着手臂,在寒风中轻轻呼出一口白气。

  “你回家看望亲人么。”

  陈铭生点点头,“恩。”

  杨昭说:“多久。”

  陈铭生顿了顿,说:“……不知道。”

  杨昭轻笑一声,“不知道?”

  陈铭生抿了抿嘴,轻声嗯了一声。

  杨昭看着陈铭生,慢慢地说:“陈铭生,我有点不太明白。”

  陈铭生说:“我会尽快的,你别着急,行么。”

  杨昭看向一旁的树,树叶已经枯萎了,只剩下几片泛黄的枯叶,在枝杈上打转。

  静了一会,杨昭淡淡地说:“陈铭生,你不能永远都这样。”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埃,颗颗粒粒。

  杨昭看着陈铭生,说:“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

  陈铭生低着头,手紧紧地攥着拐杖。

  杨昭说:“陈铭生,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陈铭生抬起头,杨昭的神情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他眼前,她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得几乎有些冷漠。

  的确,她并不脆弱。

  陈铭生恍然间,回想起从前很多片段。杨昭似乎永远都不可能跟脆弱联系在一起,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天起,这个女人就一直勇往直前。

  她的勇气并不容易从外表看出来,而是深入骨髓的、与灵魂同化的。她的勇气来源于自信,来源于对自己的完整认知。

  其实,与其说她有勇气,不如说她坚定——坚定与毫不迷茫。

  陈铭生忽然有一种想把所有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他自己。他觉得杨昭会是一种支撑,一种在他精神世界里的支撑。

  有她在,他就无所畏惧。

  而他真的也说出来了。

  “我去做以前的事情。”

  杨昭说:“什么事情。”

  陈铭生张了张嘴,他忽然意识到,或许是长久以来的缄默,导致他真正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都不知从何开口。

  杨昭说:“像火车上那种事情?”

  陈铭生点点头。

  杨昭说:“有危险么。”

  还没等陈铭生回答,杨昭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有危险,对不对。”

  陈铭生想了想,又点点头。

  杨昭转身往楼里走,说:“上来。”

  “杨昭,我——”

  “我说上来。”杨昭一字一顿。

  她转过头,看着陈铭生的眼睛,陈铭生觉得,她现在的目光,很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派出所,她看她弟弟时的目光。

  肃穆的、严厉的。

  杨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楼上走。陈铭生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杨昭一路把他领进屋,来到沙发前,他们一个坐左边,一个坐右边,面对面相互注视着。

  陈铭生感觉,这个场景有点像审讯。

  杨昭说:“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