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下楼接他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看了一会。
陈铭生说:“怎么了。”
杨昭说:“你两条腿看起来真不习惯。”
陈铭生:“……”
陈铭生拎了几个塑料袋,杨昭问:“这是什么?”
陈铭生低头看了下,说:“哦,你吃饭了么。”
杨昭说:“还没。”
陈铭生笑了笑,说:“我也没吃,买了点菜,等下我做吧。”
杨昭过去扶着他,“好。”
陈铭生进了屋之后就把假肢脱了,他拄着拐杖进到厨房,看了看,然后问杨昭:“自从我上次走了,你这个厨房……”
杨昭了然地接下去,“没用过了。”
陈铭生低笑两声,把菜放到盆里洗,他说:“平时别总吃外卖,对身体不好。”
杨昭说:“嗯。”
陈铭生做饭很快,没一会桌子上就摆好了菜碟。吃饭的时候,杨昭问陈铭生:“你想怎么出去?”
“嗯?”
杨昭说:“旅游。”
陈铭生看起来有些饿了,一筷子扒了一大口饭,简单地说:“你定。”
杨昭说:“那坐火车吧。”
陈铭生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他觉得杨昭要么会开车,要么就坐飞机,他倒没有想到杨昭会选择火车。
“怎么想坐火车了。”
杨昭说:“便宜。”
陈铭生:“……”
陈铭生嚼饭的频率稍稍慢了一点,杨昭给他夹了一块肉,淡淡地说:“陈铭生,你不愿意花我的钱不要紧,但别太逞强。”
陈铭生并不富裕,他自己知道,她也知道。
杨昭笑了笑,又说:“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陈铭生抬起头,看见杨昭的脸在餐桌上方的吊灯照耀下,是那么的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给个面子,下次别举报我呗,改起来很麻烦啊。
第33章
杨昭和陈铭生吃过了饭,准备订车票。
杨昭把陈铭生领进自己的书房,她一边开电脑,陈铭生四下看了看。
杨昭的书房很整齐,书本有很多。陈铭生随便拿起来一本——《青铜器纹饰、图形文字与图像铭文解读》,陈铭生翻了两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偶尔有几张配图。他放下书,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画,那是一幅国画,竖直的、长长的画卷上只有最下方的一只鲤鱼,寥寥几笔,就将鲤鱼顺着河流游下来的动态描绘得静谧又生动。
“好了。”杨昭开打电脑,陈铭生转过身,撑着拐杖过去。
杨昭说:“你等等,我去帮你拿个凳子。”
陈铭生把拐杖立在一边,杨昭错身过去,准备上客厅拿凳子,刚走两步手臂就被陈铭生拉住了。杨昭被他带得后退两步,回到椅子边。
“不用了。”陈铭生说,“就坐这个吧。”他说着,坐在了凳子上,这是个真皮的办公椅,低下有滑轮。陈铭生坐下后脚踩着地,轻轻一推,挪开了些,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杨昭,说:“过来。”
杨昭说:“你想让我坐哪?”
陈铭生笑笑,说:“你想坐哪。”
杨昭低头看了看,陈铭生的左腿就摆在自己面前,她抬眼,看见陈铭生冲她淡淡地笑。杨昭别过眼走过去,陈铭生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坐在自己的左腿上。
杨昭说:“一条腿行么。”
陈铭生说:“没事。”
他往前滑了滑椅子,离电脑近了点,杨昭看着屏幕,说:“我已经点开卖票的网站了,你看看时间。”
“嗯。”
杨昭坐着坐着,眼睛轻轻瞟到下面。陈铭生的左手很自然地环抱着自己的腰,右手握着鼠标,在网站上浏览,不时点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坐在她的身后,胸口几乎与杨昭的背脊紧紧贴实,脸也轻松地靠在杨昭的身上。
杨昭又闻到了淡淡的肥皂味。
“后天走?”陈铭生说。
杨昭感觉到背脊因为低沉的语句而轻轻发颤,她一时愣神了。
没有听见回答,陈铭生有些奇怪地侧仰过头看她,“怎么了?”
杨昭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看向屏幕,说:“可以。”
陈铭生笑了声,说:“怎么总发呆。”
杨昭定定地看着屏幕,淡淡地说:“没有,我在看。”
陈铭生把一条车票信息拉到屏幕中央,说:“后天走?”
杨昭看了一眼,说:“怎么是到北京?”
“嗯。”陈铭生说,“没有直达的车。”
杨昭转头看陈铭生,说:“那要怎么走。”
陈铭生想了想,说:“坐火车到北京,北京到太原,中间会路过五台山。”
杨昭点点头,说:“那就这么买吧。”
陈铭生点进去买票,杨昭问道:“车票多少钱?”
陈铭生说:“是到北京的还是北京到五台山的。”
杨昭说:“北京到五台山。”
陈铭生说:“等我看一下。”
他把票价详细信息调出来——硬座50.5、硬卧101.5、软卧152.5、高级软卧272.5。
杨昭说:“五十块钱?你看清楚是火车么。”
陈铭生笑笑,说:“当然是,你可能没坐过这种。”
杨昭转头看陈铭生,“哪种。”
陈铭生本想随便说说就算了,但是看见杨昭有些严肃的表情,他想了想,还是说仔细了。他抬手,指了指屏幕上列车车次,说:“你看这个字母。”
杨昭说:“嗯,K。”
陈铭生说:“中国铁路,T是特快列车、D是动车、G是高铁、K是快速列车、Z是直达、C是城际,如果什么都不写的话就是普快,K这个……速度一般,大概在80到100公里左右。”
杨昭点头,说:“记住了。”
陈铭生看着杨昭的脸,说:“我又不是在给你上课,这么严肃干什么。”
杨昭似是不太习惯陈铭生的调侃,她斜眼看了他一眼,说:“买票吧。”
“那我买软卧了。”陈铭生鼠标就要点下去了,杨昭忽然说:“等等。”
陈铭生看她,“嗯?”
杨昭说:“我们坐便宜的吧。”
陈铭生说:“这趟车差不多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杨昭说:“我是说我们不坐软卧。”
陈铭生看着她,“那你要坐什么。”
杨昭说:“北京到五台山要多久?”
陈铭生说:“六个多小时,不到七小时。”
杨昭说:“坐硬座吧,六个小时没——”她说一半,忽然停下了。杨昭本来想说,六个小时不算久,看看书很快就过去了,没有必要找张床。可她刚一开口,就意识到她忘记考虑陈铭生的情况,她不知道陈铭生的腿能不能受得了。
她只沉默了一下,陈铭生却很快察觉了。
“我没事的。”陈铭生搂着杨昭,静静地说:“不用考虑我。”
杨昭说:“要坐六个小时呢,你的腿没问题么。”
陈铭生低笑一声,说:“我每天上班开车都是超过十小时的,你看我有什么问题了。”
“哦……”杨昭看着屏幕,说:“那就买硬座吧。”
“你确定?”陈铭生问。
“确定。”
陈铭生点点头,买了两张硬座票。
到北京的票有很多,陈铭生算了算时间,最后选了一趟特快。
“行了。”陈铭生说,“你计划要待几天,要不要买回程的票?”
杨昭摇头,说:“没有定下来,先不要买。”
“嗯。”
陈铭生关了网站,对杨昭说:“你要带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杨昭说:“没有什么要带的,我只装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她站起身,离开陈铭生的腿,“你要看一看么,我不知道是不是还缺什么。”
杨昭来到卧室,把自己的旅行箱拿出来,开打后先露出来两本书。
“……”陈铭生无言地看着杨昭,“你出去玩还背着书?”
杨昭说:“在火车上看。”
陈铭生淡淡地笑了笑,说了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杨昭说:“知道什么?”
陈铭生摇摇头,“没什么。”
杨昭准备的东西还是挺齐全的,她又往箱子里塞了两件衣服,然后扣上箱子,在合上箱子的时候,她忽然看向陈铭生,说:“你今天还走么。”
陈铭生坐在杨昭的床上,点了根烟,低头抽了一口,说:“有事么?”
杨昭转过去拉箱子的拉锁,一边说:“也没什么事……”
陈铭生笑了一声,杨昭再转过头,就看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杨昭觉得脸上莫名一热,说:“你走吧。”
也许是因为事情都办完了的原因,屋里的气氛开始转向另一个方向。陈铭生的语调有些懒洋洋的,他的烟夹在两根修长的手指里间,看着杨昭,说:“你赶我?”
杨昭被那语气撩得心里乱七八糟,又想笑,又想发火。她低头弄箱子,没有说话。
陈铭生又说:“你赶我我就走。”
“谁赶你?”杨昭刚一转头,就看见陈铭生依旧是那副表情,她松开箱子,两步走到床边,手推着陈铭生的肩膀, 把他按在床上。
陈铭生手里拿着烟,怕烫到她,两手都张开了——就像是一个怀抱。
“哦——”陈铭生长长地哦了一声,放松地躺着。他抽空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融进了杨昭的肺腑。
杨昭手撑在陈铭生的两旁,就那么低头看着他。
陈铭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任由杨昭打量。
杨昭看了一会,忽然说:“陈铭生。”
陈铭生低低地说:“嗯?”
杨昭说:“其实我觉得你,还挺帅的。”
陈铭生夹着烟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的目光终于从杨昭那里转开了,低垂着,说:“是么。”
杨昭说:“你长得很耐看。”
陈铭生笑笑,没说话。
杨昭说:“你应该多笑一笑。”
陈铭生说:“好啊。”
他再一次想把烟放进嘴里,可杨昭先一步压住了他的手腕,陈铭生看过来,杨昭俯身吻住他的嘴。
很多女人喜欢干干净净的吻,可杨昭不同。
她喜欢带着味道的吻——酒精、烟草,一切可以让灵魂变得浓烈的东西。
陈铭生忍不住搂住她的腰,杨昭的手不由自主地向他身下探过去,隔着裤腿,摸到他的断肢。
她按压、揉搓,那短短的一截肢体,每一次细微的颤抖和紧绷,都让她万般疼爱。
杨昭吻了许久,似乎有些累了,她放松身体,趴在陈铭生身上。她的脸埋在陈铭生的脸边。
陈铭生拿起手里的烟,又抽了一口,淡笑着说:“你就真的这么喜欢我的腿。”
杨昭静了好一会,说:“嗯,我喜欢。”
陈铭生没有说话。
杨昭侧过头,鼻尖碰到陈铭生的头发,稍稍有些扎。她说:“你的那些朋友,她们说的有一部分是真的。”
陈铭生说:“是么。”
杨昭静静地躺着,她感受着陈铭生的身体,随他每一次呼吸,轻轻浮动。
又过了一会,陈铭生的烟抽完了,他把烟头掐灭,扔进床头的烟灰缸里,然后搂着杨昭的腰,翻过身把她换到身下。
杨昭看着他,陈铭生低头吻她,一边低声说:“你喜欢就给你好了。”
杨昭搂住陈铭生的身体,往下拉,陈铭生手撑在两旁,说:“你再使劲我就压你身上了。”
杨昭说:“压吧,你沉么。”
陈铭生想了想,说:“不轻。”
杨昭笑着,把陈铭生拉了下来。
陈铭生到底不敢太用力地压她,胳膊在一旁缓缓使力。虽然如此,杨昭依旧被陈铭生压得胸口沉重。
可她并不讨厌这种沉重。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座山,让她有一股切身的踏实感。
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陈铭生,今天不回去了,行么。”
陈铭生收回手臂,抱住杨昭,翻了半圈到了床里面。杨昭的头发黏在嘴角,陈铭生看到,抬手轻轻拉下。
杨昭枕在他的胳膊上,又说:“行么。”
陈铭生轻轻一笑,说:“嗯。”
那一晚,杨昭在陈铭生的怀里,睡得很踏实。
她是第一次,在这间公寓,在这间屋子里,和另外一个人一同入睡,又一同起身。
杨昭起的比陈铭生稍早一点,她侧过头,看着身旁的陈铭生。他的脸枕在软绵绵的枕头里,只看得到半边。他似乎在沉眠,连呼吸都有独特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