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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头,又吸了一口烟。

  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杨锦天看着烟头越来越短,他知道杨昭也快回来了。他心底烦透了陈铭生,可还是不得不求他。

  “你、你别跟我姐乱说!”

  陈铭生看着他,杨锦天有些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急促道:“我没——我没抽那个!他们要给我,我没碰!”

  陈铭生还是没有说话。

  杨锦天已经绝望了,他冲过来抓住陈铭生的胳膊,说:“我真的没碰——!你别跟我姐瞎说!听见没有——!?”

  陈铭生本就没扶拐,单腿站着,此时被杨锦天突然一拉,差点没摔倒。他一手扶住路旁的电线杆,一手把杨锦天抓着他的手拉开。

  “我操!你到底听见没有——!?”

  陈铭生看了看眼眶泛红的杨锦天,撇开眼,低声说:“我知道你没碰。”

  杨锦天愣愣地站在当场,最后终于松了口气一样,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陈铭生把烟头掐灭,将最后一口烟吐了出来。

  他知道杨锦天没碰。

  今天没碰,以前也没碰过。

  哪个瘾君子会对毒品一词惧怕成这个样子。

  杨昭回来了。

  她来到杨锦天面前,杨锦天偷瞄了一眼陈铭生,看到他看向其他的地方,这才转过头与杨昭对视。

  “小天,虽然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但我想我有必要再跟你提一次。”

  杨锦天默默地看着杨昭。

  杨昭说:“那个刘元人品有问题,下次你不要跟他一起玩。”

  现在杨昭说什么是什么,杨锦天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司机。他点头,说:“知道了。”

  “好。”杨昭说:“那回家吧。”

  陈铭生在一边听得好笑。

  不过,有了之前种种事情的铺垫,杨昭能用出这种教育方法,他也没有太奇怪。

  陈铭生开车送杨昭和杨锦天回家。

  杨昭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路上杨锦天几次偷偷看陈铭生,见他没有要说破的意思,渐渐放下心来。

  稍稍平静了一些后,他又看向自己的姐姐。

  十七八岁正是最敏感的年纪,他隐约感觉到杨昭和陈铭生之间有些奇怪。他说不出那种感觉,也无从谈起证据,因为从上车到回家,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一个对视,一个眼神都没有。

  回到家,杨昭问杨锦天饿不饿,杨锦天折腾这么一下,哪还有胃口吃饭,垂着头洗了澡就睡下了。

  杨昭坐在书房里继续给杨锦天整理试题。

  只不过这一次,她做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回想起那个叫“冯哥”的男人,回想起杨锦天独自一人闷头坐在沙发上的场景,她打从心底可怜杨锦天。

  他本不该是那样的人。

  杨昭觉得,每个人生来都是一样的,但是随着慢慢成长,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圈。她不会妄评他人的圈子,她只是觉得,杨锦天不该在那里。

  他很痛苦。

  每次看到杨锦天跟刘元这样的孩子在一起玩,杨昭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杨锦天把自己囚禁住了,他的身世就像一个枷锁,铐在他的脖子上,拉着他不断向下、不断向下……

  杨昭几次站起身,来到杨锦天的卧室门口,可是她没有推开门。

  她觉得焦虑、迷惑,可她依旧不知道要如何同杨锦天说。

  反复数次后,杨昭听见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是陈铭生。

  “喂?”

  “喂,你还没睡?”

  杨昭说:“没有。”

  “在想你弟弟的事?”

  杨昭轻轻地嗯了一声。她走到窗前,点了一根烟,看着窗外。

  “你怎么跟你弟弟说的。”

  杨昭轻声问:“说什么?”

  陈铭生说:“回家你就让他睡觉了?”

  “嗯。”

  两人都静了一会,杨昭说:“陈铭生。”

  “嗯?”

  “你有弟弟么。”

  “没。”

  “兄弟姐妹都没有?”

  “没有。”

  杨昭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陈铭生说:“你拿他没办法?”

  杨昭坦然承认,“没办法。”她吸了一口烟,又问:“你有办法?”

  陈铭生简简单单甩出一个字——

  “打。”

  杨昭没出声。

  陈铭生说:“你在考虑?”

  “……”杨昭嗯了一声,然后说:“我现在不想打他。”

  陈铭生说:“那我也没办法了。”

  杨昭蹲在落地窗旁,看着窗外安静的城市。

  “陈铭生。”

  “嗯?”

  “没什么……”杨昭的烟已经抽完了,她把烟头掐灭,低着头,下巴垫在膝盖上。

  “明天,”陈铭生开口道,“明天你还来么。”

  杨昭说:“ 来。”

  “……”

  杨昭:“怎么了?”

  陈铭生说:“我还以为你要照看你弟弟。”

  杨昭吸了一口烟,淡淡地说:“他的事是他的事,你的事是你的事。我放学会接他。”

  “那明天几点,我去接你。”

  杨昭想了想,说:“早上我送小天上学,还要看一下他的参考书,大概中午吧。”

  陈铭生说:“行,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约好了时间,杨昭同陈铭生道了晚安。

  她放下电话后,继续整理试题,一直到下半夜两点钟,不知不觉地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杨锦天半夜起来上厕所。

  他前半夜基本半睡半醒,不能安稳睡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一条腿的司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今天刘元领他逃课,说有好东西给他。他以为就是像平时一样唱唱歌,玩玩游戏,就跟着出去了。

  所以当刘元偷偷摸摸把那个东西拿给他看的时候,他真的害怕了。

  ……

  杨锦天出来上厕所,意外地看见书房里还亮着灯。

  杨锦天整夜提心吊胆,莫名的心虚让他总想知道杨昭在干什么。他没去厕所,而是蹑手蹑脚地来到书房边,推开一丝门缝往里看。

  杨昭的书桌正对着门,杨锦天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杨昭。他看见她睡着了,就推开门进了屋。

  他来到书桌边,大气都不敢出,屏住呼吸,往桌子上瞄了一眼。

  一看就愣住了。

  桌子上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杨昭的要求,他把学校所有的试卷都拿了回来。他是不在乎的,反正也基本都是白纸。这些试卷在书桌上堆成三摞,杨昭此时躺在其中的两摞里,睡着了。

  杨锦天没有伸手碰试卷,但是也看见了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杨昭写了一手好字,方正的小楷,杨锦天很少看见她写连笔字,试卷上的字就像是钢笔字帖一样规整。

  杨昭的胳膊压着一张试卷,杨锦天看着漏出来的一角,认出那是他上次阶段测验的数学卷。那场考试他考了一半就跑了。

  他还记得当时的感受,他拿着试卷,来回翻看,里面没有几道他会做的题。他抬头,黑板旁边悬挂着一个大型的电子牌子,上面是高考倒计时。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心口越来越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慢慢地滑下一个悬崖,等着死一样。

  他不能像刘元一样,坦然地在课堂上睡觉。照理说按刘元的成绩,是不可能进实验中学的,他走教师亲属进来的,他的妈妈是实验中学教务处的老师。

  杨锦天忍了一个小时,终于还是受不了了。他撒谎上厕所,偷偷地跑出了考场。

  此时,杨昭就趴在那张数学卷上,试卷已经全部改好了,上面红蓝钢笔水,写得满满都是知识点。

  杨锦天又看了一眼杨昭。

  杨昭睡得很熟,她的头发披下来,挡在脸的前面,十分安静。

  杨锦天的心里顿时酸楚得差点掉下眼泪。

  他怕杨昭醒过来,捂着嘴退出书房。

  杨昭在凌晨醒来了一次,胳膊麻得动都动不了。她缓和了好一会,才能站起身来。

  她看了一眼表,已经四点了。

  杨昭觉得也不用再睡了。

  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回到卧室换了身衣服,坐在床上抽烟。

  窗帘没有拉,她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头脑一片空白。

  夜很深,烟慢腾腾地盘旋而上,杨昭静静地等着日出。

第21章

  第二天,杨昭送杨锦天上学。

  车上安安静静。

  杨锦天坐在后座上,一直看着前面的座椅。

  下车的时候,杨锦天扶着车门看了杨昭一眼。杨昭问他:“怎么了。”

  杨锦天明白,她什么都不会问,什么都不会说。

  他对杨昭说:“姐,我去上学了。”

  杨昭点头,还是那一副平淡的表情,“好。”

  杨锦天关上车门,走进校园。

  杨昭一直在车上看着杨锦天的背影没入人流中,才开车离开。

  昨晚熬了太晚,杨昭觉得头有些沉,她的车开到一半,就拐了一个弯,开向另外一个方向。

  杨昭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记住陈铭生家的住址。明明很远,可她居然可以不靠导航自己开过来。

  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杨昭来到陈铭生家楼下。

  陈铭生家的小区很老旧,没有门卫也没有路障,车可以随意开进来。杨昭把车停在陈铭生住的单元门旁,拿出手机看了看。

  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现在才八点半。

  他应该已经上班去了,杨昭心想。

  她没有给陈铭生打电话。她觉得陈铭生认识她以来,都没怎么好好上过班。杨昭把车钥匙拔了,打开车门想随便走走。

  这个院子和她住的小区很不一样。

  八点半,华肯金座的院子里肯定安静极了。那个院子里住的人有两类——一类在八点半的时候已经早早离开,另一类则还在梦乡之中。

  华肯金座里的住户也不会在院子里聚堆……杨昭来到一个象棋摊前,两个老人正在下棋。棋盘是一块旧木板,上面画着楚河汉界。

  在棋摊周围站着两三个围观的人,笑呵呵地聊着战况。

  杨昭走了一圈,在一个木栅栏下面看见了上次那只猫。

  它还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趴在地上。或许是察觉来了人,它扭动了一下,杨昭不知道它有没有睁开眼睛赏脸看她一眼,总之它扭过一次后,就又不动了。

  杨昭蹲在它身边看了一会,觉得自己也困了。

  她再次翻出手机——时间只过去二十分钟。

  杨昭回到车上,她来到后座,躺下休息。

  车上睡觉不太舒服,而且每次杨昭觉得可能要睡着的时候,车边就会跑来一串追闹的小孩。好不容易稍稍适应了一些,进入浅眠的时候,一声喝亮的声音传来——

  “将军——!哈哈哈哈!”

  杨昭:“……”

  她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坐起来。

  她拿出手机,给陈铭生发了条短信。

  【陈铭生,我是杨昭。】

  短信很快就回复了。

  【嗯,怎么了。】

  杨昭犹豫了一下,最后挨不住头疼,终于还是打了句——

  【你在哪?】

  陈铭生回复——

  【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