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喜欢,”小安笑了,“出去一趟,就更喜欢了。”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可终究比不上家里。
扶空唇角浮起:“那你愿意一直留在岛上,守护蓬莱吗?”
“愿意,我以后哪也不去了,就跟着岛主守护蓬莱。”小安保证。
扶空笑笑:“闭上眼睛。”
小安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闭眼。
扶空抬手扣上他的额头,一点荧光自他掌心泛出落入小安眉心,又转瞬消失不见。
“岛主?”小安不解。
“可以睁眼了。”扶空提醒。
小安立刻睁开眼睛:“岛主,你刚才做了什么?”
扶空盯着他看了许久,扬唇:“男子做岛主,总有诸多困难,但你母亲疼你,族人和睦,想来不会像我一样遇到太多麻烦,日后若有不懂的,就多问问父母长辈,慢慢的也就好了。”
“……岛主,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安愈发疑惑。
扶空松开手:“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小安顿了顿,有千百个问题想问,可一对上扶空的眼睛,又什么都问不出口了,最后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月至中空,光影交错,整个蓬莱都睡了。扶空孤身一人回到海滩,静静地站在姻缘石前,用视线描绘石头上每一处风吹日晒的痕迹。
许久,身后一阵邪风起,他眼眸微动,回身的瞬间风沙聚起一道身影,掐着他的脖子猛地朝姻缘石撞去。
轰隆——
姻缘石裂,扶空狠狠摔在碎石中,猛地呕出一滩血迹。
他艰难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愕然:“怎么会……”
“你以为,毁了肉身,本尊便死了?”风沙聚集成一张硕大的人脸,又在一瞬散开化为身形,“真是笑话!你们毁的,不过是本尊的容器罢了,本尊本体存在一日,你们就一日杀不了本尊!”
风沙猛地靠近,又一次掐住了扶空的脖子。
“既然你烧了本尊的躯壳,那便用你的偿还吧!本尊倒要瞧瞧,有新生之力的生子泉主人,可否凭借新生之力,容纳本尊的神魂!”
成型的沙子不断被风吹散,又有源源不断的砂砾涌上来,海浪声愈来愈大,盖过所有罪恶的声响。
扶空艰难地挣扎,一张清俊的脸涨得通红,隐隐泛出痛苦之意。海滩空寂,大海无垠,他独自一人苦苦挣扎,可不管怎么努力,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当呼吸越来越弱,他的手无力垂下,指尖碰触到坚硬的姻缘石碎块,眼神有一瞬的恍惚。
他蓦地想起好多年前,母亲还未离世、他还不是岛主时,曾在海上救下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浑身湿透,眼睛也像刚下过雨,看向他时好奇又胆怯:“我叫萧夕禾,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扶空。”他回道。
小姑娘默念一遍他的名字,又小心翼翼地与他对视:“扶空哥哥。”
他微微一愣,心跳突然乱了。
带她回岛后,他将她安置在自家偏院里,为她修葺房屋,帮她挑选衣饰,带她熟悉蓬莱每一个角落。
那一年的夏天,一向不爱出门的他晒黑了不少,也爱笑了许多。那一年夏天,每个人都在打趣他的母亲,说扶空有本事,年纪轻轻就给自己找好了夫人。
每当听到这些话,他的心跳便会不受控制,而后对上小姑娘懵懂的眼睛,隐蔽的欣喜又会变成卑劣的忐忑。
终于,夏天最后的夜晚,他佯装不在意地开口:“他们都是胡说八道,你不必介怀。”
“为什么是胡说八道?”小姑娘不解地看向他,“你不想娶我吗?”
他明显一愣,对上小姑娘认真的眼眸后,呼吸一瞬变得艰难。
许久,他说:“想……”
两个人在三年后的夏天,于姻缘石前结下身契。
小姑娘问:“你能不能一辈子跟我好?”
他点头:“自然,我这一辈子,就只跟你好。”
小姑娘得到满意的答复,突发奇想验证两人的姻缘,结果测出了她最不喜欢的黄色。
“我们都定亲了,日后就算相处不好,也该是黑灰才是,怎么会是黄色?不准不准!”一向胆小的小姑娘突然生气,搬起路边的石头将姻缘石砸下来一块,随即又开始犯怂,鬼鬼祟祟地将碎石藏到了姻缘石后。
“……你不要告诉岛主呀,她会骂我的。”小姑娘紧张地叮嘱。
他想说姻缘石缺了一角,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但小姑娘这么认真地拜托他,他也只好答应,只是转身便将罪名给认了。
“你一向稳重自持,怎会突然去砸姻缘石,”当时的蓬莱岛主、他的亲生母亲笑了笑,“是给小夕禾顶罪吧?”
“她胆子小,你别吓她。”他认真道。
母亲想了想:“我可以不吓她,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对岛主之位没兴趣。”怕母亲纠缠,他说罢扭头便跑了,气得母亲在后面破口大骂。
他是真的对岛主之位不感兴趣,在他看来,整日守着执事堂,处理岛内大小事,已经足够枯燥无聊了,还要因为自己的男儿身备受苛责,实在是吃力不讨好,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不如和夕禾闲散度日。
早起看云,夜晚看月,等冬去,等春来。
他只求与她共白首,可偏偏求不得。
从他第一天将小姑娘带回蓬莱时,他便知道她与常人不同,动不动便面色苍白、身体虚乏,略微大一些的动作都做不来。他一直以为是那时在海里泡了太久落下的毛病,只要好好养着,总会有好起来的一天,可直到她那日昏倒,他才知晓她是全阳体质。
身为女子,又是全阳体质,即便侥幸长大,也很难平安变老。
“生子泉为阴,若她每日里去泡泡泉水,或许能延年益寿,可惜蓬莱有规矩,只有男子才能使用泉水,”母亲说罢静了一瞬,平静地看向他,“但你若是蓬莱岛主,便是生子泉的主人,你想叫谁用,谁便能用。”
他沉默许久,垂着眼眸与还在昏睡的小姑娘十指相扣。
等小姑娘醒来时,他成了蓬莱新一任岛主,他的小姑娘也拥有了偷偷泡温泉的权利。
“泡了这个,真的能长命百岁?”小姑娘好奇。
他笑了笑:“可以。”
他真的以为可以,可事实证明,泉水远远不够。她的经脉已经僵化,身体与神魂相互磋磨,这样下去不出一年便会香消玉殒,唯有修习至阴功法方能破解死局。
上一次只是昏倒,她便吓得哭了好几天,如今若是知道命不久矣,只怕会更加心力交瘁。他不敢说实话,只是说送她去合欢宗修习仙术。
“你不是一直想学腾云驾雾?那便去吧。”他看得出她不想走,却也只能假装看不出。
送她离开那天,蓬莱难得下了场雨。
小姑娘的眼睛也一直下雨,上船时哽咽开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终有一日,我会去找你。”他认真承诺。
小姑娘走后,他在海岸上站了一天,母亲问他,怕不怕她修了逍遥道,破了蓬莱的规矩,便不能与他成婚了。
“不怕,”他回答,“无论她会不会找别的男人,找多少,只要心甘情愿就好,长命百岁就好。”
母亲骂他痴傻,又觉得无奈,念叨着蓬莱破规矩驯化了他。
他却心里清楚,从来不是蓬莱的规矩驯化了他,而是他心甘情愿驯化了自己。
小姑娘去了合欢宗后总是来信,也不肯好好修炼,身体始终不见好转。他心一横,告诉她蓬莱事忙,无事就不要写信了。
小姑娘大约是被伤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来消息,而他也的确开始忙碌——
母亲突然病重,他才知道原来很多年前,她便患了不治之症,一直等到他撑起门户才倒下。
给母亲治病的那段日子,族中亲友非但不帮忙,还要落井下石逼他让位,他始终兵荒马乱,再回头去想,却无法忆起具体的情况,只知道待将母亲下葬、料理完惹事的亲友,他也有一年没同小姑娘联系了。
他缓过劲来,当即去了合欢宗,宗主却告诉他,小姑娘游历去了。
愿意出门游历,看来是长大了。他心中欢喜又惆怅,想留在合欢宗等她,却还是回了蓬莱,守着执事堂,守着岛上一成不变的岁月。
那之后,他去找了她很多次,可她总是在游历,连句话都不肯给他。他以为是小姑娘故意躲着他,便渐渐地不敢去找她了。
思虑多日,他决定让小安代为寻找。
“我的未婚妻名叫萧夕禾,你若能找到她,便叫她回来吧。”他认真叮嘱,却只给了三岁夕禾的样貌。
说是三岁的她,实则是两人曾构想过的,将来女儿的容貌。
若她想回来,看到这个图自然就回来了,若是不想,他也不愿逼她。
而她回来了。
可这时的她,已经不再是她。
第一眼,他便看了出来。
“她是怎么死的?”
“自己不想活了吧。”
他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那么胆小、惜命的人,怎么就有勇气放弃性命,也不敢想她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究竟有多绝望。
是他太自负,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才害得她连性命都不想要了。
意识渐渐涣散,视线也开始模糊,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一道身影朝自己走来。
“我……”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音,“我来赎罪了……”
今晚即便汪烈没有出现,他也是要走的。
在确定继承她躯壳的人,会有很好很幸福的一生后,他便要履行承诺去找她了。
他答应过她,终有一日,一定会去找她。
扶空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自眼角滑落,转眼消失在鬓发里。
船舱内,萧夕禾猛地惊醒,捂着心口急促喘息。
本已睡熟的谢摘星一瞬恢复清明:“怎么了?”
“心、心口疼。”萧夕禾压在心口的手渐渐攥紧,眼圈也红了。
谢摘星当即叫来林樊,一阵忙乱之后,萧夕禾逐渐恢复了冷静。
“没什么事啊,少夫人你确定是心口疼?”林樊为她检查完,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萧夕禾抿了抿唇:“就疼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事了,就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估计是做噩梦了吧,随便吃两颗安神的丸药就是。”林樊说着,直接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两颗来。
“就这样?”谢摘星不悦,“你未免太随意了些。”
“……少夫人真没事。”林樊无奈。
谢摘星还想再说什么,见萧夕禾神色恹恹,便摆摆手让他滚蛋。林樊早就习惯了他用完就扔的毛病,从善如流地跑了。
船舱里再次静了下来,谢摘星将人揽进怀中:“这药你先吃了,若是无用我们再想办法。”
“我已经好了,”萧夕禾笑笑,将丸药服下,“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心口突然疼了一下,但疼完就什么事都没了。”
谢摘星亲了亲她的额头:“海上本就不太平,又是夜间,许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安心睡吧,我守着你。”
“已经不困了。”萧夕禾倚在他怀里,低着头把玩他的手指。
谢摘星见状也没有再劝,只是静静陪着她。
漫长的一夜在两人的偎依中度过,当第一缕阳光落入船舱,萧夕禾的心情也如日出一般明媚起来。不知为何,她直觉从今往后,她只是她,再不会被原身影响。
当她把这件事告诉谢摘星后,谢摘星只是淡淡回一句:“你此后都不会再踏足蓬莱,自然不会被影响。”
“我的意思是,即便我回蓬莱,也不会受影响……算了,你根本不懂。”萧夕禾拒绝跟他说话,扭头就要走。
谢摘星直接拎住衣领:“长本事了?”
“对啊,长本事了。”萧夕禾挣扎。
谢摘星轻嗤一声将人抱住,萧夕禾后腰抵上他的肚子,挣扎的动作顿时小了,但嘴还硬着:“你别挟天子以令诸侯啊,我不吃你这套!”
谢摘星扬眉:“真不吃?”
“不吃!”
“不吃?”
萧夕禾:“……”
她无语回头,视线对上的瞬间,两人同时笑了。
林樊冷眼看着这俩人嬉闹,要不是身份有别,真想骂一句狗男女。
谢摘星的飞行法器,比萧夕禾的不知要好上多少,但仍然在海上航行了足足四日。等第五天的清晨,三人总算见到了陆面。
虽然蓬莱风光秀丽气候宜人,但待得久了,萧夕禾还是想念听不到海浪声的药神谷,因此一踏上陆地,便蠢蠢欲动想回家,只是先前答应谢摘星要跟他去魔界,也只能强行忍住了。
“想回就回吧,我过两日来接你就是。”谢摘星淡淡道。
萧夕禾惊喜:“真的?”
说罢,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高兴也不好,于是又绷着脸装沉重:“这样不好吧,我还是陪着你回魔界吧。”
“行。”谢摘星欣然同意。
萧夕禾:“……”
“魔界还是药神谷?”谢摘星又给她一次机会。
萧夕禾清了清嗓子:“你回去之后,要按时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谢摘星轻嗤一声,萧夕禾假装没听到,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过几天就见面啦,记得想我哦。”
肚子动了一下,谢摘星不悦皱眉:“再动就揍你。”
“你这么凶干嘛?”萧夕禾横了他一眼,又轻声慢语地安慰小家伙,“你爹爹就是随便说说,不会真的揍你,你不要伤心……不过你也确实该少动点,体谅体谅你爹爹。”
谢摘星扯了一下唇角:“慈母多败儿。”
萧夕禾继续装没听到,跟他的肚子说了半天话后,突然意识到不对:“我怎么觉得,你肚子也没小太多啊?”
之前在蓬莱是因为变成了普通人,肚子才鼓得明显点,如今已经恢复灵力了,可肚子瞧着也不算小,看着跟女子孕四个月的差不多。
“再有几个月就生了,小又能小到哪去?”谢摘星眯起眼眸,“怎么,嫌弃了?”
“我哪敢哟。”萧夕禾俯身,隔着衣衫在他肚子上亲了亲,动作随意又郑重。
谢摘星眼眸微动,唇角渐渐翘起一点弧度:“该走了。”
“再见。”萧夕禾用力挥手。
谢摘星心情不错地看她一眼,将自己的飞行法器留给她,转身和林樊一起离开了。
回魔界的路上,他因为萧夕禾最后的吻一直扬着唇角,林樊都看不下去了:“我少主呢?我那么肆意潇洒的少主呢?你是谁家小夫婿,为什么要跟我共乘法器?”
“看不惯就自己滚下去。”谢摘星斜了他一眼。
林樊啧啧两声:“当真是见色忘友。”
谢摘星懒得理他,揉了揉发酸的腰后突然发现,萧夕禾的乾坤袋还在自己身上。他闲得无聊,索性打开瞧瞧里面都有什么,林樊也凑了过来:“哟,什么东西啊一直发光?”
“星河果。”谢摘星回答。
林樊惊讶一瞬:“哪来的?”
谢摘星拒绝回答,继续看其他东西,看到吃的就拿出来,不是吃的就放回去。林樊看着他的土匪做派,不由得摇了摇头:“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我本就不是她的外人。”说罢,谢摘星找到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
“这是……姻缘石?”林樊又惊讶了,“少夫人还有这东西呢?哪来的?”
谢摘星扯了一下唇角,重新扔回袋子里。
林樊见状突发奇想:“先前少夫人不喜欢你时,你们测出的是黄色,如今你们俩感情这么好,估计该变成橙色了。”
“我与她,当然是红色。”谢摘星扫了他一眼。
林樊嘁了一声:“能测出红色的,我长这么大就见过一对,就是缔音阁女弟子跟那个散修,其余的还真没见过,少主,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肯定是红色。”谢摘星说罢,若有所思地看向乾坤袋。
第70章
“师父!师娘!大师兄大师姐二师姐阿野,我回来啦!”萧夕禾快乐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药神谷久违的宁静。
只一瞬间,柳安安便冲到了她面前,一把将人抱住:“小师妹!”
“二师姐!”
“小师妹!”
“二师姐!”
“你们两个当真是不能见面,一见面就吵得谷内不得安宁,”许如清叹息着走来,“我难得的清净啊!”
“大师兄!”萧夕禾继续亢奋。
许如清扯了一下唇角,还是没绷住笑了:“可算是回来了。”
“我就知道大师兄很想我,”萧夕禾傻乐,“师父师娘呢?”
“他们出诊去了,晚上才回来。”柳安安忙解释。
萧夕禾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下一瞬便感觉大地震颤。她一抬头,就看到怜儿大师姐带着阿野冲了出来。
萧夕禾笑着扑上去,跟兴奋的母子俩滚成一团,许如清顿时面露嫌弃:“干干净净的小姑娘,非要跟野猪一起打滚。”
怜儿听见了,立刻冲他不满地哼哼两声,柳安安连忙跑过去捂住怜儿的猪耳朵:“大师姐可听不得这个。”
许如清嘴角抽了抽,果断离这些脑子不好的人和猪远点。
萧夕禾跟两位师姐打闹一会儿,便将戒指里的四只灵兽放了出来。
“总算到家了!”熊二长舒一口气,欢快地奔向后山。
熊大见状立刻不满:“小老大没叫你走呢!”
熊二瞬间停步,眼巴巴地看向萧夕禾。
萧夕禾失笑:“去玩吧,不要出谷。”
熊二刚点头,一向迟钝的鳄鱼先欢呼一声,抱起阿野就跑,剩下几个兴奋地冲了过去,连怜儿师姐也是。
“不要玩阿野!”萧夕禾额角直冒青筋。
柳安安大笑:“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憋坏了。”
“可不就是憋坏了。”萧夕禾无奈。
蓬莱岛上大部分法器都失去效用,戒指内部的空间虽然没受影响,但也完全密闭无法开启了,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鸡嘴他们都一直待在空间里,之后在海上航行时也放出来过,可惜法器所化船只不够大,无法让他们尽情玩耍,只能放出来透透气又收回去,回到药神谷才算自由。
四只灵兽是这样,萧夕禾也一样,从去蓬莱心就绷着,一直到回了家才彻底放松,拜过师父师娘后,就整天躺在床上滚来滚去,连房间都不想出。
“再躺下去,你迟早是要发霉的。”柳安安吓唬她。
萧夕禾在床上滚了滚,躺平:“那就让我霉在床上吧。”
话音未落,床边凭空出现一张卷轴,刚说了要霉在床上的人顿时一跃而起,拿起卷轴就冲到书桌旁,盯着上头的字傻乐半天后开始写回信。
柳安安嫌弃地看她一眼:“不是说过几日魔尊就要来了吗?马上就该见面了,你们还浪费卷轴干嘛,一张五十灵石呢!”
药神谷的人,向来将节俭刻在骨子里。
萧夕禾送出卷轴才看向她,财大气粗地表示:“我有钱!”
“……置办完聘礼,就不剩多少了。”柳安安无奈。仙魔试炼大会后他们穷人乍富,没忍住大手大脚了一把,买了许多超出药神谷实力范围的法器秘宝做聘礼,所以也剩不多了。
“你还是节省点吧,万一将来又要用钱怎么办?”给小师妹下一次聘,平日对灵石财富没有半点概念的柳安安也学会居安思危了。
萧夕禾闻言眨了眨眼:“将来再用钱,就跟魔尊要呗。”
“你还能一直跟他要?”柳安安瞪眼。
萧夕禾想了想:“应该……能吧,魔尊有钱。”
“迂腐!你堂堂一个医修,可以靠行医出诊养活自己,却打算在成亲后靠男人,是不是以后还要放弃行医,做后宅的菟丝花啊?!你对得起我爹辛勤的教导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柳安安痛心疾首,“小师妹,你太让我失望了!”
萧夕禾倒是没想到她会把问题上升到这个高度,一时间有些无语:“我没打算放弃行医。”
“当真?”柳安安怀疑地看着她。
“当真,”萧夕禾哭笑不得,“方才只是随口一说,我能养活自己的。”
“那就行。”柳安安松了口气。
萧夕禾笑了一声,刚要说什么,新的卷轴便出现在面前。被二师姐搅合一下,她开卷轴都没办法理直气壮了,开之前还小心地瞄了柳安安一眼。
柳安安摆摆手:“只要你不放弃行医,不做后宅菟丝花,你爱怎么写信怎么写信,爱花谁的钱花谁都钱。”
说罢,便潇洒离开了。
萧夕禾哭笑不得,又跟魔尊闲聊几句后,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是不是该将他有孕的事,告诉大师兄二师姐和师娘了?
先前没打算要这个孩子,便谁都没说,可如今已经决定留下了……萧夕禾斟酌片刻,写信问了谢摘星的意见,待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便将一家人召集起来,一脸郑重地将谢摘星有孕的事说了出来。
一刻钟后,柳江起身:“没别的事,我就去炼丹了……”
“你给我站住!”辛月猛地反应过来,当即揪住了他的耳朵,“你早就知道了吧?这么大的事竟然敢瞒着我,活得不耐烦了?”
柳江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被扯得顿时哀嚎,萧夕禾赶紧拦住师娘:“魔尊一开始没打算要孩子,所以我才拜托师父保守秘密,师娘你别生气……”
话没说完,自己的耳朵也被揪住了,哀嚎顿时变成二重奏。
“你也是有本事,竟然能搞大男人的肚子,我说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要成亲了,还巴巴地给人家送这么大聘礼,合着是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
“师娘轻点,疼!”萧夕禾泪花花都快溢出来了。
“夫人!”柳江也跟着叫。
辛月冷笑:“不疼怎么让你们长教训?!”
师徒俩大呼小叫,一旁的柳安安许如清都跟着牙疼,连‘魔尊被小师妹搞大了肚子’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感都减轻不少。
眼看着师徒俩要死在辛月手里,柳安安面露犹豫:“大师兄,要不要劝一下?”
许如清思索一瞬:“劝吧,小师妹年纪轻轻不怕训,师父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师娘这么折腾。”
“那我们一起哦。”亲娘一发火,柳安安就犯怂。
许如清点头答应:“好。”
得了大师兄的保证,柳安安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往前走了一步:“娘,爹和小师妹也不是故意的,您就饶了他们这次吧。”
“怎么,你为他们说话,是觉得他们是对的、大小事就该瞒着我,还是觉得我无理取闹?”辛月正在气头上,剜她一眼后看向许如清,“你呢?”
许如清:“我一向和师娘一条心。”
柳安安:“……”
“药神谷老的小的,到底是只有你懂事,”辛月得了满意的答案,对亲生女儿更不满了,“混账玩意!要不是我只有两只手,你也跑不掉!”
“师娘消消气,”许如清适时奉上一杯茶,“莫要因为他们的错,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辛月看着递到眼前的茶,冷哼一声松开两个不省心的,抬手接过清茶。柳江跟萧夕禾对视一眼扭头就跑,赶紧好言好语地认错,总算在辛月喝完一杯茶前,成功让她消气。
许如清见这俩人将师娘哄好了,于是淡定地退回柳安安身侧,语重心长地教育师妹:“这,就叫智取。”
柳安安:“……”狗腿子!
辛月消气之后,抬眸看向柳江:“谷内还有几千灵石,一并添进聘礼里吧。”
“聘礼已经够了。”萧夕禾忙道。
辛月不悦:“人家怀着你的孩子!”
“……那、那就多添点。”萧夕禾讪讪。
辛月冷哼一声,这件事算结束了。
萧夕禾默默松一口气,赶紧回屋将刚才惊险的一幕告诉谢摘星,而谢摘星回的卷轴只有两句话——
耳朵疼吗?我明天就到。
比他原定的时间提前两日。萧夕禾连忙告诉他不疼,让他不要着急,然而谢摘星却没有再回了。
……以她对他的了解,十有八九是已经出发了。
萧夕禾叹了声气,盯着卷轴看了半天,没忍住乐了出来。
柳安安进门时,就看到她傻兮兮地坐在桌前笑。
自从小师妹和魔尊定下婚约,柳安安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看到这种画面了,她见怪不怪地进门,直接在萧夕禾对面坐下。
“……怎么了?”萧夕禾默默坐直了。
柳安安眨了眨眼:“你跟魔尊的孩子,该叫我什么?”
萧夕禾想了想:“小姨?”应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