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康健的概率有多大?”谢摘星看向林樊。
林樊犹豫一瞬:“十之三四。”
谢无言愣住。
殿内逐渐静了下来。
谢摘星靠在软榻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
许久,他的手突然停下,声音出奇冷静:“此事先别告诉药神谷,若你十日内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便拿掉他。”
“……少主,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林樊怔愣。先天不足又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出生后仔细调养就是,没必要这般极端吧?
谢摘星闭上眼睛:“你退下吧。”
林樊欲言又止,还想再劝几句,对上谢无言的眼神后顿了顿,到底还是低着头离开了。
不知不觉已是魔界的黄昏,光线虽经年不变,却依然能叫人察觉到日薄西山的萧瑟。
谢无言盯着谢摘星英俊的眉眼看了许久,最终安抚地拍拍儿子的手:“摘星……”
“我五岁那年阴寒之症发作,”谢摘星依然闭着眼睛,声音淡漠如同在说别家的事,“曾亲眼见过你哭。”
谢无言一愣。
“她比我像你,心软,也重情。”谢摘星只说了这一句,旁的什么都没有说。
谢无言劝说的话尽数哽住,许久勉强扬起唇角:“不论你做什么决定,爹都支持你。”
谢摘星睁开眼睛,眼眸漆黑清澈:“谢谢爹。”
一刻钟之后,谢无言也走了,谢摘星独自坐在软榻上,右手无意识地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之前厌恶身体的改变,如今也习惯了,可见没有什么是不能变的,将来若真没缘分,这里有朝一日恢复平坦,相信也会很快适应。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眸色清冷,一如魔界万年如一的光线。
许久,一阵鸽子扑翅的声音响起,他缓慢抬眸,一张卷轴凭空出现在面前。
取下来,打开,仅有一行字——
“魔尊魔尊,我给你买法衣了,但没有选你喜欢的黑色,毕竟要成亲嘛,当然红色更喜庆,你应该不讨厌吧?”
谢摘星眼底塑起的冰川瞬间消融,盯着仅有的一行字看了半天,最后大手一挥,只回了两个字:讨厌。
一张卷轴只能一个来回,片刻之后第二张卷轴便来了:魔尊大人,你在跟我打情骂俏吗?
谢摘星:“?”
他又研究半天,才明白她是说自己回复的‘讨厌’二字,顿时气笑了:萧夕禾,又欠收拾了?
萧夕禾立刻回复:是呀,一日未见,如隔三秋。
即便远隔万里,甚至未在同一界,谢摘星依然能通过寥寥数笔,清楚地勾勒出她欠嗖嗖的德行。他唇角始终挂着一点弧度,思索片刻后回了一句:那便尽快来魔界。
萧夕禾:魔尊,你心情不好?
谢摘星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没有。
萧夕禾:果然心情不好,那你看看你的乾坤袋第三十格吧。
谢摘星顿了顿,垂眸看向腰带上挂的小袋子。
还是她先前给他的,一直没要回去,他便一直戴着了,边边角角早已经磨损,瞧着不太体面,与他一身华贵衣袍格格不入。
谢摘星盯着看了片刻,最后按照她的指示找出一小盒果脯。
他迟迟没回消息,萧夕禾的新卷轴又来了:甜吗?
谢摘星轻笑一声,取出一块桃脯吃了,回道:甜。
萧夕禾一瞬回复:骗人,明明全是酸的。
谢摘星:就是甜。
萧夕禾收到他的回信,不由得感慨一声:“魔尊的味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卷轴这么贵,你们却当普通纸张用,是不是太奢侈了?”床上的二师姐悠悠开口。
萧夕禾头也没抬:“没办法,谁让我财大气粗呢。”
这阵子置办完聘礼,她还剩下不少灵石,足够她挥金如土一段时间了。
柳安安被她的说法逗笑,戴着刚买的上品护腕凑过来:“魔尊味觉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
萧夕禾立刻收起卷轴:“没、没什么。”
“啧啧啧,看你们蜜里调油的,”柳安安感慨,“谁能想到两个多月前,你还避人家如蛇蝎的。”
“……往事不要再提。”萧夕禾抱拳求放过。
柳安安直乐,却不打算放过她:“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变这么好的,还有我爹,突然就积极下聘了,肯定是有什么事。”
“对不起啊二师姐,我不能告诉你。”萧夕禾一脸歉意。魔尊到现在都视孩子如耻辱,她怎么敢将他怀孕的事宣扬出去。
“不能说就不说呗,那有什么,”柳安安趴在床上,捧着脸看她,“小师妹,你什么时候喜欢魔尊的?”
萧夕禾一顿,脑海里蓦地浮现一副画面——
除夕之夜,烟花漫天,他独自站在她平日居住的木屋前,雪花落在他的眉心,犹如一座悠久的雪山。
她问他是不是想她了,他没有否认。
直到此刻想起,鼻尖都仿佛能嗅到那日清冽的空气,和空气中炮竹爆炸之后的味道。
“小师妹?”柳安安又招手。
萧夕禾猛地回神:“秘密。”
“这也不能说?”柳安安失望了。
萧夕禾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牛肉干,失望的二师姐瞬间被哄好了。
两人在房内打闹起来,正玩得高兴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谁啊?”柳安安问。
敲门声停止,许如清的声音传来:“小师妹,他还没走。”
萧夕禾顿时头疼。
许如清所说的‘他’,便是蓬莱的小安,他们回来没几日,便千里老远地追来了,这几日一直赖在药神谷,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我都与他说清楚了,他为什么还不肯走?”萧夕禾头疼。
许如清无奈:“这话你得去问他。”
萧夕禾:“我不去,该说的我都说了,他就是不听我能怎么办,大师兄你把他撵走吧。”
“要撵你去撵,我是做不出撵一个孩子的事来。”许如清抱臂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萧夕禾与他对视许久,终于认命地叹了声气,苦着脸去客房了。
近来正值冬末春初好时候,来看病的人相对较少,几间客房都空着,只有小安一人居住。
萧夕禾进门时,他正在啃辛月做的大棒骨,看到萧夕禾连忙起身:“萧道友,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萧夕禾深吸一口气:“小安,我再与你说最后一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知道,”小安讪讪,“萧道友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我。”
萧夕禾蹙眉:“那你怎么还不走?”
“……因为我想请你跟我回一趟蓬莱。”小安说完,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抗拒,又连忙道,“你都要跟魔尊成婚了,难道不想与他结契?”
萧夕禾一顿。
“可只要婚约还在,你的神魂在这具身体内一日,便一日不能与他结为真正的道侣,或许一开始还能推脱,可时间一久你就不怕露馅?”
小安结结巴巴地劝说,“就算你什么都不怕,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也敢将这具身体有婚约的事告诉他,以他那种性子,能容忍自己的道侣一直有个未婚夫?”
他当说客虽然不熟练,可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萧夕禾的担忧上,萧夕禾眉头紧皱,不说话了。
“我请你去蓬莱,是想让你当面与岛主解释,然后尽快将婚约解除,这样既不耽误你与魔尊大婚之后结契,也不耽误岛主重觅佳妻,免得那些族老再以他没有婚配为由,逼他让出族长一职。”小安言辞恳切,一脸哀求地看着她。
萧夕禾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反驳。
许久,她轻轻叹了声气:“我先前倒是没想到这个。”
贸然得知原身还留了个未婚夫,她惊诧大过理智,第一反应就是逃避,却没想过婚约还有一系列的影响,如今听到小安的分析,才发现此事如鲠在喉,不解决不行。
小安见她话里已有软化的意思,顿时眼睛一亮:“萧道友你放心,我家岛主品性高洁,绝非胡乱纠缠之人,你只要好好与他言说,他定会答应的。”
萧夕禾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后叹气:“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得先问问魔尊才行。”先前没打算跟那位‘未婚夫’见面,所以也没必要将这些事告诉谢摘星,免得他会生气,如今既然要去见面,即便是奔着解除婚约去的,也该告知他一声。
“我得尊重他的意见。”她一本正经道。
小安连忙点头:“那你去问,魔尊他肯定愿意!”能当正室,谁愿意当妾啊!
萧夕禾心情沉重地看他一眼,又是一声叹息。
重新回到寝房时,二师姐已经不知跑哪去了,萧夕禾独自在书桌前坐下,对着一张空白的卷轴反复思索,该怎么措辞才能让他不至于怒火中烧。
结果这一想就是三天。
连续在房中闷了三日,脑子都快闷炸了,她只憋出几个字:我方才听了个八卦。
魔宫里,谢摘星看了眼兴冲冲跑来的林樊,便准备给萧夕禾回信。
林樊对他如此平淡的态度十分不满:“魔尊,你没听到我刚才的话?我说,我找到别的治疗法子了!”
“我不聋。”谢摘星头也不抬。
林樊嘴角抽了抽:“那你为什么一点也不高兴?难道你不是真心实意想生小少主,只是想拿小少主捆住少夫人?”
“我想捆她,直接捆就是,还用拿孩子捆?”谢摘星写下‘什么八卦’四个字,一抬手卷轴便消失了。
林樊想了想:“也是,只有顶没出息的人,才会想拿孩子捆住道侣。”
“而这样的人,绝不会出现在我谢家。”谢摘星神色淡淡。
林樊闻言扯了一下唇角,心说你确定吗?你们谢家可是专出情种的。
当然,他不嫌自己命长,所以识趣没有说话。
“什么法子?”谢摘星问。
林樊精神一震:“啊……等尊上来了之后再说吧。”
“你近来倒是很听尊上的话。”谢摘星抬眸。
林樊讪讪一笑,正要说什么,萧夕禾的卷轴已经来了,谢摘星垂眸打开,便看到密密麻麻一堆字。
“少夫人与您感情真是好呢。”林樊拍马屁。
谢摘星直接无视,林樊讨个了没趣,干脆跑到门口去等。
寝殿里只剩下谢摘星一人,他倚在椅子上,安静看她写的内容——
“其实也没什么,就我一个病人,与道侣成亲多年都没结契,他渐渐起疑,一番调查之后才知道,自家道侣竟然多年前与其他人有婚约,只是因为当时年纪太小,便将这件事给忘了,他得知此事后大怒,还跟道侣吵架来着。”
萧夕禾留了个心眼,觉得还是先探探口风再说,于是将内容改头换面再说出,免得叫他起疑。
谢摘星看完,回复四个字:倒是该吵。
萧夕禾一看冷汗都下来了,连忙又掏出一张卷轴:可他道侣也不是故意的,是确实不记得自己有个未婚妻的。他们一直吵架,你说我该怎么劝那位病患,才能让他消气?
谢摘星眼尾微挑:你一个外人,能怎么劝。
萧夕禾恍然:那他道侣该怎么劝?
谢摘星:别管闲事。
萧夕禾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假如你是那个病患呢?
谢摘星眯了眯眼眸,单是想想便心生不悦:我不是。
萧夕禾:假如。
谢摘星:没有假如。
萧夕禾:你就假如一下!
谢摘星还要回复,林樊忍不住了:“少主,卷轴不便宜。”回复这么频繁,不用想也知道每次只有一个字两个字,纵然魔宫很富,也不能这么浪费吧!
“她财大气粗。”谢摘星悠悠开口。
林樊:“……”
虽然不觉得自己浪费,可被林樊一打岔,他总算不再回囫囵话了,思索片刻后写下:那就杀了对方全家。
萧夕禾:“……”
许久,她艰难提笔:人家也没做错什么吧?
谢摘星:让我不高兴,便是他们最大的错。
萧夕禾:“……”这样还让她怎么敢说!
许久,她正要颤悠悠回复,谢摘星突然传来一个新卷轴:与其操心别人,不如赶紧想想如何解决结契的事。
萧夕禾干笑一声:非要结契吗?
谢摘星眼眸一眯:你想让我一辈子做妾?
从前他也经常提起这个‘妾’字,萧夕禾每次听到都只当开玩笑,这次瞧见却觉得心惊胆战,迟迟不知如何回答。
许久,她郑重写下八百字小作文,从自己的真实身份到婚约都仔细写了下来,还提到自己想去蓬莱解决婚约的事,但他如果不想让她去的话,她就不去了,最后以一句‘你不要生气好吗?’卑微结尾。
谢摘星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新的卷轴,正要忍不住再写一封传过去时,谢无言便一只脚迈进了门里,几乎是同一时间,新的卷轴也出现在谢摘星面前。
于是谢无言一进门,便看到有什么东西凭空出现,他心头一紧,下意识一挥衣袖,卷轴当即燃烧。
谢摘星愣了一下,回过神后赶紧灭火,可惜谢无言的灵火威力甚大,整张卷轴被烧得只剩巴掌大。
谢摘星当即不悦地看向他。
“……看什么,幸亏我救你!”谢无言已经看清那是什么了,但还坚持嘴硬。
谢摘星深吸一口气,沉着脸分辨卷轴上的字,却只能看出最后一句。
是在说结契的事?谢摘星沉思片刻,回复:尽快结契,我便不生气。
抬手送走卷轴,这才看向林樊:“现在可以说了?”
“当然可以,”林樊不敢卖关子,立刻直奔主题,“你们知道生子泉吗?”
“生子泉?”谢无言惊讶,“泡一泡可以叫男人怀孕的那汪温泉?”
“没错,但生子泉不仅能叫男子受孕,还有安胎固本的功效,且与鹿蜀血脉不同,只针对男子有效,所以于少主如今的身体而言,更为对症。”找到养胎法子后,林樊连声音都变得轻快。
谢无言听完,当即看向谢摘星。
谢摘星思索片刻,问:“生子泉在哪?”
这便是答应配合的意思了。谢无言松一口气,林樊眉开眼笑:“能叫男人受孕的温泉,自然在该由男人怀孕的地方。”
“蓬莱。”谢摘星面色平静。
同一时间,药神谷。
萧夕禾盯着谢摘星回复的九个字看了许久,当即拍板:“决定了,去蓬莱!”
第57章
蓬莱位处极东之境的海上,不属于仙魔人鬼妖任何一界,原先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仙岛,也就是最近十年新岛主上任,时常与五界交换资源,这才将原本的传说之地,渐渐展现在世人面前。
“魔界这些年,与蓬莱往来还算密切,若是向他们借用生子泉的话,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但……”林樊目露迟疑。
谢无言看向他:“但什么?”
林樊叹了声气:“但前些年蓬莱刚与外界接触时,也有不少修者慕名而去,可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论修为多高,都会在踏上仙岛的瞬间一切归零,彻底变成普通人,而只有离开仙岛,所有修为才能恢复……我怕少主会不适应。”
“没了灵力,不过是身体沉一些、弱一些,更像个凡人,有什么不适应的?”谢无言不解。
林樊欲言又止,半晌瞄了谢摘星的肚子一眼。
谢摘星面无表情:“有话直说。”
“……寻常人上岛,只是身子沉一些、弱一些,你的话一旦没了修为,平日靠着灵力压下的那些怀孕反应,便都会出现,凡人有孕的烦恼,估计您一样也不会少。”林樊知道他最厌恶失控与虚弱,因此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谢摘星垂着眼眸沉思,似乎在掂量肚子里那个,值不值得自己如此牺牲。
谢无言怕他掂量出不好的结果,连忙问林樊:“这倒是个麻烦,不能直接将生子泉借来魔界?”
“生子泉是蓬莱的生命之泉,离开了蓬莱,就只是普通泉水了,”林樊无奈,“更何况蓬莱人视生子泉如命,能叫咱们去蓬莱借用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答应出借到魔界来。”
谢无言正犹豫要怎么劝儿子,谢摘星突然开口:“要去多久?”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谢无言眼睛一亮,示意林樊赶紧说。
林樊咳了一声:“少说半个月,多则一个月,要视你恢复的情况而定。”
“半月一月的,不多不多。”谢无言忙附和。
谢摘星斜了二人一眼:“那便这样定了。”
“好!”
“太好了!”
谢无言和林樊同时一喜,下一瞬对上谢摘星凉凉的眼神后,立刻又老实了。
“我、我先去给蓬莱岛主去封信,将情况说一些,若他肯叫咱们借用,我便备足厚礼,你们明日记得拿着去,若是不借用,我便召集十万魔将随你们一起去,即便不靠灵力,也要踏平他蓬莱。”谢无言絮絮叨叨地说着,扭头便走了。
林樊无言半天,回头看谢摘星:“我总算知道你霸道的性子随谁了。”动不动十万魔将踏平蓬莱,真是半点道理都不讲。
“随谁?”谢摘星心平气和地看向他。
林樊:“……给少夫人写封信吧,叫上她一起去。”
这话题转得生硬,但相信只要带上少夫人的名号,少主会心甘情愿地上当。
果然,谢摘星闻言看他一眼:“不必叫她。”
林樊一顿:“为什么?”
“没必要,待确定无虞之后,再告诉她也不迟。”谢摘星随口道。
林樊盯着他看了片刻,感叹:“老谢家为什么净出情种?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只考虑少夫人自己的心情呢?”
谢摘星的回答是一支蘸过墨的笔直接扔过去。
林樊笑嘻嘻躲开,站定之后脸上多了一分正色:“玩笑归玩笑,我还是觉得你该带着她,一来她身为小少主的母亲,有资格知道小少主的状况,二来上岛之后,你身子会孱弱些,白日里我可以照顾你,到了晚上肯定还得她守着,你觉得呢?”
“说了不用,”谢摘星不悦,“我不至于弱到需要人时刻看护的地步。”
林樊见他油盐不进,一时有些头疼:“那咱们这次至少要去半个月,你打算怎么同她说?”
谢摘星:“就说临时有事,她不会起疑。”
理由都想好了,这是主意已定啊!林樊无奈:“行吧,那到时候我要跟你睡一间房。”
谢摘星皱眉。
“我住外间,你随时可以叫我,”林樊坚持,“你若不答应,那我就告诉少夫人。”
“知道了,滚出去。”谢摘星不耐烦。
林樊笑了一声,回去做准备去了。
谢摘星独自坐在桌案前,桌上还放着先前烧毁的卷轴。他沉思片刻,给萧夕禾去了卷轴:近来魔界事忙,我要出门一趟,下聘之事先推迟,待我回来再定日子。
萧夕禾收到消息时,正准备写卷轴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蓬莱,看到消息后顿了顿,还是没有再问:你要去哪呀?
谢摘星思索一瞬:去个地方。
萧夕禾:“……”这便是不想说的意思了。
她叹了声气,又问:要去多久。
谢摘星:至少半个月。
萧夕禾盘算一下时间,觉得这期间足够自己去蓬莱一个来回了,想了想便答应了:注意身体。
谢摘星盯着她歪歪扭扭的四个字看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回一句:若是顺利的话,再见面我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萧夕禾瞬间好奇了,可惜不管她如何问,他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萧夕禾抓心挠肺的,却也拿他没办法,想了半天给他回一句:那我如果顺利的话,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他这么介意结契的事,若她不声不响将婚约解除,一见面就给他个惊喜,他肯定会很高兴。
谢摘星看到她回复的言语,与自己之前说的无甚分别,便觉得她在刻意报复。
“无聊。”他面无表情地评价,唇角却浮起一点弧度。
萧夕禾回完信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新的卷轴出现,便没有继续等了。她走到窗前伸了伸懒腰,看着窗外美景深吸一口气,扭头便去找小安了。
“真的吗?!太好了!”小安欢呼。
萧夕禾扯了一下唇角,强调:“我是去退婚的。”
“知道知道,退婚也好成婚也罢,岛主都不必再苦苦等候,无论如何都是好事!”小安高兴道。
萧夕禾失笑:“你倒是想得开。”
“我们现在就出发?”小安怕她改变主意,迫不及待就要离开。
萧夕禾想了想:“明日吧,我今日得先做一些准备。”
“做什么准备?”小安不解。
萧夕禾含糊其辞:“出远门呢,总得备好行李吧。”
“不用不用,蓬莱什么都有。”小安忙道。
“行了,你先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萧夕禾说完,便出门叫上正在侍弄灵草的柳安安,一起逛集市去了。
两人去了离家最近的小镇,萧夕禾一边赶路一边将自己临时决定去蓬莱的事说了,婚约的事却隐瞒未报,只说自己有点事。
柳安安一听她明天就走,顿时有些失望:“不能再等几日吗?我负责的病患还得几天才能痊愈,大师兄现在也没空,你一个人去多无聊啊。”
“不能拖了,得在魔尊办完事之前回来,免得耽误下聘。”萧夕禾认真道。
柳安安闻言,便也没有再劝,到集市后四下张望一圈:“你想买什么?吃的吗?”凡人的集市没有法器秘宝,能买的也就只有吃食调味料之类的。
萧夕禾没有回答,而是拉着她去选了一堆菜刀鞭炮捕兽夹之类的,看得柳安安眉心直跳:“……你买这些做什么?”
“蓬莱不能用灵力,这些可以防身。”萧夕禾回答。
柳安安无语:“蓬莱是世上最安宁的地方。”
那边的人们与世隔绝太久,早已经活得天真单纯,小安便是他们大部分人的缩影。
“我知道,但没有灵力了,有点没安全感。”萧夕禾看她一眼。
柳安安一想也是,便由她去了,但还是强调:“人家要是不欺负你,你可别拿这些东西吓唬人。”
“当然不会。”萧夕禾正事办完,笑嘻嘻拉着她去买好吃的了。
一日的时间转瞬即逝,眨眼便是第二天。
一大早天不亮,小安就跑到了萧夕禾跟柳安安的小木屋门口,跟个游魂一样轻轻敲门:“萧道友,萧道友……”
给他的回答,是枕头砸门的声响。
小安吓了一跳,瞬间老实了。
一刻钟后,他:“萧道友……萧道友……”
连续几次后,柳安安忍无可忍,把萧夕禾也踢了出去,半梦半醒的萧夕禾一脸怨念,对上小安讨好的眼神,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走吧。”她叹了声气。
小安当即掏出自己的豪华版飞行法器。
“又是你岛主给的好东西?”萧夕禾问。
小安点头:“对。”
“像魔界出品。”萧夕禾迈进法器。
小安也赶紧跟上:“的确是魔界的东西,特别好用,一点点灵力就能支撑飞很久。”
萧夕禾打个哈欠,示意他出发,小安当即启动法器,两人迎着清晨微弱的光线,朝着东方出发。
蓬莱在海上,距离药神谷有两个千灵山那么远,好在小安的飞行法器速度够快,算下来只有五日路程。
但这五天也是够无聊的。
一路上,小安不停地说自家岛主有多好,萧夕禾如果能娶他为正室,将来会多么幸福,萧夕禾听得不胜其烦,终于忍不住第一万次提醒他:“你知道我是去退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