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安排完张一昂这边的工作,高栋又马不停蹄地找到李卫平和马队,刚好两人正在讨论查监控的方案,高栋掏出两支烟,扔他们面前,自己也点上,道:“查怎么样,有情况吗?”
马队愤恨道:“真是奇了怪了!查来查去居然真查不到这辆车!”
高栋安抚道:“别急,咱们调整一下方案,我们需要统计一下进出服务区的所有别克商务车数量。”
马队不解问:“统计数量做什么用?”
高栋解释道:“首先可以肯定的一点,别克车是在服务区失踪的,现在已经调查清楚,别克车不是被吊车直接吊下高速,也不是装上了其他货车,所以它肯定是从监控下面过去的,当然,它肯定是经过了伪装,所以才没让我们查出来。”
“伪装?”马队似乎并不认可这个判断,“车子想要伪装,顶多套个牌,总不能变个车型吧。咱们这次不是只按车牌查的,而是直接按车型和车身颜色等信息。所有颜色的每辆车的车型、车身和车牌都跟车管所的登记资料核对过,一辆套牌的都没有。每一辆出去的车都和它进来时的状态比对,全都一一对牢,就是没看到工商所的这辆出去。而且还考虑到这案子是白象当地人干的,特别注意了进出的所有白象牌照的别克商务车,除了工商所这辆外,只有三辆是白象的,三辆车全是民营单位的,都经过调查完全排除了嫌疑。”
高栋抿抿嘴,看得出调查已经很充分了。没有套牌车进出服务区,所有的车牌和车身都能对得上。每一辆车子进出也都比对过,没发现问题。案子发生在老公路,显然凶手是本地人,就连三辆白象本地号牌的车辆也排除了嫌疑。真是头痛。
他只好道:“也许有其他我们没想到的伪装方法呢,咱们以前没遇到过,这次可能是个新问题。当然,我相信车型是变不了的,就算把别克商务车的标志换成其他牌子商务车,整体外观动不了。至于到底是怎么伪装的,我还没想到。不管怎么样,就先按我说的办,把进出的总数都统计起来,如果出去的别克车比进来的车少一辆,那说明我的猜想是错的,到时再另想办法。”
李卫平也对高栋的这个想法表示质疑:“老大,就算别克车是直接从监控下出去的,它高速通行牌不还在高速上嘛?它最后怎么下高速?它也许有办法伪装骗过监控,逃出服务区,可它逃不出收费口啊。马队的人查了,最近全省和周边省市都没发生通行证丢失或强行冲卡的事。”
高栋顿时又被李卫平这个问题问住了。
是啊,如果是徐策所判断的那样,别克车经过伪装后,从监控底下过去了,可最后还不是要出收费口?通行证没下高速,它怎么出的收费口?
往小了看,服务区是个封闭区域,车子逃过监控出去很难。
往大了看,整个高速也是个封闭区域,没有车辆通行证丢失,也没有车辆强行冲卡,车子要下高速,高栋想到的是两种可能,一是车子被装上货车,二是车子被吊车吊出去了。
来回折腾后,这道题目又回到了原点,车子在服务区内被装上货车或是被吊车吊出去了?
被吊车吊出去可能性已经彻底排除了。
难道最终结果依然是别克车上了其他货车?
高栋不由怀疑起之前针对服务区货车的调查是否存在纰漏,存在严重瑕疵。
他想了一下,只好问:“对了,通向老公路方向的监控查得怎么样了?”
李卫平道:“已经查过一遍,没发现那辆别克车。所有经过的各种颜色别克也都仔细查了,包括车牌也都找车管所核对过,没有套牌车,也没有发现司乘人员异常的车辆。特别是银灰别克,我们更看得仔细。不过那些监控组成的区域不是完全封闭的,监控存在盲区,我们怀疑工商所的车绕过监控了。”
高栋微微不满道:“不可能绕过所有监控!这得做多少反侦查工作!一定,路上一定有很多个监控拍到这辆别克车了!”
李卫平无奈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们现在不知道别克车是怎么出的高速,从哪里出的高速,沿哪些路返回的白象县,包括什么时候返回的。别克车要从绍市那边返回白象县,有国道、省道,还有各种穿梭其中的路可以行,对此我们一无所知。我们只有几十个人查监控,在这种完全不知道哪个监控可能会拍到嫌疑车辆的情况下,就算有几千个警察一起查,恐怕也很难出结果。”
高栋咬紧着牙齿,突然间他感觉窒息,无边的黑暗笼罩下来,那个凶手仿佛神通广大到可以穿梭时空,直接从服务区出现在老公路上。
关键,关键的问题果然还是徐策一开始所说的,别克车是怎么离开服务区的,因为后续的所有调查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不清楚它怎么离开服务区,就不知道它怎么离开高速,也不知道它几点从哪里离开高速,更不知道它会几点从哪条路返回白象县。说不定它没有直线沿路返回,而是绕行呢?
全省公路网上的所有监控,自然有多个监控会清楚记录下别克车的一切,可是,哪几个会拍到?谁也不知道。
别说死了整个工商所的人,就算死了整个工商局的人,警方也没能力把全省的所有路面监控彻查清楚。那就相当于几乎把全省所有别克车都调查一遍了。
高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坚持道:“老公路附近的监控怎么查你们两个再商量着办。尽快把进出服务区的所有别克商务车,按我说的,统计每个颜色的进出数量。记住几个统计的要点。第一,所有出服务区的别克车,都要和他进来时的状态比对一遍,包括车身颜色、号牌,还有,司机前后是不是同一个人,有没有异常。第二,看看有没有车的司机长得像林小峰的。第三,每辆车的进出时间间隔做统计,如果在服务区停了一个小时以上的,重点关注。”
李卫平和马队只好点头应承。
第三十一章
张一昂带着一名手下记录员和一名当地刑警去林小峰家,他特意跟两人嘱咐过,等下他来询问,谁都不要透露林小峰已经是通缉犯了。
他看了资料,林小峰是本地人,三十三岁,老家在离县城较远的一个乡,父母在老家从事渔业相关的小行贩,家庭收入较低。他自身只有高中学历,当过几年兵,在部队学过汽修,退伍后,回白象县做过小生意,给摩托车修理店打工,后来自己开了个汽修铺,但经营不善,坚持两年多后关门了,此后应聘到工商所当司机。
老婆是他们乡的,叫苏春伊,结婚五年,有个四岁的儿子。没有具体工作,家庭收入基本靠林小峰。林小峰是四年前来工商所当司机的,照理他工资也就一千多,但他家居然去年在县城买了套房。
县城新房八千起步,他家面积不大,七十方左右,但好歹也要六十多万,就算按揭也要拿出几十万,还有装修也是笔大支出,对此,张一昂产生了一点不解和怀疑。
来到林小峰所住的小区外面,张一昂看了眼,是个近几年新造的小区,虽然地段不是很好,但听当地刑警说这小区的房子也要卖到八千多。
他又拿出林小峰照片看了眼,这家伙面容白净,看着很斯文,不像当过兵的样子,据说性格也同他长相一样,比较内向。不过嘛,这张脸好歹也是个帅哥,何必放着好日子不过,来犯罪呢?张一昂叹息一声。
按照约定时间到了林小峰家中,只有老婆苏春伊在家。张一昂在房子里张望一圈,看着装修和家具家电,判断大概也要花上十多万块钱。又打量了一下苏春伊,这女人看着三十岁不到,姿色一般,神态显得颇有几分疲惫,眼眶有红印,似是哭过的痕迹。——不过也可能是在演戏,张一昂心里想着。
苏春伊请三位警察坐下,给他们倒了水。
“你儿子不在家吗?”张一昂寒暄着客套。
“去幼儿园了。”苏春伊说话时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林小峰父母有来过吗?”
“他们…”她咬咬嘴唇,似乎很艰难地说,“出了这事,我还没告诉他爸妈。林小峰…他…他找到了吗?”
她所问的“找到”,自然指找到尸体了,七个人里面六个人尸体都找到了,剩下一个还活着的几率自然渺茫。
眼见她眼泪就要落下来,张一昂马上道:“先别着急,我们调查还在进行中。这不,需要你们多多配合,提供更多的线索,才能帮助我们早日找到真相,你丈夫生死现在还没有定论,还有希望。”
“希望…”她哽咽起来,“要是还活着,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张一昂仔细注意着她的表情,道:“这么多天过去,你家里没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她咬着嘴唇用力点头,然后缓缓无声地哭了。
张一昂略显尴尬,咳嗽一声,道:“你手机里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短信?或者是陌生人的奇怪短信?”
她软弱无力地摇摇头。
“那么你上网吗?有人给你留言或发什么消息吗?”
她还是摇摇头。
“那你的生活里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不同寻常!”她痛苦地说了句,声音并不响,但听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好吧好吧,”张一昂无奈点头,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塞给她,安抚了一阵,又说你控制情绪配合我们的调查,对你,对我们的工作都有好处。费了好大劲,终于让她停下不哭了,张一昂接着似是无意地问,“你们家的房子看起来挺清爽的,这有多大?”
“七十六平。”
“哦…挺贵吧。”张一昂东张西望,显得漫不经心地问。
遗憾的是,苏春伊在一旁低声抽泣着,没理他。
无奈,他咳嗽一声,道:“你们这房子按揭的还是全款的?”
“问这个做什么?”苏春伊仿佛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不,随便问问,”他转换了一个话题,“那件事…嗯…我们还想再做进一步调查。在那之前,你有没有注意到林小峰接触过什么人,或者和什么人有比较密切的联系?”
“他…我不是很清楚。”
“怎么会呢,你是他老婆,又是女人,平时生活里总该注意些细节的吧?”张一昂说这句话时刻意加重了语气。
“这…这很重要吗?”苏春伊终于停止了哭泣,看向张一昂。
“当然,我们怀疑那件事是熟人干的,所以要特别调查下车上所有人在这之前,都和谁联系了,这对破案很有帮助。”
“嗯…”她陷入思索,“好像之前我老公有好几次很晚出去,他说外面有事情,但没说什么事,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那段时间,他好像有心事,问他也不说,每天闷在那里,只是回家上网。对了,我记得他们出发前一天晚上,他将近十二点才回来,我问他去哪了,他说跟朋友喝茶去了,我不信,再问他他不肯说,为此我们还吵了一架。谁想到…谁想到这次吵架后就…”她又开始啼哭了。
张一昂这次不再考虑她的情绪,而是急忙问:“你觉得他有心事,情绪不好,有多长时间了?”
“大概…大概几个月了。”
“具体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