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格东摇摇头:“问题就在于他第二天到了金县。如果真是他做的,他何必在案发第二天,开着自己车子,明目张胆上高速,到我们县里呢?”
“他这么做,可能是想故意掩饰19号晚上他就在县里,下手后,他再回到市区,20号下午再开车上高速,让我们误以为他是20号才离开市区的,错开案发时间。”
王格东依旧摇头:“没这个必要,两次犯罪,凶手都是隔空杀人,我们迄今为止提取不到任何凶手的脚印、指纹等直接指向性证据。对于这点,凶手本人自然也很清楚。我们掌握的线索,没法直接怀疑到具体的个人,如果真是刘志勇做的,在我们没法怀疑到他之前,他何必故意引起我们的关注?此外,他20号来县里去了趟何家,而之前他从没去过,凶手不会故意暴露自己,让我们查他。”
林杰道:“或许他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做出些不合犯罪常理的举动呢?”
“那我问你,他为什么要隐瞒他曾经是甘佳宁的前男友?”
林杰一脸茫然:“是啊,他为什么?他自己怎么说的?”
“他说一来由于他和甘佳宁的交往时间很短,发展不深;另一方面过去的事他藏在心里,不想提,也不想给我们和他自己找麻烦。如果他是凶手,没道理会刻意隐瞒他是甘佳宁前男友这条信息,因为这条信息我们迟早也会通过询问他们其他同学,知道这点。”
林杰沮丧地吐口气:“如果他不是凶手,那这案子就难办了。刚中午我接到消息,吴刚一直在加拿大上班,他已经注销国内户籍,市局的人给当地警方发了传真函,证实他一直没离开过当地。而安乐路当天车主的排查工作,已陷入僵局,除了部分人有坚定的不在场证明外,大部分人说当时在家,既没有明确的嫌疑,又无法完全排除嫌疑。”
王格东手拄着头,沉吟半晌,抿抿嘴:“这案子办到现在,路已经很窄了,对方太狡猾,除了明确的犯罪动机,没留下任何实质性的线索。最关键的是凶手是两个人,两个人的身份、性别、关系都是未知,这大大增加了破案的复杂度。”
林杰也是一脸苦色,他从警以来,还从未见过这样性质恶劣,但手段高超的犯罪。以往警方办案最重要的手段是走访,这次却没得到任何周围群众提供的相关线索。其次当前警方最依赖的工具监控探头,除了凶手刻意暴露的画面外,周边所有的监控,包括银行、商店、加油站等社会监控,都没找出这个“胖子”的身影,显见凶手对犯罪周边环境极其熟悉,避开了所有监控。再加上凶手偏偏是两个人,众所周知,不以金钱为目的的仇杀案,极少会出现团伙犯罪,两人身份未明,胖子和当初绑架案打电话的家伙是不是同一人也无法确定,这更让整起案件显得扑朔迷离。
思忖良久,林杰对下一步的工作一头雾水,一切只听王格东的安排了:“老大,接下来我们还能怎么查?”
王格东深呼吸一口,挺直身体,沉声道:“前期对安乐路车辆的调查、查监控、周边走访这些常规的侦破手段,到目前为止都一无所获。这三块工作已经很难继续开展下去了,我们暂且把这三块工作放一放,人手全部重新安排。首先,我们要牢牢把握方向,这起案子的犯罪动机非常明确,就是为了甘佳宁而来!其次,凶手的犯罪手段清楚暴露他的化工背景,甘佳宁的同事关系我们已经查得很透彻了,当初她同事中有这化工水平的人也没几个,已经排除过了,剩下就是她那帮化学系的老同学或老师。我们也了解过,他们系的老师里,没有和甘佳宁关系密切的,而甘佳宁也不认识其他学校化学系的人,剩下的就是她这帮本校的同学。所以虽然我们现在能走的路很窄,但方向是明确无误的,就是查她前后几届的同学!”
他顿了顿,继续道:“敢为死去的甘佳宁报仇杀人,这份感情一定不简单。从最近多人口中了解到的情况,还原甘佳宁过去的人际关系,除了吴刚强烈追过她,刘志勇曾当了她一、两个月的男朋友,其他的男性同学中,不少人对她有好感,但似乎找不出特别走得近的人。但也有可能是某个情感内敛的人,苦恋过甘佳宁,但没引起旁人的关注,这样的人在理工科高材生里并不罕见。”
他继续说道:“接下来其他工作全部放下,所有人集中精力,快速把甘佳宁前后五届符合身高条件的男性彻底摸查清楚!”
“好,我明白了。对了,刘志勇那边怎么办?”
“查他11月19号和12月6号晚上到底在哪。如果他确实人在市区,不管他在家里,还是在外面,总会有几个监控拍到他。如果排除他的嫌疑,就把他放了。当然,如果一个监控都没记录到他,那…哼哼,那就对他不客气了。”王格东眼露凶光。
林杰思索了一番,道:“老大,我觉得我们目前有个难题。即便知道了谁是凶手,现在我们没证据。如果凶手把化学材料全部处理掉了,现在没人证、没物证,有怀疑对象也很难处理。”
王格东皱皱眉:“这点确实有点麻烦,不过也没大问题,只要我们能确定出凶手,抓来审几天,即便对方把证据清理光了,我们也能让他交代出来。”
林杰明白王格东的意思,只要知道谁是凶手,抓到县局里连审几天几夜,没人能咬住牙不交代的,到时一系列的证据链都能问个清楚。
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能明确地怀疑到具体某个人是凶手。现在警方已经放弃前面的常规侦破手段,集中警力逐一排查甘佳宁的同学,陈进还剩多少时间隐藏呢?
第五十六章
通过军用望远镜的观察,陈进已经对帝景苑的内部情况完整地了解了一遍。
小区内或许是出于保护领导隐私的需要,并未安装监控探头,仅是小区门口有个监控。
追踪范长根的丰田座驾也让他掌握了范家在小区里的具体住址,所有信息他都已经按照标准比例绘制在图纸上,把周边的环境熟记于心。
同时,今天他还得到了一个极其有用的线索,范长根家里订了牛奶。今天早上6点多,他在山上透过望远镜看见送奶工在范长根家停下。不过他只看到送奶工的车后箱上是“光明牛奶”的专用送奶箱,具体范家喝哪个品种的产品他没办法知道。
这并无大碍,他脑子里很快构思出了范长根夫妻喝牛奶中毒死亡的画面,他嘴角笑了笑,要做到这个并不难,之前通过多次的勘查地形,已经知道帝景苑安防虽严密,但保安是允许送奶工、送快递的不经过登记直接进入小区。当然,他不清楚保安是认识送牛奶、送快递的几张脸孔,还是看到他们电动车上的职业装备,这还需要亲自去做一回实验。
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该用什么毒药。
尼古丁当然不行了,尼古丁加到牛奶里,一股子苦味,傻子才会喝呢。
氰化物呢?大部分氰化物也带有味道,普遍是杏仁味,但有几种氰化物是闻不出味道,效果极佳。他转念一想,这也不行。
他目的是杀了范长根夫妻,现在有几个麻烦。
一是不知道他们家谁喝牛奶,范长根自己喝,他老婆喝,还是两人都喝。这个问题可以潜进小区时查看一下他家的牛奶箱。
二是即便两人都喝牛奶,也未必两个人同时间喝。因为氰化物起效太快,加入足够致死量,喝下没几分钟就发作了,另一人如果还没喝,看到这情况,怎么可能还继续喝呢?如果第一个喝的是范长根倒也罢了,如果死的是他老婆,他自己反而没事,以后再想下手就困难无比了。
恩,最稳妥的办法,是要加入能致死,但又不是马上起效的毒药。他头脑里马上就有了答案,三氧化二砷,也就是砒霜。
这个实在太简单了,比提炼尼古丁和合成氰化氢轻松多了,只要把雄黄先提炼出五氧化二砷,再加热成三氧化二砷,最后提纯一番就搞定。而雄黄可不是管制品,很容易得到。
主意已定,回去后就可以行动了。
旁晚,陈进来到小区外唯一像样的那家快餐店,拿了两碗粥,并没有拿菜,付完钱正准备寻位子,瞥见一道目光正偷偷地朝自己打量,凝神一看,徐增依旧坐在角落上,装成在吃饭的样子,眼睛正瞧着他。
陈进目光朝四周简单扫视一遍,周围人不多,也没有人看向自己,判断是徐增找他谈话,而不是徐增联合警察诱捕他。
思量已定,他放下顾虑,若无其事地朝徐增隔壁桌子走去。
徐增瞥了他一眼,又扭回头,低头道:“怎么只喝粥不吃菜,胃口不好?”
“不,今天刚拔了颗牙齿。”
“哦,”徐增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下去,急切地道,“我已经按你的那些话告诉了王格东。”
陈进顿了顿,低头边吃边问:“有没有说你是甘佳宁的前男友?”
徐增皱着眉:“说了,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陈进平淡笑了笑:“总之我不会害你,你相信我。既然你说了,那就妥当了。”
徐增深深吐了口气:“刘志勇被抓了。”
陈进有些意外:“他被抓?他虽然是甘佳宁的前男友,但为什么会被抓起来?”
“11月20号他来了趟金县。”
“他来金县做什么?”
“据他说第二天是甘佳宁的七七忌日,他是来扫墓的。第二天你我也去过公墓。”
陈进想起那天他去上坟时,看到坟头一束花,想来那是刘志勇送的,不由唏嘘一声:“没想到他也是个有情人,隔这么多年还来看看。”
“之前王格东曾找过他了解甘佳宁的人际情况,他没说自己是她的前男友。他自己又做的是化工品生意,凭这几点,现在警局上下怀疑最重的就是他了。”
陈进道:“原本报上他的名字,只希望警察多查他几天,时间上能更宽裕些,没想到却害他被抓了。”
“这不是你故意嫁祸他?”
陈进淡然一笑:“我怎么嫁祸,我怎么会知道他11月20号会来金县,又怎么会知道王格东找他谈时,他没说自己是甘佳宁的前男友?”
“呼呼,那真是老天都在帮你了。我再劝你一句,你赶紧走吧,你走了,现在无论谁都不会怀疑到你!”
陈进摇了摇头:“刘志勇过几天肯定会被放了的,警察找不到他犯罪的证据,或者他有不在金县的证明。我的事还没办完,不能走。”
徐增满脸狰狞:“你到底还要害几个?你害刘志勇被抓了,是不是你打算也把我害了!”
陈进叹息道:“我不会害你的,原本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彼此是很信任的,但这件事以来,我们的关系也走得越来越远了。你若不信,看看这个,如果你的英文退步了,我来翻译。”陈进从衣服的内口袋里,拿出一本绿皮的本子,上面印了些英文,递给徐增。
徐增翻开后,看了第一页,神色就从刚刚的恼怒转为了震惊。隔了许久许久,他缓缓把本子递还给了陈进,沉声道:“既然如此,以后我也不再多说。再见吧。”
“等一下,”陈进犹豫片刻,道,“过些日子你会收到一个包裹,永远不要碰那个包裹,你就放在一旁好了。若是有一天我被抓了,警方怀疑到你是知情人,这个包裹会有用。但愿用不到这个包裹。”他点点头,微笑了一下。
徐增没有回应,默默站起身,眼中似有红润,吸了下鼻子,神色恢复正常,不回头朝门外走去。
第五十七章
陈进戴了顶鸭舌帽,穿着蓬松看不出身材的羽绒外套,骑了辆二手电瓶车,这是他之前跑到杭州贩子手里买的,他在第一次犯罪之前准备了很多东西,当初并不确定一定会用到电瓶车,但他想到在县城区域里,有时候用电瓶车跟踪人更方便。
电瓶车的前面是个在车行做的挡风板,目的是尽量减少自己身体暴露在监控中,后面架着一个送奶箱,他仔细观察过送奶工的电瓶车,包括送奶箱上的图画和文字,他买了差不多大小的收纳箱,从网上下载了图片文字,去打印后包在箱子外,看不到这是塑料盒,目测很真。
前面就是帝景苑,此时是早上六点,天还蒙蒙亮,隐约可见保安室里坐着一位保安正在值班。
陈进深呼吸一口,保持匀速开向了小区大门。他不能确定保安是否会拦下他询问,如果问,他自称送牛奶的,同时可以报上要送的目的地范家的地址。如果不问,自然最好不过了。
车子靠近了小区大门,前方正对着一个监控探头,陈进有意识低头,身体微微弓起,尽量让自己被挡风板挡住,并且用鸭舌帽挡住了自己脸。
保安似乎在瞌睡,并未看到有人要进小区。陈进抿抿嘴,按了两下小喇叭,保安抬起头,朝他看了眼,随即按了开关,小区门口的道闸升起,陈进顺利地进入了小区,他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天气太冷,保安不愿出来;也或许是保安习惯了给送奶、送报的开门,并不以为意。总之,这个保安从头到尾没仔细瞧过他,更没离开保安室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