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琴犹豫片刻,对着对讲装置道:“王局长,他难道不准备继续在这里交易了?”
不在南湖水库交易,这倒没超出王格东的预料。只有傻子绑匪才会前一天就告之今天的交易地点呢,他早就预估绑匪一定会临时变更交易地点的。但他脑子里又冒出了几个疑问。
既然不在这里交易,留这一个箱子做什么用?
要留一封信,何必非用个大箱子装着呢?
信里面是下一步的提示,提示难道不能直接电话里说,非得写在信上?
而且昨天他们派人蹲守附近,监视着石头滩,没有人回报说可疑人员出入过石头滩,表明这个箱子是在昨天之前绑匪就放在石子下面的,而不是昨天这场戏演完后才放着的。
表明这个箱子,也是绑匪之前既定的计划,而不是昨天戏曝光后重新制定的交易计划。
总之,很有疑点。
王格东道:“你小心点,你先摸摸袋子上面,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封信?”
王丽琴照做,回报道:“摸上去硬硬的一块东西,像是箱子的底板,信可能在这里面。”
王格东想了想,道:“好,那你先把信拿出来,念给我听。”
第二十六章
王丽琴把手伸进袋子里,感觉这袋子缝得有点紧,她再向前摸,终于摸到一封信了,忙回报:“王局长,是有一封信,我马上拿出来。哎哟…”王丽琴手上感到一股刺痛。
王格东急问:“怎么了?”
“手好像被什么东西夹…夹住了…我拿不出来,”她另只手伸向布袋子,要把夹住她手的铁板扳开,费了好大劲,左手才把夹住她的铁板撑起,右手拿着一个信封抽了出来,“我拿…拿出来了。”
这时,她感觉头有点晕,看到手上出现了几个针孔的破口,有一点点疼。
王格东没注意到她的声音已经不对劲了,问了句:“拆开看看,信上写着什么?”
她的眼睛已经迷离了,但她的头脑意识中,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用着微弱的力气,撕开了信封,抖出里面的信纸,看到纸上只打印着三个大字:“死了没?”
她最终没有回答王格东的话,直接倒了下去。
“喂?喂?喂?王丽琴,你怎么样,你在听我说话吗?”
没有人回答。
旁边林杰急道:“老大,不对劲啊!”
同时旁边山上的监控人员声音传来:“老大,王丽琴躺下去了。”
王格东一把站起来,大声道:“所有人员全部赶到石头滩!”
等王格东赶到时,王丽琴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一名刑警上前翻开她身体,测了呼吸、心跳,翻看瞳孔,回头沮丧着脸:“老大,死了。”
王格东身体一震,强行站稳,走过去,看到王丽琴手里依然拿着那张信纸,上面三个字:“死了没?”
大家都默不作声,昨天是带枪便衣目光从未移开过箱子,绑匪没有现身,一箱子真钱毁了。今天在山上多位刑警和狙击手的众目睽睽下,绑匪依然没现身,但王丽琴却莫名其妙死了。
怎么回事?
他怎么做到的?
王格东抬眼看地上摊开的箱子,确实是个空箱子。
这时,王丽琴手旁的手机再度响起,还是一个陌生号码。
王格东强行平静呼吸,捡起手机,接起。
绑匪问了句:“王丽琴还在吗?”
王格东怒不可遏地大声道:“钱毁了,人杀了,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哦,呵呵,听你这么说,信上的问题已经有答案了。好厉害的专管刑侦的王局长,你真的好厉害呀。去大青石对面的湖底看看吧,王丽琴跟江小兵见面了,我刚就说过,今天她会见到她儿子的。”
“你当自己什么东西——”王格东正要破口大骂,才发现绑匪说完自己的话就把手机关了,根本连让他骂一句的机会都不给。
照绑匪说法,显然江小兵已经遇害了,现在是冬天,他们也没法下水打捞,只能打电话找来搜救队。
过了几个小时,果然在大青石对面的一块大石头下的深水区,捞起一个大包,里面装着几块石头,以及江小兵那早已被水泡得变了形的身体。
王格东颓然坐到在地,一个绑架案,把整个刑侦队刷得团团转,到最后,绑匪从未现身过,却杀了两人,毁了三百万,真正灭了江家满门,同时废了江家近一半的资产,彻底的家破人亡。
王格东心里各种的恼怒、怨恨,他势必要把凶手抓出来,但他也有个清醒的预感,这次的凶手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对手,要抓住显然不会是件轻松的事。
接下来,他有很多事要做,他要把这起丢尽脸面的案子从头到尾重新梳理一遍了。
陈进做完这一切,会心地笑了:“我说你做的都是小儿科吧。第一个案子,我顺利地拿到了first blood(第一滴血),同时,还是一次double kill(双杀),也为你家烧了三百万纸钱,江家彻底毁了。不过你放心,这只是个开始。”
他嘴角笑了笑,又说了一句:“更要谢谢你,没有你,一切都寸步难行,我最重视的天才朋友。”
第二十七章
一起原本影响不大的绑架案,在半天时间里变成了惊动市局的凶杀大案。
王格东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后,脸色很难看。
一般单位里,一把手不懂业务,往往是上级派来管人事的,副职才是业务精英,他们县也不例外。
局长不懂刑侦,所以也没怎么训斥王格东,只是市局领导下令要他解释,为什么交赎金时,人质他妈也被弄死了,你们的神枪手在站台吗?
绑架案中,救不出人质时有发生,也情有可原。但人质他妈去交赎金,却在警察眼皮底下被弄死了,这是绝无仅有,不可原谅的!
更可恶的是,凶手从未露过面。
这份调查报告他需要好好斟酌该怎么写,若理由不能让上级领导信服,他的仕途也基本上到头了。
他不是背景官僚,他是个完完全全的技术官僚,完全靠自己的业务能力坐上现在位置,出了事也没大佬罩他,只能全部自己顶。
相比起来,隔壁市的市公安局副局长高栋,去年出了一场连环杀官大案,到最后凶手把目标全杀光了,才被抓住,可高栋不但没受问责,反而今年换届升到市局的副局长位子,谁让人家的岳父是他们市政法委的正书记呢。
真是官比官,气死没背景官。
相较之下,在官场里,王格东算是个有点“憨”的人了,也可以说他比同僚正直不少,当时江平闹出事,王格东第一个下令抓人,要不是被其他同僚压制劝说,他早把江平废了。
他在县里领导群中,人缘不太好,幸亏是仗着自己刑侦的业务本领,其他人对他不喜欢归不喜欢,出了大案子还是要靠他出手。
现在闹出这起同行听了一定会嘲讽的绑架案,他真是不甚头大。
重新调整下心绪,还是从头详详细细地查案吧,只要破了案,一切都好说了。
他深呼吸一下,走进法医实验室,叫出陈法医:“老陈,尸检结果怎么样?”
“江小兵早在前几天就死了,他身体泡软了,具体死亡时间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按我经验看,死了应该有五天了。”
“五天?”王格东吃了一惊,“江小兵被绑架那天就死了?”
“应该是这样。”
“那么昨天绑匪让王丽琴听她儿子声音,显然是之前的录音了。难怪从头到尾只听了一次!”
老陈扶了下眼镜框,道:“老大,这次的案子不简单,凶手绝对是个厉害的货色,你看,这是早上箱子的底袋里拿出来的东西。”
老陈拿出一个由三块铁板做成的夹子,夹子最里面有个弹簧机关,第二块铁板上布了十多个小洞,第二块铁板和第一块铁板中间排布着十多根针头,这些针头被切短,切面重新剖成锋利,正对着第二块铁板上的洞口。针头的另一端是很短一截针筒,针筒与第一块铁板相连。
老陈道:“这个就是凶手做的机关,机关不复杂,但挺巧妙的。你看,直接从铁板上面压,这个机关不会锁上。当时凶手把信放在弹簧旁边,王丽琴手伸进底袋里拿信,抽出信时就会拉动弹簧,机关合上。这些针头就会从第二块铁板的洞中插下,夹住王丽琴的手,同时扎入她的皮肤。针头上连着一个切得很短的小针筒,针筒用活动橡胶塞与铁板相连,所以当机关一合上,上方铁板对橡胶塞产生向下的力,使针筒里的液体从针头注入王丽琴的皮肤内。凶手思虑得很周到,他考虑到铁板夹下后的力量有限,橡胶塞的阻力大,所以他特意在橡胶塞周围涂上润滑用的煤油。显然凶手经过了多次实验,确保这个装置一定会发生功效。就像这样。”
陈法医摆弄着手里的机关,不断让铁板开合着。
王格东眉头深深皱起,道:“针筒里装的是什么?”
老陈目光一寒,道:“尼古丁,高纯度尼古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