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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照片上看,骆慧慧绝对是个美女,比朱梦羽更漂亮,主要长相更大气,五官更立体精致,难怪王红民这位家庭、工作、社会地位、长相俱佳的男人,在接近四十岁未婚时,经人介绍认识骆慧慧后,两人快速步入婚姻殿堂。
不过她现在怀孕,王红民却死了,以后这孩子倒有几分可怜,张一昂不禁唏嘘。
王家住的是别墅,地址在老城区,据说十年前这片别墅群是县里最贵的房子,现在的新开发区在原本的郊区,老城区的这片别墅就显得挺鸡肋了。
按了门铃后,很快,挺着大肚子的骆慧慧出来开门,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不咸不谈地招呼一声进来后,张一昂和记录员跟着走进去。
到里面后,骆慧慧并没有给他们倒茶,只是道:“我行动不是很方便,冰箱里有饮料,麻烦两位自己拿吧。”
张一昂连声道:“没事,没事,我们只是例行调查,不喝东西。”他打量一眼房子,里面的装修虽然显得有些老旧,但看得出,用的材料都是当初最好的,全部的木地板到现在看起来也不落伍,除了固定装修外,家具电器都很新,看来是近年新换的。此刻屋里只有骆慧慧一人,张一昂奇怪问,“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你现在这样不是不方便?”
骆慧慧表情冷淡地道:“婆婆在老家,情绪不好,家人安慰着,我妈也过去了。刚刚知道你们要过来,我打发保姆出去中午再回来。”
张一昂悻悻地抿抿嘴,这女人尽管很漂亮,给人感觉太冷冰冰了,不知道她平时是不是也这样,还是因为王红民刚死的缘故。她和昨天见的苏春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苏春伊一提这案子就哭,情绪很波折,而她,仿佛毫无情绪,一开口说话就能给人明显的距离感。
他只能继续道:“嗯…关于您丈夫的事,我们也感到很抱歉,希望你能坚强——”
她打断道:“不用抱歉,我知道这和你们警察无关,也谢谢你的好意。”
“嗯…你现在不伤心了吗?”
她马上反问了一句:“伤心一定要表现出来吗?我在医院工作,生离死别见了很多,人的生死很多时候是捉摸不定的,指不定某天飞来横祸,这是命,没办法。”她似是哀怨地垂下脑袋摇摇头,又把她的一簇头发拨回耳后。
张一昂注意到她的手指很细长很漂亮,涂着淡色的指甲油,指甲长短合适,修剪得很精致。
骆慧慧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张一昂,倒把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们警察最近为了这件事也忙了很多,听说林小峰是凶手,对吗?”
“嗯…这…”张一昂略一沉思,反正通缉令也发出去了,被害人家属自然也是知道了,便道,“准确地说,林小峰是这次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什么时候能抓住他呢?”她盯着张一昂的眼睛。
张一昂目光移向手里的笔记本,心里潜意识里似乎不敢与她对视,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女人的言行举止像有种魔力,好像在她面前就该低下头。本来是他们对她做笔录,为什么像是反过来了。他模棱两可地回答:“具体抓捕的工作我们还在落实中,如果有结果,我们会及时通知被害人家属的。”
“如果抓不住他呢,你们又会怎么样?”
“嗯…”张一昂显得被动又尴尬,想了一下,道,“不会的,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抓住他的。”
“好吧,反正到底会怎么样,只有你们知道。既然已经确认林小峰是凶手了,你们来找我想问什么?”她似乎有些咄咄逼人。
话题终于回到了本来的目的,张一昂咳嗽一声,道:“是这样的,关于一些案件的具体细节,我们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需要和被害人家属做充分的接触,掌握更多更细的线索——”
“请开始问吧,希望快点结束,我需要休息。”骆慧慧把身体向后微微仰去,又摞了下头发,张一昂闻到一阵愉悦的香水味。
第四十一章
“你对工商所里的其他人了解吗?”
骆慧慧看向他,微微皱了下眉:“我不太明白你说的了解是哪种程度。”
“就是对一个人的为人、性格、平时行为的了解。”
骆慧慧摇摇头:“如果是那样的话,只能说认识,了解?谈不上,许多人我叫不出名字,我不太去他单位。”
“相对来说,你对所里的哪几个人更熟一些?”
她再次皱眉,露出思索状:“姚江?朱梦羽?应该还是林小峰吧。”
“哦,为什么是他?”张一昂有些奇怪。
“谁知道呢,红民生前总爱带着这个跟班,来我们家吃过几次饭,我真不喜欢陌生人来家里,——哦,当然,不是指你们,我是说吃饭之类的事。大概是红民把这跟班当秘书用了,反正什么事都爱差遣他去办,出门开会更离不了,那时我就觉得林小峰就像乾隆身边的和砷——不,他可没和砷那么聪明。他总是笨头笨脑的,好像人挺老实,——现在证明是他留给旁人的假象了,但以前谁知道呢,这司机在他们单位也很讨人喜,除了会干活,不和人计较,人老实外,也没看出有什么缺点。这社会,奸诈的人太多了对吧,所以大家都喜欢老实人咯。我听他们单位的人都叫他小林子,其实我看就是个小太监,大家说他人老实又会干活,其实我看他心里聪明得很呢,知道装老实能讨好。现在呢?没人说他好了吧,谁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呢,该有多阴毒呀。”她发出一声厌恶的冷笑,同时抬起头,眼睛瞥向天花板,但张一昂看到她眼中泛着泪光,微微地咬牙切齿,判断她把悲愤都埋在心里,并不是个会轻易表露情绪的女人。
“林小峰经常来你家吃饭吗?”
骆慧慧缓了一下,又看向张一昂,道:“我不知道一个月一两次算不算经常,总之,我很讨厌陌生人来吃饭。”
张一昂故意笑出声缓和气氛,道:“因为每次都要劳驾你烧菜吧?”
“当然不是,有保姆。我才不要给陌生人烧菜。”她的表情充满了天真,似是一个小姑娘跟人计较着一件成年人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任何男人看到她的表情,心里总会咯噔一下。——即便她现在是个孕妇装扮。
张一昂继续问:“对了,听你这么说,王所一向很信任林小峰了?”
“是的,我说了,他就是个小太监,当然,说好听点,他相当于红民的秘书,反正大小事,都爱交给林小峰去办。”
张一昂点点头,许多领导都和司机建立起特殊的关系和友谊,司机知道领导的很多秘密,去哪儿,跟谁见了面,甚至收了谁东西,这些事司机最清楚。所以许多领导调任都会带着司机。有句话说部长司机副厅级,司机就是领导的影子,办事前先找司机问问是惯例。
他接着问:“你知道去年九月份所里汪海全被人毒杀的事吗?”
“当然知道,你们不还问过红民吗,不过他不可能犯罪。”
“为什么不可能?”
骆慧慧反问一句:“他犯罪能有什么好处?”
“嗯…听说他和汪海全不太合。”
骆慧慧嗤笑一声:“不太合?红民是他们单位里的老好人,不和人计较罢了,汪海全听大家说他人品很差,不过他再怎么样,也就是个小小的执法队长,红民还能怕他?不和他计较罢了。红民有必要犯罪吗?如果红民不能忍他,想办法调走他就是了。”
张一昂点点头,这说法和单位里的胖女人一样。
“对了,当时毒是从王所的酒杯里查出来的,因为这事,县里的刑警也找过王所了解过情况。王所回家有说这些事吗?”
“当然说了,他怀疑有人要下毒害他,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呢。”
“他怀疑过具体谁会害他?”
“我不知道,也许他心里有答案,他没说。”
“你也没问吗?”
“问了,他不说,也许他有点想法,但他不说,反正,事情过去了,我叫他以后可千万要小心,他说知道了。”
“你觉得他有怀疑林小峰吗?”
骆慧慧略微吃惊道:“你说毒也是林小峰下的?”
张一昂并没有直接回答,但他的表情显然是默认了。
“应该没怀疑吧,我看他们关系还是好好的。”
张一昂道:“当时林小峰就坐在王所旁边,王所为什么没怀疑是林小峰干的?”
骆慧慧摇摇头:“换做我也不会怀疑林小峰的,平时对这小太监这么好,谁想他会有这心眼呢。”
张一昂道:“这几个月来,王所和林小峰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吗?你有注意到林小峰有什么异常吗?”
骆慧慧想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看出特别的。”
“你觉得王所和林小峰之间会不会有什么恩怨,导致林小峰杀人?”
“恩怨?这我就不清楚了,红民很少跟我谈工作上的事。他对林小峰这么信任,甚至直接把那么大笔钱借给林小峰买房子都没打借条,我实在想不出林小峰为什么要这么做。”
“等等,你说王所借给林小峰很大一笔钱买房?”张一昂思维顿时被点亮。
“是呀,这应该是前年的事了吧。家里钱都是红民管的,本来我不知道,后来一次我去银行拉单子,发现一次性转账了一百万,——嗯,”她似乎顿觉语失,一个公职人员手头有这么多钱,总归不正常,连忙道,“这钱是我们平时收入积攒下来的,我是医院的,收入不错,还有一些投资的收益。一下子转走了一大半,我觉得很奇怪。女人嘛,都是敏感的,怕他在外面…花错了地方,回家我问红民钱做什么用了,他说借给林小峰买房装修,我怕他…怕他骗我,问他拿借条,他说没有开借条,直接划给他了。我当时还不信,我找过林小峰,他也承认借了钱,后来确实买房装修了。我想过凭林小峰的工资,哪能还得清,可是红民说了算,我也没办法,谁想林小峰会这样。”
张一昂连忙问:“最近半年王所有让林小峰还钱吗?”
骆慧慧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工作和经济收支的事,他从来不和我说。”
张一昂心里有了新的想法,如果王红民要林小峰还钱,他会不会旧怨涌上心头,杀了王红民呢?反正连借条都没有,只要人杀了,一切一了百了。
对,这是个合理的犯罪动机,可是他何必杀工商所其他人?
张一昂继续问:“王所近半年来有没有很需要花钱的地方?”
骆慧慧依旧摇头表示不知道。
张一昂接着又隐晦地问了她工商协会的事,她说她知道王红民用她名字注册了一个公司,但公司具体操作都是所里的人在做,她不知情。家里是王红民说了算,包括钱,也是王红民管,她对王红民到底有多少钱,以及开销花在哪里,并不清楚。
当然,这些话张一昂并不是全盘相信,她很可能不想透露具体的家底,反正,王红民应该有不少钱的,否则也不会不打借条直接给了林小峰一百万。这也说明林小峰很受王红民的重视。
对于骆慧慧话里的可信度,还需要再找其他的佐证才行。
第四十二章
当天下午,正当张一昂等人还在做手里的几项相关调查时,高栋一行人正以最快的车速赶往县城西南面二十公里外的一个水库,早上有人在水库里发现一具男尸,警方到场确认后,从尸体身上搜出的证件显示,赫然竟是林小峰。
下车后,高栋一行人走上堤坝,前面几百米处晃动着很多警察忙碌的身影,他加快脚步赶上去,找到正在本子上写记录的陈法医,连忙问:“确认是林小峰了吗?”
陈法医抬头道:“长相分辨不出了,身上证件是林小峰的,具体还要DNA比对过才行。”
“尸体呢?”
“就在那儿。”陈法医指向他背后的不远处,一个担架上放着一卷塑料布,尸体已经包进去了。
高栋来到尸体旁,让工作人员拉开看看,翻开塑料布,里面是个被水泡得发白肿胀的巨人,眼球突出,面目完全分辨不出了,皮肤上布满了浅浅的褶皱,散发出一阵恶臭。
高栋挥挥手让他们包起来,转身回到陈法医身旁,道:“死了多久?”
“这个季节这种腐败程度,应该三四天以上吧,但水里泡太久了,具体时间不好说,总之在三到七天范围内差不多。”
高栋摸了摸脸颊;“这么说,案子发生没多久,他就死了?”他心里更觉得一种蹊跷。
陈法医点头:“身上初步看过,没有明显外伤,是不是跳水自尽淹死的,还要等回去解剖,看肺部的特征。”
高栋不解道:“你说死了至少三天以上,这水里淹死一天就差不多浮起来了,”他抬眼看看四周,旁边是山,道,“地方是偏了点,这湖不大,浮着个死尸总不能几天都没人发现吧?”
陈法医很肯定地道:“被水草缠住了,短时间没浮上来。我听接警的民警说,早上有两个退休老人来钓鱼,刚到这儿就看到湖前十来米处浮着一具尸体,马上报警了。打捞上来后,尸体的右脚缠着水草,右手和左腿也有被水草缠绕过的痕迹,判断是落水后被水草缠住,尸体短时间内没浮上来,后来尸体开始腐败,组织极度膨胀增加了浮力,到今天才浮上来的。”
高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来还需要等法医的进一步实验室结果确认。
没过多久,不远处的侦查员过来急忙报告:“高总队、陈法医,那边发现了可疑物件。”
陈法医连忙带着手下赶过去,那里一块扁平的石头已经被翻开,地上放着两只手机,手机下还压着一张短小的钱包照。
陈法医戴上手套,小心地拿起手机,初步检查一遍,放入助手的透明塑料袋里。拿起两只手机后,底下这张钱包照上是三个人,林小峰、妻子苏春伊和苏春伊手里怀抱着的一个婴儿,夫妇两人正朝照片外的人微笑。
高栋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皱着眉,微微鼓着腮帮子,看着法医们的操作,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