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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杰站起身,安排投影仪在墙上投出一幅地图,他拿着天线杆介绍:“江小兵是进入这条长度四百多米的安乐路后失踪的。大家可以看到,安乐路的地形比较利于我们警方的破案。这条路上,一边是河道,河道很深,绑匪不可能从河道出入。另一边是居民楼和店面屋,共一百多户人家,整排沿街房屋,背后是片绿地和已拆迁路段,房屋中间没有隔断,也没有其他小路进出。而在安乐路的两头,分别有一个监控探头,也就是说,整条安乐路是个封闭区间。绑匪作案,也必然经过监控探头。虽然案发是晚上,两个监控的清晰度都不好,但我们初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只发现江小兵从西面这个探头进入后,再没从任何一个探头出去。那么绑匪让江小兵这样一个大活人,从安乐路这个封闭区域内消失,只有两种办法:一是用车把江小兵装上后带走了;二是绑匪的窝点就在安乐路一侧房屋的某一间内。”
王格东补充道:“绑匪的窝点就在安乐路上的可能性不大。因为经过我们的前期侦查,得知江小兵的回家路线不固定,大部分时候都跟其他同学绕外面的大路回家,很少会穿过安乐路。如果绑匪的窝点就在安乐路上,他要绑架江小兵需要等待三个条件:一是江小兵落单;二是江小兵选择走安乐路回家;三是安乐路当时没有其他行人。三个条件同时成立的概率很低。所以我考虑,绑匪想提前在安乐路上租下房子,等这三个条件同时满足时绑架江小兵,造成江小兵凭空消失的假象,得等到猴年马月了,这种犯罪可能性很小。所以绑匪更应该是用车把江小兵带出监控的。”
大家对王格东的分析都很认同。
王格东继续道:“如果绑匪是用车子把江小兵运走了,那么不管绑匪是在案发前车子就已停在安乐路上,还是案发后,制服住江小兵,才把车子开进来运走。最终的结果,绑匪的车子必然是在案发后,驶离出了安乐路上的监控。林队,案发后驶离出安乐路监控的车子有几辆?”
林杰道:“当时已是晚上,冬天人流车辆少,我们统计了下,案发后一个小时里,只有九辆车开出了安乐路的监控。这九辆车都是经过安乐路,不是原先就停在安乐路上的。”
王格东道:“这几辆车能排查吗?”
“探头清晰度低,又是晚上,车子打着灯,一大半车子看不清号牌。不过我准备找市局的图像专家帮忙,把画面调清晰。即便最后结果不如人意,我们通过车子的主要特征,早晚也能找到这几辆车子,但找寻工作恐怕很难在三天里做完。”
王格东用手摩挲着脸上的胡渣,思索下,道:“这几辆车也未必就是绑匪的车了。安乐路上能停车的吧?”
“能,路的右侧是停车道,我们了解过,每天晚上会停二、三十辆车子。”
王格东道:“这次绑匪的语气很硬,底气很足,显然有备而来。聪明的绑匪不会在第一时间里就经过监控离开现场,他会先把江小兵控制在车内,等到第二天再离开的话,我们的排查工作就困难了。”
林杰道:“我感觉这伙绑匪是心理变态,不会这么聪明有耐心等到第二天。”
王格东不软不硬地说一句:“不要带着感觉办案。”
这话虽没明说,也听得出意思。
如果不是林杰凭感觉自做聪明,江小兵的两个耳朵也不会被割下煮熟了。王格东一向觉得林杰这家伙有点轻浮,办案不够严谨,成不了大事。
林杰抿抿嘴,只好道:“江小兵的失踪情况基本就是这些了,老大,现在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做?”
王格东想了一阵,道:“要在交赎金前锁定绑匪身份,我们剩下只有两天多的时间了,接下来要做好四块工作内容。一是安排便衣到学校附近进行走访,询问江小兵要好的同学,看他最近是否有异常情况。江小兵平时都跟一帮人一起回家,当天晚上刚好他落单就被绑架了,说明绑匪一定经过了很多天的踩点跟踪才抓到机会。说不定有同学注意到这个跟踪的人。另外,重点关注跟江小兵要好的社会人员,尤其是一些成年流氓,看看有没有可能是几个流氓联同绑匪做的案子。不太好问的话直接把那些个流氓抓回来关上一阵,等案子清楚了再放回去。第二,安乐路上的一百多户人家,安排便衣和辖区民警一起,逐门逐户进行摸查走访工作,虽然绑匪窝点就在安乐路上的可能性不大,但流程工作我们还是要做好,以防万一。对了,做这个工作的人身上带枪,因为绑匪口气很大,我怕说不定有些手段。第三,对安乐路附近的居民进行走访,看看案发当晚是否有人听到呼救的声音,或者是目击证人。第四,车辆的调查一定要深入。这是江小兵在监控眼皮底下被带出安乐路的最可能情况。虽说这块工作不是两三天内就能完成,但能做多少是多少吧,抓紧办就是。林队,这四件事你马上安排,除了咱们队的人外,辖区的派出所抽调几个有经验民警一起办。”
林杰马上应承:“没问题,老大,那么王丽琴家里这边呢?”
王格东道:“这块有人盯着,一旦绑匪再打电话,随时能接到我这里。只不过绑匪既然下了三天的战书,我们如果不能在这期间破案,不仅是警方的面子问题,接下去到了必须交赎金的阶段,我们就会很被动了。”
第十七章
会后,王格东走向法医实验室,林杰小跑跟过来,道:“老大,都安排好了,按你的四块工作,即刻就查。”
王格东点了下头:“好的。”但看林杰依然站在原地,似乎欲言又止,便问,“还有什么事?”
林杰支吾着道:“老大,江小兵耳朵的事,确实…确实是我不对。”
王格东拍拍他的肩,宽慰道:“刚才我在会上不过随口一提,你不用往心里去。每个警察总会犯错误的,犯错误不可怕,及时吸取经验教训就好。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报到上面去,就算上面知道了,也是我顶着,不会查到你这节。”
林杰大松了一口气,真心感动,道:“老大…我,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多向你学习经验,提高自己。”
“好吧,客套话不必多说,你去干活吧,破了案我才高兴。”
林杰走后,王格东步入法医实验室,叫过陈法医,道:“老陈,耳朵和纸盒子有什么发现吗?”
陈法医摇头:“没有,上面提取不到任何指纹、DNA等有效物证。”
王格东抿抿嘴,道:“纸盒的来源呢?”
“普通的纸板,哪都能随手弄到,或许绑匪随便楼下垃圾桶拿的呢,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王格东思虑一番,道:“看来绑匪有些反侦察的意识。不过有点我觉得奇怪,绑匪为什么要把江小兵耳朵割下来,煮熟了呢?”
“绑匪一定心理变态,有虐待狂倾向,说不定有异食癖。”
“异食癖?”王格东忍不住汗毛张起,道,“你是说绑匪有吃人肉的癖好?”
陈法医不敢肯定:“我说是有可能,但没法确定。因为把人身体器官某部分割下来,并且煮熟的案子不多,我查了一下国内这几年的卷宗,这种案子的凶手往往有异食癖,心理也极端不正常,所以我才会这么推测。”
“耳朵拿过来时,已经煮熟多久了?”
“我拿到耳朵后看过,大概煮熟后不超过十个小时。”
“哦,就是说,绑匪把耳朵煮熟了,马上装在纸盒子里,放到望江路上了?”
“恩,没错。”
“用刀割的吧,不是咬下来的吧?”问出这个问题,王格东自己也一阵头皮发麻。但如果真是异食癖的变态杀手,说不定真会咬下来。
陈法医尴尬笑笑:“利器割的,对方还没这么变态。”
王格东放心松了口气,点点头,思索一番,随后道:“我觉得你猜测绑匪有异食癖和我心里的想法不太一样。”
“老大,你觉得是怎么样?”
王格东点起支烟,思索着道:“从这案子一开始到现在,跟我们通话的绑匪始终称自己是中间人,从来不让人质与我们通话。现在耳朵被割下了,我看,重点不是耳朵被割,而是煮熟了。”
“你的意思是?”
“耳朵煮熟了,是不是血液凝固,你这边测不出江小兵被割耳朵时,是死是活?”
陈法医顿时醒悟,道;“没错,除非死了很久,现在是冬天,尸体容易保存。如果就在这几天,从尸体上割下耳朵再煮熟,耳朵都是软组织,血液很少,煮熟后我更没法判断江小兵现在的生死。”
王格东微微眯眼,道:“绑匪自称是中间人,江小兵不在他身边,我这些年接触过或者听到过的绑架案,从来没出现过什么中间人,他以这个为借口,不让王丽琴跟江小兵通话。那时我就隐约猜测,江小兵可能是遇害了。同时,绑匪割下耳朵,是因为我们队的几个蠢货不相信江小兵被绑架了,如果绑匪要证明给王丽琴,江小兵确实在他们手里,那对方直接割下耳朵就行了,何必要煮熟呢。既然煮熟的耳朵无法判断江小兵死活,我现在更有理由怀疑江小兵已经死了。”
陈法医思索片刻,道:“但如果说江小兵已经死了,也不太合情理。”
“为什么?”
“如果江小兵已死,绑匪还想继续讹钱勒索的话,应该尽快完成交易才对。对方也肯定会想到,时间拖得越久,我们越容易猜测出江小兵已经遇害,从而不会跟他进行交易。可对方还给我们三天的时间破案,三天后再进行交易。这不太合乎逻辑。”
王格东重重地嗯了声,沉着脸道:“这次绑匪的口气很大,非常嚣张,我感觉对方来头不小,现在这起绑架案,从头到尾都与以往接触的不同,而且整个案子疑点重重,真是难办。”
第十八章
当天晚上,王格东依然留在县局等消息,林杰急匆匆跑进来,道:“老大,第一块工作查江小兵学校情况差不多了,他要好的朋友没发现他最近有异常,也没注意到被人跟踪过。另外和他有接触的几个社会流氓都抓进来了,初步审了一遍,没得到有用线索。”
王格东点点头,道:“几个混混继续关着审吧,就算最终没结果,也等过了这一阵再放出来,免得被绑匪知道了,引起警觉。”
“第二个调查安乐路上居民的工作还在进行中,暂时没有发现。第三个走访周边的工作也在进行,到目前没线索。不过第四个排查车辆,市局的图像处理结果还没发回来,但我们注意到一个细节,有个人估计很可能就是绑匪中的一员。”
“哦?”王格东有些吃惊,道,“有这种事,什么情况?”
林杰道:“视频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你看一下吧。”
王格东点开视频文件,画面中先是静态的场景,正对着安乐路出口的一端,灯光昏暗,此时路上没有人车经过。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出现在视频中,不紧不慢地走着,中间停顿片刻,很快走离了视频区域。画面也到此结束了。
王格东抬头不解问:“你说的就是这个人?”
“嗯。”
“可这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林杰道:“可能是视频的光线太暗了,我调整一下对比度,你再看一眼。”
随着林杰调整了光影效果,这次再看,画面比上一回略微清晰,王格东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仔细分辨中能够看出,那个人穿着一件宽大的长款夹克衫,似乎体型有点胖,戴了毛线帽,脸上也遮着口罩,他走到视频中间时,突然抬起来头,似乎是在看向监控探头,同时朝空中伸出了右手。
王格东惊讶指着视频:“这个人…这个人在对监控竖中指!”
太嚣张了,实在太嚣张了!世上竟有这般气焰的罪犯!
“是的,看他样子就是在竖中指,所以我们怀疑他就是绑匪之一。不过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就算图像经过处理,也没法知道此人是谁。”
王格东寻思着,半晌,道,“此人之前是什么时候进入安乐路的?”
“江小兵走进安乐路后,过了不到半分钟,他也进去了,随后过了大概八分钟,他走出了安乐路。”
“八分钟…”王格东心里计算起来,“安乐路一共四百多米,普通人走完大概要花三分钟,这个人一共待了八分钟,嗯,没错,他就是绑匪!”
“不过他是一个人走出安乐路的,没有带着江小兵。此后这个人也没回来过。”
王格东点点头:“这证明绑匪至少有两个人或以上,既然不是他带走江小兵的,那就是同伙用车等把江小兵运出去了。”
可王格东想不通,这人为什么不跟同伙一起离开,而是一个人这么嚣张、大摇大摆走过,对监控竖中指,这不就是在自己额头上写上“我就是绑匪”吗?他凭什么这么自信,敢挑衅警方?
可转念一想,这家伙挑衅警方次数还少吗,这畜生不知吃了什么仙人屁,他就是这么自信,就是这么嚣张,你能拿他怎么样?
“老大,接下去我们怎么查?”
“调周边监控,查这家伙的行动轨迹,同时找找看,说不定他在其他监控里摘下口罩了呢。”
“好,我马上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