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会聚

  是夜,津门于家。于小婷偷偷从床上起来,来到了一楼。一楼的书房还亮着灯,她父亲于保国和她师哥徐小刀在书房里面。她没有出声,悄悄躲在门外。

  于保国一根又一根抽着烟,很快,书房里面就烟雾弥漫了。

  徐小刀问道:“师父,怎么了?难道师妹说的事情真的跟咱们家有关系?”

  于保国点点头,沉声道:“原本我以为这些事互不相干,听到小婷说的前因后果,我才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的真相连我都不知道。”

  徐小刀问道:“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保国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吐出,道:“1949年以后,九大贼王世家死的死、残的残,唯独我于家算是落了个善终,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徐小刀摇头。

  “就是因为我们曾经立下过大功,所以才没有被清算。”

  “啊?”徐小刀吃了一惊。

  门口的于小婷更是惊讶。

  于保国吸着烟,把当年那一段没人知晓的秘辛缓缓道来。

  冬日源始,偷天换日。单义堂众,是忠是奸?

  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魔坛之中,无论戏法还是魔术,两门之中的各家传承都齐聚京城,见证抑或是质疑这场戏法奇迹。

  单义堂是什么角色?那是立子行的耻辱,是出了名的汉奸组织,是整个立子行最不愿意提起的往事。现在居然有人说单义堂不是汉奸,还是戏法界几大百年世家共同发声,所以整个魔坛都震惊了。各门各派纷纷商讨,并派出了人手来京城一探究竟。

  除了魔坛中人,单义堂的后人也都会聚京城。单义堂除了彩门之外,汇聚了江湖八门,尽管早就死的死、逃的逃、伤的伤,实力也百不存一,可残余点滴仍旧惊人。

  今日是单义堂的大日子。

  罗四两站在湖天会馆三楼眺望远方,目光怅然。在他身后,一直跟随他的彩门众人也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二楼,魔坛中人和单义堂帮众已经剑拔弩张到了极点。今天虽说是单义堂雪耻的大日子,但魔坛中人却始终看单义堂众人不顺眼,单义堂众人也瞧不惯对方,两帮人冷嘲热讽,都快打起来了。

  魔坛那边有人冷嘲热讽:“都是些什么人啊?要是没人提单义堂,我们都给忘了,自己还非要跳出来,脑子有病啊。”

  另外一人接茬道:“你懂什么,人家是革命英雄,那当然得出来一下了,接受我们的敬仰和膜拜呀。”

  “单义堂真不愧是单义堂,真不愧是能在鬼子的府邸来去自如的角色,没这份厚脸皮怕是做不到吧。”

  “哈哈……你可别胡说,人家可是抗战英雄。”

  对方嘲讽连连,单义堂众人皆怒目而视。

  单义堂何许人也?单义堂曾经的班底可是江湖八门,金皮彩挂评团调柳。时至今日,八门早就残缺不全,但是能聚到京城来的,必然是有强大传承的。所以面对这份羞辱,他们岂能忍?

  “你说什么?”有一老者冷冷质问。

  那人还浑不怕死,继续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你还想打我吗?我怕你这把老骨头都没走到我面前就摔死咯。”

  老者怒而拍桌,声音炸响。全场所有人都吓一跳。桌子上的那杯茶水仿佛受不了这么大的力量,反弹起来。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杯子原本是往上飞的,却在没有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突兀地往前,一路直飞,飞到了那个喋喋不休的人面前,悬空而立。

  全场一惊。老者冷冷喝道:“口吐脏言,洗洗你这张臭嘴吧。”说罢一声冷哼,悬空的茶杯突然一抖,滚烫的茶水倒了那人满脸,一阵惨号声响起。老者这才一抖手,茶杯徐徐飞回,落在了桌子上。

  见到这一幕,练手门门主张士清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江南千丝唐家?”

  没错,这人便是江南千丝唐家当代家主,也是唐易思的亲生父亲。唐易思是他最小的一个儿子,也是最有天赋的一个。

  苗毅军也看呆了,问高管夫:“师哥,丝法门戏法还能这么用?”

  高管夫缓缓点头,道:“你不知道当年的单义堂是有多强。若说彩门底蕴足有十分,那显露在岸上的只有三分罢了。”

  有些不明就里的人看不惯了,站起来大声斥责道:“喂,你在搞什么?哪有你这样羞辱人的啊?”

  唐家主虎目一瞪,伸手就要抓扇子。见到此景,知晓内情的张士清和高管夫,立刻打了一个哆嗦。

  单义堂当年的生存环境很恶劣,需要与各方势力斗争,这就不是几个江湖艺人就能搞定的,必须得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所以,单义堂内部当年显赫的家族,都是有攻击力的。

  唐家人最擅长丝法门戏法,尤擅扇戏,扇子一动,接下来就是要见真招了。所以张士清和高管夫都吓一跳,这老爷子脾气是真大,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了。

  高管夫刚要劝。还不等他开口,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站了起来,笑呵呵拦住了唐家主:“大家莫要生气,莫要生气,有话好好说嘛。”

  那位站起来打抱不平的哥们儿很是气愤:“谁没好好说话?是他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浑然没有在鬼门关混过一圈的觉悟。

  当初罗四两不过在卢光耀手上学了一点残缺版本的扇戏,都能在学校门口御剑吓走几个小流氓。现在人家扇戏的正主都坐在这儿,真要动手,那这哥们儿可就有的瞧了。

  那慈眉善目的中年胖子朝着那哥们儿走去,呵呵笑道:“莫生气嘛。消消火,消消火,来,把这个吃了,不生气哈。”说罢,掐着那哥们儿的下巴,往对方嘴里塞了一个东西,然后往他喉咙一拍。

  仅仅一瞬,那哥们儿就把东西吞到了肚子里,都没尝出是什么味道。中年胖子这才松开对方下巴,在他嘴上一拍,帮对方把嘴巴合上。

  那哥们儿用力咳了几下,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愤怒且惊恐地看着中年胖子,质问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中年胖子看了他一眼,眼神变得有点阴森:“五步蛇的毒液。”

  那哥们儿心里狠狠颤了几下,颤声道:“你……你敢杀人?”

  中年胖子反问道:“那你还敢讽刺我单义堂呢。”

  单义堂众人皆泛起冷笑。他们憋屈了足足半个世纪,也被人曲解太久了,今天是单义堂翻身的日子,他们又怎么能容忍自己再憋屈?

  前面被烫伤的那人,看着这个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哥们儿,惊呼道:“哥,你嘴唇都发黑了。”

  “什么?”那人更慌了,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都快站不住了。

  魔坛那边人也慌了,就连高管夫都有些色变。为了这一点点小事就敢杀人?单义堂也太胆大妄为了吧。

  鬼马张也从湘西来到了京城,此时不由得对中年胖子道:“孙胖子,就别吓唬他了,一会儿还有正事办。”

  这孙胖子便是当年单义堂皮堂大爷孙无药的嫡孙。他们孙家最擅用药,真药、假药、恶药、邪药,什么都能来。当年孙无药经常去日军司令部,早就用暗药弄坏了他们长官的身体,所以单义堂灭门之后,那个日军长官也没撑几年就病死了。

  孙胖子冷冷一笑:“不给他点教训,他还以为我单义堂好欺负。”

  那被喂了药丸的哥们儿听了这话,希冀地看着孙胖子。孙胖子看了看他,道:“但是呢,蛇毒是真的。”

  那哥们儿瞬间瘫倒在地上,差点晕了过去。

  在魔坛中人的怒视之下,孙胖子摊了摊手,反问道:“你们能不能学点医学常识啊?蛇毒只在血液里面传播,到了胃里就没事了。我刚瞧了,那小子嘴里没破皮,不会中毒的。”

  那哥们儿都带了哭腔:“我嘴巴都发黑了,还说我不是中毒?”

  孙胖子大笑,举起右手:“那是我拍你嘴巴的时候给你涂的。”

  那哥们儿一看,孙胖子手上果然有黑色印记。他心中稍安,又问道:“那……那我眼前怎么一阵阵发晕发黑?”

  孙胖子笑得更大声了:“哈哈,那是被吓的。”

  这么一来,魔坛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年轻人终于老实了,没人再敢胡说八道了。众人重新换上了慎重的目光,打量着在场的单义堂众人。

  三楼,驻足远眺的罗四两终于转过身,目光扫过后面那群人。看到方铁口的时候,方铁口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罗四两目光稍显凝重,眸底藏着深深的失望之色,沉声道:“就别让大家久等了,我们下去吧。”说罢,戴上帽子,把小辫子藏在了帽子里面,然后拿出红巾蒙上了自己的脸,最后换上了一身青色大褂。

  罗四两捋了捋袖口,目视前方,大步下了楼。其他人都跟在后面。

  二楼的气氛本就有些凝滞,这群人一来,气氛就更加僵化了。

  罗四两站在台上,目光扫过魔坛中人。凡是被罗四两扫视过的人,心中都不由得颤了颤。红巾蒙面小子的凶名,他们可是如雷贯耳啊。这人虽说不伤人不杀人,却能让人颜面扫地,完全不管不顾。

  罗四两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刚欲说话,却听得楼梯传来缓慢的脚步声。酒楼老板在一楼喊:“有客到。”

  罗四两眉头一皱,还有谁?其他人也是一愣,纷纷看向了楼梯口。

  少顷,楼梯口缓缓走上一位老者。老者面容方正,脸上满是正气,笑呵呵拱手:“不好意思,来晚了,诸位。”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几秒钟过后,全场哗然。

  “老……老罗爷。”

  “天哪,老罗爷终于回京城了。”

  “戏法罗回来了,戏法罗回来了。”

  戏法罗在魔坛就是一个神话,多少人都是听着这个神话长大的,不管是戏法界还是魔术界,对戏法罗的推崇都是无与伦比的。就连单义堂众人都纷纷站起,目视这位长者。

  台上的罗四两则是脑子一蒙,愣在当场。

  一旁的方铁口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目光深邃,望向了罗文昌。

  “呵呵。”罗文昌再度笑了两声,拱了拱手,走上前来。

  “老罗爷。”这是戏法界的称呼。

  “罗老师。”这是魔术界的称呼。

  众人纷纷问好。之前两个被教训的哥们儿,本来委屈地缩在一旁,此时总算找到靠山了。罗文昌素来为人中正,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为他们说话的。

  被喂蛇毒的哥们儿立刻哭喊道:“老罗爷,老罗爷为我做主啊,他们欺人太甚啊……”

  此时罗文昌已经走到场中,径自去了单义堂那一侧。他刚寻了一条椅子,还没坐好就听到这番哭喊,回头诧异道:“你说什么?”

  那哥们儿的嗓子就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一样,话到一半戛然而止,脑子也顿时蒙了,傻傻地看着罗文昌。不说他了,对面魔坛中人也全都蒙了,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方铁口却淡定如常,脸上笑意更甚。

  罗四两见到此景,眼眶却有些发热。

  苗毅军和高管夫同时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师父。”

  罗文昌微微颔首,略带威严说道:“坐。”

  “是。”两人齐声答应。

  武清也起身甜甜地喊道:“师爷好。”

  对女孩子,罗文昌的脸色也没有丝毫改变,依旧严肃古板,微微颔首,说:“坐。”

  “谢师爷。”武清谢过之后,坐了下来。

  魔坛中人心中苦涩,但没人敢说话。

  台上,罗四两顿了顿,调整了心情,问道:“还有人要来吗?”

  “还有我。”还真有人应答。

  楼下传来虚弱之声,一道虚弱的身影蹒跚而来,正是那日以自残唤醒罗四两的赵严军。

  青空凌云

  赵严军一进来,许多人都起身致敬。这段时间,赵严军一直在养伤,身体也没完全恢复,现在是被莫一鸣搀扶着进来的。他脸色有些苍白,脚步也很是虚浮,但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看到赵严军,罗四两的心里就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难受得厉害。这位老爷子为他付出了很多,他心中满是羞愧。

  罗文昌和方铁口看着赵严军,心中五味杂陈。赵严军对罗文昌、方铁口点头致敬后,落座在魔坛那一侧,让魔坛中人多少松了口气。

  罗四两在台上驻足一会儿,压下了内心的起伏,才沉沉开口:“今日,我托业内许多前辈帮我组了这样一个局,在此先行谢过。我与在座的诸位都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客套的话语也不必再重复了。”

  这话说得在场许多人都神色不自然,但也没人敢站起来反驳罗四两,毕竟没人愿意招惹这个疯子。

  罗四两顿了一顿,语调中多了许多悲伤:“今日请大家过来,是想跟大家说一个故事,一个自不量力的故事,一个傻乎乎撞南墙的故事,一个屈辱了几代人的故事。”

  在座众人都知道罗四两说的是单义堂。魔坛中人纷纷皱起了眉头,单义堂的人却个个面容萧瑟。

  罗四两微微一叹,看着魔坛众人:“我知道,在你们的眼里、心里,单义堂是汉奸组织,是一群爱慕虚荣、贪生怕死之辈。可是鬼子刚刚占领北平的那几年,单义堂中可曾有人屈服过?为何多年之后,他们才突然向鬼子献媚?”

  在场众人纷纷一怔。这件事情过去半个多世纪了,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都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现在的中青年一辈也只是道听途说,谁又能知道这么具体的细节?只是,魔坛在场的几位硕果仅存的老前辈却陷入了沉思。其实从内心深处而言,他们又何尝没有过这样的疑惑?

  “唉……”赵严军深深一叹,眸子中满是深沉。

  罗四两道:“单义堂从来都是以忠义立帮,断然不会做卖国求荣的事,当年之事,实则另有隐情。那年……”

  罗四两用平静的声音把这件事情娓娓道来,这件事情所有的前因后果,所有的经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所有的蹉跎。

  方铁口目光幽深,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

  罗文昌和赵严军虽然知道单义堂的事儿,对其中的内情,他们却不甚明了。此时听完罗四两的讲述,他们也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

  但陷入震撼的又何止他们二人?除却单义堂众人之外,所有人都震撼了。除了震撼之外,还有浓浓的不敢置信。他们并不相信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只是畏惧罗四两的威势,没人敢直接反驳罢了。

  罗四两自然看出他们不信,直接发问:“怎么,你们不信?”

  魔坛中人纷纷撇嘴。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慢悠悠说道:“你说的未免也太牵强了吧?这般忍辱负重,这般委曲求全,最后又被人骗得团团转,导致卢光耀寻了半个世纪也寻不到真相……虽说能讲通,可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啊。还有你说的那个戏法,这怎么可能实现?最精妙的厅堂幻术怕也不能吧?小傅,你们傅家最擅长厅堂幻术,你说说。”

  这老者跟单义堂打过交道,也是从民国时期一直活到现在的老艺人,资历和辈分都很高,所以最先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质疑。

  被他点到名字的是西南傅家当代家主傅腾龙,傅腾龙在行内也是老前辈,只有在这种元老级别的前辈面前,才会被唤作小傅。

  傅腾龙跟罗家的关系不错,跟罗四两的父亲还是同辈人,很有交情。罗四两用来听相声的那个进口随身听,就是傅腾龙送给他的。傅家极为擅长表演厅堂幻术,民国时期,傅家上代家主傅天正曾在一位川蜀军阀家中表演过高超的厅堂幻术。

  被点到名字的傅腾龙顿了一顿,思索一下才道:“这个还真不好说。按台上这位小兄弟的描述,这个戏法的确有些超出我们的认知了。但是当年的单义堂人才济济,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也许他们真的完成了这个奇迹。”

  老者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说了跟没说一样。”傅腾龙顿觉尴尬,只能苦笑一声。得,这老头子他惹不起。

  “这么说,你是不信了?”唐家主声音骤然变冷。

  老者脾气也不好,针锋相对道:“怎么,不许有质疑?还是说你单义堂今日想以武力压得我们这些人不得不信服你们?”

  “你……”唐家主怒瞪双眼。罗四两抬手压了压,然后道:“唐前辈,少安勿躁。”唐家主这才沉着脸,不再发作。

  唐易思也是苦笑不止,他老爹虽然一大把年纪,却性烈如火,谁也劝不住,谁的面子也不给。今天他能给罗四两一点面子,都是看在罗四两是单义堂第三代坐馆大爷的分上了。

  劝下了唐家主之后,罗四两才扭头对那老者说道:“您是说,这套戏法不可能实现?”

  老者道:“那是自然。那是什么地方?是鬼子的宪兵队司令部,守卫多么森严?你也说了,那钥匙是老鬼子贴身携带的,情报又锁在重重守卫的保险箱内。你口中的那些人,在舞台上演一个戏法,就能把东西偷了?这哪里是戏法?明明是法术啊。再说,都过了半个世纪了,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你可别弄一大堆牵强附会的巧合啊。”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罗四两。罗四两却只是淡淡答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们不能理解,不代表就不存在。”

  “那你倒是告诉我,人在这里表演戏法,怎么又跑到别的房间偷东西,他会分身术吗?”老者大声质疑。

  罗四两伸手一抖,布浪翻滚,右手顿时出现一块黑色卧单。卧单在手,罗四两气势陡增,肃然而立。

  罗文昌双目一凝。

  罗四两大声回道:“难道你以为我们没有分身术的本事吗?”

  “嗯?”老者疑惑地皱眉。

  “瞧好了。”罗四两大喝一声,抓着卧单一角,用力旋转。卧单在空中转动起来,挡住了罗四两的身形。卧单旋转几圈,数秒之后便已落地。再看罗四两,已然不见。

  众人一怔。老者也是神情一愣。

  “现在,你信了吗?”一道声音在老者身后幽幽响起,老者顿觉脊背发寒。

  全场皆惊。罗文昌更是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什么?”高管夫惊呼一声。

  “怎么会是青空凌云?”苗毅军更是跟见了鬼一样。

  其实对很多人来说,青空凌云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词,毕竟罗四两的父亲叱咤彩门江湖,也就是十几年前的事情。许多人都没有忘记那个热血沸腾的年代,以及那些如神如魔的人。

  青空凌云是罗四两父亲的代表作品,也是中国戏法的巅峰之作,罗四两的父亲曾经凭借这套戏法,压得全世界的魔术师不敢抬头。可惜他英年早逝,也带走了这套传奇戏法,戏法罗家最辉煌的传承就此断绝,这曾是多少人心中的痛啊。

  罗文昌也惋惜不止,可现在,他又亲眼见证这套戏法了。别人认不出,他能认不出吗?这套戏法叫作青空凌云,是在半空中表演的,但这种独特的移动方式,却曾经被国外魔术界称之为罗氏移动。外国人起名都没什么美感,但是很直接。

  有些熟悉戏法罗的人,则是惊疑不定地看着罗四两。鬼马张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喃喃说道:“难道那浑蛋没骗我,本子里真的记载了这套戏法?”言毕,鬼马张扭头看张蓉蓉。张蓉蓉把头扭开,装作没看见。

  先前质疑罗四两的那位老者,此时转过头,震惊地看着罗四两。

  傅腾龙也惊疑不定。他跟罗四两的父亲太熟了,怎么会认不出这套典型的罗氏移动?

  魔坛许多人都第一时间把目光集中在罗四两的脚下。所有的戏法、魔术都是假的,变活人的戏法都有机关。在众人的团团围绕下突然变到人群中,肯定是走暗道的,不然不可能变到这里。

  可是一看之后,许多人都愣了一下。时间,时间太短了,短短几秒钟时间,从台上跑到人群中,走地道根本来不及。而且这是酒店二楼,是地面,又没有搭建舞台,根本不具备做地下通道的条件啊。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所有人都蒙了。

  “你……”老者指着罗四两,话语竟噎在了喉头。

  罗四两盯着老者,语气平淡,重复一句:“现在,你信了吗?”

  “我……”老者震撼莫名,竟说不出话来。

  单义堂众人也是大为振奋,大有扬眉吐气之感。

  “还有谁不信?”罗四两的语气照样平淡,却压得全场鸦雀无声。

  半晌后,才有人低声弱弱问道:“刚刚这套动作,我怎么看着像当年少罗爷的青空凌云啊。”这话一出,场上又嘈杂起来,许多人把目光投向了罗文昌。

  罗四两顿了一顿,出声道:“戏法贵在传承,当年少罗爷也得到了我们单义堂的一些传承,才创出了青空凌云这套戏法。”

  一言既出,全场哗然。谁也不曾想到原来罗家跟单义堂还有这么深的瓜葛,这消息把坐在一旁的罗文昌都惊到了。一惊之后,罗文昌又暗自嘀咕了起来,神色有些恍然大悟。

  鬼马张看了看罗四两,苦笑不已。罗四两的父亲曾在单义堂学艺,这在单义堂内部不算秘密,但是卢光耀为了保护罗四两的父亲,一直没让他拜师。后来,罗四两的父亲出事了,单义堂就更不会提这件事情了。只是鬼马张没有想到,罗四两今日竟然会当众说出这件事情。

  罗四两看着哗然的现场,神色丝毫不乱,只是淡淡说道:“少罗爷高义,为了帮单义堂正名努力数十载,若没有少罗爷的努力,我们断然无法重现当年集整个彩门之力才做到的惊天戏法,偷天换日。”

  这话说得全场人都一愣一愣的,不只是魔坛中人,就连单义堂帮众都有些发怔。但知道罗四两真正身份的人,又不禁犯起了嘀咕,难道罗四两是故意往他父亲脸上贴金?

  就连方铁口心中也有这样的疑惑,青空凌云跟偷天换日有什么关系?如果真的能复原偷天换日,那罗四两的老爹当年不就干了吗,又何必等这么多年?

  青空凌云就是复原偷天换日的核心,没错。当年罗四两的父亲在接受单义堂的传承后,在戏法罗家的技艺传承基础上,创出了青空凌云。

  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一套伟大的戏法,可是没人意识到这套戏法竟然是复原偷天换日的关键,就连卢光耀和罗四两的父亲本人都没有意识到。一直到罗四两的父亲意外去世,都没有人能发现这一点。

  罗四两也是在鬼马张家拿到了父亲留下的笔记,才隐隐意识到这一点。笔记里面自然不可能记载青空凌云的真正门子,但是里面的表现形式却是真的。罗四两的父亲无法意识到青空凌云的价值,罗四两却可以,因为罗四两才是真正得到了单义堂完整传承的人。

  青空凌云是已经失传的戏法,没有人知道门子是什么,鬼马张送给罗四两的那个笔记上也没有记载,可罗四两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潜意识一直在压制着他,让他不敢往这边想罢了。直到罗四两在湘西与幼年的自己达成了和解,可以坦然面对自己不堪的过去之后,他才想起了所有事情。

  超忆症是一种病,一直说不清是与生俱来的病,还是突然出现的病。但就罗四两来说,他的超忆症是与生俱来的。他记得幼年的所有事情,但是他的幼年太美好了,美好得让他不敢去回忆,那曾经的记忆都被他深深埋葬在心底。

  直到他跟自己和解之后,他才敢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过去。他看到了幼年的自己,还有他的父母,自然还有他父亲在他面前制作和研究青空凌云的场景。戏法师的门子向来都是不外传的绝密,罗四两的父亲会瞒着任何人,可又怎么会瞒着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啊?

  罗四两满目怅然,轻轻一叹,淡淡道:“现在……我可以向你们表演偷天换日了吗?”

  何家之争

  魔坛盛会正在上演,何家的争执却还未停歇。

  “胡闹,你简直是胡闹,我绝不同意。”何家老大怒声斥责,痛骂几声之后,拂袖而去。

  房间里就剩下何君安、何青怡兄妹二人。何君安负手站在窗边,目光沉沉,脸上带着复杂的笑,有些无奈,有些遗憾,又有些释怀。

  “哥。”何青怡轻轻唤了一声。何君安背对着何青怡,摇了摇头。何青怡咬了咬唇,神情亦是复杂得很。

  “哥,我……”何青怡要说话,何君安打断了她。他淡淡说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何青怡皱着眉头,神色纠结:“可是你正好面临升迁,这件事情……”

  何君安摇了摇头,转过身看着何青怡,微微笑了笑:“前途固然重要,内心的正直却更加要紧啊!你不是说了吗,我是家里小辈里面最正直的一个,我怎么能让你失望呢?”

  “哥……”何青怡喊了一声,眼泪迅速在眼眶里面聚集。

  何君安笑着说:“别哭,我们何家人堂堂正正,没有哭的理由。英雄不可以被埋没,更不可以受屈辱,该是我们何家的责任,就该我们去做。何家人,堂堂正正,不能亏心。”

  何青怡拼命点头,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下来。

  大厅里面,何家第二代的三兄弟都在游说何老爷子,何老爷子却坐在当间岿然不动。半晌后,他们也说得口干舌燥。

  何老爷子眸子里面全是失望之色,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问:“说完了吗?”

  老三性子急,接着说:“爸……”

  何老爷子却突然打断:“别叫我爸,我嫌脏。”

  老三的话愣是被堵在了喉咙里面,老大和老二的神色也很难看。

  何老爷子自嘲地笑了一声,满心都是失望。他面容愁苦,仿佛瞬间老了许多,低沉着声音缓缓说:“我有三个儿子,我一直都是别人羡慕的对象,你们也很努力,我也一直以你们为骄傲。”

  突然听见老父亲说这样的话,何家三兄弟同时愣了一下。

  何老爷子眸子渐渐红了起来,看着三个儿子说道:“你们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我对你们很满意。你们也很争气,让我在那些老伙计面前很有面子。真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可是……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现在会变成这样……”

  何家三兄弟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面红耳赤。

  何老爷子锥心泣血道:“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们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你们怎么可以变成这样?你们是我的骄傲啊,你们从来都是最优秀、最正直的,怎么变了啊?”说罢,老泪纵横。

  何家三兄弟见父亲如此模样,心中都难受得厉害,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爸,您……您别这样说……”何家老三劝慰道。

  老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露为难之色。

  “爸!”老大也大声叫了一声。

  何老爷子却捂住了自己的头,颤声说:“老大、老二,论到做父亲,你们都比我成功。”

  何家三兄弟顿时怔住。过了良久,老大才疲惫地挥挥手,说:“罢了,是我不争气。爸,我都听您的,莫生气了。”

  老三急了,忙喊道:“大哥,君安可是你亲儿子啊。”

  老大摇了摇头,苦笑一下,然后便走了。

  老二也叹息一声,离开了。

  老三见两位哥哥都走了,目光复杂地看看自家老爷子,摇了摇头,用力一跺脚,叹了一声,然后也走了出去。

  偌大的一个厅堂就剩下何老爷子一个人。何老爷子长长一叹,面容愁苦。

  湖天会馆的二楼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台上站着的并不只罗四两一个人,还有国内南派手彩魔术名家周德亮。既然罗四两说,当年单义堂是为了偷情报才跟鬼子接触的,要证明这件事情是真的,自然要亲自验证一番。

  于是,周德亮就自告奋勇了。他上场的时候,魔坛中人还挺兴奋,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毕竟周德亮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有那些戏法界的老人捂住了脸,这是真有不怕死的,台上站着的是快手卢卢光耀的亲传弟子,去招惹人家,这不是找死吗?

  幸好,罗四两今天没有结仇的心思,纯粹是冲着技艺较量来的。几番较量下来,周德亮面色通红。

  罗四两只是淡淡问道:“如何?”

  周德亮只能竖了竖大拇指,红着脸说道:“手法方面,我是不得不服你,你的确厉害。但是这也并不能证明你就真的能窃取钥匙,因为当年你们也不一定有能靠近鬼子司令的机会啊!”

  罗四两问:“那你打算如何?”

  周德亮梗着脖子道:“如果你离着我有段距离,还能做到如此,那我就服你。”

  这话一出,单义堂众人纷纷皱眉,罗文昌、高管夫等人也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只有张蓉蓉显得信心十足。

  “行,便用此物吧,你自己放好。”罗四两伸手虚空一抓,手上顿时多了一支翻盖手机。

  “我的天!”周德亮神色一变,这是他的手机啊,再低头看去,皮带上的手机套里,他的手机竟然不见了。周德亮脸红得更加厉害,赶紧伸手去抓,却抓了一个空,再看罗四两手上,早已无物。

  罗四两冷哼一声,淡淡道:“在你口袋里,自己拿好。”

  周德亮一摸口袋,脸红得发紫,赶紧灰溜溜地往台下走。

  自打周德亮出道以来,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他现在知道了罗四两的厉害,也已经后悔了,可是来不及了。现在骑虎难下,他只能继续往下走。他把手机抓在手上往台下走去,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罗四两,发现离对方大概也就一米远的样子。他觉得有点不保险,又往前走了两步,现在离着罗四两有两米多,他放心了许多。

  周德亮瞧瞧四周的人,脸颊也不禁有些发红,但还是稳了稳心神,对罗四两说道:“我就站在这里,你若有本事,就隔空从我身上把这个手机拿走。”说完,把手机藏到了衣服里面,与罗四两正面相对。

  全场都在看罗四两。

  在这房间里的,全都是行内人士。不管魔术还是戏法,外行人看起来是很神奇,可是内行人看起来,其实也大致差不多。不管多么精妙的戏法,他们总能看穿一点。所以,在他们看来,隔着两米从一个魔术名家的怀里把手机拿出来,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来吧。”周德亮又催促了一声。

  罗四两藏在面巾下的嘴唇悄悄勾起:“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周德亮点点头:“来呀。”

  “看好了。”罗四两两手一扬,双掌相碰。只听“轰”的一声,他的双掌陡然燃起了烈火,全场众人立刻瞪大了眼睛。

  “传统戏法,火中取物?”立子行的人心中暗惊。

  火中取物其实算不得太玄妙的戏法,无非是机关障眼法罢了。但是像罗四两这样用双手燃火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难道他想靠着火中取物把周德亮身上的东西偷出来?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啊,火中取物的门子都是事先把东西藏在自己身上,或者藏在助手身上,依靠助手完成表演。戏法师也是人,不可能突破空间的限制去取东西的。

  没人认为罗四两能成功,就像没人相信单义堂能完成那套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戏法,因为这是人力所不能达到的奇迹。

  然而,奇迹出现了。

  火焰缓缓落下,罗四两双手再往旁边一打,火焰纷飞。接着,他双手回收,火焰渐渐散去,白皙的手掌上静静躺着一支黑色手机。

  “什么?”

  全场惊起,就连罗文昌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病着的赵严军也让人赶紧把他搀扶起来,仔细观瞧。

  周德亮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里连话都说不出来。

  罗四两问:“现在相信了吗?”

  “这……这……这……”周德亮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旁边有人赶紧提醒:“快看看你怀里手机还在不在。”周德亮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摸向怀里,这一摸,却愣住了。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周德亮,只见周德亮面容古怪至极,然后缓缓从怀里面拿出了一只手机。

  这叫什么事情?全场人都傻了。

  周德亮差点没笑出声来,亏得他前面还提心吊胆的,现在搞的居然是这么一出。他当即笑道:“我说大戏法师,你这水平可有点吓人了啊,居然还能变出手机来,厉害啊。”

  其他人也都神色古怪地看着罗四两,罗四两却显得非常淡定,只是平摊着手托着手机,问:“你手上的手机是你自己的吗?”

  周德亮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然后赶紧低头,尔后惊呼一声:“不对,这不是我的。”他霍然抬头盯着罗四两手上的那支手机,脸顿时就红了,争辩道:“你这可不算啊,说好了是隔空取物,你肯定是前面把我手机拿在你手上的时候就给换了,你这样可不能算。”

  罗四两反问:“不算吗?”

  周德亮大声道:“那肯定的。”

  “那这样呢?”罗四两指尖抓着周德亮的手机,轻轻晃了几下。

  “什么?”周德亮没懂。

  张蓉蓉在一旁插嘴道:“你看你手机。”

  周德亮再次低头,这一看他头皮的寒毛都竖起来了,神情更是跟见了鬼一样。刚刚那支手机,他一直紧紧抓在自己手上。他离罗四两足有两米多,可人家竟然在短短几秒钟时间里就把他抓在手上的手机换走了。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神迹啊。

  全场皆惊,一时寂静无言。

  戏法其实就是障眼法,所有的戏法都是假的,都是有迹可寻的。可罗四两表演出来的就跟神迹一样,这哪里是戏法啊?场上许多人都把怀疑的目光盯向了周德亮,甚至有人出声问:“老周,你不会是那蒙面小子的托儿吧?”

  周德亮的脸红得更加厉害了,连话都不会说了。毕竟人家刚刚是直接当着他面变的,是隔着两米多把他手上的东西变走了。

  戏法界一直有仙术传闻,无论是《偷桃》所用的通天索,还是纪晓岚记载的《遁鱼》中所用的厅堂幻术,都可以称作传说中的仙术,亦真亦假,莫衷一是。周德亮就觉得自己遇见仙术了,不然完全没法解释。

  众人看看周德亮那反应,就知道他根本不是托儿了。有人问台上的罗四两:“你……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罗四两却只是淡淡回答道:“这个问题,你更应该去问当年那群为国捐躯的傻瓜艺人。”

  全场人都沉默了。没人相信单义堂是忠义组织,因为他们所说的那个戏法太超脱他们的认知了,可今日罗四两却硬生生地把超脱他们认知的戏法搬到了他们面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罗四两看了看全场众人,然后问:“还有什么疑问吗?”

  何家,何老爷子在大厅独坐了很久。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三个儿子都离开了他,虽说最终他们决定听他的话,可何老爷子还是感觉很失落,有一种深深的孤独感。

  何老爷子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人,这些年一直以军人的身份要求自己,所以身体一直都很硬朗,可是今日他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仿佛一下子用完了所有的力气。

  何青怡和她大哥何君安来到大厅的时候,见到爷爷变成如此模样,两人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爷爷……”何青怡颤声喊了一句。

  何老爷子缓缓转头,面容憔悴不堪,见到是孙子孙女,面容才多了几分神色。他挤了一点笑容出来,哑着声音说:“丫头,别哭,咱们没错,咱们没错,咱不亏心。”

  何青怡拼命点头,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其实,只有何青怡自己才清楚她在这些天里承担了多么大的压力。坚持正义从来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主持正义更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尤其是何青怡,她是要跟整个家族作对,作为一个女孩子,这些日子,她听到的流言蜚语冷嘲热讽太多太多了。换作其他女孩子,恐怕早就崩溃了,因为向她扎刀子的人都是她最亲近的人。最能伤害一个人的,往往不是敌人,而是自己最在乎的人。

  连一家之主的何老爷子要帮单义堂翻案都这么艰难,都要承受这么多的压力,就更不要说只是一个小辈的何青怡了。

  何青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些天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现在听见爷爷这般说,她真的忍不住了,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越哭越厉害,就像要把这些天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何老爷子也心疼不已。明明他们做的是正确的事,为什么这么难?

  何老爷子心中凄凉,儿子们原本的正直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名利腐蚀得一干二净了,幸好孙子孙女还能保持着一颗纯净的赤子之心。这样,至少何家的魂还能保住,何家就还有希望。

  过了许久,房间里面三个人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何老爷子擦了擦何青怡脸上的泪,说:“丫头,扶我起来。走,我们去湖天会馆,去告诉所有人真相。”

  何青怡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大哥何君安一起把老爷子扶了起来,祖孙三人慢慢往外走去。逆光的背影被拉得很长,透出难以言说的坚定。

  何家三兄弟看着此景,也只能无奈摇头。

  何家老大看着两个弟弟,问:“我们是不是都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何家老三神情一怔,平时话最多的他,此刻竟然说不出话来。倒是何家老二自嘲一笑,说:“谁又不是呢?”

  何家祖孙三人缓缓走到门口,何青怡和何君安小心地搀扶着何老爷子,刚刚打开大门,走出没两步,就看到有一个身影软软地倒了下来。

  “小婷?”何青怡吃了一惊,赶紧上前扶起了于小婷。她发现于小婷脸色苍白,一身浓重的汗味,急声问:“你怎么了?你的手……这是绳子勒的,你被谁绑的?天哪,你是刚被人绑架逃出来的吗?”

  于小婷喘着粗气,看着何青怡道:“水……给我点水……”

  何老爷子马上吩咐人:“快去拿点水,再去拿块热毛巾,然后把高医生请过来。”下人立马去办了。

  何青怡还是紧张至极,忙问道:“小婷,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于小婷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勉强对何老爷子说道:“我找到真相了,我知道了笔记上留下的‘于黑’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了,我可以……可以证明当年单义堂是给……给国家做了重大贡献的……他们是英雄,是真正的英雄。”

  往事之谜

  “还有什么疑问吗?”

  湖天会馆二楼,罗四两看着沉默的众人,又问了一遍。全场寂静无声,无人应答。

  唐易思说:“其实偷天换日这套戏法的核心主要有两个。一个是把钥匙偷出来,不让人发觉;另外一个就是悄无声息潜入房中,把东西偷走。刚刚我们演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