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突生
是夜，方铁口和张司机一起出门，往城南仓库而去。
罗四两也趁着夜色，戴好帽子，从家中溜出，早早地就躲在了一号厂房的二楼，在窗户里面用望远镜看着仓库那边的变化。
卢光耀则在刑警队里，看着刑警同志们往身上加各种家伙。
今晚的夜，明暗不定。
风很大，乌云时不时地被风吹过来遮住了明月，又时不时被风吹开。江县这座小县城也陷入了明暗不定之中。
方铁口和张司机来到了仓库前面，开了灯，开始往车上装棉花。
这个仓库是县里国营纺织厂的，但是纺织厂经营不善，都快倒闭了，为了减少损失，他们就把老仓库给租出去了。
张司机在仓库里租了一块地方，平时运货存货的时候能用得上。这次他要运的是棉花。他是真的要运这批货，也是真的是要运到吴州市里，连运单都有。
他跟那帮人商量好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他计划在车子内部留出一个空间来，让那伙人藏在里面，用隔板挡好，然后用棉花把车厢塞满，最后再开车把他们带出去。
棉花是用麻包装好的，但张司机特意准备了一批散棉花，到时候塞在车子外面，用来防止警察查车。
罗四两见他们来了，顿时精神一振，拿着望远镜看了起来。这个望远镜是他爷爷的一个徒弟送给他的。
戏法罗家是以家族传承为主的，也收徒，只是收得很少，罗文昌到现在也只收过两个徒弟。那两个徒弟现在都成了戏法界的翘楚，在杂技团身居高职，他们经常出国交流，也经常从国外给师父带东西。
这个国外最新款的微光望远镜就是他们送给罗四两的，就当哄小孩子玩了，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大用场。
一号厂房的二楼离前面的仓库不过二百米，现在对面亮着灯，罗四两用微光望远镜能很清晰看到他们的样子，他也就放心了不少。
张司机和方铁口两个人把车子装好了，就在仓库里面等了起来。
现在是深夜，万籁俱寂，但所有人都心绪难平。
方铁口在仓库门口仰望天空，今夜的星空甚不明朗啊。张司机在仓库里面不停地抽着烟，地面上扔着的一堆烟头，证明他的内心是极不平静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躲在厂房里面的罗四两蹲得脚都有些麻了，要不是他从小锻炼，身体素质很好，他早就吃不消了。
时间到了后半夜两点钟，但是毒蛇标那帮人还是没来。
张司机有些毛躁了，他站了起来，在门口看了一眼，急切道：“他们怎么还没来啊？”
方铁口却悠悠开口道：“他们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才到。”
“啊？”张司机愣了。
方铁口说道：“他们在做最后一遍的筛查，好确认这周边没有埋伏。”
“好吧。”张司机只得应了一声，心中也不由得暗骂，这帮该死的家伙还真是谨慎啊。
方铁口望着天边星空，右手轻轻抚摸着左手突起的指节，气定神闲，眸子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凌晨三点左右，毒蛇标他们终于到了。
“关灯。”有声音在仓库边上响起。
“谁？”张司机吓得站了起来。
方铁口也转头，双眼微微一眯，闪过精芒。
“去，把灯关了。”方铁口指挥张司机，张司机也依言把仓库的灯关了。
在厂房二楼躲着的罗四两看见灯光熄灭，顿时精神一振，赶紧调整望远镜角度，细细看了过来。光线突然变暗，他的眼睛一时没有适应过来，反而看不真切了，只能瞧个大概。
灯关了之后，仓库黑暗处才钻出一个人，正是这帮老渣团伙里的老四，黑子。
方铁口看了张司机一眼，张司机会意，按照方铁口事先教过他的话说：“你们来晚了，都晚一个小时了。”
黑子回道：“路上走得慢了些。”
张司机皱皱眉，有些不满：“行吧行吧，赶紧把人带过来，我们装车。还有，给我的八千定金，钱呢？”
黑子从怀中出一沓灰色的百元大钞：“放心，钱少不了你的。”
张司机赶紧把钱接过来，双眼放光，稍微数了一下，数目没有问题，就放在怀里收起来了。
在张司机数钱的时候，黑子脸上森然一笑，眸子中闪过冷冽的凶光。虽是一闪而过，可又怎么能瞒得了方铁口的眼睛呢，只是方铁口什么都没说。
张司机把钱贴身收好，说道：“行，钱没有问题，赶紧让他们过来吧。二叔，我们去装车。”
“好。”方铁口应了一声。俩人走到了货车后面，卸下了后面放的一堆棉花麻包，露出了货车中间用挡板隔出来的空洞。
张司机冲黑子道：“快，快让你的人过来。”
黑子谨慎地朝四周瞧了一眼，这才冲后面一挥手。
黑暗中连续走出来四个人：老大，毒蛇标；老二，大壮；老三，哑巴；老五，五娘。
他们带着五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孩子，这些孩子应该被下了药，都睡得很死。
张司机瞳孔一缩，他早就知道这帮人是人贩子，但是真看见他们扛着迷晕的孩子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快速跳了起来。
方铁口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一号厂房，二楼。
罗四两的眼睛已经适应过来了，也从望远镜里面瞧见了扛着孩子出来的这几个人。但是现在光线不够，尽管他用的是微光望远镜，还是看不真切。
罗四两心中谨记方铁口的话，如果看不清楚，那就算了，千万不能暴露自己，更不能跑出来，所以罗四两一直死死躲在窗户后面。但他的心中也一直在祈祷——
“来点光，来点光，我要光。”
“我要光啊!”
“来点光，一点点就好。”
许是上帝听见了罗四两的祈祷，外面忽然起了一阵风。
这阵风没有吹在罗四两的身上，但正好吹走了遮挡住皓月的乌云。皎洁的月光洒落一地，整座小县城顿时变得明亮起来了。
这几个人本来就做贼心虚，原本趁着黑暗浓重，他们还安心一点。现在突然月色皎洁了，他们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头一看。
就在此时，罗四两也用望远镜瞧了个真切，那几个人的容貌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脑海之中。
一，二，三，四，五。
“成了。”罗四两心中大为振奋，激动不已。
仓库前，毒蛇标喝道：“愣着干吗？快装车。”几人这才手脚麻利起来，赶紧把孩子塞到车上去。
风还在吹，刚刚还洒满月光的仓库再度被阴暗占据了，毒蛇标也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对他们来说，黑暗才是他们安全感的来源。
他们在装车。
方铁口从怀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自己拿了一根，点着抽了起来。毒蛇标看了过来，方铁口微微一愣，然后把那包烟递了过去。毒蛇标接过来，抽出一根。方铁口给他点着了烟，他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来。
他做老渣也有年头了，但这次是他做得最大的一次，也是最危险的一次。他以前都是打一枪就换一个地方的，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连续作案，更没被警察封锁全城来搜查。
今晚就要逃出江县了，他心中难以平静。
方铁口也想跟他聊聊天，抽着烟道：“嘿，不用担心，我们走302县道，然后走博里、阜县，最后到吴州市里，这路我们经常跑，没问题的，交警我们也都认识，我们经常半夜跑长途。”
毒蛇标微微颔首，吸了一口烟，从鼻孔里面把烟喷出来，眼睛往左右两边瞥了瞥。
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毒蛇标表情的方铁口，见到此景，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
罗四两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是他还没有离开。他一直谨记方铁口的嘱托，不能暴露自己，所以他要么今天就待在厂里不走了，要么等他们车子出发了之后才能离开。
罗四两现在也没有想走的心思，他还在用望远镜偷偷地观察着。
仓库前，方铁口再度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他眸子微微动了动，眼睛看着毒蛇标的脸。
方铁口把烟夹在手上，说道：“出江县的路，我们熟得很，就三条，一条往北走，但那是去乡下了，乡下可以去邻省。一条就是我说的往南边走，走302县道然后去吴州市里。”
方铁口在说，毒蛇标也在听，但很明显毒蛇标没怎么上心，也没怎么回应，就顾着自己抽烟。
方铁口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往下说：“还有一条是往城西走，去隔壁的庄县，不过要绕个路才能去吴州市。这条路也能走，就是稍微偏了一点，不过他们的路修得好一些。”
这番话说完，毒蛇标一根烟也抽完了。方铁口的眉头不禁皱了皱，神色凝重了几分。
毒蛇标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把烟头蹍灭，说道：“别说那么多了，走吧。”
方铁口微微颔首，脚下却是没动。他微微侧身，抬头看着对面隐藏在黑暗中的厂房。
孩子们已经被装到车上了，人贩子也躲进去好几个，外面就留下老三哑巴和老四黑子。这两个人在江县出来的次数不多，警察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所以在外面策应。
人进去躲好，外面用棉花麻包塞住，最后用散棉花包上，这样一来，从外面还真看不出什么蹊跷来，就是一辆普通的货车。
哑巴和黑子已经上车了，他们坐在后排。
张司机也坐上了驾驶座，噌的一声，车子启动，大灯打开。
站在车头前方的方铁口，整个人置身在光线的笼罩下。他姿势不变，微微抬起了头，从兜里面拿出一根烟来，点火，用手挡了挡风，嘴唇缓慢地嚅动着，然后点烟。
“叔，上车了。”张司机趴着车窗喊道。
“来了。”方铁口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厂房，然后转身上了货车。
货车启动，向前方驶去。
江县警察已经封锁了出县城的好几条路，每条路都会设置路障，也会有执勤的交警巡查来往车辆。302县道这边自然也有，只是在路障旁边还埋伏着全副武装的江县刑警队，全都是带着家伙过来的。
卢光耀也在这边。
“怎么还没来。”包国柱看了看手表，对卢光耀道，“你不是说两点出发吗，现在都快四点了。”
“等。”卢光耀只有一个字。
包国柱眼中闪过不满，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卢光耀坐在地上，微微垂着头，但眼睛却紧紧盯着路障，左右手十指交叉，双手下意识用力，指尖泛出白色。
包国柱有些着急，也有些坐立不安。
这几天，他一直在搜寻那帮人贩子，可一直没找到。今天眼前这个老头儿却突然跑过来告诉他，说知道这帮人贩子的下落，还说有人会引人贩子来这里，让他们在这里埋伏。
在得知卢光耀的计划之后，包国柱也不得不赞一声专业。在市区动手确实风险太大，旁边都是居民区，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但在这荒郊野外，等对方车子停下来接受检查的时候，警察再冲出去，直接就给人贩子包饺子了，看他们还往哪儿跑。
唯一的担心就是引诱对方过来的人不够专业，因为这个活儿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干的。可是卢光耀说，负责引诱的人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老刑警，包国柱这就放心多了。
他也信了卢光耀的话，毕竟这么科学周密的策略，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制定出来的。所以，他也带队来到这里了，可是现在都快四点了，人还是没来。
是出什么变故了吗？包国柱心中顿时就没底了。
正当他焦急的时候，一个刑警队员过来报告了：“队长，发现一辆货车正开过来。”
包国柱急忙站起来：“是目标车辆吗？”
队员道：“很像，但没看清楚车牌。”
包国柱点了点头，低声喝道：“所有人注意，随时准备实施抓捕。”
闻言，卢光耀的脸色也凝重了几分。
货车缓缓驶出，在路障前停了下来，交警上前检查，很快，其中一名交警就冲着他们微微摇了摇头。包国柱心中一沉，不是这辆。
但交警依然非常认真负责，还是仔细检查了一下货车，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放他们过去。
还没来，包国柱和卢光耀心中都微微沉了几分。
城南。张司机开着车，他长年跑长途，而且经常去吴州市里，对这段路别提有多熟悉了。
晚上，没人。张司机心中甚是紧张，但他的驾驶技术确实不错，车子开得很稳。出了这条路就到302县道了，张司机手心都出了汗。
终于快到指定的地方了，方铁口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掉头。”
冰冷的声音从张司机耳朵根后面响起，张司机吓了一跳，一脚踩下刹车，众人皆是往前一栽。
“掉头？”张司机惊愕无比。
黑子面色冷漠，声音更是冰寒：“掉头，去城西，走庄县绕路去吴州市。”
“啊？”张司机都傻了，“不是……不是说好的走302县道吗？”
黑子冷冷地看着张司机，一字一句道：“走城西，去庄县。”哑巴也在看张司机，眼神冷冽，充斥着凶意。
张司机被吓到了，急忙看向方铁口。方铁口为难道：“走庄县会绕远路啊，我们遇到警察要怎么说哟。”
黑子道：“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如果在警察面前露了馅，我肯定会在被抓之前弄死你们两个，你们不信可以试试。”
看到黑子面露凶光，张司机咽了咽口水。
方铁口笑容很僵硬：“那……那绕路要油费，要……加钱的。”
“好。”黑子嘴角扯起森然笑意。
调虎离山
凌晨四点，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连月亮都躲起来了，天地之间黑得让人心惊和害怕。
出城的路上没有装路灯，几个路障边上挂的都是交警自己带来的汽油灯。
302县道边上，包国柱眉头锁得很紧，看着卢光耀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狐疑。卢光耀心中也焦躁了起来，说好两点钟那边碰面的，怎么还没来？
城西这里出城去庄县的路是新建的，很宽敞很平整，也很好走，但是张司机还是走得战战兢兢的。
整个抓捕计划，张司机知道得并不多。方铁口只告诉他，要从302县道走，警察会在路障附近埋伏。至于罗四两和卢光耀，则被方铁口有意隐瞒了，一些细节性的问题他都没有说。
现在，人贩子突然要求去绕路庄县，这已经与预定的计划不符，张司机已经没有主意了。要不是看方铁口还稳得住，他现在都要崩溃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也不知道庄县那边还有没有警察。要是都走了，那怎么办？他一个人可打不过一群人贩子啊。
张司机的后背都已经湿透了，在这春寒料峭的晚上，他头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往外冒。
方铁口也神色凝重。
坐在后排的黑子和哑巴手上都多了把弹簧刀，眼神中也带上了几分凌厉之色。藏在车厢里的三个人贩子，每人手上也多了把匕首，一旦张司机无法糊弄警察，或者发生其他变故，他们就要暴起伤人了。
不管张司机心中怎么紧张，怎么不愿，车子还是要往前开的，他终究还是开到了出县城的路上。
前方不远处，张司机已经看到了警察设置的路障。他心中一松，有警察就好，没警察他可真的要吓死了。
但方铁口却没有这么乐观，他心里明白，这里只有执勤的交警，没有埋伏的刑警。
黑子和哑巴都是心中一紧。
终于要面对这一关了，过去了，他们就是蛟龙入海，依旧是海阔天空。过不去，那就要吃牢饭了，甚至是挨枪子。
俩人心中充斥着狠毒的凶意，抓着刀的手也多用了几分力。
302县道。
“怎么还没来。”包国柱心中烦躁，皱眉看着卢光耀，满目怀疑。
卢光耀也是眉头大皱，双手交叉紧紧攥在了一起。
此时，一辆自行车借着微弱的月光快速地往这边骑行，一路飞驰冲到了警察设置的路障处。
执勤的交警吓一跳：这大半夜还有骑自行车出城的？
骑自行车的那人见到警察路障和灯光之后，也赶紧停下了车，这一停，他却连人带车摔在了地上。警察赶紧上前查看，这一看，他们才发现，竟然是个小孩子。
没错，这人正是罗四两。罗四两现在甚是狼狈，他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腿也忍不住发起抖来。
若不是罗四两平时就经常锻炼，身体素质好，他还真支持不住这么疯狂的骑行。
警察过来问：“小孩，你怎么大半夜来这儿？”
罗四两根本没搭理对方，等稍微喘匀了气，便焦急地大喊：“卢先生，卢先生，小姨夫，小姨夫，你们在哪儿？”
旁边埋伏的卢光耀和包国柱同时一愣。
卢光耀闻声立刻就站了起来，往外瞧了一眼，就立刻跑了出去。
而包国柱则明显愣了一下，往外看了一眼也傻了：“四两？”
卢光耀先跑到罗四两身边，他赶紧蹲下，着急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罗四两赶紧摇头。
卢光耀又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变故了？”
包国柱也赶到了罗四两身边，不可思议地看着罗四两，惊讶至极：“你怎么会在这儿？”
罗四两嗓子干疼得厉害，赶紧咽了一口口水，焦急道：“快，快去城西，人贩子要从城西那边跑去庄县了。”
“什么？”卢光耀一惊。
包国柱更蒙了，这孩子怎么知道人贩子的事情，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埋伏在这里的？
罗四两也来不及解释了，就道：“方先生说的，快去。”
一听是方铁口说的，卢光耀也不敢怠慢，他对方铁口的能力太了解了，只要是方铁口说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看来他们真的去城西了，卢光耀正想告诉包国柱，就在此时，刑警队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包国柱接起电话，脸色顿时一变：“什么？我马上过来。”
卢光耀立刻问道：“他们是不是去城西了？”
包国柱把电话收起，右手拿枪指着卢光耀，怒道：“好哇，好一个调虎离山啊。”卢光耀脸色瞬间大变。
张司机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城西的路障处。
看到交警上前拦车，张司机连忙停了车，看向方铁口，方铁口冲他微微颔首。
一个交警走了过来，还真是认识的。
“哟，老张啊，”那交警先乐了，“怎么半夜出城啊？”
张司机僵笑道：“我们跑长途，可不没日没夜的吗？”
那交警道：“行吧，废话不多说了，最近出城的车辆我们都要检查一下，你配合一下。”
“唉，好。”张司机忙答应着。
后排的黑子和哑巴都神色肃然，准备伺机而动。此时，方铁口忽然开口：“二娃子，你去配合警察同志的工作，再拿包烟去，给大家发一下。”
张司机应了声，抓了一包烟就下车了。
就在这时，方铁口突然往主驾驶位置上蹿去，熄火，拔钥匙，一滚身就从驾驶座上翻了下来。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后排黑子和哑巴都没反应过来。
方铁口冲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把车钥匙往路边的河里一扔，然后一推发愣的张司机，大吼道：“快走!”紧接着，他又转头对交警吼道：“车里有人贩子。”
“什么？”交警一惊。
方铁口继续吼道：“快叫支援，刑警队就在302县道。”
上前询问的那个交警反应挺快，赶紧交代一个协警去打电话了。
黑子和哑巴俩人皆是神色一变，立刻持刀冲下来。“老家伙，你找死。”黑子凶悍无比，持刀冲向了方铁口。
方铁口双目一凝，提身凝气，瞬间闪到了一旁，躲开了黑子劈下来的一刀。
方铁口这一躲，黑子左侧的空当就露出来了，他出拳如风，一拳就打在了黑子的肋骨上，把黑子打得连连后退。
这边正争斗着，“砰”的一声，枪响了。几人都吓一跳，赶紧回头看，只见先前盘问他们的那交警拔出了配枪，鸣枪示警。
这个交警今天是持枪检查的。不过这交警虽然知道鸣枪示警，却忘了眼前这帮人都是凶悍的亡命之徒，可不是平常大街上那些小偷小摸的小贼，警察瞪个眼睛都能把人吓到腿软。
黑子和哑巴闻枪声大惊。还不等那交警说话，一旁的哑巴就嘶吼着，两眼通红地朝他冲过去了。
那交警赶紧用枪指着哑巴，可哑巴冲得太快了，他还来不及瞄准，就被扑倒在地了。
“砰砰砰!”连续三枪空弹。那交警的手被哑巴死死地按着，这几枪没伤到任何人。
哑巴双眼通红，也发了狠，直接用脑袋撞向交警的鼻子。那交警的鼻梁骨都被撞断了，脑袋一蒙，鼻血喷溅。
就在这时，哑巴松开了右手，直接摸出一把刀扎向了交警的脖子。
白刀进，红刀出。说起来是一大段动作，可真正的搏斗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快到连方铁口都没反应过来。
哑巴干掉这个交警，转手就想拿枪。方铁口赶紧向前，一脚踹开了哑巴。
黑子也赶紧持刀追过来，想杀了方铁口。方铁口急忙一躲，眼看来不及捡地上的枪，他当机立断，一脚就把枪踢到马路边上的河里去了。
他得不到，谁也别想要。
另一个协警也赶过来了，扑到了受伤交警的边上，一边惊呼着“刘哥”，一边用手捂住了他脖子上的伤口。
方铁口眉头大皱：“你们就这几个人守路啊？”
那协警冷汗淋淋，他们是协警，连配枪都没有，更没见过这样生死搏杀的阵势，看到这阵仗都露怯了。
黑子目露凶光，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方铁口：“老家伙，敢坑我们，我看你是找死!”说罢，黑子和哑巴俩人再度追杀上前。
方铁口也欺身向前，他的身手着实不错，以一敌二、空手对白刃还不落下风。对面俩人一点好都讨不到，还时不时被方铁口来上一下。
前面去打电话叫支援的那个协警，也大吼一声壮了壮胆，拿出了警棍，就冲了过来。这下子，黑子和哑巴彻底落入了下风。
“回来!”
只听一声冷喝，黑子和哑巴都顺从地往后一撤，退出了战圈。
货车上另外三个人贩子都下来了，毒蛇标站在最前，用阴毒的眼神看着方铁口。
“好啊，终日打雁，没想到被雁啄了眼睛。要不是我多了一个心眼，还真就入了你的圈套了。”毒蛇标声音冰寒，面沉似水。
方铁口看着毒蛇标，也不扮老农了，身上高人的气势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他笑道：“人算不如天算，今日是被你们讨了巧了。”
此刻，方铁口心中也是忐忑得很，他怎么也没想到路障这里只有三个警察一把枪。就派这么点人守路，他真是服了。
毒蛇标看着方铁口身上的高人气势，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老大，弄死他们。”老二大壮说话了。
闻言，边上的那个协警立刻抓着警棍，全神戒备起来。
方铁口闻言却笑了：“呵呵，你敢吗？”
“你……”老二大壮大怒，就要上前，但是被毒蛇标拦住了。
毒蛇标阴狠地看了方铁口一眼。他也是个极为果断之人，不然当初在江县之时，也不会壮士断腕，立刻放弃五个小孩了。
“走。”毒蛇标沉声低喝。
边上几人都是一愣。
毒蛇标喝道：“带上货走。”
“我看谁敢？”方铁口大喝一声。
毒蛇标目中凶光大盛：“怎么，你难道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方铁口扎了个马步，面色瞬间涨红，猛地大喝一声：“哈!”而后，一掌拍在了货车后面的挡板上。
“砰。”只听一声巨响，再看那挡板，竟然凹陷下去了。
众人皆惊。这可是厚厚的钢板啊，这要是拍在人身上，那还得了。
毒蛇标一伙人都面色凝重，警方这边则是面露喜色。躲在不远处的张司机看了看自己的车，面露古怪之色。
方铁口收了掌：“在下不才，但还有膀子力气，想来豁出老命去，留阁下众人片刻，应该不难。刑警队就在302县道上，他们赶过来只要十分钟。你确定能在十分钟内，杀掉我们这边五人？”
那协警闻言不由得挺了挺身，张司机也往前站了两步，捂着受伤交警的那个协警也抬头怒视过来。
毒蛇标面色变得极为难看，脸上满是阴狠怨毒之色。
他们逃跑的工具已经没有了，他本来是想抓两个孩子做人质的，可是对面的人不仅没有被吓到，还要跟他赌命。
赌命，他可赌不起，不说十分钟，他连五分钟都耽误不起，刑警队肯定是开车来的，可他们只有两条腿啊。
货车钥匙已经扔进河里了，这边的交警是骑三轮摩托来的，只能坐三个人，根本走不了他们五个，更别说带孩子了。
“好，”毒蛇标大喝一声，看着方铁口道，“今日我们算是栽了，可敢留下喝号来？”
方铁口摆了一个八极拳的拳架子，一身正气，大义凛然道：“大丈夫坦荡做人，有何不敢？在下沧州八极门，王荣耀。”
302县道，包国柱用枪指着卢光耀。
那帮人半天都不过来，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看来，这还真是个局啊，把他们的警力都调到302县道上来，县城里面没人搜查了，其他路上的警力也少了，他们全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这帮人也真是狠啊，弃军保帅，牺牲一个老头儿，保着他们一群人逃出去。
包国柱面色相当不善，今晚要是被这帮人逃了出去，那真是一切都完蛋了。他拿枪指着卢光耀，嘴上喝道：“小马，把他给我铐上，其他人立刻赶往支援，快!”
小马立刻拿出手铐给卢光耀铐上。卢光耀被枪指着，愣是动都没敢动，乖乖被铐上了。
刑警队的其他人也都钻进车里，连交警都跨上三轮摩托，随时准备出发支援。
“小姨夫，他不是坏人啊。”罗四两惊呼一声，赶紧拉住包国柱。
“干什么。”包国柱怒吼一声。
刑警队的副队长喊道：“队长，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包国柱看了眼不依不饶的罗四两，皱眉喝道：“你带队，立刻赶往支援，我马上就去。”副队长应了一声，带着人疾驰而去。
包国柱的枪口依旧抵着卢光耀的脑袋，罗四两急得大跳：“干吗干吗？放开他，他是好人。”
包国柱收了枪，板着脸对罗四两道：“四两，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会儿也没时间多问。但小姨夫在出任务，你最好别捣乱，不然我揍你。”
罗四两急道：“可他是好人啊，小姨夫，那老渣……那人贩子的窝就是他打电话告诉你的，那个婴儿也是他救出来的，就连今天的抓捕行动也跟他跟方先生一起制定的，他是好人啊。”
“什么？”包国柱一愣。
卢光耀苦笑一声，说道：“我真不是人贩子。”
包国柱问罗四两：“方先生又是谁？”
罗四两道：“方先生是县城里面看相算命的先生，但他很厉害……”
还不等罗四两说完，包国柱已经变了脸色，对着卢光耀喝道：“你不是说是老刑警吗？”
卢光耀被噎得够呛。罗四两也愣了，这老家伙又干吗了？
包国柱冷哼一声：“鬼里鬼气的，是不是人贩子一伙儿的，回去审审就知道了。小马，带他上车。”
“是。”小马应了一声，把卢光耀也押上了车。
罗四两也不知道卢光耀又说了什么惹他小姨夫生气，可不管怎么说，卢光耀真不是坏人，更不是跟人贩子一伙的啊。
罗四两赶紧去解释，又拖又拽的，可包国柱是铁了心不理他，毕竟他还要赶过去支援呢。后来实在是被罗四两弄得烦了，他直接用膀子把罗四两夹在腋下带走，罗四两痛得大呼小叫。
四人最后还是上了警车。包国柱开车，罗四两坐在副驾驶上，小马在后面盯着被铐上的卢光耀。
“小姨夫……”罗四两还在哀求。
包国柱粗暴道：“闭嘴，明天我就让你爷爷收拾你，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卢光耀也劝道：“行了，铐上就铐上吧，又没打我又没骂我的，等回去说清楚就没事了。”罗四两只得住嘴。
大部队已经过去了，包国柱因为罗四两的缘故已经延迟了好几分钟，也得立刻赶过去了。车子刚发动，包国柱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
罗四两心情既烦躁又郁闷，他不想再看包国柱，扭头看向窗外。
此时，天边已经微亮。还不等包国柱开出去多远，罗四两就瞧见路边上的农田里有几个人正往这边跑。
罗四两拿出随身带着的望远镜，赶紧看了过去。
“停车!”罗四两惊吼一声，“人贩子!”
包国柱一脚急刹，愕然转头：“什么？”
罗四两手指窗外，惊叫道：“是人贩子，他们五个都在。”包国柱也赶紧看去，农田里面真的有五个人。
这帮人正是毒蛇标一行五人。
毒蛇标也真是个人物了，为人既谨慎又果断还有急智。哪怕这次他们急于出城，方铁口给他设了局，他还是多番试探，还在半路上改了道，一下打乱了方铁口的布置。
至于现在，就是他的急智了。
他知道警察叫了支援，也知道302县道有警察埋伏，可他逃走的方向依然是302县道。
什么是调虎离山？这才是真正的调虎离山。
这边的警察都过去支援了，原本龙潭虎穴的302县道瞬间变成阳光大道了，他们便立刻走近路，往这边来了。
如果没有罗四两这一顿胡搅蛮缠，拖延了包国柱的步伐，还真让他们从这里跑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机关算尽也挡不住天意难违。
现在，包国柱这边有两个警察，一个被铐上的卢光耀，外加一个初中生罗四两；而对面，则是五个亡命之徒。
局面不容乐观。
包国柱心中大惊，踩了刹车，大叫道：“小马，赶紧叫支援，然后下车准备战斗。”
毒蛇标一群人看见包国柱的警车，被吓了一跳，可是再一看，警车只有这一辆。
警察落单了!毒蛇标眼中凶光大盛，喝道：“杀老柴，抢警车，给我上!”
阴阳三转手
包国柱和小马毕竟是刑警，战斗力不是协警能比的，俩人一下车就躲在了警车旁边，一前一后。
拔枪，跪姿举枪。
包国柱蹲在车头边上，他下车匆忙，没关大灯，此时车灯太亮，周边太黑，他看不清楚那帮人。他喝道：“四两，把车熄火了，然后待在车上别下来。”
“哦。”罗四两应了一声，赶紧蹿到驾驶座上把车子熄火了。
卢光耀在后面提醒道：“把车钥匙拔出来，藏在你鞋子里面。”他跟方铁口一样，第一时间先把这帮人贩子的退路给断了再说。
罗四两依言藏了钥匙。
车灯猛地一关，光线急剧变化，反倒闪得包国柱眼前一黑。
小马此时已经拨通了电话：“喂，赵队，人贩子逃到302县道，快来支援……”还不等小马说完，一个黑影便朝他扑来，他赶紧扔掉电话，举枪射击。
“砰砰砰砰!”连续四枪，全打中了，可那人却依旧视死如归地扑在他身上，死死地压住了他的枪。
“五娘。”黑子的惊怒声响起。
还不等小马把对方推开，他就觉得喉咙一痛，再后来，他就没有力气推开对方了。
五娘用自己的身体压住了要开枪的小马，哑巴紧跟其后，在小马喉咙上扎了一刀。
一命换一命。
“小马!”包国柱惊呼一声，立刻转身，持枪射击。
这哑巴也是个狠人，立刻就把五娘的尸体抓起来做盾牌了，包国柱那几枪全都射在五娘尸体上。
“啊……”哑巴嘶哑地叫了一声，然后铆足了力气，把五娘的尸体砸向包国柱。
包国柱赶紧往旁边一闪，可不料，他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一个趔趄向前栽去。他还是吃了人少的亏，那帮人贩子一前一后不要命地冲过来，一举攻破了他的防守。
哑巴见状，立刻一脚踹到包国柱的手上，把他手上的枪踢飞了，然后持刀杀来。
包国柱毕竟是刑警队长，身手也不是虚的。眼见哑巴持刀杀来，他不仅不退，反而欺身上前，躲过哑巴的持刀一捅，随后身子撞进哑巴怀里，双手把住哑巴持刀的右手，然后一折，直接打掉了哑巴的刀。
正待他打算折断哑巴右手的时候，黑子持刀杀到了，包国柱无奈地放过哑巴，往旁边一躲。
哑巴端的是凶悍无比，直接一个虎扑扑倒了包国柱，然后立刻用手死死掐住包国柱的脖子，直掐得他快被憋死。
此时，黑子也持刀杀了过来。包国柱心中大为惊恐，仿佛感觉到了死亡浓浓的威胁，生死就在一瞬之间。
“你在车上别动，我去帮忙。”
戴着手铐的卢光耀也下车了，刚一下车，正好看见包国柱陷入了危机。他赶紧冲上前，一脚就把黑子踹倒，然后上前救包国柱。
包国柱这才确定，原来这老头儿跟人贩子真不是一伙的。他不由得暗自悔恨，真不该给他戴上手铐，不然多少也是个助力啊。可是现在，他戴着手铐就不是帮忙了，而是找死。
卢光耀两步就冲到了他们身边。哑巴也惊愕地看向卢光耀，可他的手还是死死掐着包国柱的脖子，半点不肯松开。
卢光耀双目一凝，戴着手铐的双手往哑巴掐着包国柱的双手那儿一送，然后一翻，他手上的手铐竟然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自己松开了，再一眨眼，居然套在了哑巴手上。
仅仅只是一翻手，手铐就易主了。被铐住的哑巴顿时就蒙了，连包国柱都傻眼了。
“去你的。”卢光耀一脚就把哑巴给踹飞了。
包国柱的反应也很快，一个翻身就扑在了哑巴身上，一拳把哑巴鼻梁骨砸扁了，再一拳敲在了哑巴头上，直接把哑巴敲晕了过去。
卢光耀甩了甩手，他已经解开手铐了，或者说那个手铐从来没有铐住过他。
解决掉一个后，他也不敢怠慢，赶紧转头。这一转头，他才发现黑子居然要抢包国柱掉在地上的枪。
卢光耀大惊，赶紧冲上前，用脚横扫。黑子不敢硬接，赶紧往旁边一躲。卢光耀趁机上前，眼见黑子已经杀来了，他一脚就把枪踢到旁边农田里面去了。
他得不到，谁也别想要。
卢光耀想继续追打黑子，可是往旁边一瞧，才发现毒蛇标已经捡起了小马的枪。他大吃一惊，赶紧往旁边一滚。
“砰。”枪响，子弹打在了地上。
卢光耀再起身的时候，穿在身上的外套已经拿在手里了，他伸手一抖，外套便朝毒蛇标飞去。
俩人距离很近，毒蛇标身子是退开了，可拿枪的手却被卢光耀的衣服盖住了。
卢光耀赶紧欺身向前，左手伸进衣服里，意图控制毒蛇标的右手，同时右手握拳砸在衣服上，大声喝道：“枪来!”右拳一翻，手上多了一个黑色物件。
毒蛇标大吃一惊，可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黑色皮夹。
还不等毒蛇标松一口气，卢光耀又是一拳砸下去，再喝道：“枪来!”右拳再度一翻，手上多了一串钥匙。
扔掉钥匙，再打一拳：“枪来!”再度翻手之时，卢光耀手上赫然多了一把黑色手枪。
毒蛇标面色狂变，吓得声调都变尖锐了：“阴阳三转手，你是天下第一快手，卢光耀!”
毒蛇标头皮都麻了，这可是枪啊!甭管你武功多么高强，也挨不过一粒子弹。再说了，他毒蛇标的武功还没那么好。
卢光耀握枪在手。活了大半辈子，这还是他第一次拿枪，沉甸甸的，冰凉凉的。他很想控制这把枪，可他终究是第一次摸枪，还不等他把枪抓好，毒蛇标的一双手就抓上来了。
毒蛇标双手抓着卢光耀的手，拼命往旁边一摔，卢光耀的枪顿时就被扔到地上去了。
卢光耀也不想着去拿枪了，他确实玩不惯这玩意儿，顺势一脚，又踢到旁边农田里面去了。
毒蛇标大松一口气，赶紧往后撤了一步，神情凝重地看着卢光耀。
卢光耀反倒笑了：“你一个渣子行的人，倒是知道不少我们彩门的事情啊。”
毒蛇标缓缓点头，沉声回道：“我叔叔正是立子行中人，所以我也多少了解一点。阴阳三转手，手背为阴，手心为阳，据说此手法三转之下可窃取两尺之内任何一物，这可是彩门手彩榜排行第三的传奇手法啊，几十年也不曾被人超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创出这套传奇手法的人，就是当年被誉为天下第一快手的卢光耀。几十年过去了，没想到您竟然还活着，我叔父可是对您推崇备至啊!”
闻言，卢光耀讥笑道：“哼，立子行，推崇个鬼，他们恨不得我早死了。”
毒蛇标面色沉重，眼中狠毒的光芒却是半点不减。他知道卢光耀的手法很快，但他毕竟只是彩门中人，又不是专门的打手，再说他都六十多了，真正生死相搏，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哈!”毒蛇标忽然大喝一声，挥拳向卢光耀打来。
卢光耀赶紧往旁边一撤，同时挥拳。他出拳时间比毒蛇标晚了不少，却后发先至，一拳就打在了毒蛇标的左脸之上。
毒蛇标被打了个趔趄，他的攻势也瞬间被瓦解了。
卢光耀赶紧欺身向前，连连出拳，双手化作了无数道幻影。毒蛇标不说防守了，他连看都看不见。才一瞬间，毒蛇标就挨了不少拳头，赶紧往后撤步，然后伸手摸向裤兜。
这一摸，他却愣住了。
卢光耀冷笑道：“找刀是吧？”
毒蛇标愕然看向他。
“在我这儿呢。”卢光耀伸出右手，轻轻一晃，空空如也的手上瞬间多了一把弹簧刀。
毒蛇标一惊，这是他之前藏在裤兜里的刀，可这刀是什么时候跑到卢光耀手里的？还不等毒蛇标想清楚，卢光耀就持刀杀来了，毒蛇标顿时感觉不妙。
“老大，我来帮你。”黑子也过来帮忙了。
卢光耀一对二，尽管他的手法很快，但并不擅长打斗。打斗讲究的是手眼身法步的统一，卢光耀快的只有手和眼，真要论战斗力的话，还不如方铁口。
一对一的时候，他还能仗着手法欺负一下对方，现在一对二，他就渐渐有些不敌了。再加上年纪大了，体力也不在巅峰，他渐渐落入了下风，边战边退，倒是也没吃什么亏。
另一旁，包国柱则跟人贩子团伙里面的老二大壮打起来了，这俩人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跟两头大狗熊似的，可谓是势均力敌。
卢光耀边打边退，退到了那俩人边上。他往后瞥了一眼，立刻吼道：“包国柱，换人。”说罢，他一扔手上的弹簧刀。毒蛇标和黑子都闪身躲避，卢光耀趁机跑到包国柱的位置，一脚把大壮给踢开了。
包国柱赶紧抽身，去一对二打黑子和毒蛇标。
大壮凶狠地看着卢光耀，粗声粗气道：“老家伙，你找死。”说罢，猛地扑了上来。
卢光耀毫不示弱，也追上前去，出拳如风。
大壮的力气很大，可速度跟不上，卢光耀正好克制了他。仅仅一个照面，他就挨了不少拳头。
“嗷……”大壮动了真火，喉头发出野兽般的粗吼声，也不躲避卢光耀的拳头了，直接就冲了过来。
卢光耀连连挥拳，可还是打不退这头疯狂的野兽。大壮举着拳头终于冲到了卢光耀身边，他大惊失色，可是已经迟了。大壮挥起铁拳，一拳砸在他身上，直接将他打飞了出去。这一拳太狠了，卢光耀痛得连青筋都暴了出来，从战斗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这就是所谓的一力降十会。卢光耀捶那个大个子那么多下，人家都没怎么样，人家捶他一下，他就受不了了。
大壮见卢光耀被打倒在地，赶紧乘胜追击，像头野兽般冲了过来。
“妈的，真以为戏法打不了人是吧？”卢光耀恶狠狠地来了一句，然后就地一个翻滚，躲开了大壮的一踢。
他这一滚有讲究，这在彩门里面叫作跟斗月子，一般是传统戏法落活儿里面最后的节目。艺人脱了大褂，然后在地上翻一个跟斗月子，再起来之后，手上会多两个火盆。
卢光耀这一下也是跟斗月子，起来的时候，他手上竟然也多了一个火盆，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身上卡的活儿。
“我去你妈的。”卢光耀来了一句粗话，手上的火盆直接扣在了大壮头上，火油滚滚而下。
“嗷……”大壮发出不似人的惨号声，连黑子和毒蛇标都被吓一跳，赶紧看了过来。
包国柱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冲入了他们的防守圈，一个抱摔，把黑子摔倒在地，然后再补上一脚，直接让黑子丧失了战斗力。
毒蛇标见状，赶紧往旁边逃去。
“还有一个人呢？”解决了大壮的卢光耀，扭头大声问包国柱。
“不好。”包国柱惊呼一声。
卢光耀赶紧看去，这一看，他却是睚眦欲裂。那毒蛇标竟在地上捡了一把弹簧刀朝着罗四两杀去。
四两出手
“住手。”包国柱大喝一声，他离罗四两还有段距离，根本来不及救援了。
卢光耀在怀中一摸，手上顿时出现了一块薄薄的刀片和一把折扇，他手持折扇轻轻一扇，这块薄刀片竟凌空飞了起来。
饶是在这紧要关头，包国柱还是一脸错愕地看着，脑子都蒙了。
“贼子休逃，看我凌空御剑，取你项上人头。”卢光耀折扇快摇，刀片凌空飞行，朝着毒蛇标而去。
毒蛇标猛地转头，只见一把飞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冲着他的脑袋而来。
毒蛇标脸色都变了，现在正是气功热的年代，媒体天天报道各种有着特异功能的气功大师，难道卢光耀也是气功大师？不然他怎么能凌空御剑？
这一迟疑，毒蛇标的动作就停下来了，而那把飞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斩他的脖颈。毒蛇标不敢硬接，赶紧往旁边一躲，飞刀斩在了车窗之上。
预料中毁天灭地的场面并未出现，这飞刀的威力似乎小得出奇，连玻璃上都没留下什么印记。毒蛇标愣了一下，神色惊疑。
卢光耀再度摇动折扇，边扇边走，飞刀再度腾空。
毒蛇标试探性地踢出了一脚，飞刀直接被他踢飞出去。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所谓的御剑杀人竟然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毒蛇标恼怒至极，不敢再耽搁时间，一刀砸在了车窗上，顿时便把玻璃砸碎，第二刀直奔罗四两而去。
这一刻罗四两眸子陡然睁大，里面填满了惊恐。
毒蛇标泛起了狰狞之色，他这一刀要让这个小子丧失反抗的能力，好让他挟持人质逃跑。
卢光耀的飞刀杀人拖延了毒蛇标，争取了时间，此时卢光耀已经赶到了，一扔手上折扇直接冲了过去。
毒蛇标却不管不顾，直接扎向罗四两。卢光耀面色一凝，为免罗四两受伤，他竟直接伸手抓刀。
卢光耀快若奔雷，只见一道幻影而过，他险而又险地抓住了刀片，尽管避开了要害，他的手还是被割得鲜血淋漓。
罗四两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卢光耀滚烫的鲜血顺着刀片滴在他脸上，这一刻，他的心都在发颤。
卢光耀神色不变，仿佛伤的根本不是他自己。
毒蛇标扭头看卢光耀，一膝盖顶出，直接把卢光耀给踹飞了出去。而卢光耀则是顺势用手一掰，夺走了毒蛇标手上的弹簧刀。
此时，包国柱也赶了过来，但毒蛇标已经趁机钻进了车里，挟持了罗四两。
天边已然微亮，现在正是黎明。
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但是当天边亮起第一丝曙光之后，黑暗就会如同潮水般退去。
刚刚还是漆黑一片，现在已然能看清周围了，这一看，他们却全都神色凝重。
毒蛇标已经挟持着罗四两从车上下来了。他将罗四两放在身前，左手把罗四两的右手反折过来，右手掐着罗四两细嫩的喉咙，只须稍一用力，罗四两就要命丧于此。
“放开他。”包国柱急得大吼。
罗四两被毒蛇标控制住了，他身子都忍不住发抖。这可是一伙亡命之徒啊，他可是亲眼见到他们和警察生死搏杀的，之前跟他坐一辆车的小马都被弄死了，更别说是他了。
在这种生死关头，不要说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就连成年人也得吓到尿裤子。
“呸。”毒蛇标朝边上吐了一口血沫，眼中充斥着疯狂的凶意，他扫了一眼这一地狼藉，眼中凶意更甚。
这才多大一会儿啊，他们兄弟五人除了他之外，竟全都折损在这儿了。他们做老渣可有年头了，像今天这样大的亏，他还是头一次吃。
毒蛇标喘着粗气，嘴里恶声恶气、骂骂咧咧的。
包国柱喝道：“我劝你不要负隅顽抗，赶紧把人质放了，争取宽大处理……”
还不等包国柱说完，毒蛇标就怒喷道：“老子的人都折在这儿了，我还处理个屁啊？”
包国柱喝道：“你不要激动……”
罗四两心中怕极了，他的小命就攥在毒蛇标手里。看着卢光耀手上滴答的鲜血，他脑子里回荡的全是刚才卢光耀舍身救他的那一幕。
那个眼神，那个气势，他永远忘不了。
卢光耀面沉似水，不顾自己受伤的手，盯着毒蛇标冷喝道：“江湖争斗，不伤家人，这孩子本就与此事无关，你放了他。”
毒蛇标阴冷地看过来：“卢爷，既然是江湖争斗，你为何扯了老柴进来？”
卢光耀反驳道：“难道不是你先捞过界的吗？这里是吴州江县。”
毒蛇标道：“那也是我们渣子行的事，与你彩门何干？我也没时间跟你们废话，现在赶紧把我的兄弟们搬到警车上，三十秒内不把他们搬上车，我就掐死这孩子。”说着，毒蛇标手上轻轻一用力，罗四两顿时便呼吸不畅，脸色涨红，还大声咳嗽起来。
包国柱脸色大变。
卢光耀却是看得大怒：“你竟敢动他？”说罢，他直接跳起来往一旁倒在地上呻吟的大壮脸上砸去。
“砰。”卢光耀整个人直接砸在大壮脸上，本来还哼哼唧唧的大壮立刻被砸晕过去了。
卢光耀还未解气，一双脚狠狠地往大壮头上疯狂踢去，嘴里怒吼道：“打啊，打啊，你再打一下试试。”
包国柱看着状若疯狂的卢光耀，都快看傻了。这老家伙脾气这么大啊，人质都在对方手里，他还敢这么嚣张？
尽管罗四两现在很害怕，还是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到了。
就连凶恶的毒蛇标都被惊到了，可他立刻就回过神来，急忙吼道：“住手，不然我掐死他。”
罗四两觉得脖子仿佛被铁钳掐住了，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他拼命挣扎，可根本挣脱不了。
包国柱急得大叫：“快放开他。”
卢光耀这才停下踢踹，而壮得跟狗熊似的大壮，此刻已经被他踢得没人样了。他走过来，平心静气道：“好了好了，不打了，你也别把他掐死了，不然你真跑不了了。”
包国柱惊诧地看了卢光耀一眼，这还是刚刚那个状若疯狂的老头儿吗，怎么才一眨眼，他就这么平静了？
毒蛇标嘴角狠狠抽了几下，他很想把手上这个小家伙掐死，可是他真的不敢。这小孩要是真死了，那他绝对没有半点机会逃出去了。所以，尽管卢光耀刚刚把老二打得都没人样了，他还是不敢动罗四两分毫，只得把手松开。
罗四两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了，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喉咙疼得厉害。
卢光耀沉声道：“好了，我们现在来谈谈吧。”
毒蛇标大声道：“没什么好谈的，快把我的兄弟们搬到车上去，不然我就弄死他……”
卢光耀直接打断道：“你不敢。”
毒蛇标被噎了个够呛，恶狠狠道：“是吗，我现在就掰断这孩子的手给你看。”
卢光耀怒喝道：“你敢，你敢动他的手，就是毁了我的传承。你就算弄死他，我今天也不会让你跑掉。不信，你就试试。”
毒蛇标心中一惊，他怕卢光耀真的发起疯来。这个老家伙在他手持人质的情况都敢把大壮打得不成人样，简直是个疯子。
毒蛇标现在完全处在下风，他不知道卢光耀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不敢赌。赌输了，他连命都没有了。
罗四两看着卢光耀，心中漾起难以言喻的滋味。
毒蛇标咬了咬牙，喊道：“把我兄弟搬车上去，让我们走，这是我的底线。”
卢光耀大声驳斥道：“不，我只能放你一个，走不走随你。不过我可提醒你，等会儿警察大部队来了，你想跑都跑不掉。”
“你……”毒蛇标气急，可他真的耽搁不起了，警察很有可能下一秒就来了。
“好。”毒蛇标怒吼一声。他是个果断之人，果断地放弃了自己的兄弟，独自逃命。
卢光耀微微颔首，他左手出现了一枚五毛钱硬币，在指尖轻轻翻动了几下。
罗四两看得眸光顿时一凝。
卢光耀道：“放了他，我让你开车走。”
毒蛇标断然否决：“不可能，放了他，我还能走吗？”
“除非，”毒蛇标话语一转，“你杀了那老柴。”他竟要卢光耀把包国柱给杀了。
卢光耀扭头看一眼包国柱，他看到了包国柱眼中的疑惑，很显然，包国柱并不懂江湖春点。
卢光耀转回头，看着罗四两的眼睛大喝一声：“看我飞青子。”他染血的右手一抖，手中出现一把弹簧刀，正是前面毒蛇标手上的那把，他再一甩，直接一个飞刀朝毒蛇标飞去。
毒蛇标大吃一惊，他之前就觉得这老头儿像疯子，没想到他此刻又发疯了。
原先飞刀是凌空飞行，划着弧线过来的，这次是直接投掷，是扔过来的。前面虽然诡异，却是银样镴枪头；这次却很明显，扎中了是要死人的。
毒蛇标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把罗四两抓了过来，他竟是要拿罗四两给他挡刀。
正因为这一挡，毒蛇标原本掐着罗四两脖子的右手，也挪到他肩膀上去了。此刻，罗四两的右手被毒蛇标抓着，肩膀被他的右手控制着，只有一只左手是空着的。
罗四两瞪大眼睛看着那把染着卢光耀鲜血的飞刀，呼吸声越来越重，心跳声也越来越重，重到连他自己都能听见了。
一下、两下、三下……那把飞驰而来的飞刀在罗四两的眼中也变得越来越慢，腾挪、翻滚、移动、飞行……
罗四两死死盯着，那把刀的每一次变化都被他牢牢记在心里，这一刻，他甚至看到了这把刀接下来的变换轨迹……
刀越来越近了，近在咫尺——
“咻!”
间不容发之际，罗四两抓住了飞刀，五指一动，这把弹簧刀竟然在他左手的手指间翻滚起来。
天边的晨光照射下来，弹簧刀反射出银辉，它如同一条银龙在罗四两指尖上腾飞，又如一只可爱俏皮的精灵在他的指尖上欢欣起舞，点滴殷红的鲜血更给它平添了几分妖艳之色……
仅仅一个眨眼的时间，罗四两已经持刀在手，银龙飞舞间，他的关节扭曲，以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角度送出了自己的凶刀。
银辉起舞，寒芒闪过——
“嗷……”
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罗四两翻身逃出了毒蛇标的控制。
在失去光明的那一刻，萦绕在毒蛇标脑海中的只有一个疑问：“这个孩子的左手为何会如此诡异又如此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