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真凶

齐悦听了刘普成的猜测,苦笑一下。

“那个啊光有管子不行,还有最重要的东西。”她说道。

刘普成等人都看着她。

“验血的试纸。”齐悦说道,摇头,“这个,只怕造不出来的。”

分不清血型,输血那可不是救命,是要命的。

听她说这样的话,对刘普成来说已经没什么惊讶了,也不在意。

麻醉药这姑娘不是也说造不出来嘛,不是照样弄出来了。

“姑娘?”后来胡三听到刘普成说句话时,注意的是这个称呼,很是惊讶,“师父,我师父..”

刘普成咳了声,含糊说自己说错了揭了过去。

一个女子是姑娘还是妇人,当大夫的还是很容易就看得出来的。

这个齐娘子,怎么会…

不过这不是他探究的事,刘普成很快丢开了。

当下兴奋几人立刻开始动手,取来纸笔,齐悦却用不惯。

“给我找根鹅毛鸭毛来。”她说道,用毛笔她实在画不出来。

众人不知道她要这个做什么,但只要她说,就照做总是没错的,于是胡三张同都跑出去,不多时就各自抓了一把鹅毛鸭毛进来,看着齐悦找刀子修剪一番,沾着墨迹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都瞪大眼了。

“这..这..也可以写字?”胡三结结巴巴问道。

“这有什么?树枝都可以写字啊。”齐悦头也没抬。认真的勾画器具图。

这一次她先画了管子袋子以及虹吸,看看做出来的效果怎么样吧。

画完了,给胡三讲了具体怎么用需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刘普成等人认真的听。

“就是说如此有了这个,上一次做手术时候。就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了?”他问道。

上一次内脏出血。齐悦用的纱布棉花吸取,比起虹吸自然要慢很多。

当然她现在画的这个只是对照现代医院用的原理勾勒的最简单手工的虹吸。

不过就这样的,也总比棉花要强些。

“能省一点时间就省一点。”齐悦点点头说道。

看着自己画好的图,难掩激动吐了口气。

“先做着这些试试吧。”她说道,眼中带着几分兴奋,如果这个可行的话,那么是不是更多的器材可以制造出来呢?

胡三小心的将图纸放好。

“收好了。”刘普成嘱咐他。

胡三点点头。

“放心吧师父,我知道的。”他神情郑重如同肩负多大的重任一般。

刘普成点点头,又看向齐悦。

“还没问少夫人今日来有什么事?”他问道。

“我想学中医。所以来拜师。”齐悦笑道。

刘普成笑了,连说不敢。

“少夫人学的如何地步了?”他捻须问道。

齐悦扯扯嘴角,没地步…

“这样啊。”刘普成又沉思一下。“那就先从理法开始吧。”

齐悦带着刘普成送的书回到家时天已经快要黑了,面对门上侍从恭敬的问好,她一一回以微笑。

“今天真高兴。”她对阿如说道,一面看着得知她回来亲自带着小丫头接过来的鹊枝。

“少夫人有什么好事?”鹊枝笑问道,一面试探着接她手里的包袱。

齐悦没有丝毫的迟疑递给她。

鹊枝高兴的舒了口气,还好,少夫人待她和以前一样。

“心想事成,没想的事也成了。”齐悦笑道。

鹊枝不知道她说的什么,但知道跟着笑就成了。

“那是自然,少夫人是有福之人。自然心想事成。”她笑道,“我按少夫人说的,将阿好姑娘叫回来了。”

齐悦迈进门便看到怯怯站在墙角的阿好,短短日子不见,这个姑娘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原先那样小喜鹊一般的姑娘已经变成了受惊的小兔子一般。

看到齐悦进来。她噗通就跪下了。

齐悦几步上前拉起她。

“阿好,对不起。”齐悦说道。鼻头发酸。

对不起,轻易的赶走你。

对不起,以为是对你好。

对不起,吓到你了。

阿好被她说的更加惶恐,要哭不敢大声哭,眼泪流的止不住。

“奴婢,奴婢,给少夫人惹麻烦…”她边哭边说道。

“没有,你没有惹麻烦。”齐悦帮她擦泪说道,“想哭就大声的哭,这次哭完了,以后我不会让你们再哭了。”

阿好看着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晨光洒遍进来,鹊枝端着热水进来时,齐悦已经梳好头了。

大铜镜里照出那云堆雾绕的高鬓,金灿灿明晃晃的八宝簪。

“阿好姐姐果然梳的好头啊。”鹊枝惊叹道,一面过来左看右看,“怪不得少夫人定要叫你回来呢。”

穿着素净小袄站在一旁的阿好有些羞怯的低下头。

“是少夫人长得好。”她低低说道。

“那也要巧匠才能打造好玉嘛。”齐悦笑道,一面捡起一只石榴红水晶耳环戴上。

这边鹊枝不敢再闲说话,取过毛巾和阿好一起给齐悦洗脸。

等她梳洗好走出来,这边阿如已经带着小丫头摆了饭。

吃过饭,外边没有管事娘子们等候,看来侯夫人已经接过管家的事了。

暖暖的日光投在临窗的大炕上,屋子摆着两个炭炉,虽然比不上现代暖气空调的环境,但也很舒服了。

齐悦打开刘普成送的书,深吸一口气打开来。

“好。现在可以安静的学习了。”她说道。

刚看了没两眼,就听院子里有人说话。

“…出事了..”

齐悦不由叹口气,抬眼向外看去,见是两个丫头。面带惊慌跟拦住她们的鹊枝阿如说话。

在阿如的示意下。她们说话的声音小下去,但神情越来越惊慌。

阿如和鹊枝亦是如此,下意识的转头向屋子这边看。

“怎么了?”齐悦推开窗问道。

“少夫人,世子爷请你到夫人那里去一下。”两个丫头忙说道。

“有什么事吗?”齐悦问道。

丈夫请你去,还需要问为什么?两个丫头愣了下。

“奴婢们不知道,只是,里面好像闹起来了..”一个丫头反应快些,答道。

齐悦吐了口气,真是不省心啊。她啪的合上书。

荣安院门外站了一众婆子丫头,一个个垂手噤声。

齐悦到门口时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你们冲她来,不如直接冲我来..”

“…是我干的..是我放的火..是我要杀了月娘…”

齐悦迈进门的时候被这句话喊的愣住了。看着跪在地上抚胸大哭的周姨娘。

屋子里,定西侯谢氏坐着,常云成以及众多兄弟姐妹都挨着墙角站着,地下跪着的是周姨娘。

“那丫头屋子里搜出的东西怎么说?”定西侯阴沉着脸看着桌上摆着的几片火烧过后残余的纸片,“…照顾你家人…无忧…”

他看着那几张纸片念道,同时一拍桌子。

“..还有那烧火当晚墙角捡到的坠子,她都已经认了,你还替她说什么。”他喝问道。

谢氏转折佛珠冷笑一声。

“自己养的狗没主子的指使敢做这些事?”她淡淡说道,看了眼定西侯,“侯爷。你信吗?”

定西侯自然不信,但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信。

“世子爷,你查不来,也不能就将这脏水砸我们头上。”周姨娘用帕子掩嘴看向常云成。

常云成看也没看她。

“要害月娘?我要害月娘..”周姨娘拍着胸口,似哭似笑道。她看向走进来的齐悦。“月娘,我要害你?在这家里竟然是我要害你?”

这家里周姨娘和老夫人的关系是亲戚。而齐月娘是老夫人一手带进来又百般呵护的,要说齐月娘的亲人的话,那自然除了老夫人就是周姨娘了。

“云成,你是不是弄错了?”定西侯自然明白这一点,看了眼常云成问道。

“我不知道。”常云成说道,“我只看东西,不看人。”

“东西是死,人是活的,难道不能有人故意将这些东西放到阿金那里吗?”常云起冷声说道。

“这么多人,别人那里不放,就偏偏放到周姨娘的丫头那里。”常云宏也跟着说道,一面看向常云成,“谁都知道姨娘和大嫂的关系,这也太..太牵强了吧?”

“越不可能的事,才越没人怀疑,不是吗?”常云成看着他们两个说道。

“那要大哥你这么说,这值得怀疑的人多了去了。”常云起冷笑道。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又变得剑拔弩张。

“阿金去那里,是我让她去的,我只不过担心月娘,怕月娘在那里害怕,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怎么就咬定是她见了那害月娘的贼奴了?”周姨娘流泪拍着胸口哭道,“这好啊,这真是好啊,害死了月娘,还能顺便害死我们,可真是干干净净了!”

她说到这里,狠狠的看向谢氏。

“害你们?你可真抬举你自己。”谢氏冷笑一声,“我还怕脏了我的手。”

定西侯只觉得头疼欲裂,正要说什么,外边传来仓皇的丫头的声音。

“不好不好了..”一个丫头冲进来,跪下叩头,“阿金死了…”

此言一出,满屋子人惊愕。

死了…

在屋子里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齐悦第一个冲了出去,常云成紧跟着出来了。

“在哪?”齐悦看着常云成越过自己而去,忙喊道。

常云成一停顿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抓住之后想到什么顺势向下一滑,改握住了她的手。

齐悦一怔,常云成已经拉着她快步而行。

第一百零一章逝去

这是一间杂役房,阿金静静的趴在门板上。

“世子爷,少夫人不能进啊,刚咽气的人不干净…”仆妇们惊恐想要拦住他们。

常云成瞪了一眼,仆妇们散开了。

齐悦只过去看了一眼,就不动了。

“怎么样?”常云成问道。

齐悦摇摇头。

“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她说道,蹲在地上,看着阿金。

散乱的头发垂下来挡着这姑娘的脸,失去了鲜活一片死气。

“…一口气没上来..其实也没打几下…”一旁的仆妇跪在地上颤声对常云成说话,“世子不信的话,验验伤,真的没打几下,也没下力气打,就是吓吓她问话..也不知道怎么就死了…”

外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着周姨娘的哭声。

“阿金,阿金。”她冲进来,扶着门喊道,一眼看到门板上的阿金,眼泪顿时止不住。

推开那些想要搀扶阻拦的仆妇,周姨娘踉跄的扑过来。

“阿金,阿金,你别吓我。”她喊道,声音嘶哑,颤抖着去撩阿金的头,去拍她的脸,“你别吓我,我只有你了,老夫人走了之后,就只有你陪着我这么多年,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你怎么敢不听话?你这丫头怎么敢不听话!”

她喊道这里抬手狠狠的打向阿金的脸。

吓得仆妇们忙抱住周姨娘的胳膊。

“这个丫头不听话!她敢不听老夫人的话!”周姨娘几近癫狂,又是喊又是伸手够着打。

几个仆妇死死的拖出她。

只看得四周的人心酸又是难过,跟过来的定西侯更是难受。

“这是怎么回事?”他一腔怒火全冲常云成来了。喝道,“好好的把人打死了,你要咱们定西侯府的脸让那里搁!”

常云成一直没说话,只是在那边站着。

周姨娘忽的扑过来。

“你把她打死了。现在把我也打死吧。”她死命的揪住常云成嘶喊道。“是我害月娘,是我放火烧了证人,都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

常云成伸手就扫开她。

“疯了,拉住她。”谢氏喊道。

立刻更多仆妇上前抓住周姨娘。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定西侯恨意满满,四下看,抓起一旁的一根棍子,抬手就冲常云成打过来。

谢氏一眼看到伸手就站到常云成身前。

定西侯的棍子已经打了过来,常云成将谢氏抱住转身。

棍子的闷响混在室内嘈杂的声音中。

定西侯一棍子下去还不解气,抬手又是几下。

“你再打他。你再打他,我跟你拼了..”被常云成挡住的谢氏尖声喊道,拼命的挣扎。却挣不开常云成阻拦。

一旁的人都看傻了,就连哭闹的周姨娘也停了下来。

“父亲,父亲。”常云起上前抱住定西侯的腿,“息怒,父亲息怒啊,有什么话好好说。”

常云宏迟疑一下也跟着跪下来双手拉住定西侯的胳膊。

定西侯也打累了,喘着气将棍子拄在地上。

“你查,你查,查出什么了?”他喝骂道。

“查出果然是这丫头这里有问题。”常云成说道,依旧站的稳稳的。似乎方才那几棍子只是挠了挠痒痒。

定西侯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活了。”周姨娘哭喊一声,挣开仆妇就往墙上撞去。

屋子里顿时又是一阵嘈乱。

周姨娘的哭声,定西侯的骂声,谢氏的反驳声,常云起等人的劝阻声交织在一起。常云成只是直直的站着。对这些声音听而不闻,他突然想起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他不由扭头去找。

齐悦一直保持那个姿势蹲在门板前,对于身后的这混乱似乎毫无察觉。

“人的命真是脆弱啊。”她忽的说道,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

常云成站在她身后没说话。

“不是她害我的。”齐悦又说道。

看着这个冰凉的尸体,眼前浮现那丫头的笑脸。

短短的几面,那一次是她们说话最多的一次,那样的情真意切,那样的发自肺腑。

“不是她。”齐悦再次说道。

这边随着常云成走过来,大家的视线也都看过来,嘈杂声小了些,正好听到齐悦这句话。

周姨娘掩面哭。

“阿金,你可瞑目了,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月娘她明白你。”她哭喊道。

这就认定了常云成逼死无辜,谢氏浑身发抖。

“不过。”齐悦站起身来,转过身面对众人,神情沉沉,“找官府来吧。”

什么?这话让众人一愣,周姨娘也哭泣声也小了些,手指下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惊喜。

“你个贱妇,你是要告官?”谢氏咬牙喝道,死死瞪着齐悦。

家奴虽然是家奴,但律法也有不得滥杀规定,当然,这一条只是写在律法里,自来没人会真的用到,就算真的报官了,也不会有事,但毕竟传出去是伤脸面的事。

“你,你们,是不是就等着这个呢?”谢氏伸手点着齐悦以及周姨娘,“你们串通好了…”

“够了,你闭嘴。”定西侯喝道,他用手点着谢氏以及常云成,“你们串通了才是..”

“父亲。”齐悦开口喊道,打断了定西侯的话,“我说报官,是因为阿金不是被杖刑打死的。”

室内所有人顿时愣住了,都看着她。

“这不是杖刑引起的器官衰竭。”齐悦接着说道,一面回头看了眼,再转过头。“似乎像窒息,但是又不像,我说不准是什么引起的死亡,我也不好仔细检查。以免破坏现场。但是我可以肯定,不是杖刑打死的,所以,父亲请个官府的....就是懂这个的…仵作?还是什么的来看一看,想必他们能看出来。”

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齐悦。

周姨娘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汗水取代了泪水而下。

怎么偏偏会有她多事?

什么都算计好了,算计好了瞒不过肯定会查到她这里。所以特意找了个跟阿金身形很像的人去办着这件事,所以最终的线索都会落在阿金身上,但阿金是绝对不会做这件事的人。这一点那个齐月娘一定会出面作证,这样阿金死了,嫌疑也会消去,而且她还会得到同情,这件事就会如同任何一个豪门大家都会出现的那样的阴暗事,最终消失在时光中,再也不会被提起…

她算计好了所有的,却偏偏在最后一步出了差错。

哪个女子会去看一个死人?而且还真的能看出些什么…

周姨娘垂下视线,她没有再去看那退出去的仆妇是什么神情,是被吓得慌了神还是别的什么。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四五个仆妇凶神恶煞的是在天色渐黑的时候冲进周姨娘的院子的。

她们还没说什么,就见周姨娘已经坐在堂屋里,一旁放着一个包袱。

“你们来了。”她平静的说道,一面用保养的极好的手抿了抿鬓角。

“姨娘知道我们是为什么而来的吧。”为首的妇人冷声说道,“那好。也省了我们口角。”

她说罢一伸手。

“侯爷说了。你是老夫人的家人,又这么多年伺候。再看三少爷和二小姐的面子,去家庙里祈福念经吧。”她说道。

周姨娘微微一笑。

“多谢侯爷心善。”她说道。

“姨娘不求见侯爷一面吗?”另一个仆妇对周姨娘的反应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

周姨娘已经站起身来,听了她的话又是一笑。

“侯爷最不喜欢美人蛇蝎心肠了,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她说道,“他最怕自己看走眼,打了自己脸疼,侯爷可是很爱惜自己的。”

这话说的奇怪,婆子们听的糊涂。

“行了,周姨奶奶,走吧,有什么话去佛前说吧。”她们说道。

夜色笼罩整个定西侯府。

荣安院里灯火通明,屋子里坐在谢氏,常云成和齐悦站在一旁。

“夫人,送走了。”仆妇进来回道。

谢氏长出了口气,神色依旧狠狠。

“周家的人,果然都是蛇蝎心肠…”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里间的屋帘子猛地一响,定西侯走出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穿着家常的袍子。

“我身上也流着周家的半份血,我是不是也是蛇蝎心肠?”他看着谢氏沉脸喝道。

“到现在你还护着那女人!”谢氏亦是喝道,扶着桌子站起来。

“行了,这件事以后不要再说了。”定西侯喝断她,坐在了炕上,重重的抓过茶喝了一口。

常云成冲谢氏摇头劝慰,谢氏慢慢的坐回去,不再说话了。

屋子陷入一阵沉默,婆子们也不敢走。

“她说了什么没?”定西侯忽的问道。

婆子一愣。

“说,说..”她结结巴巴的开口,“阿金做了这事到底是为了她,虽然她不知情,但她的过错不可饶恕,只愿侯爷忘了她…”

定西侯的神情一怔,谢氏在一旁冷笑一声。

“都已经证据确凿了,还在垂死挣扎,这种话,也有人信啊?”她冷冷说道。

定西侯看了她一眼,冲婆子们摆摆手。

婆子们退下了。

“月娘,你受惊了,是父亲没有照顾好你。”定西侯看向齐悦,叹息说道。

“媳妇不敢当。”齐悦说道,“他人心,又不是父亲你可以做主的。”

定西侯看着她再次叹气,又带着几分欣慰。

“你别怕,以后断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他郑重说道。

齐悦低头道谢,垂下视线。

“你这臭小子。”定西侯又看向常云成,猛地喝骂道。

常云成神情依旧,谢氏眉头皱了皱,但忍着没说话。

“要不是月娘,看你这次怎么办!”定西侯恨恨喝道,“这么好的媳妇,你闹什么幺蛾子,把那个丫头给我赶出去,谁敢往你跟前凑,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这话说的屋内三人都有些色变。

常云成是脸色微僵,谢氏神情微恼,齐悦则是有些尴尬,不过这还没完,定西侯紧接着又说出一句话。

“…月娘的东西我已经让人送回去了,再敢让我听到你把月娘赶出去,你就跟我滚出去,别回来了。”他看着常云成愤愤说道。

齐悦惊愕的抬头看着定西侯,不会吧。

第一百零二章同眠

夜色深深。

定西侯的灯火逐渐熄灭了很多,前后院上夜的人裹紧了棉衣,敲着梆子吆喝着而过。

常云成的院子里还灯火亮亮,院子陡然多了很多丫头,但却比往日更加安静。

齐悦站在常云成的屋内。

“这是我第三次还是第四次进来啊。”她环视一眼感叹道。

常云成站在一旁,绷着脸看上去心情很不好,自然也没回答她。

齐悦其实也并没有要回答。

她的视线落在那张大床上,大红鸳鸯被褥并排一起,布置的像是新婚大喜一般。

这个定西侯还真是…

“这个,你可不能怨我。”齐悦吐了口气,看向常云成,有些无奈的说道。

常云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看上去面无表情,那微微握住扶手的手显示了他内心并不像外表这般平静。

“走一步说一步吧,我再想办法。”齐悦来回走了几步,说道,再次看那张床,“你说怎么睡吧?”

常云成觉得身子陡然一僵。

“虽然这样说不太礼貌,但是呢,我是女人,还是我睡卧房吧,这里挨着净房,我洗漱什么都方便。”齐悦接着说道,说这话转过头看常云成,看他神情怪怪,“你…不同意?”

常云成抬头看她,灯光下这女子神情淡然。似乎说的是是今天天气怎么样一般。

他的手不由握紧了扶手。

“不同意。”他张口说道。

原本话出口有些后悔,但看到眼前的女人皱起眉头,终于不是那一副疏离的神情,心里反而觉得舒服了些。

“这是我的卧房。凭什么要我让出去。”常云成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你爱睡不睡。”

齐悦看着他一刻,无奈的举举手。

“好好,我惹不起躲的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实在是没精神跟你们打交道了。”她说道,一面喊阿如。

他们夫妻两个站在室内对着床看时,秋香一直站在堂屋里,安静的如同不存在。

这一次她是侥幸逃的一劫。定西侯本来要把她跟早先那两个倒霉通房一般卖出去,是少夫人开口说话才留下来。

“这个丫头不是那样的人,做事做得好。人也机灵,几个丫头挤在一个屋子里,正好有空屋子,赏她住,这样别的丫头住着也宽松,倒不是只是为了她,那丫头不是有不该有心思的人。”少夫人这样对定西侯说。

这话是定西侯让人来一字一句告诉她听的。

没有心思,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秋香跪在地上叩头心内狂喊。

定西侯很少做决定,但做了决定就很少有人能让他改变。自己这一次能逃过一劫,真是少夫人开眼…

秋香看向那边,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齐悦身上,见齐悦似乎是审查完这卧房,夫妻两个又说了几句话。不过好像不是很愉快。

齐悦刚一喊阿如。秋香就忙过去了。

“少夫人,阿如姐姐去安排鹊枝阿好她们了。奴婢伺候你洗漱吧。”她带着几分小心紧张讨好卑微的过去低声问道,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看都没看常云成一眼,在她的眼里除了少夫人别人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我自己洗就可以了,你帮我把那边的罗汉床铺一下。”齐悦看着她和颜说道。

秋香有些惊愕的怔在原地。

什…么?

热气腾腾将浴桶里的齐悦包住,阿如在一旁帮她擦拭已经洗好的头发,许久不见齐悦说话,她带着几分担心看去,见齐悦仰面靠在浴桶边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少夫人,不能在这里睡。”她忙提醒道。

齐悦回过神起身,换上里衣出来,屋子里只有常云成一个人了,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书。

女子洗漱过后的潮湿的清香在室内散开,常云成握着书微微皱眉。

他眼睛看着书,却能清楚的看到那女子穿着白绸桃红滚边中衣,披着如瀑布般的长发晃悠悠的走过去,又低低的和丫头说话,不多时丫头也退了出去,屋门被带上了。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常云成只觉得身子终于放松了,他站起身来走向净房。

一切似乎跟日常没什么区别,除了多了一个浴桶,一个空了,另一个放上了滚热的水,但空气里弥散着一种不属于他所熟悉的味道,这是陌生人闯入他阵地的味道,这么多年了,他的阵地第一次出现其他人的味道。

真是太不舒服了!

常云成走出来时,看到那边的灯已经熄了,隔扇没有门,所以他一眼可以看到罗汉床上被子下的人形,小小的侧卧着,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那侧卧的人翻过身来。

常云成收回视线,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当察觉到这一点时,他不由啐了自己一口。

呸,有什么可慌的,女人又不是没见过!

他走过去猛地关上门,转身吹熄灯。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