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弟子们随身带的抗休克汤药也灌了进去,用针用艾,总之所有的手法齐上。硬生生的将这男人从阎王殿门前拉回来。
“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齐悦大声喊道,冲男人伸出手,“我是大夫,你知道你怎么了吗?”
男人涣散的眼神看着她,动了动嘴唇。
好,有反应!
“你听我说,你别怕,我现在给你救治,一定会好起来的。”齐悦说道。
“..不…不用了…我死了…”男人喃喃的发出声音。
这声音传出来。四周的人都惊讶的喊起来。
真的救活了!真的还活着!
当然这不是说那男人就没事了,事实上他依旧侧卧在地上,贯穿身前身后的竹竿呈现出骇人的场面。
齐悦拿起剪刀,一手扶住竹竿,一手将背后的剪断。
“师父。前边的也要剪了吗?”弟子问道,已经做好了准备。
齐悦摇头。
“不用。”她说道,一面抬手,“快,马上回千金堂进行紧急剖胸探查手术。”
弟子们应声是,开始准备担架。
“不,不行..”一直颤抖在地上坐着的妇人忽的大喊。“你们,你们干什么…”
“他的情况很危重,我们要把他带回千金堂进行手术。”一个弟子忙解释道。
妇人喘着气,瞪着大大的眼。
“在。在这里,不,不许走。”她颤声说道。
“这里不行,手术环境不行。”齐悦忙大声说道。“我们千金堂,你放心。是救人的。”
那因为抽血吓晕的老妇又醒过来了,听到这里爬着伸手去打那妇人。
“你个杀千刀的,你要看着我儿子死啊。”她哭骂道,一面冲齐悦这边叩头,“菩萨菩萨快救救我儿啊..”
齐悦点头,这边已经要抬伤者到担架,那妇人踉跄起身扑过去。
“不行,不行,不能带走。”她惶惶喊道,声音傻眼,神情有些癫狂。
见她扑过来,弟子们忙护住担架。
“别动,别撞到。”
“..小心二次伤害!”
“挡住她..”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这女人是悲伤过度疯了吗?齐悦急了,上前深吸一口气,给她解释,但那妇人死活不听,就是反复重负那句不能带走要在这里的话。
“乡亲们帮帮忙,不能再耽搁了!”齐悦急着对四周围观的人喊道。
外边的乡亲你看我看你,几个妇人跑出来。
“可不能胡闹..”
“…再耽搁可就没这个人了..”
大家架起那妇人向一旁拖去。
妇人挣扎。
“不能带走啊。”妇人终于崩溃大哭,“不能带走的,要不就白死了啊..”
什么?这话听得大家都糊里糊涂,只当这妇人受刺激胡言乱语,也没有理会,七手八脚的拖开了。
这边弟子们吆喝着抬起,还没迈步外边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大夫,大夫,救命啊。”四五个小厮仆从扯开了嗓子喊。
一路这样喊过来,便于清路以及及时得到指点方向。
谢老太太坐在车外边,将拐杖在车上瞧的咚咚响。
“喊,喊,给我大声喊。”她嘶哑喊道。
又有要救命的?
围在农家院门外的人一阵慌乱让开了路。
齐悦等人也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四五个人抬着人冲进来了。
“大夫,大夫。”周太医一马当先,比亲娘亲儿子跑的都快,冲到齐悦身边,“快救人快救人.”
他说着回头看,然后愣住了,激动顿消。
门板上的谢氏面色已经青灰,口唇发绀。
他一步上前伸手探脉搏,一手探心口。
“完了完了心跳没了,没没救了没救了…”他喃喃说道,一脸的遗憾,这下看不成神技了。
紧跟来的谢老太太腿一软,被常云成扶住,还没张口说话,就见齐悦几步迈过来。
“急性喉阻塞,IV呼吸困难!”齐悦一眼看过去喊道,一把推开还在摇头叹息的太医,站定在还被抬着的谢氏身前,伸手将谢氏的头后拉,“给我针!”
对于她的话弟子们已经形成条件反射,根本不考虑什么,一听见立刻有人拿出带着针筒的针冲过来。
齐悦伸手拿过,没有半分迟疑半点停顿明晃晃尖细的针头冲着谢氏裸露的喉部刺了进去。
四周的人爆发出一声尖叫。
今天的场面实在是接二连三的太刺激了,终于有的女人们在承受不住刺激,翻白眼晕过去,而围观的男人们此时也如同女人般的跟着喊叫起来。
吓死人啦!吓死人啦!
第二百五十六章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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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一瞬间停住了呼吸,但已经停止呼吸的谢氏却呼出一口气。
齐悦一瞬间也恢复了呼吸。
本来就已经湿透的衣裳再次被汗打湿。
她喘着气拔下针筒,留针头在谢氏的咽喉上,随着谢氏的呼吸颤抖,刺激着所有人的视线。
她暂时一口气上不来没问出话,一个人一把抓住她。
“你怎么做的?你怎么做的?这是什么?怎么又活了?”周太医一叠声问道。
他早忘了什么男女之别,抓着齐悦的胳膊激动的喊着。
这男人的激动落在齐悦眼里便成了紧张。
她注意到这男人是第一个冲到自己跟前求救的,此时又反应最为强烈,这个人莫非是…谢氏的亲爹…
“这是环甲膜穿刺术,是用在紧急喉塞时的,可以帮助病人恢复呼吸。”齐悦忙说道,说完了又想到这些人不可能知道什么叫环甲膜,便又补充,“就是她喉咙堵住了,所以我从这里刺开,造个口子,好让气息不经过咽口鼻腔得以顺畅..”
周太医激动的浑身发抖。
“刺进去就行吗?”他颤声问道。
“当然不是,得找对位置深浅,这可不是乱刺。”齐悦说道。
“位…”周太医抓着齐悦的手还要说什么,被常云成一把推开了。
谢老夫人终于颤抖着站过来。
“她,她,活了吗?”她颤颤问道,看着谢氏喉咙上扎着针头,日光下闪着寒光。
“这只是暂时缓解。”齐悦说道,看向常云成,“怎么这样了?”
口罩后,双眼炯炯有神。坦然明亮,如同夜空的最亮的星星,瞬时让人在黑暗里安下心来。
常云成看着她。
“太医说,母亲是喉咙里卡有异物,所以窒息。”他言简意赅,快速的说道,“只有取出异物,才能救。”
异物窒息啊。齐悦恍然,点头看谢氏,又看常云成。
“你是个好家属。”她点头说道。
冷静,快速没有一点废话的描述病情,没有询问,没有胡搅蛮缠,没有慌乱悲伤。
他一向如此,齐悦看着他笑了笑,冲他竖大拇指,转身去看谢氏。
“切开吗?你要切开吗?”
被推到后边的周太医再次冲过来。眼睛放光的喊道。
这人谁啊?
齐悦终于看他一眼,觉得这神情与其说关心。还不如是兴奋呢。
看稀罕的那种兴奋…
“卡了多久了?”她问道。
“最少半个月,应该是花生豆子红枣之类的易泡胀之物.”周太医答道。
齐悦看他。
“这是我请来的太医。”常云成低声介绍。
哦,太医?活太医就这样子?咳咳,是在任太医…
齐悦看周太医,年纪倒是跟安老大夫差不多,但这气质怎么看都有点…不着调..
“快切吧,不能耽误了。从哪里切?胸口?”不着调的太医又激动的问道,看那样子,如果此时眼前有刀。他就毫不犹豫的塞给齐悦了。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齐悦皱眉说道。
还要说什么,那边弟子们开始喊了。
“师父,这个病人怎么办?”他们急道。
对啊,还有一个病人呢。
齐悦几步过去了。
周太医也过去了。
“哇!”他叫了声,指着那被竹竿穿透胸部的伤者,一脸震惊,“哇!”
他震惊的说不出别的话只能重复这个,然后又如同上了发条的小火车似的冲过去。
“还活着,还活着,怎么还活着,这是什么?”他一连声的问道,看着被一个弟子举着的瓷瓶加南瓜藤加空针筒针头…
不过,他到底是个大夫,并没有伸手去碰触。
“现在是活着,可是抢救不及的话也活不了多久了.”齐悦说道。
“月娘。”这边谢老夫人见齐悦跑开了,似乎最后一根稻草没了,忙喊道,冲过来一把抓住,“救救正梅,救救正梅!”
齐悦又被扯开。
这,这种状况,真是…
弟子们也傻了眼。
齐悦也急的心火冒。
怎么他娘的这么寸!
她嗨声,两个同样危重的病人都摆在她眼前,两个都是需要紧急手术,两个都是命在旦夕。
“师父,不能耽搁了!”张同喊道。
是不能耽搁了,齐悦自然也知道。
“先救正梅。”谢老夫人一把抓住齐悦就往这边扯。
这老太太力气很大,齐悦被拽的踉跄过去了。
“大夫!”人群里忽的冲出来一个年轻女子,噗通就跪下了,“救救我父亲,救救我父亲。”
见到这年轻女子,被几个妇人拉在一旁的那伤者妻子如同找到主心骨,再次放声大哭。
“大夫,我们低贱人不值钱,大夫,我们低贱人不值钱,可是一个人塌了,整个家就塌了,可怜可怜我家上有老下有小,要是父亲没了,那就没法过了…”年轻姑娘哭道,一面砰砰的叩头。
见她这样,妇人更是哭的厉害,那三个孩子也完全不知所措,见都在哭,便也哭起来,老妇本来就在哭,也不说话了,就冲着齐悦叩头。
这边孩子老人妇人哭着砰砰的叩头,场面却异常的凄惨,围观的人无不拭泪。
齐悦看着这边,迈不动脚。
“是他们先请大夫的!”有围观的人喊道,带着义愤。
有人说话了,便更多的人开始说话。
“就是,是老榔头家先请的大夫!”
“凭什么先给你们看!”
一开始对于权贵大家心里还是畏惧,但随着说话的人越来越多,人多力量大,声音便越来越大了。
一时间气氛更加紧张。
不止两个危重病人,看样子还要闹骚乱。
弟子们几乎要昏厥,今天这是..这是怎么了!
他们都看向齐悦。
怎么办?救哪个?
救一个。就意味着放弃另外一个…
师父,怎么办?
齐悦左右看,这边谢老夫人死死拽着不放,那边妇人孩子老人叩头叩的头破血流,这边谢氏喘气嘶嘶欲断,那边穿胸伤者器官正在衰竭。
老天爷,你可真厚待我!这就是在现代也能让全院忙碌起来的病症,都砸我一个人头上了!
“齐月娘。你要怎么样,我替正梅给你抵命好不好?你救救她啊,我已经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儿死了,不能再看着另一个死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钱,人!人!”谢老夫人喊道,说到这里慌慌回头,看到站在身旁的常云成,一把扯过来推倒齐悦身前,“把他给你,给你了。”
齐悦有些想笑。但这的确不是笑的时候。
站到她面前的常云成看着她。
“齐月娘。”他一字一顿道,“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齐悦看着他。没错,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点点头,高高举起双手。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运送伤者回千金堂,那么我要在这里做两个手术。”她转过身看着千金堂的弟子们大声说道。
在这里!两个!
弟子们都呆住了,事实上,他们早就呆住了。此时齐悦的话反而让他们震惊的醒过神来。
那周太医也呆住了,不过他的眼神可不是震惊,而是兴奋!
“好好!”他大声喊道。
这带着看热闹般欢喜的声音在这场和格外的突兀。
“你。”齐悦看向他喊道。
周太医看着她。也看到场中好些怒视,他浑不在意。
“你现在去照看这个伤者。”齐悦看着他说道,说完就不理会他,“消毒药水还有多少?”
至少说个请字啊,自从出师以后,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呼喝使唤呢。
周太医撇撇嘴,转脚冲那男人去了。
“金针。”他一伸手说道。
弟子们已经将伤者重新放在地上,闻言立刻给他递上金针。
这边齐悦问话,立刻也有弟子转身查看带来的急救箱。
“师父,还有四瓶!”弟子喊道。
“去找烧酒!找生石灰!”齐悦说道。
方才答话的弟子立刻应声,他冲向众人,大声的问齐悦要的东西。
“我家有!”一个男人喊道。
紧接着其他人也喊起来。
弟子跟着去了。
“让你的人回城千金堂,速速送人送药送一切物品过来。”齐悦对常云成喊道。
“我去。”他转身就走。
“你别走!”齐悦下意识的张口喊道,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常云成连问都没问,立刻收住脚。
“骑我的马,速去。”他冲一个小厮喊道。
小厮应声奔了出去。
齐悦开始指挥清场了。
“我们..我们也要出去?”病人的家属,那个年轻姑娘问道。
“是的,手术的时候,家属不要在场,因为会影响手术。”齐悦说道。
年轻女子目光在两个伤者身上扫来扫去。
“那,那你把我们赶出去,我们怎么知道,你是救我父亲,还是救别人?”她咬牙说道。
对啊,这话让正要乱乱退出去的乡亲又停下来。
对啊,把人都赶出去,什么事还不是你说了算。
再说…
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也正退出去的谢老夫人等人。
穿着华贵,就算是在如此紧张的时候,也依旧气度不凡,可见是富豪权贵人家。
再看这边的男人一家,破屋烂衫,是个死了能有个破席子卷就谢天谢地的人家。
天上地下,人虫之别。
谁的命贵重谁的命低贱一眼可见。
这世上自然是命贵的值钱,自然是命贵的惹不起。
他们不信,此时此刻面对这样两个对比悬殊的生命,命贱的会被同等对待!
“我们不出去我们要看着。”
乡亲们纷纷喊起来。
这他娘的什么事啊!齐悦满头冒火。
越乱越乱!说的就是此时的这种境况吧!
你们…为什么…等我单张许诺加更…才投票…这样…真的…好么….(一脸血)
要爱护..特慢的作者啊…大家
二百五十七章一心(加更)
我低估了大家的热情,可是赶鸭子上架了,我本身写得慢,大家别刻意等,我尽力的在写,我也不说四十什么的的,我豁出去了,这个月还不了下个月,不就是双更三更吗,不会食言,但保证数量相比我更要保证质量,所以晚了慢了请见谅。
齐悦一咬牙刚要说话,常云成已经站出来。
“都滚出去!”他厉声喝道,同时拔出一旁侍卫的腰刀。
伴着他拔出刀,身边的侍卫也纷纷站出来拔刀。
日光下齐刷刷的刀闪着寒光。
“清场!如有不听者!以乱民论之!”常云成看着围在院子里的百姓,慢慢的沉声喝道。
乱民!那就意味着杀无赦!
百姓们面色青白。
人终于都退了出去。
“你疯了!”齐悦惊讶的喊道,看着常云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万一..”
没有解释没有保证没有一句和善合理的话,就这样拔刀相对,生硬的驱赶这些充满质疑的人们,治好了什么也好说,但万一治不好,可想而知,会有什么后果!
“那是我的事。”常云成打断她,背对着她,看着门外,“你去做你的事,其他的事跟你无关。”
“世子爷这也是为了母亲,孝心可以理解。”周太医百忙之中不忘说道,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提醒齐悦快点手术,万一人死了,就没得手术看了…
他只是为了母亲吗?当然不是…
齐悦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神情复杂。
“现在准备胸外紧急手术,目的拔出异物,修复受损。”她转过身看向几位弟子,“第一步全麻,刘江,从现在起你负责麻醉。”
被唤作刘江的弟子三十岁左右。手上身上都是血,闻言浑身发抖,但他挺直胸膛大声的应声是,转身在医药箱里将所有的麻药都取出来。
“现在要准备,炭火,再摘南瓜藤洗净备用!”齐悦说道。
另有弟子应声就去,炭火也是自备的,就是考虑到急救遇到各种状况。随着完善,急救车已经快要成为一个移动手术室了,除了没有简易房搭建。
“现在进行气管切开手术,目的取出气管异物。”齐悦再次说道,伸手点着几个弟子,“你,你,你们做我的助手,虽然你们没有上过手术,但是每次你们都看了。现在,你就是阿如。你就是张同。”
她说的是自然是各人的位置,说到这里看向张同。
“大师兄,从现在起,你就是小棺的位置。”她说道。
第一助手!第一助手!
张同应声是。
“更衣,消毒!”他喊道。
周太医看着弟子们利索的站到一边,将身上的被污染的罩衫帽子头罩手套一起摘下堆在一起,紧接着一个弟子捧着一瓷瓶在这些人身上喷洒。另一个弟子取出一叠发黄散发着药味的布分发,大家擦拭手,直到手肘部位。
周太医看的不错眼珠。干脆也站过去,伸着手。
“我也要。”他说道。
弟子一句话没多说,利索的给他喷洒,扔块布,只不过罩衣没他的份,因为两场手术要更换衣裳,所以不能跟无关的人浪费。
这期间取来石灰烧酒的弟子已经在院子里开始场地消毒。
“为什么做这些?”周太医大声的问。
不过没人回答他。
这边竹竿穿胸的伤者进行麻醉,那边齐悦已经跪在地上,面对谢氏开始手术了。
幸好她习惯将自己的药箱带着,不管是问诊还是出急诊急救,要不然想做手术也做不了。
消毒,局麻,执刀。
切了…
周太医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兴奋的太阳穴鼓鼓的跳。
切了!
他心里狂喊着,脖子啊!那是脖子啊!
“拉钩侧牵。”齐悦说道,提醒有些僵硬的张同。
“是。”张同颤声说道,他自然也跪在地上,回想着棺材仔的样子,用两个铁片伸向刀口处。
却到底无法控制哆嗦,跟钝性分离的齐悦的刀碰上。
齐悦下意识的就要抬手重重的打掉张同的手。
这在手术室,主刀医生是会毫不犹豫做出的动作以及警告。
她生生的忍住,也没说话腾出那只触诊气管的手做好牵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