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竟然提前去了中科大,又出国深造,如今五年深造,终于回来,并且落到了他命中注定的中科院。

中科院,这将是奠定他以后成功基础的地方,是他事业的发源地。

本来在这个八十年代,出国留学的年轻人有百分之八十都选择了留在国外。

没办法,在国外是汽车别墅汉堡和牛排,在中国就是自行车公交车和小摆摊大排档,差别太大了。

不过可惜的是留在国外能做出大成就的人少之又少,中国人在国外到底是有天花板的,最后大多数无非是在别墅里过着中产的生活。

萧竞越那样的人,应该回到中国这片沃土,发展中国家的土壤肥沃,竞争力也小,随便埋一个种子都有可能长出参天大树。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是一个只要有才干就能出头逇时代。

还好,留学五年的他回来了。

这么想着,蜜芽儿不自觉地打量着眼前的萧竞越,现在的萧竞越和上辈子她所知道的那个人,从气势到神态并没有任何区别了。

也许唯一不同的,是他嘴角那个小酒窝吧。

他一笑,依然有个小酒窝。

蜜芽儿不知道上辈子的萧竞越是不是有这个小酒窝,因为她没有见过他笑。

萧竞越本应该是一个严肃冷厉的人。

萧竞越感觉到蜜芽儿打量的眼神,不由问道:“怎么了?”

他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之前他站在她的宿舍楼下,看着那朝气蓬勃的男女学生,多少有些怅然。他比蜜芽儿大六岁,只是六岁而已,可是有时候会觉得完全是两个时代。

譬如这美好悠闲的大学校园,于他来说,竟然是八年前的事了。

蜜芽儿却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竞越哥哥和以前一模一样,根本没变!”

萧竞越听到这话,心里倒是稍微松了下,不过还是问道:“怎么可能一模一样?这么久了,人都会变的。”

蜜芽儿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指了指他唇边的酒窝:“和你以前一样呢!”

萧竞越顿时明白了,他凝着这已经长大成人的蜜芽儿,便想起了当年麦收的时候,自己特意摘了一个甜瓜给她,她馋得不行,后来她送自己一个鸡蛋。

她当时说,自己笑起来好看,有个酒窝。

在这之前,还没其他人告诉过萧竞越他有个酒窝。

萧竞越收回目光,凝着那破旧的木板桌子,声音低沉温柔:“我也是,我想起了咱们在大北庄的时候,有时候做梦梦到,还很怀念。”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怀念的。

那是一段对萧竞越来说黯淡无光的时候,如果说怀念,那也许唯一能让他怀念的就是那黑暗之中唯一的一点斑斓——邻家那个甜美稚嫩的小妹妹了。

正想着,这个时候,烤串上来了。

竹笢编成的小框里,热腾腾地放着烤好的各种烤翅和串儿,一根竹签是两个鸡翅,鸡翅外面的皮被烤得金黄酥脆,泛着光亮,上面还洒了些许椒盐和红辣椒末。

萧竞越在国外待了五年,虽然也吃过烤翅,可是那和眼前的是完全不同的,外国是绝对不会有红辣椒末的。

就算有,美国的红辣椒和中国的也不是一回事。

这个时候傍晚了,天说冷不冷的吹着风,在这种天气,烤翅沾上辣椒末总是能引得人食指大动。

“吃吧!”蜜芽儿率先拿起一串鸡翅,递到了萧竞越身边。

萧竞越尝了一口,外面的脆皮香酥微辣,里面的鸡翅肉嫩香,咬下去一口,还能吃到脆脆的鸡骨头,甚至仿佛还流下汁儿。

“怎么样,好吃吧?”蜜芽儿得意地邀功。

“好吃。”萧竞越笑着望向蜜芽儿,只见她伸出淡粉色小舌头,先是轻轻舔了一口鸡翅外面的芝麻,之后又用小白牙轻轻咬下最外面的那点脆皮。

她吃鸡翅的样子,好像鸡翅是天底下最好的美味。

“那就多吃点,这个鸡翅味道是一绝,周围好几个学校的学生都爱来吃,人民大学那边经常骑着自行车过来。”

萧竞越听到人民大学,就想起了刚才那位陆奎真。

“他经常过来这么骚扰你?”

“也没有经常,其实他人还是挺善良的,就是死倔死倔的,和他说不明白。”

萧竞越皱眉:“下次他再这样,告诉我,我再去揍他一顿。”

依他看来,这样的人就是欠揍。

蜜芽儿听他这豪气的话语,顿时忍不住笑了。

“竞越哥哥,你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我怕他会伺机报复你。”

“没什么,他想怎么报复都行。”

萧竞越倒是不在意这个的。

蜜芽儿轻轻地咽下一小口鸡翅,说道:“陆奎真这个人挺有背景的,算是红三代吧,家里有钱有势,他爹现在升官了,以后估计还能做更大的官。”

小舅舅也是在那个圈子里混的,自然是和陆奎真他爹很熟,她约莫知道,陆奎真他爹前途大得很,是重点提拔对象。

萧竞越想起当时的情况,蜜芽儿刚洗过头发,一头乌黑的发丝妩媚地落在窄细的肩头,那个臭小子就缠着她不放,甚至蛮横地拽住她的胳膊。

想想就不痛快。

“这有什么,难道他还能以势压人不成?”

“这个倒是不会吧,陆爷爷人挺好的。”只是可惜,没管好孙辈而已。

“蜜芽儿,”萧竞越拧眉道:“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告诉我,我来解决。下次我不会打他,我会用其他办法来解决,一劳永绝后患,我不希望你为了这种事烦恼,也不希望这种事再次发生。”

蜜芽儿听他这么说,却是猛然想起一件事。

“呀,竞越哥哥,有一件事,我突然想起来了。”

“什么?”

蜜芽儿轻拧着眉头,连连摇头:“陆奎真他硕士毕业后,就去了中科院,但是哪个所我记不清太清楚了,好像就是计算机所!”

这个陆奎真,当初本来报考的是人民大学国民经济专业,按说这是一个非常牛的专业,牛到了踏进这个系,你就等于踏入了北京的政治圈。

可问题是,陆奎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对这个系不感兴趣,后来到了考研究生的时候,愣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接从文科跳到了理工科,考到了北大的计算机系——这也是为啥他能那么方便地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

“竞越哥哥,你和他好像是同事啊?”

萧竞越这还没正式入职,竟然把同事给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人大国管跳计算机,我一位朋友就是(精彩的人生不需要解释23333)。90年代末的人大国管系,那个时候特别特别牛啊,牛到清华北大的好多专业都没有这个系录取分数高。具体为什么牛自己搜吧,我就不多说了,说多了怕被和那个谐。

后来取消计划经济了,开始市场经济了,对口单位没那么那么牛了,但依然是一个牛啊。

可是这位朋友偏偏对当公务员没兴趣,竟然跑去读计算机研究生了——说这一段是为了防止大家认为我胡编乱造,o(* ̄︶ ̄*)o

第103章

萧竞越看看着蜜芽儿为自己担心的样子, 也是笑了,不在意地说:“没事, 就算是同事又怎么样,他今天的事儿做得不地道,难道我还能让忍着?如果真在单位遇到,谅他也不敢吭声。”

蜜芽儿想想也是, 这时候其实大家都很在意作风问题的, 如果说因为这种事被打了,陆奎真肯定不敢对外声张。陆奎真这个人很骄傲,如果不明着来挑衅, 暗地里使绊子的可能性其实也不大。

这么一想也就放心了, 当下两个人把那烤串吃了个精光, 意犹未尽, 又去要了烤馒头片和羊汤来喝。吃完后时候已经不早了, 萧竞越看看表:“七点多了, 你们宿舍几点关门?”

“九点熄灯关门。”

萧竞越点头:“走, 我送你回去。”

于是两个人从小西门进去,穿过那片林荫路, 来到了未名湖畔。这个时候未名湖畔亮着灯, 有学生作伴在湖边玩耍。

萧竞越不免多看了一眼:“你们学校晚上还挺热闹的啊?”

蜜芽儿:“是, 我宿舍她们几个晚上经常过来。”

萧竞越想起了什么:“那你平时写信, 怎么都没提这事儿,我看你总是说去上晚自习,或者在宿舍看书。”

蜜芽儿听了这个忍不住笑:“她们要谈对象, 当然不可能去自习室谈,也不能跑宿舍谈啊!”

这话一出,萧竞越便微侧首,多看了蜜芽儿一眼。

秋日里的湖畔沁凉,路灯洒在夜色之中半明半暗,萧竞越略显严肃的侧脸线条硬朗,因为距离近的缘故,从蜜芽儿角度看过去,他浓密的眉毛在那朦胧的光线下竟然根根可见。

“蜜芽儿,你怎么一直没谈对象啊?”低沉的声音就这么传来。

“我……”蜜芽儿犹豫了下,之后便摇了摇头,轻声说;“身边也没合适的。”

她已经十八岁了,说如果心里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这几年追求自己的人也不少,可是大部分还是没感觉,也觉得不合适。

她目前并不着急,才十八岁,距离成为被催促的对象还有一些年,她不想为了谈对象而谈对象,为了找另一半而结婚。

小舅舅目前的婚姻状态并不算太理想,她不想踏入这样的围城之中。

不过想起萧竞越已经二十四了,在这个时代,差不多也到了结婚的时候,当下仰起脸,望向眼前的男人:“竞越哥哥,你呢?你在国外这几年,谈过对象吗?”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也没有真的要问什么,毕竟从和萧竞越的信里来看,他应该是没工夫交女朋友的。

如今他问她,她回答了,也就随口反问一下,只是下意识的回话。

可是问完之后,她忽然觉得这气氛这对话有点不太对劲。

他个子很高,微低下头凝着自己时,光影交错,那笔直高挺的鼻子一边是闪烁灯光,另一边却是暗影朦胧,自己看不太清楚他的脸,却能感觉到那浓密眉毛下一双深邃的双眸正安静地凝视着自己。

未名湖畔的湿草丛里有蛐蛐儿叫起来,时而鸣叫,时而停歇,清脆动听。

周围有情侣,手挽着手,靠得很近,躲在树下窃窃私语,偶尔还有留着大分头穿着阔腿裤的男女青年,溜着滑冰鞋从这里穿梭而过。

这里是全中国最为思想自由的学府,这里有一群处于最适合谈对象的年纪的男女青年,大好时光怎能虚度。

蜜芽儿想起了宿舍里女孩子的话语,她们说,要抓住大学的尾巴,来一场黄昏恋。

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在两个人之间弥漫,本就是最让人多想的湖畔,谈对象约会最佳的地方,偏偏他们又不小心开启了这样引人遐想的话题。

“我就没想要找。”略显迷幻的路灯下,萧竞越低沉温柔的声音这么说道。

他的声音很好听,在这似有若无的迷蒙之中,仿佛美酒一般甘醇,听得人耳边发热。

他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她甚至仿佛能感觉到他喷薄出的热力。

夜色让人的眼前不再那么明亮,让彼此的一举一动不再一览无余,却也让人的感觉更为敏锐。

她清晰地感到他呼出的气轻轻地喷在她的脸颊上,像春日里暖暖的风轻轻吹过,又像当年大北子庄野地里的狗尾巴草毛茸茸地扫过,让她有些痒。

她脸上多少有些红了,轻声问道:“为什么啊?”

说出这话后,她自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软软的轻轻的,仿佛刚刚喝下一杯红酒。

“蜜芽儿。”萧竞越没回答,而是抬起手,轻轻握住了她的。

蜜芽儿一愣。

这一刻,仿佛风停了,灯灭了,未名湖畔的人消失了,就连草丛中的蛐蛐都不见了。

她的所有感觉都集中在手上,被萧竞越握住的手。

她小时候也曾经被他抱住过,也曾被他握住过手,可是现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现在的萧竞越那双手更为宽厚,更为有力,也更为灼烫,烫得蜜芽儿都觉得自己手要被烧化了。

她怕自己会错意,怕自己想岔了,便抬起头,借着那稀薄的灯光,想看到萧竞越眼睛里。

可是她还是看不清楚。

微微抿唇,她突然想起了上辈子。

其实上辈子,她作为某个课题组的研究人员,本来应该有机会和他面对面交流的,只不过那一天她因为车祸去晚了,到了会客厅的时候,会已经散了。

她在大厅走廊的洗手间尽头看到了他,认出了他,想走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可是谁知道,他正好在和下属说话,当时看样子是下属提交的报告并不如意,以至于他大方雷霆,脸色极其难看地痛斥了那个下属,把那个下属数落得低着头什么都不敢说,旁边的秘书也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

当时她站在一旁,一时都有些呆住,想走,却又怕发出动静引起尴尬,留下,又觉得不好再看下去。谁知道就在这时候,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冷漠至极,仿佛众生在他眼里都是灰烬。

之后,她写该行业发展相关研究论文的时候,提起这个人,在其他人表示萧竞越这个人非常亲近随和容易相处时,她却没说话。

心里想,或者作为一个成功的大企业家,一个在本行业几乎是象征性人物的成功人士,那只是他多少年的修炼罢了。

她当然知道,眼前的萧竞越和上辈子那个完全不是一回事了,人生历程都变了,性子也完全不一样的。

这辈子的萧竞越,对她极好,有耐心,也温和,但凡她说个烦恼,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她想办法,给她出主意。

她凝视着眼前这个男子,感觉很陌生,又很熟悉,陌生是因为猛地一看,实在是太像上辈子的那个人,熟悉是因为,他就是萧竞越,那个一直在学业和生活中给自己指导和安慰的萧竞越。

他在美国,又要顾学业,又要打工挣钱,却还是会抽出时间给自己写信,耐心地给自己分析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蜜芽儿就这么望着他,曾经上辈子那个擦肩而过的人和眼前这个慢慢合二为一。

眼前的萧竞越,温柔地握着自己的手,低头望着自己,好像要说什么。

他……要说什么?

蜜芽儿心里,说不上是期待,也说不上是紧张,却微微绷着身子,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可是就在这时,有人滑着冰鞋呲溜一声从身边飞过,带来一阵惊呼。

萧竞越放开了她的手,哑声道:“蜜芽儿,太晚了,我赶紧送你回宿舍。”

第104章 送回宿舍

蜜芽儿绷紧的身子放松下来。

他说要送自己回宿舍,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她轻出了口气, 点头道:“嗯。”

至此,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肩并着肩往前走,彼此的胳膊约莫有5cm的距离, 比周围那些紧贴着的情侣要远, 却又比一般人要近一些。

蜜芽儿微垂着脑袋,脸上竟然有些泛烫。

平心而论,在别人叽叽喳喳地讨论周围男生的时候, 她根本没兴趣, 却是乐此不疲地给萧竞越写信。别人会开玩笑, 说又给你的航空信件写信啊, 对方是多优秀啊, 几封信就把你给迷住了。

这个时候, 说心里没点异样是不可能的, 晚上躺在床上,对着那轻轻晃动的窗帘, 她难免会猜想, 他今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对自己这么好, 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可也只是猜猜罢了。

自己认识他这么多年,好像记忆中,他这个人就对自己不错, 这也许是一种习惯,也许是对当年奶对他照顾的下意识回报。

加了上辈子活的年月,她经历过的年头比他多,可是从心理成熟度,从思想成熟度,甚至从个人阅历上,自己都是远比不上他。

有时候自己操心的事儿,他三言两语就给开解了。

这让蜜芽儿深切地明白,重生也只是对未来有了点前瞻性,可是重生一万次,人还是那个人,是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