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个浩瀚的宇宙中存在无数的平行空间,自己以前所知道的那个,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而萧竞越被中科大少年班录取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副总理亲自关怀下才有的中科大少年班,专门收天才的地方,知识荒原上的少年突击队,全国只有二十二个,清水县竟然轮到了一个,那是一件多么让人震撼的事情。
听说省里都来人了,亲自前来关怀慰问这位被副总理关怀过的天才少年,省里来人了,县里领导自然也跟着振奋起来。
这件事就成为了一个自上而下全体振奋的事情,他们把萧竞越的各种事迹发表在当地报纸上,各种大写特写,把萧竞越说成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少年。
更有人走情怀路线,跑到了大北庄,采访萧竞越的家人,问起天才小时候的故事。
天才小时候的故事?刘美娟和萧国邦面面相觑,都有些怔楞。
“他啊,小时候就喜欢上山捡野菜……”因为他们不给吃饱饭。
“他啊,小时候不爱说话!”因为他们天天打骂人家。
“他啊……”
刘美娟和萧国邦还想继续说,谁知道人家记者直接打断了他们。
“我们要听的是天才少年小时候的天才事迹,同志,麻烦你说说,萧竞越同学小时候有什么过人的事迹?”
刘美娟和萧国邦一脸懵,最后想了又想,终于蹦出一句:
“他六岁上山就能背老大一捆柴下来,这个算不?”
记者顿时差点晕在那里。
这啥跟啥啊!
可怜的天才少年,小时候过得这叫啥日子啊!!
第74章 萧准备分家了
因为刘美娟和萧国栋的“出色表现”, 记者算是对天才少年萧竞越的艰苦环境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回去后大写特写,又添油加醋自我想象一番,可是把萧竞越写得成了被后娘欺凌的小白菜——当然了这好像确实是真相?
一时之间,人人谴责这天才少年无良的爹娘,同情可怜这个小天才少年。
县里考虑到萧竞越这样的人才,又出在那样贫穷的条件下,还特意给了他一份补贴,算是这个年代的“救济生”了。
就在这一片热闹中, 萧竞越很快就要离开清水县了,童韵恰好要去县委里递交一份材料,当下做了一些路上带的干粮, 还有冬夏各两身衣裳过去送给萧竞越。
她现在当了公社的会计, 收入好了,自己能积攒下一些东西不说,粮票布票也比以前得的多,甚至还能发工业票。
童韵进城的时候, 也把蜜芽儿带上了。
母女两个进了县城, 找到了萧竞越, 把东西给他,他不要, 说领导来了, 知道他家庭条件困难, 还给他发了全国粮票和布票, 这都是资助奖励他的,他不用这些。
可是童韵坚持要给他,他也就收了。
后来童韵要过去县委里,顺便交一份材料,蜜芽儿见了,便对娘说:“娘,你自己过去吧,我在这里和竞越哥哥说说话儿。”
童韵其实也有些犹豫,去县委那边正好逆风,今天风挺大的,她骑着自行车带蜜芽儿有点太沉了。
萧竞越看这情况,连忙说:“没事,我下午也没啥事儿,看一会儿蜜芽,等婶你送完了材料,就过来这里接蜜芽儿。”
童韵听了,笑着说:“也行,那麻烦你了,你们先在这边避避风,等会我送完材料就回来接她。”
说着,她还叮嘱蜜芽儿说:“蜜芽儿听话,别给你竞越哥哥添麻烦。”
蜜芽儿当然赶紧点头。
等到自己娘骑着自行车迎着风费力地离开了,蜜芽儿终于忍不住仰脸看了眼旁边的萧竞越。
高高瘦瘦的,虽然才十四五岁,但是应该有接近一米八了吧?他以前吃得也不见得多好,咋能长这么高呢?
“蜜芽儿,怎么了?”萧竞越觉得小小的蜜芽儿那眼睛里满满都是打量,她也不知道在盘算啥,当下忍不住笑了。
“竞越哥哥,真没想到,你竟然被那个少年班录取了。”
蜜芽儿说这话,还是在感慨,这事态发展和她所知道的大不相同,然而萧竞越误会了,以为她是惊叹这件事。
“我开始也觉得不可思议,当时你舅舅过来和我说这个,其实我也就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根本没抱什么大希望,谁知道竟然成了。这件事说起来,还是得感谢你舅舅。”
“你能成,那还是你自己优秀。就算没有我舅舅,这次成不了,你以后肯定有机会的。”
蜜芽儿知道,以他的天分,将来考个清华北大不成问题的。
“你连这个都知道?”在萧竞越看来,这秀气纤弱的小姑娘,眨着清澈的眼睛,和自己说将来的机会,实在是有点想笑。
蜜芽儿看萧竞越那表情,自然是知道他的想法。
身为一个小孩子就是这点不好,你一本正经地说话,别人只当你在逗乐。
她微微撅了下嘴:“不说了!”
萧竞越听了,更加笑了,伸出手,牵住她的:“这边风大,我们去墙那边避风。”
“嗯。”
于是萧竞越领着蜜芽儿,过来旁边的墙角处,这里有一棵大树,又有墙,果然没风了,暖和多了。
不过萧竞越却觉得她那小手沁凉,软绵绵的沁凉,一时有些不想放开,便放在手心里暖着。
蜜芽儿仰起脸,审视着眼前的萧竞越,心里却在琢磨着那个关于“谈朋友”的话题。
“怎么了?”萧竞越知道,当她这么看着自己的时候,必然是有什么疑问了。
“竞越哥哥,我能问你个事儿吗?”蜜芽儿试探着这么问。
“你说。”
“那天我和舅舅过去学校找你,和你说话的,真不是你女朋友啊?”
“当然不是。”萧竞越断然否定:“你们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额……这样啊。”蜜芽儿纳闷:“那为啥那天提起这事儿,你好像很不高兴?”
总觉得他当时反应不太对。
“我有不高兴吗?”萧竞越挑眉,完全不记得了。
“那我哪知道……”蜜芽儿看他矢口否认的样子:“其实没啥,你没谈这就对了。”
“为啥?”萧竞越没想到,蜜芽儿除了这么关心童昭谈朋友的问题,竟然也开始关心自己谈朋友的问题。
“我是想着……”蜜芽儿深思熟虑一番,很是郑重地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谈什么朋友了,千万不要因小失大,耽误了自己的学业。”
反正她对于萧竞越谈朋友这个事儿,是不太喜欢的。
甚至于那个看上去很好看的短发女学生,她也不太喜欢。
她自己想了想,也许是萧竞越对她太好了,以至于她自私地觉得,萧竞越是她的,既然是她的,她就看不得他和别人关系更好。
“好,我知道了。”萧竞越笑了笑:“你说得对,其实我对于谈朋友什么的,也不感兴趣,我还小,也没有那个条件。”
“对!”蜜芽儿对这件事是很赞同的:“你还是好好学习吧,将来成为国家栋梁!”
“嗯。”
"还有就是……"蜜芽儿想了想,终于说道:“除了要好好读书,你也得和你的同学都搞好关系。”
虽然蜜芽儿觉得这个问题不用她这种小豆丁叮嘱,他也能处理得很好,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
毕竟她是知道,中科大少年班第一届的那些,都是人才,后来有些影响力特别大的,也是出自于那个少年班。这都是以后的人际关系啊!
“这……”萧竞越更加想笑了,他不知道蜜芽儿的脑袋中,到底都藏了些什么,看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只能忍住笑:“好,我知道了,你说的,我一定都记住的。”
“还有啥事儿要叮嘱吗?”萧竞越这么笑着问。
蜜芽儿想了想,她也没啥其他要和他说的了。
他是一个优秀的人,不管是走北京大学的路子,还是中科大少年班的路子,想必都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于是蜜芽儿摇了摇头。
萧竞越低头看着这个小姑娘,想到自己即将离开,也许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她了。
未来的路怎么样,仿佛很清晰,又仿佛很模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迷茫。处在人生十字路口的他,想到自己将来要迈出的路,会不由得审视过去的自己。
过去的人生一片苦涩黯淡,就如同秋天的晨雾,灰蒙蒙的那种晦暗,可是就在这一片冷清中,却有一丝唯一温暖甜蜜的记忆。
萧竞越凝视着眼前小小的蜜芽儿,放轻了声音道:“好好学习,知道吗,蜜芽儿。”
风太大,吹过这原本避风的墙角,而他的声音又太轻,以至于蜜芽儿没听到。
萧竞越看到她睁大清澈的眼睛,疑惑地仰脸望着自己。
他笑了下:“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
这一次,蜜芽儿听到了,她重重地点头:“好,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她当然不是萧竞越那样的少年大学生选手,可是她只要努力勤奋,考一个好大学是没问题的。
萧竞越伸出手来:“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能变。”
蜜芽儿笑了下,她觉得萧竞越太幼稚了,不过幼稚就幼稚吧,她伸出手,和他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能变。”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两个手指头拉在了一起。
这是1978年。
这一年,蜜芽儿送走了童昭,送走了萧竞越,而接下来,生活并没有归于平静。
作为一个生在20世纪60年代末的人,她注定默默地注视着1978年这个不平凡的年份上,在这个中华大地上发生的一个又一个振奋人心的变化。
1978年7月,刘瑞华和顾家兄弟参加了高考,其中刘瑞华和顾建党被分别录取,前往北京读书。大北庄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陈胜利带领大家伙敲锣打鼓地庆祝,场面真是热闹。
顾老太也是喜得不行了,特意给顾建党置办了全套的上等学习用具,又新做了被褥,扯了布做了新衣裳。
童韵自己如今在公社里干得风生水起,公社副书记那边意思是上面还想提拔她,因为这个,她没参加今年的高考。不过如今她已经不在意这个了,如同陈秀云所说的“高考啥啊,考上了,上完了大学还不是得国家分配工作,说不定分配到哪里呢!咱童韵直接都是公社干部了,比他们强”,她也觉得自己读不读大学没要紧。再说了,蜜芽儿也不小了,她如果去读书,拖家带口的,也是不容易,所以想来想去,干脆就放弃了,安心工作吧。
尽管她自己放弃了,听到顾建党考上大学,也是高兴得很,特意拿出工资来,请大家伙再次吃了红烧肉,又给顾建党送了一件冬天的大衣。
毕竟这是要去北京上大学的人,不能寒碜了。
除此她还写信给北京的父母,请他们稍微关照下顾建党。顾建党这次考上的就是医科大学,以后说不定会和自己父母成为同事的。
莫暖暖没考上,大哭了一场,眼睛都哭红了。不过很快,知青回城指标越来越多了,莫暖暖家里寻到了门路,给莫暖暖办理了回城指标,莫暖暖转忧为喜,擦干眼泪,也赶紧收拾东西回北京了。
童韵这边,看着大家伙都一个个离开了,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也就是片刻功夫罢了。毕竟人各有命,从她选择和顾建国结婚的时候,就注定了她会一辈子留在顾建国身边。
谁知道她才刚想开,就遇到一个绝好的机会,说是县银行里缺人,需要会计方面的人才,而童韵上次去县委里提交了一份大白公社的财政报告材料,县委里看着觉得这份材料清晰翔实,本来就很满意。之后童韵根据自己在公社的会计工作经验,又写了一个文章叫做《公社会计在指导农财员做好劳动经营管理工作中的作用》,大胆地投稿给了县里的报纸,竟然给选中登上了。
这么一来,县委里更加注意到她这个好苗子,恰好这个时候有了一个地区管理干部学院的名额,便把这个机会给了童韵。
用领导的话说,那就是“北京来的知青嘛,咱们清水县应该重点培养”。
什么是管理干部学院呢,这又是一个新鲜名词了。原来这几年,为了改变十年浩劫后百废待兴的局面,国家教育行政管理部门除了加强直属的高等学校建设外,一些国家部委以及有关单位,为了提高本系统内现有干部的管理水平和职工的素质,建立了各自所属的高等学校。
比如他们清水县属于宏罗市,宏罗市就有自己的宏罗市管理干部学院,专门为宏罗市自己的管理干部开设的。
本来童韵只是一个公社会计,她按说还没资格上这种学校的,可是县委里这不是觉得她是个人才么,就这样把她的名字给报上去了。
这个消息传来,顾家人真是喜上加喜,顾老太高兴得都合不拢嘴。
“这个管理干部学院,我听说不比那些大学差,上这个学校,意思是县委里要重点培养呢!”
“对对对,我听说从这里面出来,以后就能升官了!估计得调到县里去。”陈胜利一叠声的赞同。
可怜他陈胜利熬啊熬的,终于被提拔到公社里去了,不当这个大队长了。
至于新上任的大队长是谁,谁也没想到,竟然落到了顾建军身上。
蜜芽儿听说了自己娘要去市里读书的这个消息,自然也是为自己娘高兴。毕竟条条大路通罗马,参加高考是一条路,被县委派过去干部管理学院深造那又是一条路,没准娘自己好好干,还能当个官呢!
那些上了大学的,后面也未必就比自己娘发展得好。
大学毕业后包分配,一般也就是分配个部门任劳任怨地干,真做出出色成绩得并不多,关键还是人自己,只要能耐,在这个80年代,干啥都能做出一番成就。
这还说得包分配,万一再晚几年,不包分配了,大学毕业还得自己找工作,进企业。
现在的人对于大学的向往还是来自于国家的铁饭碗商品粮的向往,但所有这一切过几年都将被颠覆。
比起来,自己娘被重点提拔青年女干部这条路,比许多大学毕业生要好多了。
这么一想,她真是打心眼里替自己娘高兴。
毕竟当干部,上管理干部学院,这就是上了一个更高的新平台,反正距离在农村里当农民越来越远了。
至于自己爹……蜜芽儿叹了口气。
她真是佩服自己娘的不离不弃,以及自己爹的淡定和好运气。
爹怕是当世的许仙了吧,他上辈子一定拯救了被屠户抓住的白蛇了。
送走了前去市里学习的娘,这边蜜芽儿多少有些不适应,正觉得无聊,忽而间又一个消息传来。
改革了!
1978年12月中央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中国开始实行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而中国的对内改革自然是先从农村开始,一时之间,全国各地小规模地开始了“分田到户,自负盈亏”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其中以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的最为知名。当年实行分田到户后,小岗村打谷场上一片金黄,经计量,当年粮食总产量66吨,相当于全队1966年到1970年5年粮食产量的总和。
这个消息,瞬间振奋全国,让所有的人为之眼前一亮。
而顾建军在报纸上看到了安徽凤阳县小岗村的例子后,心里也是激动,一夜没睡觉,最后天还没亮就跑到正屋敲顾老太的门。
“娘,咱们大北庄,也得试试这个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顾老太正睡得香呢,突然被儿子吵醒了,气得直接骂了句:“这是发癔症呢,回去睡觉去!”
顾建军一愣,之后蔫了,回去睡觉了。
他因为一夜没睡,以至于凌晨时候睡着后,早上就没能起来,在炕头上呼噜呼噜睡得香甜。
当天早上大家伙一起吃早饭,顾老太见顾建军不见人影,也是纳闷,问陈秀云:“咋啦这是,怎么不见起来了,不像他啊。”
要知道自打顾建军当了生产大队长,那真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一心扑到工作上。
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顾建军这大队长竟然开始睡懒觉了?
“这不是为了那个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吗,一夜没睡,都在琢磨了。”
“啥?”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因为顾建军一夜的唠叨,现在陈秀云已经记住这一个复杂有啰嗦的名字了。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这是啥意思?”顾老太来劲了:“讲啥的?”
陈秀云哪知道呢,她一想,也是愣了,之后便问顾老太了。
“娘,今早建军不是娶你屋里和你说这事儿被你骂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