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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说了一会儿话,怕林放累着,我端着空碗起身,走出房门。

院中,刘恪扛着把刀,气冲冲的看着我。这孩子,过了这么久,还没消气么?

我走过去:“好了,不要生气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要体谅嘛!”

刘恪伸过头,在我身上闻了闻,很肯定的说:“你也喝了。”

我惊讶道:“你属狗的?”

他点点头,竟然有些得意。

我顿时觉得,其实我还挺难理解辽东少年的自尊心的。

“我说……”他忽然扬声道,还故意拖长,“其实你喜欢你们盟主吧?”

我呆了呆。忽然意识到林放很可能也听到了这句话,不禁又羞又怒,压低声音等着刘恪:“你胡说什么?”

刘恪更加得意:“被我说中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原谅你不给我喝鸡汤!”

“我才不要你原谅!”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愤然道,“你这个臭小子,你懂男女之爱么?”

他被我说得有点心虚,气鼓鼓的道:“我不懂,难道你懂?”

“当然!”我鄙视的看着他,“我对盟主,那是真心实意的崇敬之情,他就是我的老大,我的主上,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为了他,随随便便就可以去死。这种知己之情,是高于男女之爱的。你这么说,玷污了我跟盟主的感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刘恪白我一眼,“我去问他!”一溜烟儿似的冲进屋子。

我傻眼了,他要问林放什么?

我忙跟进屋子,林放面色平静朝我们看过来我心中一松,太好了,看样子他没听见刚刚刘恪的浑话。

刘恪一屁股坐到林放床边,不说话。林放看看他,又看看我,道:“泓儿怎么了?脸这么红?”

“我没事……”

“他被我说中心事,自然脸红!”刘恪插嘴道。

林放挑挑眉:“哦?”

很奇怪的,他这一声“哦”让我的脸猛然变得更热了,心竟然突突的跳,快得让人受不了!

很想……夺路而逃……

我一把抓住刘恪的领子:“臭小子,今日不让你领教我破辇剑法我就不姓战!”

他身子一矮,竟然从我手中滑出,急急往门口奔去。

想逃?我也一头往门口奔去

“嘭”

“嘭”

刘恪的身子忽然停住,我一头撞到他背上,他发出一声惨叫。我狠狠的摸摸额头好痛!臭小子,为什么突然急停?

“泓儿,精神不错。”一把洪亮沉稳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我一把拽开挡路的刘恪,呆呆的看着来人。

他微笑着看着我,眼中满是疼惜。

“师父!”我一时悲喜交加,扑到他怀里。

他抚了抚我的头,松开手,三步并作两步抢到林放床边。

我迟疑一下,往门外看了看,空荡荡。

顿时有些失落,走回林放床边。

“文璇,你受苦了。”师父道。

“无妨。”林放微笑道。

“早知如此,我抗旨也要跟你们一起来荆州,兴许你就不会受伤。”师父自责。

“夏侯,这是我命中,该有此磨难。”林放平静道,“你身负重任,岂能擅离职守?”

刘恪知趣的退了出去,替我们掩上门。

师父又看了看我:“你也辛苦了。听说你重伤了杜增?”

我嘿嘿一笑:“可惜没杀了他。”

师父点点头,又朝林放道:“这次我带了大部分精锐过来。其他几路人马也在路上。何时动手?”

林放沉吟片刻道:“朝廷的意思是?”

师父说:“被你料中了让我们跟周昉联手。”

周昉?这名字好耳熟,对了,曾听爹爹提起过,是梁州刺史。爹爹看得上眼的人不多。这人能被爹提过几次,可见不一般。

林放道:“终于肯有大动作了。”

“周昉军队已经开进荆州,估计还有七八日,便能抵达附近。”师父道。

林放点点头:“我们五日后动身,与他们汇合。先派几个人过去与他们接头。”

师父又问:“可有霍扬等人的消息?”

我心中一紧。

林放摇摇头:“没有。我在此地的消息极其隐秘,他们还不知道。”

“他们应该安全吧?”我问道。

林放对我笑道:“擒了杜增,便知道了。又要打仗了,泓儿,你愿意么?”

师父有些惊讶的看看林放,又看看我。

“愿意!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豪迈道,“你说男儿在世,只为大好河山。我说女子,也是一样的!”

林放定定的看着我。师父击掌道:“说得好!”

“那你先休息。”师父说,“明日再与你商议。”林放点头。

我尾随师父出去,还未走到门口,我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师父,子苏怎么没来……”

“等等!”林放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俩转身。

“夏侯,我还有话要对你说。”林放道。

夏侯看我一眼,朝林放走过去。我立在原地。

林放轻声道:“泓儿,你先下去吧。”

我满腹怀疑的走出房间。

有什么事,是师父可以知道,我却不能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抽风期间,坚持更新啊

可是点击率和评论锐减啊(从8锐减到4,其实也算不上锐减……)

这一章,偶们的林公子有变化了,大家看出来了么

嗷嗷,林放出手,谁与争锋啊

三十九、再聚

半年了,离开建康已经半年,未见温宥也已半年。我从一开头的苦苦相思,到差点生离死别,到如今,颇有踌躇。压抑多日遗忘多日的思念几乎要喷薄而出。

我却有点不敢问师父,他的消息。

他在建康好不好?他为何一直不给我写信?他这次为何没来?是不是皇帝不许他来,还是被什么琐事缠身?是什么人什么事,使他不能来看我?他差点死掉的未过门的妻子?

我站在三重宅门外,望着远处林放紧闭的房门。手上的玉镯在日光下近乎透明的绿影,胸中却被什么东西拥塞得满满登登。

门终于开了,师父走了出来。似有感应,他远远的就朝我这个方向看过来。脚步一顿,他扭身往一旁走了。

那些犹豫害怕顿时被我抛到脑后,我几个起落,停在他身边。

“在院子里还施展轻功做什么?”师父笑道,“走,我带你去见见跟我过来的其他人。”

我拦在他身前:“师父,温宥呢?”

师父顿了顿,道:“他走不开。”

噢,原来这样?

可是,我历经这么多磨难,林放也被人重伤,这么大的事情,他为何不来?

却跟师父问不出口。

“师父,温宥他,没出什么事吧?”

“……他在皇宫当差,很受皇帝赏识,温峤大人也是春风得意,极好。”师父平静道。

“那……他有没有……”我咬咬牙,“他有没有中意,其他的姑娘?”

师父沉默片刻道:“泓儿,子苏的为人,你我都很清楚。”

我当然清楚,没有人比他更坚毅,没有人比他更深情。那就是说,没有了?

我一颗心才放下来。

师父看着我:“如今大敌当前,整个江东武林同仇敌忾。儿女私情,应当暂且搁放。”

因为人马尚未集齐,也要等待周昉大军,于是我们在这小镇继续盘留数日。然而刘光和刘恪叔侄却要离开了。

送别那日,我竟有些舍不得刘恪那臭小子。他在这里的这些天,给我增添了多少生活乐趣呀!总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然后不明不白的被我瞎指使干这干那。

我对刘光的感觉也不错。毕竟紧要关头,是他仗义出手。我们欠了他一份极大的人情,他却不说有何事相求,也不强迫我们跟他回辽东。倒反而让人惴惴不安这人情,总是要还的,行走江湖者,谁不明白这道理?

林放不能下床,师父带着我们相送。看着他们的人马渐渐走远,小刘恪很有良心的回了好几次头,我心中也有些感动。

“战姐姐,要到辽东来看我!”那小子远远吆喝道。

我呆了呆。我威逼利诱了这么多日,小我两岁的刘恪也不肯叫我一声姐姐。今日离开,却突兀的这么唤我。

“好!我一定来!后会有期!”我大声喝道。远远的,我想刘恪脸上一定露出了笑容。

这日夜间,我又捧了碗极品鸡汤,例行跑到林放的房间。

他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了,也能勉力下床行走,我甚欢喜。他似乎丝毫未受此次被劫事件影响,反而面上时常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可见盟主大人的精神果然强大异常。

照例,鸡汤他喝掉大半,我喝剩下的一点点精华。喝了汤,他照例捧了本书细看,我在一旁看传奇小说。

小刘恪没走时,还曾跟我唧唧歪歪,说我不该每夜与盟主共处一室。真是俗气!我跟盟主清白可昭日月!我就喜欢在盟主身边呆着,他身上好像有特殊的气息,让旁人的心也跟着宁静。

这个道理,刘恪自然是不懂,还往男女之爱上扯。我战清泓像是朝三暮四的坏女人人么?

看着看着,却又有些想温宥了。那些两人在一起时的亲密,那些让人心动的延伸和话语。

书有些看不下去,脸也有些热。还是出去走走吧!放下书,却见林放一双黑眸正凝视着我。

呃……我的反常这么明显么?丢人了。

“你气色倒是好得很。”林放道。

“呵呵”我站起来,“我回房间了!”

“等等”林放道,“你……有事?时间还尚早。”

我每日都在林放这磨一、两个时辰才走。今日才坐了不到一炷香时间,难怪他奇怪。

我看着林放可称慈爱的柔和面容,心中一动。

或许,可以说给他听呢?

“那个……阿放,你觉得,子苏是个……嗯……专情的人么?”我问道。盟主这么聪明绝顶,看人眼光必定很准!想到这里,我期待的望着他。

他放下书,看着我,缓缓笑了。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啊?我奇道:“你不是很会看人么?你都看不准,还能指望谁啊?”

“何谓专情?”他目光灼灼,“男儿在世,牵绊太多。哪种程度,才算专情?如何很容易定性一个人是否专情,那我就想请问泓儿”

他逼视着我:“你觉得我林放,可是专情之人?”

呃……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可是,盟主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对心爱的女子,必定会非常非常疼惜吧?他对下属都如此爱护,更不论自己喜欢的女子吧?

“我觉得阿放你是专情之人。”我肯定的道,“你的专情程度一定不亚于温宥。哪个姑娘若是成了你的心上人,必定幸福无比。”

他愣了愣,忽然笑了,笑得很欢喜。

“还是泓儿了解我。”他看着我,一字一句的道,“泓儿,你记住了。我若是中意了谁,就必定会让她,一生一世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不同于往日的清冽温和、内敛深沉,此时的他,竟有一丝肆意的张狂。就仿佛一副水墨山水,忽然显现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怔怔的点着头,虽然知道盟主只是跟我聊天,可在他的凝视下,我的脸竟然又很不争气的火辣辣起来,比方才更厉害!

哎,果真是,美人误国啊!

三日后,我们收到确切消息,往西与周昉大军汇合。

集结在这小镇的四十余人,趁着夜色,往西而去。

这一路,我除了盟主护法,还多了一个角色盟主的丫鬟。何其悲也!本来林放养病期间,我就一手负责了他的日常起居。而师父到来后,专门找了个时间,温和的暗示我,林放此次遇险,说到底我也有责任身为盟主护法,怎能将盟主丢了?

于是师父嘱咐,除了要好好练剑,努力提高剑术外,也要在林放痊愈前多多照料,以赎己罪。

我欣然从之。

这些日子下来,我竟渐渐摸熟了林放的诸多习惯喜好可见我确实有做丫鬟的天份。

譬如:林放看着清清淡淡的一个人,却嗜辣,每次吃饭无论什么菜他都不动声色平平静静,可筷子却多多伸向重口味的菜;譬如,他其实并不花很多时间去谋划策略,相反,很多时间,譬如在房间、在马车上,他都是在闭门养神。而在关键时刻,他才能异常精神抖擞挺身而出感染所有人;譬如,他其实对武学很有天份,看了我几页剑谱,竟能指出我的不当之处。要不是从小身体不好,几岁时又被仇人断了经脉,他绝不是今日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譬如,他其实是个很骄傲而孤单的人,即使与我师父,也不会过于清净。更多的时候,他宁愿一个人呆着当然,他并不烦躁身边多了一个我。

我常想,就是这样清瘦孤单的一个人,在当今江东武林叱诧风云、威震四方,着实令人敬服!

每日清晨醒来后,我第一个去林放那里报道;一日三餐,我都陪着他吃;他喝过的每一口茶,都是我亲手烧的;他衣服破了,直接扔给笨手笨脚的我来缝。即使缝得不堪入目,他也照样视若无物的穿着,照样云淡风清的仙人之姿。一切一切的亲密相伴,林放理所当然云淡风轻,我也就觉得清白无辜。

我已习惯习惯安安静静的呆在他身边,内心安定。在他强大定力的感染下,我甚至不再为温宥的杳无音信而焦躁不安。我告诉自己,要相信,相信温宥的专情,相信我们的缘分。

只是,与林放这样的亲密,在温宥眼里,应该算过火吧?周博亲我一口,他都要发狂;我与另一个男子形影不离哪怕是我们共同的武林盟主,他应该会生气吧?

可是温宥,你不在我身边。

我会想你,过于担心,过于想你。有盟主在,我的心,才能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