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数次为她心动,然为他掉眼泪的望月,最让他心动。

杨清伸出手,在望月的顺从下,将她虚搂入怀。夜中的山风很大,他们能听到若有实体化的风声赫赫。在一片冷风中,杨清搂着望月的肩,望月听到他温温凉凉的声音——

“姑娘。在下姓杨,单名清。幼年家破人亡,被魔教所灭。后辗转拜入云门,习武保身。至今年已二十五,生辰是腊月初十。在下能文能武,也有些钱财。虽不如姑娘你有钱,但在下亦有傍身之技,定不会让姑娘受苦。姑娘,你愿意嫁给在下吗?”

第119章 119|12345

天摇地动后,尘埃落定,山头高悬的月光如水。

许是心理作用,觉得月色比往常都要亮几分。浮动的清辉洒照在人身上,银白色的,像是霜雪满头。浅灰的天色,冰凉的山壁,凉彻的山风像是永恒一样的存在。

在这永恒中,少女抬起湿润的冰雪眸子,她在一片凄凉悲戚中,看向靠在山壁上半抱着她的青年。

他安和而悠然,纵是后背和手臂都是伤,看她的眉眼,依然婉约柔和。他眉目间的那股清气,盖过了憔悴和虚弱。混着血污和尘土,他垂目看人,嘴角酒窝微露,让人觉得岁月静美,无限回想。月光映在他面上

望月想,杨清真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了。

也是她见过最温柔的男人了。

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跟她说这种话!

杨清靠着山壁而坐,见望月在听到他的话后,先是猛抬头,瞪圆了眼看他。少女的眼中还聚着一怀泪意,水渍站在乌浓的睫毛上,凝成水珠儿,滴答答往下掉少女小嘴一扁,俯身趴在他的膝头,哭得更伤心了。

她哭起来,真是一点都没有女孩儿的柔婉劲儿,盖是小孩子那般哭着要糖果的崩溃劲儿。

杨清愕然,万没想到自己问一句“你愿意嫁给在下吗”,能让小姑娘哭得比方才还要惨他原想安慰她,让她不要哭了的。

他被她哭得有点儿尴尬了,任哪个男人遇到这种情况,再满腔爱意,都禁不住自我怀疑,怀疑后,就是满腔窘迫了。杨清后背灼痛,被望月抱着的手臂也开始疼了。他不由问,“你哭什么?”

望月抬起湿漉漉的一张小脸,凄凄惨惨。看着他的眼睛,她悲从中来,抽泣着说,“我好难过!我从来没想到我被你求娶,是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一点良好的气氛,没有人见证我一生中最值得铭记的时刻,没有盛况,没有辉煌,没有神秘,没有大张旗鼓我喜欢的男人,居然在一个小山沟沟里,就把我打发了!”

杨清一怔,然后忍不住噗一声,被她给逗乐了。

一笑之下,后背的伤就禁不住疼得更厉害。但是望月太可爱了,她像个活宝一样,面对他的求娶一脸悲怆,委屈哒哒的杨清一伸手,在望月的惊呼中,就强行把她抱着坐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被他的大动作惊得忘了掉眼泪,一叠声喊“胳膊胳膊!”,杨清却是根本不在乎手臂上的伤,在望月的大惊小怪中,他硬是笑着把她抱到怀里,伸手拿袖子内侧给她擦眼泪,还在她脸上捏了捏。

把她当个宠物一样。

幸福来得太快,望月搂住他脖颈,脸上还挂着泪珠儿,心中却吃了蜜一样甜丝丝的:她清哥哥可高贵冷艳了,可不喜欢跟她挤着坐了。她和杨清的感情早就很好了,但是杨清平常和她说话,都是坐在她旁边,基本没追求过搂她抱她。倒是望月很喜欢凑他跟前。他是不反对,但也没见得多喜欢。

每每他抱她坐他怀里,都是他被她撩得受不了的时候。

比如现在。

看到杨清面上收不住的笑意,望月就知道自己让他多开心。

杨清轻笑着捏她的鼻子。

他想到了望月曾经对婚事的憧憬。她简直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人都请过来围观她的婚礼。如今他在一个小山沟沟里向她告白,望月伤心噗,也是能理解的。

杨清只是叹气,无奈又好笑,“那我真是太对不住你了。”

“不仅如此,”望月扯布条,强迫地挽起青年的袖口,给他包扎伤口,还把注意力放到他后背上更严重的伤势上,同时,忙着跟杨清说话,“还有立场方面的事。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认了。我看样子是只能回魔教了,你只能回云门了。现在两家关系估计破裂了夹在正道和魔教之间,要如何自处呢?”

杨清想,如何自处?真是好问题。

很多年前,他就是不想面对这个问题,才一点机会都不给她的。

很多年后,他还是面对这个问题了。

杨清被望月积极地扯衣袖扒内衫,温温和和地答她,“我并不因为立场不同,就少欢喜你一分。也不因为欢喜你,立场就此动摇啊。”他停顿了一下,“其实这些,都还是有补救法子的。”

望月怔一下,趴在他后背上,转过他的脸,小心翼翼地严肃问他,“杨清,你是要跟我相爱相杀吗?”

他莞尔。

望月无法想象他们以后该怎么办,也许是他的重伤,让她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也许是原映星的出尔反尔,让她的希望断掉。这个晚上,她无比迷茫,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望月从后搂着杨清,忧郁道,“如果很多年前,我不下山,不见你,就好了。就是见了你,我要是理智那么一点,不对你死缠烂打,非要纠缠你,也许我们之间也会不一样。正道就该有正道的样子,魔教的人,如果不想叛教的话,也不应该把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杨清打断了她的话,“那算了。”

“?”望月期期艾艾的忆苦思路被他的冷漠打断,呆了半天,抓住他手的力道加重,预感不太美妙,“你说什么算了?”

杨清微笑,“既然你借口这么多,这么不想答应我的求娶,那就算了啊。”

“”望月瞪大眼,呆住了——他他他还要收回他的话?!

杨清的手腕被望月的指甲扣住,几乎见血,可见少女力道之重之狠。然青年清风朗月,好像感觉不到般,轻闲道,“抱歉,是我唐突了。我刚才想了一下,你这么多理由,大约是不想嫁我的。怪我之前没有考虑过你的意愿你就当没听过我的话,这件事就算了吧。”

望月:“”

她逼近他,看他的眼睛。他被她压在山壁上,眸子星辰一样。清如瀚海,星光摇落。在她猛盯他的时候,他长睫颤颤,眨了一下眼那盛满星光的眼睛,戳得少女头晕心跳。

望月急道,“什么算了?!怎么就算了?你怎么能这样?哪有你这样的?你真是一点意志力都没有,一点涵养都没有。你这么半途而废,小心娶不到老婆!”

杨清笑,“我不急。”

少女脱口而出,“我急啊!”

“哈哈哈。”杨清再次被她弄笑。

望月很委屈,“我就抱怨了两句而已。我们立场本来就不一样啊,你本来就没有以我喜欢的方式求娶我啊。我就惆怅一下,怀念一下过去”

杨清噙笑,温柔道,“所以我尊重你嘛。”

望月:“”

两人互看。

半晌,杨清终是先心软,败下阵来,揉一揉她的额发,轻笑,“好啦,我还是想娶你的。”

望月立刻道,“那我们现在就成亲吧!”

她说得斩钉截铁,坚决无比。

杨清:“”

他怔怔的、懵懵的,看着眸中闪着兴奋亮光的少女。

望月抓着他的手都因激动而发抖,抓着他,怕杨清逃跑反悔一般。心想杨清这么磨叽的人,能向她求娶一次就够罕见了。他难得的有了这份心,如果她错过了,下一次他升起这种心情,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上次他有这个决心时,被她气没了。

望月好容易等到他的第二次她刚才也就抱怨了一下,就差点被他反悔。当然,杨清是开玩笑的。望月很放心杨清,然而她不放心自己。她怕自己再胡说八道,就像刚才那样,让杨清转口就说“算了”。

趁热打铁!趁火打劫!

指的就是现在!

望月拽着杨清,非要立马跟他成亲。

她激情澎湃,扯着受伤的青年杨清被她弄得头都晕了。

杨清:“你不要这么激动”

望月:“这个时候都不激动,我还有值得激动的时候吗?”

杨清:“你不是想要盛大的婚事么?你看这个小山沟沟,多委屈你啊”

望月:“你这个人就是一点都没有情趣!你看,明月,清风,天地为媒!别人想求都求不来!”

杨清:“你再想想。”

望月心中有翻白眼的冲动,想到:又开始了。她清哥哥又开始那死磨劲儿了。

不过呢,她死缠烂打的功力,也不输给他。

望月跪在杨清身边,在他的“你再想想”后,盯着他的眼睛,停顿了两句话的功夫,就又开口了,“我想好了!我就要今天嫁你!”

杨清:“”

他笑一声,被她的执着打败。

望月不停地催他,催得杨清心烦意乱。有个叽叽喳喳小黄雀似的情人缠他,还是上不去下不来的劲头。杨清被她的痴缠劲逗乐,想到她一直是这样,从来就没变过。

以前是这样。

现在还是这样。

爱就是爱,赤城火热,热烈灼烧。这种强烈的感情,带着杨清,带他跳下去,变得和她一样不冷静,不理智。

杨清说,“好。”在望月瞪大眼时,他笑一下,“我娶你。”

明月当头,山风徐徐。

青年和少女跪在山洞口,向天地磕头。

明月为证,江山为鉴,青年和少女跪在天地间,向天地跪拜而叩,又面向对方而低头。

这是多么简单的盟约。和杨清以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和望月想的也不一样。望月曾想杨清娶她,必然要声势浩大,必然要全天下人都来观礼。但是现在,当她和杨清并肩跪在这里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望月望进杨清的眼中,激荡的心情,在他的温意中,一点点平复下去。

她看着他,一如他看着她。在他充满包容的视线中,少女心中的惶惑,就那么淡了下去。

魔教和云门刚刚谈崩,她觉得她以后,见到杨清的机会不多了。她心中慌乱,她有些害怕,她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这次跟杨清见面后,望月就在害怕。

既怕杨清跟她分手,说我们立场不一样,还是算了吧;又怕杨清坚定地说没关系,生生死死,我都要跟着你走。

爱情是什么样子的呢?

又怕他不要她,让她一个人伤心,又怕他太在乎她,让他很难过。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她喜欢轰轰烈烈,但是轰轰烈烈的感情,会焚烧他们。望月就喜欢杨清这么温温柔柔的,说话声音永远悠闲缓慢,永远不凶她、不骂她。她就喜欢他很耐心地听她说话,很细心地问她的心事、陪她玩耍,也会反省他的错误,跟她低头。他一点都不尖锐,一点都没有锋芒,这种淡淡的柔和感,让望月依恋。觉得他这么可爱,想要保护他,想让他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她很害怕。

她很少害怕,但是现在,她是害怕的。

不过现在,在杨清与她跪在夜中,与天地盟誓的这一刻,望月已经不害怕了。

两人面对面跪拜,杨清看着望月清亮的眼睛,望月看着他怡人的风采——

“阿月妹妹,天地为证,我于此时此刻娶你为妻。以后,我会补办婚礼给你的,好不好?”

“嗯嗯嗯!我也会的!清哥哥,我们今天虽然简单,但是我不会委屈你的。你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热情不够,以后请你多多指教。”

“我太过热情,以后也请你多多指教。”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认你是我妻子的。”

“不管你在哪里,我望月的夫君,都只有你一个人。”

望月很认真道,“也许明天我就要走了,也许短期内我都见不到你的面了。但是你不要忘了我,你要等我。无论立场,无论身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夫君。我永不负你。”

月光照在两人身上,当他们面对面跪拜时,山风似乎小了些。

少女的发带飞向青年秀丽的面容,杨清拂下她的发带,看着她的眉眼,轻声,“我也绝不负你。”

望月立刻笑了,扑上前,扑入杨清的怀中,叫他,“夫君!”

她小心地避开他受伤的地方,仰头亲他。杨清低头抱着她的腰,应她一声,“娘子。”

望月被杨清抱怀中,目光闪一闪,带份忐忑和怀疑,问杨清,“哥哥,我们真的可以成亲吗?不会出事吧?”

“为什么这么说?”

望月说,“我心里很是不安,觉得我和你特别没缘分。我好像格外克你每次跟你在一起,你都很倒霉,大伤小伤都没断过。现在你又受伤了然后我们还不看黄历,不选良辰吉日,就草草成亲”

望月咬手指,一下一下的,“我这么克你,还嫁你,会不会害了你啊?”

杨清说,“那我们就看看,明天早上,我会不会被你克死吧。”

望月:“”

第120章 120|12345

后半夜月亮隐去乌云后,山中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

山中气候偏冷,尤其是山崖这边,往上走山风大,往下走凉气袭。白云深处,松林刷刷,实在不是停歇的好地方。

幸而杨清和望月都是习武之人,这点小雨,尚不足以对他们造成重大损失。前半夜刚刚在月圆下成亲的望月,一腔兴奋喜悦之情难以平复。她拉着新婚夫君开心地说了大半夜的话,后来累了,才窝在杨清怀中,幸福地睡去。

听了半宿雨声,滴滴答答。

一夜好梦。

清晨,是被冷风冻醒的。

望月迷迷瞪瞪睁开眼,鼻子里都是熟悉的男人气息,这种气息,让她身心愉快。她靠着青年的肩头,抱着他的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揉揉眼睛,望月就抬头看某人。

很失望,杨清已经醒了。她没法捉弄他了。

他还是昨天的坐姿,虚搂着她。望月仰头,看到他微有青色胡渣的下巴。他并没有望月那种爱好——喜欢在爱人睡觉时,津津有味地欣赏爱人的睡容、癖好。杨清侧着头,看着洞外沙沙沙的山雨出神。

他眸色淡淡,看着对面的山崖,看着烟云笼罩,看着雨滴滴答答地下着。眉目秀雅若山水重逢,然眸中,却带着几分忧郁。

望月心想:干嘛啊?新婚第一天,你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摆脸色给我看。你就不能高兴点啊?

望月心中腹诽,杨清低了头,看到她眼中的神情,怔了一下后,他露出酒窝,跟她打个招呼,“你醒啦。”

他微笑跟她说话的时候,掩去了方才独自一人清醒时的那种低落情绪望月眸子转一转,大概能猜到杨清一个人时,他在想什么,想的心情不好了。

不就是魔教和正道之间的那点儿破事吗?

望月其实也烦,但是杨清一烦,她看到他烦她就不烦了。

望月从他怀中坐起来,挺直腰板,双手捧着青年面孔,给他打气。她打气的方式很特别,“夫君,你心情是不是不好啊?你是不是有无法实现的愿望啊?你总自己憋着,容易憋出病啊,你要适当发泄。比如现在你看我们待的环境多好啊。你现在,冲大山吼两嗓子,吼出你郁结的心事,你心情就会好啦。不信你试一试?”

杨清在她期待的眼神中,眨了眨眼。让他大喊?他可从来不做这种事。

杨清慢吞吞想转移话题,“我有事跟你说”

“别管你那些破事了!”望月在新婚夫君的肩上拍,鼓励他,“大声喊出你的心愿!吼出你的不开心来!喊出来你就会心情好了!”

杨清想把话题转开,然他几次开口,都没有望月说话快。望月一个劲地催他,“夫君,你害羞什么呢?我又不会笑话你!你要实在不好意思,就当我不存在好了!你放心地喊吧,不要羞涩!”

杨清:我并不羞涩,我只是不想莫名其妙大吼一通。疯子是你,不是我。

然望月坚信他吼出来心情就会好,她坚信他现在郁结于心、对心情不好。望月手劲还很大,在他肩上不住打,杨清被她的手劲打得肩膀都疼了。望月以为他太过害羞,还主动给他示范。自己趴在洞口,两手成喇叭放在口边,大声喊:“喂——!”

杨清当即捂耳朵,被她的高声震得耳朵都麻了。

望月一回头,就见夫君如此不解风情。不光捂了耳朵,还往里面坐了坐,远离她。他隐晦看她,示意她小声点。

望月:

她就不信掰不掉杨清这个凡事喜欢闷在心里的毛病了。

望月继续回头对着大山喊:“杨清!”

杨清!

杨清!

杨清!

满大山,都是杨清的名字。

声声重叠,一重又一重。她对着青山喊他的名字,喊得意气风发,喊得山风都往这片中心席卷而来。杨清慢慢放下了捂耳朵的手,看向背身的望月。她回头对他一笑,就继续喊,“我爱你!”

“我和杨清成亲啦!”

“我从今天开始,就是他的娘子啦!”

“望月和杨清,要永远在一起!”

望月一通乱吼,喊得心情舒畅,喜气浓浓。她原本想鼓励杨清,然她自己是很容易动感情的人,喊到后面,越发振奋,心中喜意冒泡,让她有种晕眩幸福感:她真的嫁给杨清了!

他们昨天拜天地了!

她追了杨清这么多年,终于修成正果了!

这个男人,从今天开始,就完全打上她的标记,是她的了!

这满腔无法收回无法敛去的澎湃情感,让望月非要大声宣泄不可。她跪在洞口,雨水斜斜淋过来,山风清新,山中回声温柔地回应她。大山记得她的感情,她的喊声,让这片天地为之回应。

望月喊了一通,心情快活了许多。她终于喊累了,回过头,看到杨清一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正在看着她笑。他眉目清越,笑容很浅,却让眼睛也亮,酒窝也醉人。她在前面乱喊,他一个人坐在后方看她,也不知道被她逗得,乐了多久。

望月以眼神询问:你笑什么?还不过来跟我一起喊!这个方法真的很有用的!

杨清心想:我并不用喊。我每天光是看着你,就被你引得乐不住,没那么多时间去悲春伤秋。有你在,我哪用别的发泄方式呢?你实在不用觉得我会憋出内伤来。

杨清笑着开口,“你声音小一点儿。”

“喂!”望月愤怒:你居然还在嫌弃我声音太高!

杨清笑意加深,“山上都是在追杀你我二人的弟子。你喊得声音这么大,唯恐别人听不见,找不到我们吗?”他顿一下,笑问她,“说,你是不是叛徒,为他们引路?”

望月:“”

顿时惊恐。

是了,她太兴奋,从昨晚开始兴奋到现在。山中清寂,只有杨清陪着她。她心情放松,看到他,满心沉浸在“这是我的夫君”的喜悦中,她恨不得拉着每个人说一遍。但是山中无人,她充沛的感情,就只能对着花花草草宣泄了。

可是山中那些追寻他们的正道弟子,还不知道走没走?!

望月顿怒,扑过去揍杨清,“你早就想到了对不对?!你早就想到了,你还看着我乱喊,自己一个人笑啊笑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你有笑的功夫,不知道制止我吗?!”

杨清微笑,“你喊得那么高兴,我怕打扰了你的兴致啊。”

望月想打他,可是看一看他现在的样子,手臂也是伤,后背也是伤,肩膀已经被她打了一通了她都有点没处下手了。愤愤不停地蹙眉,仰头咬一口他的下巴。

杨清靠着山壁,还在笑,“对了,你不是一直催着我喊吗?我一直没话喊。不过现在,我想到我应该喊什么了。我应该许个愿望,希望从天上掉点馅饼下来,让我们有吃的,不饿死在这里。希望你的大山,回应我啊。”

望月:“”

继而问,“我们没有吃的吗?”她低头翻自己的衣服。看到自己的装扮,想到杨清带她跳崖时,把她的外衫给丢了出去。那时候不小心,她的干粮,也被扔了。

望月又去摸杨清的腰间袖口,他任她摸。

末了,杨清轻笑,“就是没有干粮了啊。”

望月瞪他。

杨清说,“你别瞪我。我早就想说了,你睁开眼,我就想跟你说了。是你非要拉着我喊什么宣泄情绪,是你不停地打断我。”

望月:“”

狠狠瞪杨清。

难以想象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露出笑,看着她笑,一点都不着急。

望月爬出山洞口,去看山间小雨。又回头,看杨清的样子。他这副样子,受着伤,看起来特别的虚弱可怜虽然这个虚弱可怜的男人在笑,然望月总不能赶他出去吧。

望月颇为心酸:男人果然靠不住!凡事还得靠自己!

杨清建议她出去为两人找吃的,还说,“你顺便看看山中情形,他们走了没有。你要是还有心情的话,你就再去山下打探打探泰山那边的情况。”想一下,“哦对了还有江岩。他现在在哪里,有跟你联络吗?”

望月:“”

她倒不觉得杨清使唤她有什么不对,反正两人现在的样子,干活也是她来。她就是出了洞口,伸手接到滴落的雨水。想到:打探情况啊。

一旦开始打探,她和杨清分离的命运,基本就要开始了。

当两耳不闻窗外事时,望月可以和杨清在山中做甜蜜的新婚夫妇。

但他们并不是完全就剥离了世界。外头白道和魔教乱得不可开交,无论是杨清还是望月,都做不到藏起来,躲在山中不出去,做个隐居人,不理会外面的纷争。

望月想不到现在的情况,云门还能无旁骛地跟魔教交好合作。

白道那边毁了约,魔教也毁了约。这种情况下,想要扭回,不是那么容易的。恰恰杨清和望月,还都不是无名小卒。他们两人,对两边的局势,还都具有强大的影响力。所以一旦知道外边情况,一旦与外界联络,望月和杨清就要分开,各回各家了。

但是望月舍不得。

她回头,看洞中那个目光清明的俊秀男人,看她的眼神,温柔得让她心里发软。

她舍不得这么快离开他。

望月咬了咬唇,重新爬了回去,扑入杨清的怀中,紧紧搂住他。

杨清摸了摸她的头,低问,“怎么又回来了?”

姑娘在他怀中闷闷道,“外面下雨,天很冷。我不想出去了。我看雨下这么大,找我们的人,一时半会也没心情。山下情况,短期内也没变化。我等雨停了再出去吧。”

杨清若有所思,问,“那我们不吃饭了?”

望月很生气,“你就知道吃!饿一顿,又饿不死你!你就不能忍一忍?”

杨清:“”

她很快又抬起头,瞪圆眼睛,“对了,我刚刚想起来。你现在是我夫君了,你就没想到我们关系转变,你需要做什么吗?”

杨清虚心求教,“那我不应该想着吃饭,我应该想着什么?”

“挽发啊!”

望月抓着他的手,心情转的很快,为自己和杨清找到了事了,“成亲后,我就不是姑娘了,是妇人啦。你要给我挽发的!”她振振有词,“新婚夫妻都是这样的。男子为女子挽发,示意他很喜爱疼宠她。”

“哦那来试试吧。”杨清想了一想,“我没有经验,请你多多指教了。”

“好!”

望月放下长发,将发上的簪子递给身后的杨清。女子发髻本就比男子的样式多,妇人的发髻,又比小姑娘的多。杨清手掬着她一头青丝,以指给她梳发。在她的指点下,有些生涩、又很耐心地给心爱姑娘挽发。

看她侧脸玉白、耳珠微红,在他梳她的发时,她的睫毛眨啊眨,像蝴蝶翅膀一样。杨清从侧后看她,低低俯身,在她耳后,亲了一下。望月瑟缩一下,听到杨清温声,“阿月妹妹,别害怕。”

望月怔愣。

听他声音轻缓有质,如清泉一样,落到她心口,“我们不会分开太久的,我会想办法和你真正在一起的。”

“我不会不要不管你的。”

“我们会在一起的。”

“不要害怕。我和你一起。”

望月垂下眼,听着他在后说话。他一手捧着她的发,一手揽着她的肩,轻声安抚她。望月是很不喜欢唉声叹气的一个人,她的心情直来直去,但她也有自己的小心事。

她现在的心事,就是害怕。

怕她还是不能和杨清在一起。

她插科打诨,说说笑笑,都是不想杨清看出自己的忧虑来。

但是杨清看出来了。

他看出来了,还配合她,还安慰她。望月眨去眼中湿意,看着前方雨帘,看着青山清水,她坚定地、缓缓地,开口,“好。我不怕。”

杨清从后抱她。

细细绵绵的雨中,洞中男女,相拥而吻。

光阴正好,天地幽寂,只他们亲密相吻。

当此时,原映星离了泰山。站在山下,负手看耸入云霄的高山。半晌,数名魔教弟子跟来,与他跪拜。

魔教到底和云门谈崩了。

不可能不崩。

原映星认为正道先毁约,云门掌门默认,但也认为原教主的处理手段有误。

原映星心中冷冷想:我处理方式有误?我把月芽儿交到杨清手中,杨清却让白道追杀她。现在都不知道月芽儿在哪儿。我没有拆了你们泰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魔教与诸门派不欢而散。

下了山,回头看眼泰山,原映星淡淡吩咐,“传我之令,从今日开始,圣教与碧落谷开战。直到灭了碧落谷满门为止。”

他从风掌门那里,已经知道了这出闹剧的起因。

身后护法应一声后,问教主,“那之前与白道宣战的命令?”

原映星想了下,“先撤回来吧。主杀碧落谷,其他门派,暂时先放他们一码。”

护法要退后。

原映星忽然间又开口,“还有一事”他低了眼睛,想的很慢,说的也很慢,“传令圣教全教徒,恭迎圣女归位。”

啊?!

新上任的左护法很迷茫:圣女归位?!谁?!新的圣女,终于要诞生了吗?!

原映星嘴角慢慢噙一丝笑,心想:事到如今,以月芽儿的脾气,她在正道也待不下去了。她必然会回来帮自己的。

是他想左了。

月芽儿和正道,还是气场不和的。

一个杨清,该不至于让月芽儿反了自己。

或许,他该争取争取吧?

姚芙已经死了,两人之间的隔阂,彻底没有了。月芽儿是圣教圣女,现在的圣教和白道,关系又开始坏起来了。等她回来,他哄一哄她,说不定能让她回心转意——不要想着杨清了。

或者,慢慢忘了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