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姚芙最好的机会!
望月瞬间就精神奕奕,特别热情地送杨清出门。黑夜中,米分衣少女站在府门后送人,在门口摇落的灯火下,她的目光清澈又明亮,发着光一般。杨清莫名其妙看她几眼,直觉她有问题,可没有提示,官府又催得紧,他一时没猜出她又闹得哪一出,只能先离开,暗中提醒自己快一些,莫让望月又背着他胡作非为。
毕竟是魔教圣女。绝不能把她当善良的姑娘看待。
杨清一走,府中望月最大。她在夜中飞落几下,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主屋。叫回所有下人,亲切说,“这几天辛苦大家了。今晚给大家放假,都回去睡吧。”
“可是杨公子走前吩咐”
“听我的,”望月一字一句,面上带着深深笑意,“回去,睡觉,一觉到天亮,最好了。”
被少女面上的笑吓得一激灵,好像瞬时感觉到一条蛇在吐着信子、盯着自己一样。这种感觉太可怕,下人们立即有了对方不是好人、随时会下手杀自己的意识,当即不敢多争辩什么。在少女的目送下,一个个停了彻夜照顾病人的功课,回去下人房中睡觉了。
等把闲杂人等都安排好,望月在深夜中身子几次起起落落,就急不可耐地杀向姚芙的屋子。推开门,只有月光,没有灯火。她也没打算点烛火,摸到床边,透过月色,隐约看到床上的苍白女子,少女嘴角一抹笑,当即伸出了手。
就在下一刻,从后方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向后方折去。力道很大,丝毫不在乎她的手腕就此折断。
多亏望月反应快,手上刺痛传来时,就真气游走流向手腕处,反方向一旋,整个身子跟上去,化解了那个力道。带着真气的指点向对方的命穴,那人松开了手。而她已经跃到了窗口,警惕回望。
这一看,当真呆了下。
黑暗中,站在姚芙床边的人,是原映星。
他醒过来了?可是傍晚自己去看时,明明还是昏迷不醒的啊。
望月当即心中一沉:原映星恐怕误会自己和杨清对他图谋不轨,把他们两个当敌人了。
望月登时想要立刻解释,可又不知该怎么说,再加上看到原映星站在姚芙床边,她就心中来气,想要解释的话在嗓子里转了一圈,顿了那么一顿。
而原映星站在床边,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床上昏迷的女人,又将视线放在了窗边站着的小姑娘身上。
姚芙反正是要跟着他一起死的,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他也不在意。总是现在醒着的这个意识,对姚芙的观感很淡漠,只有隐约的好感,但完全能被这个意识压下去。比起姚芙,原映星更想要面前这个小姑娘的性命。
同样是杨清不在,也给了原映星杀人的机会。
窗口月光下的姑娘,眸子黑亮,似很惊讶他的醒来。她肩膀腰肢纤细,脸颊上还带着一团米分,是独属于少女的娇憨烂漫之气。
原映星的眼睛,落在她的发心上,看到她的长发挽了小花,沿着纤细的脖颈梳着一半,垂着一半。又是娇俏,又是清新。
看到她的头发,原映星就想到下午时看到,她坐在院中,杨清温柔又细心地给她洗发。流水顺着她的长发淌下,她口中抱怨青年,却还乖乖地靠着青年膝盖。
想到那一幕,原映星心中便有些焦灼和烦恼。
他闭了闭眼。
重新睁开时,眸子幽幽凉凉的,没有感情。
望月心中叫道不好,她实在了解原映星的肢体语言眼中神态,他这分明是起了杀心的意思。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他,让他居然起了杀心?!
望月不敢与他硬抗,破窗而走。风声在后,凛冽地刮破一大片树身花丛,向她追过来。
对上原映星这种高手,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你只要稍微停一下,他可能就掐断你的喉咙了。望月心中憋闷抑郁,不知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想解释清楚可是他不冷静她也不敢停啊,只能拼命地用轻功躲避。
魔教的轻功路数,都是一脉相承。走起来很不错,不过在天下,轻功最出众的,是云门。
云门的武功本就以飘逸见长,打起来都仙气飘飘,他们的顶级轻功,唤作“蹑云梯”,说是踏云踩月、与风借道也不为过。
望月曾经见识过杨清的轻功,那时他与火堂主明阳打斗,行动间,真是被风飘着走的,何等之快之轻。那时杨清受重伤,明阳又总是拿人威胁杨清,让杨清处于下方。但要真说明阳杀杨清,望月认为也很难。杨清当时就是真气流转不畅,他只要能运得起真气,就算打不过,对方也追不上他。
后来杨清交给了望月云门心法。
望月跟他讨教过他的轻功。别的云门小辈们使用的轻功,可能不是“蹑云梯”,但是杨清练的,一定是这门。他果然练的是这门,也不避讳她。望月问他,他就解答。大概他在云门教惯了弟子学武,讲起武功心路来,深入浅出,很容易让人理解。
有这么个好师父,望月学“蹑云梯”,学的很顺。就是一直没什么机会用而已。
然后今晚,就用上了。
原映星的武功太高了,内力太强大了,望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想要在他手下逃脱,就只能借用顶级轻功的技巧。正是这门轻功的心法厉害,望月这个半吊子,才能趔趔趄趄地将人甩在后面。
望月几乎将自己所理解的云门轻功运用到了极致,又飞又纵,又借地形掩饰,可是原映星依然紧追其后。
她用技巧取胜,然而魔教的轻功,本来又不差,再加上用的人,还是原映星这种高手。
望月心中快哭了:以前学云门的武功,是因为自己这个身体适合这个路线。可她自身,对云门的武功并没有太大兴趣。所以学得马马虎虎。而杨清又没有时刻逼着她练武,他大概觉得她一个习武人,该有自觉性。
偏偏望月是没有那种自觉性的。没有人逼,她就懒散。现在到了用的时候,才觉得不够看。
她心中欲哭无泪:杨清清哥哥你在哪里!下次你教我武功时,我一定好好学!清哥哥你快回来,我家教主这个疯子他要杀我啊我打不过他清哥哥
身后追着的原映星则看了她的武功,扬了扬眉,心中想:云门路子。
呵呵,云门的人都去死吧。
望月很快真气不济,在逃到湖前,便无力再往前。趔趔趄趄地跌倒在长提前,回身仓皇,看到原映星锐利寒冷的眼眸。杀意在其中,寂静无声,碾成一条细线,向她眉间刺来。
生死一线间,望月惶惶,闭眼叫道,“杨清救命!”
生死之间,她首先求助的,就是杨清。明知他不在,可是第一时间,她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向原映星求助。
而就好像冥冥中有感应一样。
她喊杨清,身子便被后面一道柔力托起,那道力让她身子斜向一旁,躲开了原映星的第一招杀招。望月反应也灵敏,借着这个力道,在地上滚了一圈,狼狈地躲开了原映星紧迫的第二招。
连躲两招。
第三招,视线中便看到了流云般的白袍,飞扬起,在半空中,与原映星对了一掌。双方都被震得往后退开。
“杨清!”望月好惊喜。
杨清回落到她身边,伸出手,将她拽了起来。望月心有余悸地躲在杨清身后,心中复杂:我真是可怜。
昔日教主要杀我,还得靠白道人救我。
而我还是圣女呢!
呵呵。
原映星受到的冲力其实并杨清大,他身子在半空中一僵,才落落然飞下,站到了五六丈远的水上长廊前。他面无表情,与杨清对视片刻,道,“杨公子要跟我打?”
杨清说,“你武功诡谲,内力充沛。然你现在中毒,对身体自然有损伤。平时你我难分胜负,但现在,你不是我的对手。”
原映星眸子又冷又锋锐,语气却愈发温柔了,“真是难得见到杨公子这样理智的人。大部分人碰见我,都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说。男人嘛,输得再难看,也不能输了面子啊。”
杨清笑了笑,不受他的挑拨,“原教主说的是。”
“原来你知道我是谁啊,”原映星显然已经忘了那日初见时,望月结结巴巴的“他是原映星”,此时懒懒道,“杨公子,既然知道我是谁,我们就直说吧。你把你身后的那个姑娘交出来,我们两个就不用打了。否则与我斗下来,你也必受重伤。你还如何护住你的一帮跟死人似的不知道还会不会醒来的师侄们呢?”
他说话当真不动听。
直接挤兑云门的弟子们是死人。
杨清淡淡看着他,半晌后道,“原教主果然如传说中一样阴晴难测。”
原映星挑了挑眉。
听对面温润的公子说,“昔日护着我云门子侄,如今又要杀他们。原教主的路数,在想当真看不懂。”
原映星的眸子更冷了些,审度地看着对面的人:他确信,在他的眼皮下,姚芙和江岩那帮少年跟杨清传信,绝对没有机会把自己的行迹透露出去。也就是说,在原映星的控制下,杨清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和云门的人一直在一起。但是杨清显然猜出来了。
看起来,杨清不是好对付的人啊。
原映星皱了皱眉,转眸间,他语气就亲切无比了,“杨公子,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你知道你身后的姑娘是谁吗?”
杨清好奇,“谁啊?”
望月从杨清背后露出半张脸,也好奇看。
原映星笑道,“刚才如果不是我路过,她就要杀掉你云门中人了。我看啊,她在你身边,八成另有所图,乃是魔教妖女。这种妖女,自然是能杀就杀,以免日后留下祸害。杨公子是正道出身,这个道理不会不懂吧?”
杨清回头看望月。
望月心虚,又厚着脸皮,气愤地瞪着对面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原映星,“胡说!我才没有要杀人灭口,我才不是什么妖女!”
她跟杨清告状道,“这个人啊,”指着原映星,“你怎么能相信他?他是魔教教主!这种狼心狗肺颠倒黑白的人,你正道出身,该除之后快!快,杀了他!”
原映星笑道,“胡说。我已经叛了魔教,投向正道了。你这个妖女,可莫要冤枉我。杨公子,别信她的话。”
“呸!你这贼人,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啊?清哥哥,别听他妖言惑众,杀了他!”
听他们对骂,杨清面上神情淡了下去:呵呵,你二人的关系,真是好啊。在这个时候,分外的意见统一呢。
第61章 61|10043
原映星就这么留了下来,他给出的说法是,他想杀杨姑娘,是误会杨姑娘对云门弟子们图谋不轨,既然是误会,他自然是道歉,不过云门弟子们现在中毒未醒,为自证清白,他决定留下来等他们醒来给自己洗罪。
望月撇嘴:扯,你就尽情地扯吧。
杨清却像没听出原映星的强词夺理一样,似乎对原映星、望月这类的耍赖手法,他天生镇定,连面部表情都没变一下,就能和和气气地接口,“原教主太客气了。何至于此呢?不过我正好也有事跟教主商量,教主留下确实比较方便。”
两人握手言和,就跟没有任何纠葛一样。这两个男人都属于能说会道型,一者百般迎合,一者善解人意,方才还剑拔弩张,现在就好得似乎随和可出门喝酒了。
回头,原映星微笑:反正我现在打不过你。还不如留在你们身边,伺机下手。
杨清则想:这种大型杀戮武器,还是留在身边看着比较保险。况且我想要跟魔教和解,必然需要原映星配合。虽然挺不想阿月跟他相见的,但这也没别的好法子。
回过身,对蹙着眉尖的少女招招手,从袖中掏出一包甜糕给她,“路上买来的,你拿去吃。”
望月立即小狗似的跑过来,欢欢喜喜接过了甜点。打开,咬上去还有些温热,她更加开心了,“杨清你真是好人,出门还给我带东西吃。下次我也给你带。”
杨清说,“不用了,我不吃这些零嘴。”
“那你喜欢吃什么?”
“下次给你列个清单,你拿去背吧。”
“呃,好吧。”
他二人旁若无人地对话,一旁原映星负着手,眼眸幽暗地看着他们。每当杨清和望月在一起时,他二人之间总是会产生一种古怪的气氛,让外人很难插进去。从一开始就有这个兆头,现在这个兆头愈加明显。他们两个在一起,就构成了一个小世界。外面的,则是另一个世界。这倒并非刻意,只是气场使然。
原映星神情莫测地看着,眸中光芒忽亮忽暗,唇角却维持着一抹自带嘲讽的凉笑,很难让人看出他在想什么。
与望月的背影看着,他心里生了古怪。
他是在想:我觉得我猜错了这个小姑娘。她实在是也许
脑中思路有些混乱,让他怔怔然,直到杨清回头瞥过来。
原映星垂下了眼,觉得既是可能,又是不可能。
望月今晚是愉快了,不过次日早上醒来,她就倒霉了。她杀去杨清的房舍找人,捂着自己的腮帮子,手在半空中瞎比划一通,最后目若怒火地看着他。当她进去的时候,杨清正拿着药单子,给一个小厮说去镇上药堂买药的事。望月拉着他的袖子比划一通,他抽空看了一眼:“牙疼?”
望月点头,眼睛里隐约噙着泪花。
杨清低着头在看药单,“吃甜点吃多了?你下次少吃些。”
“喂!我跟你说话,你就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吗?”望月忍不住开口,一开口,又疼得捂着嘴直嘶气,幽幽怨怨委委屈屈道,“如果不是你昨晚给买的甜点,我会牙疼吗?这都是你的错!”
在杨清腰上推了一把。
力道又巧又狠。
杨清忍住疼,往旁边挪了一步,把药单交到小厮手上,才转过身看她,“我是因为你喜欢,才买的啊。怪我太好心?”
望月不委屈了,又开始激动地比划了。
杨清看半天,侧过脸笑了一下,回头后一本正经,“小厮要去药堂买药,给你开一贴药?”
望月立刻摆手表示:不!我不吃药!药那么苦!
杨清笑道,“你这么高兴?那好吧,就这么做吧。”
望月:瞎了你的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高兴?!
他转身欲跟小厮说话,就被身后的少女伸脚踹去。他躲开后,迎上望月新的一通指手画脚,他思索半天,说话时酒窝一隐一现,“你想跟小厮同去?挺好的啊,这就走吧。”
望月又气得上脚踢他了。
他笑着往后走,望月就上前。一个往前要踩人,一个往后退不让她踩。两个人还都会武功,半个屋子眨眼间,就被他们晃了过去。
一边小厮终于忍不住了,咳嗽道,“杨公子,杨姑娘的意思,好像是她既不想去医馆,也不想吃药,她就想让你安慰安慰她。”
望月立即感动地过来抓住小厮的手,重重晃了两下。颜色明妍的少女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小厮的脸瞬间红了。
望月扭头看杨清,就嫌弃得不得了了。这种嫌弃,还让她纡尊降贵地忍着牙疼开口说话,“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脸红不?我多么直白的手语啊,全世界都能听懂,只有你听不懂。”
杨清负着手,微微一笑道,“那你现在还记得你在牙疼吗?”
望月眨了下眼,她被杨清气得早忘了牙疼的事了。自进来这个屋子,就只想打他。哪里还想着牙疼的事?
她再眨一下眼睛,理解杨清的做法了。故意惹她生气,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当真暂时忘掉牙疼。
杨清吩咐小厮,“麻烦去医馆跑一趟,买些治牙疼的药,要”
话没说完,他“哎”了一声,因少女从侧方扑了过来,抱住他的一个胳膊。力道不稳,差点将他扯得摔倒。而少女正红着脸,咬着手指,娇羞仰脸,大眼睛水汪汪的,“清哥哥,其实我牙疼,你亲一亲我,我就不疼了。”
青年伸手,挡住了她凑过来的小嘴,笑道,“大清早的,还有外人在,不要这样。”
小厮立即很上道道,“小人这就去抓药了。”一溜烟,转身跑了出去,带上了门。
人一出去,望月就整个人挂在杨清怀里索吻了。杨清轻笑,却不应她,反而道,“别闹了,说点正事。”
望月眼眸水濛潮润:我牙疼难道不是正事吗?
杨清看她一眼,移开了目光,平缓心跳。她实在可爱,光是看着就心动,就想就激发了男人心中的可是哪有大早上就控制不了情绪的呢?他平复了下心情,转过脸后,已经能心平气和地面对挂在自己怀里、对自己上下其手的小姑娘了。
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挪开,握住,低头说,“说真的,跟原教主交涉的事,你不要开口,让我说吧。”
提起“原映星”,望月的注意力再次被转移。她抬起了头,不解看他,眼里的意思分明:说什么?
“你先不要提你魔教的身份给他,我提云门与他合作的可能性。我希望这件事,能跟着我的节奏走。你听我这次”
望月眯了眯眼,她其实很敏感。杨清说的含含糊糊,她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杨清不想她跟原映星相认。他大概早猜出她是圣女了,就是从没口头上提而已。之前明阳啊聆音出现时,杨清可从来没管过她与那两个人说什么。现在,他却要她不要跟原映星说。
哦哦哦,杨清吃醋了啊。
望月心情明朗而愉悦,看杨清斟酌字句跟她说。可是他又不占理,对他这种修养好的人,望月便能看到他略尴尬的神情。
她心中小人捧着脸痴望:杨清这副样子,太赏心悦目了。他吃我和原映星的醋,他还不好意思说出口。看他这么尴尬,眼角都红了,说话都结巴了一下,真是太有意思了!
让一个美男子为我窘迫,我的魅力太大了!
她心中得意地笑,面上却做疑惑不解状,欣赏杨清越来越无奈的样子。最后杨清抹了把微烫的脸,不想说了,在折磨了他一番后,望月终于笑嘻嘻地痛快点了头:好吧,你说,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参与。
杨清手在她发心揉了下,想夸她懂事。手腕就被她抓住,见她很认真地比划着,跟他说,“你昨晚买糕点给我,害我现在牙疼,是不是就打着这个坏主意?让我牙疼,没精力开口说话。好你去说话?杨清,你怎么这么坏呢?”
杨清:“”
半晌后他道,“要是这么想,你能得意开心点,你就这么认为吧。”
望月当然得意开心啊。
管杨清昨晚有多好心呢,她就当他是有坏心思的了——这坏心思,还挺让她高兴的。
于是原映星再次见到这二人时,扫了那位姑娘一眼。昨晚还跟他剑拔弩张的小姑娘,今天站在杨清身后,对自己矜持地笑,贤淑安静。不动的时候,也有一副仕女图的端庄样。
原映星看她,“这是被人下毒成哑巴了?真可怜。”
望月立刻忍不住开口,“我没有哑!”
太久没说话,一开口被唾沫呛了下。
多么眼熟的作风啊。
原映星唇角的笑意深了些,看着她,眸子都亮了一分,温柔款款道,“嗓子都这样了,你还坚持开口说话,真是了不起。我自来佩服身残志坚的人。不如我帮帮你,干脆把你嗓子毁了,省得你这么扯着嗓子扮鸭子?”
你才身残志坚!你才鸭子嗓!
望月想要跟他吵,杨清在一边叫了她一声,“阿月。”
望月捂着嘴,退回了杨清身边,委屈指原映星:他欺负我!
杨清眸子微暗,在她发上摸了下。她立即变得很温顺,眼神都软了一下,又冲杨清一阵指手画脚。
杨清“嗯”一声,“你能吃吗?”
望月点头。
他说,“好。”
这两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原映星在一边微笑看着。他的笑慢慢变淡,侧过脸,看向了窗外。他的眼眸颜色比较淡,像湖水一样。清风徐徐,水天相合,他的想法,很是神秘。
杨望月么望月月牙儿
某种猜测,在脑子能正常思考时,是在被证实着的。
待独自看了一会儿窗外,屋中静下来很久,原映星才回头,漫不经心地接了杨清的话,“我刚才走神了一下。杨公子说什么了?”
杨清好脾气道,“在下是说云门和魔教合作的事。”
“哦,”他心不在焉,“不行。”
“魔教会分到不少利益,可以与云门六四分。”
“不行。”
“为什么?”
“我已经叛教了,不打算回去。魔教的事,我说了不算。”
“原教主自然是有法子回去的。如果需要在下相助,在下也义不容辞。若教主掌控了魔教的话语权,可否考虑一下此事?”
原映星笑了笑,然后说,“还是不行。”
杨清不说话了,看着对方。原映星在耍着他玩,他当然知道。耍人耍到这个地步,杨清暂时也不想自取其辱了。
原映星还是笑,“不行,不可以,我拒绝,没得考虑。这就是我的答复。你什么时候问,我都是这个答案。我现在做不了魔教的主,但是我做的主的时候,我还是不选你。云门,杨清,我都不会选。我又为什么要选?打打杀杀,自古如是,我干嘛非要跟你们合作,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杨清慢慢说,“你不是投靠白道了吗?什么叫‘跟你们合作’?”
原映星讶一下,浑不在意道,“那就当我说错话了。反正不行。”
杨清脾气好,原映星脾气怪。这两人很难说到一起去。
见原映星油盐不进,摆明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不会考虑。杨清也不再提这茬,知道对方对自己的不满,寻思着别的法子曲线救国。望月却忍不了杨清吃亏,尤其是原映星太过分了。从头到尾,连什么合作都不问,就是拒绝。
昔日姚芙提合作的时候,他好歹还考虑一下。
这一次,他根本想都没想。分明是欺负杨清!
望月忍着牙疼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想都不想一下?我的身份是”
“阿月。”杨清喊她一句。
望月滞了一下,没说下去。
原映星眼睛看着她。似透过她在看什么。
看她半天,才以一种怪异隐忍的语气问,“哦,你的身份是什么啊?为什么我知道你是谁,就会考虑了?”
他语气中的古怪,让杨清注意到。
杨清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这就需要原教主你猜一猜了。”
原映星:“”
第一次话被堵住了呢。
他看眼杨清,再看眼望月,眸子神情几变,藏在袖中的手指屈了屈。然而他到底什么也没做,只是敷衍地笑了一下,重新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外水天一色的湖水。
接下来几天,杨清都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大概他也没什么心情,因为既要照顾云门中了毒的子弟们,又要被牙疼的望月缠着诉苦。杨清建议望月吃药,望月拒绝。并且牙疼吧,一疼起来,她就死磨杨清,坚持认为是他总喂她甜点,才害她牙疼的。
杨清则在逼着望月吃药。
几乎每天,这两人都在斗智斗勇、越挫越勇中:
“吃口药,让你掐我一下。”
“你还不如让我亲你一下呢。”
“那就喝三口亲一下。”
“你是金子还是银子啊?我那么稀罕,扒着你非要亲啊?”
“哈哈,那你还是掐吧。”
“你这么转眼改口的行为,好么?”
“你这种倒打一耙的行为,就很好?”
他两人说话很有趣,都伶牙俐齿,都喜欢逗对方,玩乐兴致为多。只是望月牙疼,总是说不了几句就泪眼汪汪,然后被杨清趁火打劫,掐着下巴灌她药。等她缓好了,就又开始追着杨清报复了。
男欢女爱,真是精力无穷啊。
原映星冷眼瞧着,目光长久地落在望月在阳光下的身形上。她笑也好,哭也好,恼怒也好,羞涩也好,都是丽而无咎的。
整日无所事事,不做正事,总是围着杨清闹,嬉皮笑脸,从不真正生气。可是真正拿主意的时候,她又拒绝杨清的说服。
这个时候,她真是可爱。
让人喜欢得心尖都疼。
越是看着她,某些想法越是确定。
原映星看着看着,眸子便暗了,笑容便淡了,视线,也移开了。
而原映星的行迹,也没有跟他们交代。他时不时出去,武功高强,没人能跟上他。望月试着跟杨清说过一次,“你不怕他暗地搞什么鬼吗?”
杨清沉默下,随口道,“大概是想法子解毒吧。你不必多想。”
望月:好吧好吧,随便吧你们。你们两个,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智商低的,只有我一个。既然搞不懂,我就不懂好了。
某日原映星从外面回来,外面下着雨,他回来后,整个空旷的宅院,在他眼里,只有两个算是活人,杨清和望月。他在廊下发呆半天,闻到一股香味,就顺着溜达了过去。过去后,看到在一座四面同风的亭子里,青年和少女蹲在地上。
点着一堆篝火,青年在烤兔子。
少女身上披着青年的外衫,蹲在边上托腮等待。
原映星进来后,杨清礼貌一毛,望月抬头招呼他。
只有笑脸,没有发声。
小嘴一张一合。
原映星被她逗笑,声音都柔了一分,“你又哑了?”
望月继续嘴动,却没声。
原映星看一眼,“别以为我没看懂你在骂我。”
望月怔了下:
原映星肆意靠着栏杆坐下,无视一身湿漉,看着望月,啧啧,“你的牙疼还没好?”
望月又是一大片没有发出声音的话。
原映星说,“我也觉得是杨清的错。你过来,我帮你看下。”
他说“也”?
他真的听懂她在说什么了。
望月迟疑下,站起身。
杨清低着头,听着原映星一个人的声音。原映星一个人说话,却已经把望月算了进去。一来一往,他们真的能说下去。
亭外雨声潺潺,杨清有些挫败想:原映星和望月之间,真的有某种难以描述的牵扯。
公平竞争确实挺公平的。
在望月起身要走过去时,蹲着烤肉的杨清用匕首撕下一块肉,抛给她。
望月手忙脚乱接住盘子。
原映星慵懒地靠着栏杆,眼中笑意冷漠锐利,与杨清看过来的清淡眸子对视了一下。
剑拔弩张之气,暗中流动。
望月咬了口肉,立刻吐了出来。
原映星看一眼她微红的眼睛,就笑了,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话,“哦,难以下咽?兔子这么可爱,怎么就被杨公子烤得这么难吃呢?”
杨清没说话,自己撕了块肉,正要吃,被望月一把夺过。望月抓着他的手,温柔说道,“兔子这么可爱,怎么能忍心吃下去呢?清哥哥,我们不要吃肉了,去找点别的玩吧。”
原映星想:她牙疼,不跟我开口说话,却对杨清开口说话。呵。
杨清盯着少女,慢慢说,“烤得难吃到这个地步?”
他不理会望月的阻拦,自己低头咬了一口。果然,满嘴苦涩。吃了才想到,调料加错了。在原映星进亭子的那一刻,对方袖子似乎扬了一下。然而那时自己在与望月说话,后来又被望月与原映星之间的气氛所牵住,一直忘了原映星那袖中带风的古怪。
他自嘲想:感情,真是容易让人变得心盲眼盲啊。
望月还在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杨清一笑,心中稍暖,道,“阿月,我没有那么脆弱。一块肉而已。这次没有烤好,下次你牙好了,再请你吃。”
望月微怔,然后笑靥如花地凑过去,在他耳上亲了下。杨清原本要躲,却僵了僵,没有躲。
原映星眼中的笑,彻底凉了下去。
当晚,原映星一个人在院中瞎晃。
路过一个地方时,看到望月站在树下,嘴里念念有词地背口诀,时不时抬手,以手为剑地比划一番。
她在练武。
学习武功招式。